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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风流-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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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抱着个石头,头好奇地左一扭、右一扭看个不停,淡淡一笑的唐离也懒的再理会她,侧身对身边那个面相狰狞的野道士开言道:“贞华道长,你看这家售卖的货物,可使得吗?”。

将手中那块黄色物事撇下。这面上有一道长长疤痕的野道无奈一叹道:“若是普通的幻术,这些也尽够了,只是若要达到你所言说地效果,纯度却都是不够!”。

“噢!那咱们再去看看下一家”。这些材料对于唐离的计划而言,实在太过于重要,是以那贞华道士刚一说完。他随即跟上接道,同时不忘招呼那李腾蛟一句。

“不用去了”,野道微一摇头道:“若要如你所愿,那需耗费的材料非极品不能,此类物事于丹师而言,已是天才地宝,岂能在市上随意货卖?纵然有那么一点儿,离咱们所需也差的太远,济不了甚事儿。”

“噢!买都买不到嘛!”,听到这话。心下大急的唐离随手揉起了鼻子。

“再揉鼻子都掉了!”。凑上前来的李腾蛟扳下唐离的手,咯咯笑道:“不就是些乱石头吗?有我们为难的!我找爹爹帮你弄去”。

闻言贞华道士嘿嘿一笑道:“你这小丫头好大地口气!”。说了这一句,他才又转向唐离道:“用量太大,似这样零敲碎打的也不是个办法,现在就看你能不能从宫里想想办法了。”

“这些日子还把人忙糊涂了,竟把这茬儿给忘了!宫里既能演‘鱼龙蔓延’,自然是不缺这些东西的”,见满脸不服气的李腾蛟抢着要说话,唐离随手堵住她的嘴,面上愁容尽去的笑言道:“这事儿就交给都阳侯爷去急吧!”。

话刚说完,就觉手中一痛,唐离急抽回手来,吸气色变道:“你这丫头,多大地人了,怎么还咬人?”。

“谁让你堵我的嘴”,闪身开去的李腾蛟咯咯一笑,随即见唐离面色都变了,才又忙忙凑上身来,收了笑声道:“我是轻轻咬的!”。

叫了两声,见唐离面色并无好转,李腾蛟面色一紧,更凑前一步道:“我真是轻轻咬的,还疼吗?我帮你吹吹!”,说完,也不顾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旁边还有个道人在,已自扳过唐离的手,鼓起鳃轻轻吹气连声。

没想到她会如此,李腾蛟扳手的动作又太快,直到手上一阵酥麻传来,唐离才醒过神来,尴尬的看了贞华道士一眼,刷的抽回手来道:“走,上车回去!”,他刚自走了一步,身后那道士的嘿嘿笑声清晰响起。

……

“上元节!不行,时间太紧!”,都阳侯府,严寒地冬日天气里却是满头大汗地唐离听杨琦说出这个日期,第一反应就是立即摇头,开玩笑,现在距离上元节不过二十天功夫,如此短短的时间,对于他地计划而言,实在是不够用。

“我知道时间紧,这事少不得阿离你多费心思了!”,近来精气神儿一直委靡不震的都阳候沙哑着声音道:“上元节前后三日金吾不禁,这时节请皇上出宫更容易安排些!再则,我那妹妹处,现在也实拖不得了”。说到这里,杨琦又是一声长叹,看来他这些日子也着实是不好过。

事已至此,唐离沉吟片刻后,才咬牙说道:“上元节就上元节,不过宫里的幻术师及那些材料明日必须到府,还有,务必要探问清楚,去岁过上元之夜时,贵妃娘娘与陛下之间有什么最难以忘怀之事?”。

“芋钊,你出来”,随口唤了一声,就见花厅门外走进个年近四旬、长身俊面的中年,待他走近二人身边,杨琦扭头向唐离绍介道:“这是我本家远亲族弟杨芋钊,近日刚从剑南道来京,他办事灵动的紧,又最善计数,阿离,时间紧迫,那些琐碎杂事,你尽可都交他去办就是。至于你方才所说,最迟明日内,我必给你办妥。”

时间紧迫,唐离也无心寒暄,对着国子脸的杨芋钊微一点头后,见杨琦再无别事,他便转身出了花厅而去。

随后的日子更是一日紧似一日,其间翟琰等人的邀约都被悉数推掉,唐离将所有的精神都投入了眼前这场策划之中,甚至连除夕夜长安城内连片的爆竹声也没能让他分神,陷入亢奋状态的他,此时脑海中唯一剩下的就是一幅又一幅画面,所幸这作为助手的杨芋钊着实是个能办事的好手儿,那些琐碎事情一旦交给他,总能迅速办好,为唐离节省了许多时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当长安城的喧闹又达到一个的高潮,当天边那轮月牙儿又慢慢丰满起来时,上元节终于到了……

第九十章 上元(二)

正月十五上元节,是为道家三元节之一,开元二十二年,当今陛下有诏曰:“道家三元,诚有科戒”,此节日本起源于汉朝祀太一之风俗信仰,只是这一节日发展到隋唐,尤其是唐开元天宝极盛之时,宗教祭祀色彩已渐次淡化,而成为大众狂欢的节日,每逢上元之日,长安城中三夜金吾不禁,皇城大开,一任百姓随兴而游,上元赏灯乃惯例旧俗,每逢上元正夜,宫中及京兆府所设花灯除外,长安百万百姓外出观灯时,大户人家人人持灯,纵然贫家小户也不免一盏,几十万盏花灯于一夜之间绽放,直使帝京城中辉煌灿烂,由此长安始有“火城”之别称。

值此普天同庆之日,长安百姓固然是举家而出,“聚戏朋游,充塞街陌,人戴兽面、男为女服。鸣鼓聒天,燎炬照地”的狂欢不已;而在景龙四年,中宗与皇后微服出游后,上元正夜天子微服出宫、与民同庆已成不成文之规程。

又是一年上元夜,虽然今岁天公不凑巧,乌云遮蔽了圆月,但依然难挡盛世长安百姓狂欢的激情,天色尚未落黑,已有顽皮的孩童点起早已准备好的各式花灯,在街巷间欢呼雀跃不已,偶尔有撅着屁股的孩童悄然点燃一支爆竹,装点起节日气氛的同时,引来身边小伙伴儿惊叫声声,使坊市间更多了几分纯真的喧闹。及至天一落黑,吃过晚饭、早已等待许久的百姓们不约而同举家而出。自第一盏灯火亮起,不过半柱香地功夫,整个城中已是灯火满天,照亮天幕的同时,也使帝京城中亮如白昼,道道坊街人头涌涌,当其时也。真个是哈气成云、挥汗如雨。

法轮天上转,梵声动地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月影凝流水,春风含夜梅。幡动黄金地,钟发琉璃台。

随着皇城前那盏以锦绣覆之、金玉饰之,悬五万盏灯、高二十丈的灯轮由下至上次第燃起,及至最高处硕大的泥金万福万寿灯乍放光华,一道声震百里的漫天欢呼响起,长安上元夜的狂欢正式拉开序幕。

但这种热闹对于唐离而言。却是视若不见,此时的他正一遍遍检查着所有地器械和人员布置,等待着大唐天子陛下驾临的时刻。

他所在地地方是都阳侯府内一个面积适中的小院,两边厢房环围,而另一侧则搭建着一个硕大的演舞台,在演舞台的对面,是一栋双层小楼,此时二楼处其它三面都围以锦幄。隐约可见其中贡炭熊熊燃烧,让人心中莫名生出股股暖意。似这等不置,本是大户人家常有,只是多用以夏日,似都阳侯府这般冬日启用,却是并不多见。

当此之时。院中原本摆放的花缸等物都已清除干净,只留下一片硕大的空场和空旷的演舞台,数九寒冬,外边是严寒无比,但两侧厢房中却是腾腾冒着热气。

四下里再巡视一遍,重回居中座位地唐离只觉心难安定,思虑着正要起身,却听身边杨芋钊含笑道:“唐公子还宜安坐为好。”

应声扭头看去,只见杨芋钊微微一笑道:“今晚公子是为主帅,主帅若是不定。那些个歌儿舞女们岂不是更惊慌?如此反倒是弄巧成拙了!莫若示之以静更好!”。一番话说完,就见他扬声吩咐道:“来呀。给唐公子上盏鱼儿酒!”。

鱼儿酒本是波斯葡萄酿,以冰鱼镇而饮之,是以得名。手捧琉璃樽,喝下一口色做琥珀,冰寒入腹的酒浆,唐离那乱糟糟的心才渐得宁静,偶尔一瞥间,见到适才侃侃而言的杨芋钊两手不觉中紧攥成拳,他那刚刚生起的惭愧也于一笑间烟消云散,毕竟是第一次为当今天子演舞,若说不紧张,还真是孰为不能。

也不知等了多久,当唐离手中第二樽鱼儿酒将要小口呷尽时,却见那二楼观舞台上诸色花灯蓦然大放光华,随即在满楼人拜倒于地的同时,一个团衫儒服打扮,身形高大的中年出现在观舞楼中。

因间隔的远,又是低头自下仰望,唐离并不能看清此人地容貌,但只看他行动间漠然一切的态度及身后跟着的那个星发太监,双手猛然一紧的同时,唐离心下暗道一句:“来了!”。

这身形高大的当今天子想必现下心情也是欠佳,凭栏稍立了片刻后,才见他转过身去,略挥手示意众人平身,随即就有许多人上前见礼,半柱香功夫后,他才在三个高髻艳装妇人及都阳侯的环侍下,于观舞台正中长榻上坐定。

早在天子驾临地那一刻,原本沉闷的厢房中立时寂静无声,使得道道喘息之声清晰可闻。

及至楼上众人坐定,厢房中愈发静寂,众人屏气凝神之下,适才的喘息之声也已不闻,居中正坐的唐离双手紧握手中酒樽,连鱼儿酒的寒意也自不觉,只将一双眸子紧紧盯住观舞楼侧的飞檐。

许是千年久远,又似是刹那光阴,在那飞檐上挑起一串五彩花灯的同时,唐离眼神猛的一缩,心中一震的同时,口中已是断喝出声道:“出鼓!”。

十六扇厢房门同时打开,二十八个黑缎衣衫、头扎红巾的汉子疾步奔出,不过片刻功夫,早已按照素日演练,在空阔地院落内支起七面四人合击地大鼓。

紧随这些鼓手而出的则是一百单八人地健舞手,此时这些挺拔的舞者全身披挂轻甲,手执舞枪,举止有节、近百人身形转动之间,近百柄舞枪挥动之际,于这空旷的院落中陡生出一片杀伐之气。

堪堪等最后一个舞枪手战位完毕,唐离的下一声断喝已是破空而出道:“灭灯。起歌!”。

此声即出,除观舞台两侧飞檐上挂着地两串五彩花灯外,无论楼上楼下及厢房诸色灯火应声而灭,整个院落中顿时陷入一片灰蒙蒙的黑暗,在今夜这火城一般的长安,这份黑暗来的份外特别。

这黑暗突如其来,楼下场院中固然是寂静一片。但观舞楼上却是难免引起一阵骚动,老宦官高呼一声“护驾”的同时。人已抢步挡在了天子身前,而于此同时,八道黑影自四下蹿出,直将那团衫人紧紧围住。

众人惶恐的同时,那居中正坐的便服天子却是淡淡一笑道:“朕信地过都阳侯,都散开!”,他这语声未毕。忽听楼下院中一声满带慷慨之气的长歌蓦然起道:

拨乱资英主,开基自晋阳。一戎成大业,七德焕前王。炎汉提封远,姬周世柞长。朱干将玉戚,全象武功扬。

场院黑暗,看不到歌唱者本人,但只听这声音技法绝是国手无疑,虽毫无器乐伴奏。单是这般清唱,也尽将这首歌颂大唐开基建国地《武功歌辞》中阔大气象尽显无疑。

适才的骚动之后,突然听到这样一首长歌,玄宗李隆基哈哈一笑道:“都阳侯有心了!”,也就是他这声大笑,缓解了观舞台上的紧张气氛。虽知道今日唐离布置的内容,但杨琦却没想到这个少年会来这么狠一手,刚才的他也是面色急变,心跳不已,直等听到这声大笑,方才彻底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的同时,才觉额头不知何时已爆出一片鱼鳞般的冷汗。

“起幻术?”,听到下边厢房中一个少年地高喝之声,手按扶手的李隆基又是一笑道:“杨爱卿。看下边摆的阵势及刚才这曲长歌。分明是要演《秦王破阵乐》,这时候来一出‘鱼龙蔓延’的幻术。可着实大是不妥呀!”。原来,隋唐间宫廷的大型幻戏《鱼龙蔓延》幻化出的场景乃是传说中的四海龙宫景象,正所谓“辰象森罗正,句陈羽卫宽。鱼龙排百戏,佩剑俨千官”,而这等热闹戏与前边的诸多布置地确不太协调。

随着唐离一声令下,两侧厢房中三十六位顶尖儿幻术师双手急动,堪堪等都阳侯那句:“还请陛下耐心后观”的话语说完,就见一片青光爆闪,场院中演舞台上凭空幻化出一片金光灿灿的皇家宫阙,这片青光在一片黑暗的场院中显的如此夺人眼目,附带着连那些鼓手、舞手也照的清晰可见。

见幻术已起,紧紧盯住外间景象地唐离高喝一声道:“击鼓,起舞!”。

音声未歇,“咚”的一声大鼓鸣响,“咚咚”、“咚咚咚”,随着鼓手节奏愈快,鼓声之间的停顿也越来越少,待到三二十下时,那鼓声已如暴豆般连绵不断,听其节奏,分明便是《秦王破阵乐》。

鼓声刚起,那一百零八个手持枪矛的舞者已是应声而动,此《秦王破阵舞》乃是为颂太宗当年战场征战勇武而作,群舞动作虽然简单,但最以节奏明快,气势雄浑取胜,在《霓裳羽衣曲》未出之前,它实是宫廷舞蹈中规模最大,也是最为刚健的盛舞。

七面用以沙场征战的战鼓同时擂响,这是何等气势?感觉身边几上茶盏为声波所震颤动不已,而那每一声鼓音又如同击在心中一般,搅的他心血沸腾,都阳侯忍不住心中暗暗叫苦:“疯子,真是个疯子,有花鼓不用,居然搬出真正的战鼓来!”。

鼓声隆隆,舞者烈烈,而伴随着这样的鼓舞,演舞台上的幻象陡然随之而变,自长安金碧辉煌地兴庆宫开始幻化,推过一片连天地宫宇,幻象随即展露的是气势恢弘地长安全景,随后画面再变,继续推进的则是五谷丰登的大唐疆域。

“全景,全景,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旁边厢房中,眼睛大大瞪起的唐离注目演舞台,口中抑制不住的喃喃自语道:“秦王破阵,秦王破阵!”,应和着他的声音,在经过刚才那一套组合幻象画面结束后,演舞台上青光再闪。幻化出一往无际的刀枪丛林,盾兵、弓兵、轻步兵、重甲步兵,轻骑兵、重骑兵地影象一一闪过,如此近距离目睹这般刀枪大阵,观舞台上众人耳听隆隆战鼓,似已化身这无边杀戮的战场之中,只觉口干舌躁。无边死亡的威压漫天而来,片刻之后。才见那青光再变,扫过这一望无际的兵阵前沿,与之相对的却仅仅有数十骑骑兵。

“渲染气氛,渲染气氛”,双手又一紧手中的琉璃樽,唐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来。

战阵之上,残阳如血。血色地夕阳洒照在那数十骑重骑兵血迹斑斑的甲胄上,愈发为他们增添了几分英雄一去、势不回头地慷慨与苍凉。

这与敌人数万军阵对峙而毫无惧色的十七骑队伍正中,拥立的是一面在朔风之中烈烈舞动的大唐王旗,旗下那员身披黄金锁子甲的将领在这样一片如血夕阳的背景下,愈发显的伟岸无比。

综观李世民一生征战,最具代表性、同时也最为勇武地便是后世史书中一再渲染的十骑冲阵故事,史书记载中,这位大唐的建国者及中国王朝时代最伟大的君王面对敌三万军阵。率领一十七骑骑兵毅然破阵而出,此事于唐人,上至达官亲贵、下至贩夫走卒,可谓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观舞台上众人见到刚才那些幻象已是万分惊诧。此时再一目睹如此场面,安能不心血沸腾,在当今天子拍案而起的同时,就见满楼众人,无论爵位高低,一体拜倒于地,口中悲呼道:“太宗陛下!”。

李隆基一代英主,继位之初励精图治,历三十年手创开元盛世,文治既成。又慕武功。北以安禄山力压东北诸族,西以封常清率大军与正日益强盛的大食会猎于西域。南收南诏诸族,自开元末以至天宝间可谓是年年征战。

心负宏图的玄宗李隆基尝无数次翻阅列祖事迹,一遍遍回想着先祖们沙场征战的英姿与豪气,常恨不能亲见,今日突然目睹眼前出现地一切,焉能不大惊而起。

凭栏而立,耳中战鼓声声,场中《秦王破阵舞》正至酣处,配合着浓浓鼓声,生造出一片沙场气象,目睹一片青光中的先祖先宗开国之初如此血满征衣,重兵环围,虽已是年近六旬的李隆基也觉心血激荡,难以自制。

厢房之中,“啪”的一声酒樽掷地的碎响,已经融入其中的唐离高呼一声道:“破阵”!幻象中地秦王缓缓压下王旗直指敌阵,当王旗再次竖立的时刻,随着一声龙泉吟响,十七骑勇士随着秦王手中宝剑指处,跃马狂奔而前……

如血的夕阳中,一十八骑铠甲染血的骑兵如一道利箭般向着敌军三万军阵狂飚而前,这是英雄一往无前的挽歌,这是壮士视死如归的悲壮。

朔风激昂,卷起那面残破的王旗烈烈飞扬,旗下狂奔最前的,永远是黄金锁子甲的秦王,夕阳的金光背投过他那伟岸地身影,此时地大唐英主周身四散金光,直使人不敢逼视。

龙目中蓦然爆出一道利芒,双手忘形重重拍打在扶栏上,直震得木制栏杆簌簌做响,此时的大唐天子忘形之下,恍若自己已置身其中,策马狂飙,一任那狂风刮过面颊,刮过火热地胸膛……

目睹此情此景,深陷其中的观舞楼中人忍不住再次齐声悲呼道:“太宗陛下……”。

马蹄刚动,场中七面战鼓落点愈急,当此之时,整个场院中已完全沉入这震动天地的杀伐之音中,鼓催舞步,《秦王破阵舞》至此也已经到了最为高潮的一章,身披甲胄的舞者面上或兴奋、或惊怒、或狰狞、或不甘……一百零八人,一百零八种表情,只将杀场健儿的神色模拟的惟妙惟肖,配合着他们手中或挑、或刺的长抢,分明就是又一个修罗战场。

十八骑战马狂飙,十八位勇士入阵,其间血雨腥风,那面染血的王旗几度起落,注目演舞台,上自当今天子,下至伏地拜倒的下人奴婢,当此之时更无一人能稍转眼目,每一次王旗低落,都是凄声一片。而每一次王旗再高高扬起时,都是如释重负的欢呼,当这面残破不堪地王旗终于在敌阵后出现,当身穿黄金锁子甲的秦王再次高高擎起它时,当李隆基不由自主的长吁出一口气,胸中心血欲沸时,观舞楼上一片连天喝彩声响起。这发自内心的欢呼声是如此巨大,以至在瞬时间竟压过了那巨响的战鼓。

“拿酒来!”。又过了片刻,从适才紧张情绪中放松的玄宗高喝一声道,直到一樽酒尽,才长笑一声道:“痛快,痛快!”。

战鼓收起,舞者自退。演舞台上,适才还是血流遍地的战场上。在一个个鲜红地血潭中,丛丛五颜六色的野花绽然开放,引得蜂蝶无数前来嬉戏,随后野花逝去,一栋栋房舍悄然而起,农人们自在耕耘,说不出地满足惬意。

“开元盛世,开元盛世!”。过度专注的太久,此时的唐离已是双眼满布血丝,而他恍如未觉,口唇开合之间,只是这四个字。

演舞台上幻象再变,重新出现的长安城千门万户。各色蕃人自由往来,东西两市货积如山,说不尽的锦绣繁华,泰山之颠,一位九龙冕服的帝王正自告祷上苍,行封禅大礼。

终唐一朝,封禅泰山者仅玄宗一人,目睹此状,刚刚放下酒樽的李隆基忍不住面露欢喜之意,而他身后那许多看客。也已是同声而起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禅泰山代表了玄宗文治地最高成就。此一画面过后,再次闪现的则是京中高耸的拜将台。一个个将领自皇帝手中接过虎符印信,带领着铁甲健儿向四方开拔,正当此时,却又听适才的长歌在胡笳伴奏声中高起道:

严风吹霜百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膘姚。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目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胡无人,汉道昌!

伴随着歌声,画面推进到四荒八极,一次次战事厮杀,一片片疆土阔大,看到此处,天子陛下大感欢悦的同时,连声唤酒。

若论大唐天子之好战,玄宗陛下绝对是首当其冲,经开元年间积蓄雄厚的国力之后,这位皇帝陛下随即展开了一系列的边疆征战,而最让他得意的便是,在其治下,大唐羁縻州地数量达到鼎盛时的近九百个,几乎三倍于中原各州,而这无疑也是他文治之后,绝世武功的明证。

且不论今晚歌舞形式的新奇,单是这短短时间的幻术表演,单是这一首李青莲《胡无人行》的长歌,可谓无一不搔在玄宗陛下心中痒处,边品呷美酒,此时地他紧紧注目于演舞台,等待着下面的内容上演,今晚这场别致的幻术歌舞戏从一开始灭灯,便紧紧抓住了他的心。

如果说刚才的秦王破阵是慷慨的激烈,那么后来对开元盛世的描述就是雍容的大气,在经过这两组组合画面后,演舞台上青光闪动间,这第三组画面却最是情人间的相思离别。

幻象间首先出现的是上元日中景象。宫廷之外,各色花灯早已准备停当;宫廷之内,适才那位身穿冕服地帝王褪下身上地龙袍,换上一身百姓家常服,与她身边最美丽的妃子悄然调笑,相约两下分走,待月上柳梢之时,再复于皇城前相见,携手观灯。

画面中地妃子虽只是露出一个背影,但其体态间的风流已足使人构想她那一笑倾国的绝世姿容,她与君王的感情是如此之深,纵然是这小小短暂的离别也荡起一片相思惆怅之意。

自幻象间突然出现那个妃子的背影,观舞台上立时静寂无声,都阳侯屏气凝神的同时,小心翼翼的试图窥视着玄宗的脸色,只是让他失望的是,楼中光线太暗,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画面不变,楼下左侧厢房中忽然有一声琵琶声起,随即,应和着琵琶声声,一个哀怨的女子歌道: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衿,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此曲一起,众人都觉耳中一新,这歌女所唱词调,无论从形式到内容,纵然是在坐诸多方家,也绝无一人曾经听闻。

此词虽然形式殊不如诗般工整,且多有破碎,但比起诗却更是细腻,尤其是在描绘女子与情郎分离时的那种情怀时,更是通过细微动作的描摹,将女子的相思刻骨,彷徨无计的心情刻画的入骨三分,只待那最后三句“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唱出,且不说歌女本人已是泫然欲泣,便是楼上听者也觉无比心酸,耳听此曲,眼看演舞台上依依深情的女子,虽看不清玄宗陛下的脸色,但他持樽的右手却是微微抖颤起来。

见到了如此地步,楼上天子依然不松口,厢房居中正坐的唐离将手一伸,咬牙道:“萧来!”。

画面中,女子拉着君王的手婉转娇痴,即似在叮咛他务必小心,也似在诉说那不忍分离之意。

恰于二人出宫两下分离之时,演舞台下左厢房中却有一管长萧继起,这萧音却不是本应有的苍凉,反是萧歌笛调,奏出一片欢快的曲子,直与歌女的曲词相得益彰: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新月初起,落入月幕中的长安早已是花灯满街,热闹不堪,而分散而行的君王与妃子也终于在皇城前的柳树下如约相见,任身侧人头涌涌,绝色妃子的眼眸于万千人中,却只是注视着她的君王,眉眼之间只有说尽的相思深情。随后二人携手融入人流……

只是这一美好却未能持续太久,幻象一变,又是一年上元节,昔日的妃子依旧在去年月下的柳树旁痴痴等候,然而,人群中却再不曾走来那个她一心系之恋之的君王……

萧音复归本调,那其间的苍凉就如同在天子心间奏响一般,耳畔歌女的声音也从适才的明媚变为如今的哀怨: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空衫袖……

萧声呜咽,歌声三叠不绝,观舞楼上此时早已是人人面带戚然之色,良久之后,仍不闻天子开言,那早已泪蓄眼眶的虢国夫人含泪轻言道:“陛下宽宏……”。

“燃灯!来呀!请贵妃前来观舞!”,不知何时起身的玄宗待光华大放后,蓦然一指楼下厢房道:“去,把下面操办歌舞之人给朕传上来!”。

第九十一章 上元(三)

一曲长萧奏罢,见观舞楼上大放光明,原本靠前半躬着身子的唐离长出一口气,随即就觉整个身子疲累不堪,说起来,这连着大半月时间,他倒是从不曾好好休息过,刚才那番幻术歌舞又投入过多心神,此时大戏落幕,沉入骨子里的疲倦一体浮上身来,这滋味儿还着实是不好受。

“去,再给唐公子送一樽鱼儿酒过来!”,见唐离这番精力憔悴的模样,旁侧站着的杨芋钊顺手接过他手中的长萧,向一边专司杂务的小厮吩咐道。

“前些日子还不觉得,这事儿一停啊!人还真感觉身子实在是乏的透了”,这一开口说话,这才发觉自己的喉咙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嘶哑了起来,揉着眉心说了这一句,唐离扭头间见杨芋钊也是额头细汗一片,眼色发赤,遂轻笑道:“看老杨你现在这模样,只怕也不比我好上多少。说来这次能顺利成事,还多亏得你襄助,赶紧找个坐处好生休息休息才是。”

正在杨芋钊闻言欲要说话之时,却见厢房门看处,都阳侯府管家满脸激动神情的疾步走进来道:“唐公子,快随我去,陛下要见你!”。

“见我!”,随口应了一句,见旁边站着的杨芋钊闻言神色一黯,唐离跟上问了一句道:“陛下原话是怎么说的?”。

“陛下口诏,‘去,把下面操办歌舞之人给朕传上来!’好我的唐公子。你就快着点儿吧!这可是陛下召见!多少人几百辈子都修不来地机缘”,此时这管家简直比唐离都急,迭声催个不停。

“如此,杨兄,咱们这就走吧!”,唐离向杨芋钊一笑示意后,当先向厢房外走去。

“我!”。杨芋钊微微一愣,见唐离已开始动步。并没有再与他说话的意思,当即心中一喜,向身前这个满脑子古怪主意的少年投去感激的深深一瞥后,肃容正色随后跟去,边走,还不停整理着身上的衫子。

“山南拔解贡生唐离,参见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等时候,任唐离再是心不甘、情不愿,一上了观舞台,也只能面做恭谨的行参见大礼。

“平身吧!”,见上来的是这么个年不过十五六岁地少年,玄宗陛下讶声道:“噢!今晚这场歌舞竟是你操办的?”。边说着话,他还不忘向身边地都阳侯看了一眼。

“陛下,今晚这一切悉由唐离全权操办!唐离本是礼部贺侍郎亲点的拔解生,不仅才学好,音律也是极精的,实不相瞒陛下。臣原本还存着心思请他到府出任教习的!可惜呀!,至于后面那个,乃是臣远亲族弟杨芋钊,这次倒也做了些琐碎事情!”,此时的都阳侯心情大好,加之他已看出玄宗对这唐离大有好感,索性顺水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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