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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风流-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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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好”,听到这里唐离彻底放下心来,那洛阳府尹曹顺庆本也是自老李相公手上出身,现在是铁杆不过的唐门官员,有他照拂出不了事,“走,进府”。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午饭,唐离使出浑身解数哄的老夫人高兴不已,饭毕,老夫人自去小睡,唐离洗过澡换过衣衫后,又拥了拥郑怜卿,便向李泌所住的偏院中走去。
推开院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唐离走进院子,才见一身道袍的李泌正与一身僧衣的怀素正在院中梅树下对弈,梅枝遒劲,静谧的院中唯闻棋子叮叮,整个场面看来安闲适宜的紧。
唐离悄步走近时,和尚正“打劫”得手欲待去拿身边地酒盏,唐离就势捉住笑道:“好两个和尚、道士,我这千里迢迢的回来你们不说去迎,却在这安闲,是何道理?”。
见是他到了,沉迷于棋局的两人俱都抬头一笑,怀素先自说道:“就为你要回来,这府里跟开了锅一样,莺莺燕燕的一大群还不够,要我们去作甚?”。
“和尚的意思竟还是我扰了你的清闲?好没良心,枉自我给千余里给你地河东葡萄酿”,就这一句,怀素顿时来了精神,问明了收置处后,棋也不再下,就此出院寻酒去了。
“先生辛苦了”,就着和尚的位子坐下,唐离向李泌一笑,自怀中掏出一物道:“回来的匆忙,也没寻着什么好东西,倒是这本《南华经》,据说是西汉窦太后手书的珍本,你是个中方家,正好鉴定一下”。
“谢了!”,虽然心中对唐离的这份心意很是感动,但李泌脸上的神色倒淡,轻抚了抚手中的《南华经》道:“窦太后诚然是奇女子,这本经卷若真是由她手书,倒是无价之物了”,说完这句后,李泌便自将经书放到一边,亲为唐离斟了一盏茶,“两河战事正是刚刚全线铺开的要紧时候,别情缘何匆匆回府?”。
“李先生真不知道?”,唐离摇摇头笑着道:“我只是不解先生为何也反对陆路通商之事”。
“我倒不是反对,只是杨相反对太烈,无措手处罢了”。
“噢!果真如此?”,唐离反手持瓯为李泌的盏中添了一注茶后道:“王秦卿接任关内道节度使这样的大事先生都能运筹到七七八八,为何这通商之事却如此为难,无措手处?先生欲欺我耶?”。
李泌闻言,脸上一个轻笑后,身子前倾,直接迎上唐离地眼神道:“别情可欺?能欺乎?实不相瞒,此事乃是我刻意为之。”
“噢!这是为何?”,听到这样地答案唐离一点也不吃惊,若说李泌真没这个本事,那他在历史上的赫赫声名真是白给了,让他纳闷地只是李泌这样做的理由。
“说来这个折子被驳,倒是个好事”,李泌这般侃侃而谈时自有一股别样自信的风采,“当下这朝局,最得圣上倚重的便是别情你与杨相二人,如今别情身为监军使在外统军平叛,杨相据宰辅之位主持内政,职责上这是一内一外,于地域上就是一南一北,别情你主关内及两河在北,杨相正一力推进两税法及筹措军资在江南诸道。这陆路通商之事论地域是在江南东道,论其所属也是内政范围,简而言之一句话,别情你这般出力要办的陆路通商,其实是在为杨相做事。”
正说到这里,见唐离要接话,李泌摆摆手道:“此事若成,倒也没什么?若是不成呢?别的地方不说,江南东西两道诸多丝坊瓷窑就要停工,这些工人本就是多自难民中招募,身无长物的若没了吃饭的路子,还能不闹将起来?江南两道乃是大唐南方精粹所在,他们这一闹必定整个南方都为之震动,北方正自用兵的时候,南方这样乱起来,不拘大小,必定引得朝堂嚣闹,身为主持内政支持前方军事的首辅相公,杨相该怎么向朝臣解释,怎么向陛下解释?没准儿一个得机,趁着这个机会将之拉下相位也未可知,纵然不能,有江南震动映衬别情的北地大胜,这贤愚之间岂不更大显于人前?若是能扳倒相位,待别情大胜还朝后将这项善政顺理成章的推行下去,百姓得了好处,朝廷得了实惠,上下一起叫好也是别情你脸上的光彩。便是不能扳倒杨相,此事留着也是好的,战事之后,几十万难民回迁,就靠着户部现在那点银子,有的着急的时候?若不能另辟财源,我料定杨相纵然费尽心机,难民回迁之事也只能办的是灰头土脸;至于最后一个好处却与王秦卿有关,杨相前边为私愤驳了这个折子,他若不想彻底与别情你撕破脸,那后面王秦卿调任关内道节度使之事,无论心中如何不愿,也少不得要软软手的,毕竟以别情你今日的威势,他也没有连驳你两道折子的道理,既然有这么多好处,咱们又急个什么?”。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返京(四)
听完李泌的分析,唐离心中还真有说不出的滋味,只能慨叹自己如今身居高位真是侥幸,若论起政坛上的勾心斗角,还真差得远,偏生此事还不能说李泌就错了,毕竟他的这番筹划目的和受益人都是自己,沉默了片刻后,唐离才一个苦笑道:“李先生真是好思谋,只是此事我已与陛下说知,陛下早被缺钱所苦,听闻之后已有意动首肯之意”。
闻言,李泌“呀”的一声后,连声扼腕叹道:“可惜!杨相前番为私愤驳了这个折子,有这几天也该反应过来了,再有陛下首肯此事,他正好就坡下驴,还能在陛下面前表表忠心,竟是一举两得了”。
两人正在说话,就见门房一个当值的下人走了进来,言说府门处有御史中丞李大人请见。
“都跟他说了不用蛇蛇蝎蝎的,怎么还是来了!”,自语了一句后,唐离摆手向下人吩咐道:“李大人不是外人,就请他来此相见便是”。
“出什么事了?”,见李泌发问,唐离就将今日之事备细说了一遍。
谁知李泌听后,不怒反喜,抚掌笑道:“此事来的倒是正当其时”。
便在这当口儿,就见一身便装的御史中丞在门房下人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刚进院门,这位御史台的二号人物就向唐离拱手道:“某驭下无方,致有今日冲撞无礼之事,还请唐大人见谅!”。
“南坡。若从腾蛟这儿论辈分,你还是我远方族叔,恁的还耍这套虚文儿?什么大人不大人地,叫我别情就是,快坐!”,起身迎住李南坡,安置好坐下后。唐离边为之持瓯奉茶,边笑着道:“你上面毕竟还有个御史大夫在。今日之事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南坡你太多心了”。
这两句话让刚刚坐下的李南坡分外高兴,起身接过茶水,随口问了句“我那侄女安好?”后,忙又与李泌见礼。
寒暄客套了几句后,李泌直入正题道:“李大人,你好生说说。这鲜于琪到底是个什么样人物?”。
“二世祖罢了,仗着他爹的威势在剑南道横行惯了的,还能当得起李先生你‘人物’二字,他若真是个人物,今天也断然做不出这样事来”,李南坡不屑的一笑,“说是以‘吏干’擢拔入京,安置在御史台。却连个《大唐律》都说不周全,每次考课的折子都是由手下门客写的,一人上任就带了六个门客,鲜于琪就这么个货色而已”。
“考课都用门客代写?如此‘吏干’还真是咄咄怪事!”,李泌闻言,笑着对唐离道:“如此一来倒可确定今日这事是这草包自作主张了。井底之蛙在剑南道跋扈惯了,今个儿见百官都在,就想着要出风头,不过有这么个草包在,对别情你来说倒是天予其便了”。
笑过之后,李泌便向李南坡问起鲜于琪地一些细事来,因这鲜于琪到京不过数月,是以李南坡倒也并不知晓,李泌闻言,但笑笑而已。
今日在文武百官面前。在唐离回京报捷的时候鲜于琪来了这么一出儿。自己出够风头地同时,可谓狠狠扫了唐离的面子。做为身在御史台的唐门官员,李南坡难免心下惴惴,是以前面解释过后,现在又不辞辛劳的再亲自上门请罪,此时见唐离并无怪罪之意,又知道二人必定是在议事,当下略坐了坐后便识趣儿的起身告辞。
唐离起身送李南坡的同时,李泌也已回到书房中,唐离回来时,正见李泌将一纸便笺递给随身侍候的童子,着他立即送到城外唐府别业四娘处。
“似这等叵耐货,要抓他地把柄自也容易,先生若要立威我也不反对,只是此人的身份倒也敏感,后面如何善后还需多加思量”。
“是,正是立威,当日某以别情的名义收拢李党势力,这几月虽然颇有成效,但联络各方时毕竟别情你不在京中,各人心思就不好把握。今日别情甫一回京,鲜于琪就敢如此,别情若就此隐忍,未免太示弱了些,难保这些人不生出别样心思,官场人物,谁不是藏着好几张脸?该临之以威的时候就不能有半分迟疑。倒是鲜于琪的身份正好,鲜于仲通的儿子,属杨相必须死保之人,至于如何善后,现在倒难定论,总要看杨相如何应对才是”。
以四娘如今的手段,真要在京中翻检调查一个人,真是易如反掌,李泌的便笺送出去不到个多时辰,就已有了回报。唐离接过整理出来地东西,看不多久,就连连感叹这鲜于琪果然是人中极品。
一边的李泌也凑上来略看了看,便指着其中一款道:“就从此处着手如何?”。
“李先生所言正合吾意”,一笑之后,唐离也懒得再看上面记载的那些烂事,随手将之递给李泌,至于后面的布置,自有他去措置。
原来,这鲜于琪除了各种跋扈少爷该有的毛病之外,别有一样特殊的癖好,本来以他地身份,不说在外边平康坊中风流,单是家里的丫头客女就不知道有多少。偏生这厮在男女之事上好玩弄人妻,越是成过亲的良家妇女他就越有兴致,此次到京不久,他便看上了住处左近一家卖香烛的小娘子,这小娘子成亲不过三载,正是最有妇人韵致的好时候,夫家又天天挑着香烛担子到各处寺观外做经济养家,日里多不着家的。有着这么个便利条件,年少多金又生的一副好皮囊的鲜于琪费尽了手段将这小妇人弄上了手儿,本来以他的身份不拘是花钱买,还是用强拆散了二人将之收入房中都不是什么难事儿。无奈这位少爷就好这口偷情的滋味儿,于是就趁着小娘子男人日间出去卖香烛的机会暗相奸宿。本来对于他而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偏《大唐律》中地关于通奸的定罪却属于“十恶”之条,以其破坏家庭伦常被列为十恶第五地“内乱”,属于限制减免刑罚的范围,其最重可判死刑。轻也是流徙之罪,如此就给了李泌操弄的空间。
至于此事后面如何布置唐离倒没费心。自去了后院休憩,此次出门时间长,郑怜卿及关关处都需要抚慰,这些内帷之事无需赘言。
唐离此次回京本不用上朝,但因涉及陆路通商之事,是以第二日起身就早,由着郑怜卿亲自侍候着穿好衣衫。便出府上了轩车去参加常朝。
这时节正是众官齐上朝地时候,朱雀大街上北行的都是各衙门官吏地车驾,唐离虽无意与人争道,但其他那些官儿见是他的车驾,后面的自然放慢了脚步,前面的也多避往道左让路。
就这样一路随着车流而行,到了朱雀大街正中时,却见左侧坊门中蓦然冲出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噗通一声跪在了他车驾前,这汉子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驾车的老李一愣,多亏他反应快,才收束住有些受惊地辕马,与此同时,随行护卫的唐九等人早已抽刀策马。将这伏地的汉子团团围住。
“你是何人?竟敢惊动监军使大人车驾?”,唐九刚一问,这伏地的汉子顿时号啕起来,口中连声道:“请老爷为小民伸冤”。
就在唐九喝问的同时,唐离已掀开车帘,听到这汉子的话,因势问道:“你有何冤情?为何不去京兆尹处申诉”。
“小人因要告官,一时心中惊慌乱了分寸,还请大人恕罪”,只听这句话。便知这汉子也是惯走江湖的。虽然心中悲愤,但说话却不乱。解释了一句后,汉子顿时拖着哭腔高声道:“小民京兆万年县李富贵,状告御史台侍御史鲜于琪奸辱小民之妻,还请大人为小民做主”。
刚才唐离心中已有所感,汉子这一说更确定了眼前这一幕必定是李泌的首尾,“做这等事前也不通知一声”,心下暗自抱怨了一句,唐离脸上地表情却顿时严肃起来,“李富贵,以民告官,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得受三十小板,便是如此,你还要告吗?”。
上朝时分,官车通行的朱雀大街上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拦车告状,怎不引人注目?前面的车驾倒也罢了,唐离后边的各辆官车也不便超前失了礼数,一时就停了下来,及至车里面的官儿们听快耳快嘴的随员说那拦车地汉子居然要告鲜于琪,顿时精神一震,原本是不好走,现在却是不想再走了。眼下这些能参加常朝的官儿最低都是正六品以上的,也都参加了昨日的郊迎,鲜于琪硬拂了唐离面子的事儿谁人不知?眼下见这两人撞到了一起,一时心下都知有事要来了,于是慢慢儿的,车驾逐渐的向唐离的轩车集中起来。
“不说三十板,只要大人能给小的做主,小的便是打死也不悔”。
此时地唐离面沉如水,看不出一丝表情,“既如此,你便说吧!”。
“小人李富贵,京兆府万年县人氏,祖孙三代以制售香花火烛为业,三年前娶妻京兆府长安县孙氏为妻,三媒六证齐全,成亲之后,小地夫妻虽然贫贱倒也和睦,不成想月前鲜于琪这狗官偶见小民浑家貌美,竟生出淫邪之心,趁小的白日出去经济之时,以其官势逼奸小民之妻”,言至此处,李富贵愈发地泣不成声,叩头连连的口中呼号道:“依官势而逼奸民妻,万望大人给小民做主。”
“你这混人,事涉奸情,关乎你浑家清白声名,岂是能乱说的?想那鲜于琪既是官身,又任职御史台,必是饱读诗书,知晓礼义廉耻的,又岂能做出这样事来?”,说到这里,唐离神情转厉道:“李富贵,你若无确凿证据,本官定当治你诬告官身之罪”。
闻言,正自号啕的李富贵却是半点不怕。反梗起脖子道:“确有实证,因昨日大慈恩寺统包了小民地香烛,是以回家就早于平时,正好捉奸在床,鲜于琪那狗官现正被小人以绳索缚于家中,大人若是不信,随小民同去一看便知”。
“噢!”。听说鲜于琪被抓了现形儿,唐离的心算是彻底安定下来。身在车辕左右看了看,正好见着右侧第三辆马车的窗幕中露出李南坡保养得宜的脸,当下一拱手道:“李中丞,请过来叙话”。
……
御史台本属三司之一,更是专职监督百官的衙门,犯事的鲜于琪属于这个衙门,而李南坡正是该管的御史中丞。唐离顺手将此案移交于他也是理所当然。
有这么一耽搁,唐离及其后地诸多官员急赶慢赶到达时,正好钟声三响,常朝开始。
在今早的常朝中见到唐离,杨国忠倒是有些意外,也正因此,他反倒忽略了随着唐离进来地那些官员们古怪的脸色。
果不其然,此次常朝第一件议的就是鸿胪寺开通陆路通商之事。十四岁的李睿说起此事来眉飞色舞,将唐离昨日所言尽皆复述了一遍,从难民安置到赋税增加等等一一周详齐备,这番言语倒让不知道内情的官员对小皇帝的表现大吃了一惊。
等李睿这通话说完,已是两柱香之后了,首先出班应和的就是三朝老臣。百官戏称“老翁翁”地宰相陈希烈,见他出班,众官已是摇头,而陈希烈的表现也不出人意料,开口不谈此事,只说陛下睿智,以幼龄之身能有如此谋国之思,实乃国之大幸,万民之幸,老臣见之欣喜涕零云云。说着说着居然就真的在朝堂上来了把老泪纵横。引得心下烦躁的李睿也不得不连连出言抚慰。
紧随陈希烈之后发言的是礼部侍郎卢怀谨,此人出自世家。对唐离提议之事自然全力支持,见他如此,知道此折被杨国忠封驳过的杨党官员如何肯让,当下就有工部侍郎出班反驳,说此举乃是引民逐利云云。前些时唐离身在两河,被李泌借用他名义整合起来的唐门官员在朝堂上还自收敛,此时既见唐离也在朝,近些日子受够了气的他们既为图表现,也为出气,顿时奋勇而上批驳回去,言说此举正如圣上所言,朝廷及难民双双得利,实在是一等一地善政云云,两方各说各理,一时唇枪舌剑,辩的旗鼓相当,如此阵势只让本是最有资格发话的鸿胪寺卿心下叫苦不迭,暗叹流年不利,自己这清水衙门的官儿无缘无故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洞里。脸深藏在芴板后面的同时,脚下一步也不敢上前。
你出来一个,我这边顿时迎上去两个论战,不多时,整个朝堂上已有泰半官员卷入其中,而剩下地官员要不摩拳擦掌,要不就如鸿胪寺卿一般,低头无声,生怕卷入其中。
今日常朝之前,李睿已召入杨国忠略说了此事,杨国忠虽没有李泌的聪明,倒也不傻,抛开意气之争后,面对空空如也的国库,自然知道此事于己有利;再则李睿又是坚意如此,他也无意反对了。本来他早该出班说话应和李睿,只是见往日在朝堂上唯唯诺诺的前李党官员今天跟吃了花酒一般劲头儿十足,倒让他存了心思要看看这些人的表现,他既不说话,自己的想法已被李睿说尽的唐离自然也就没出班说话,这两个头领不发话,下面的人自然越掐越厉害,尤其自小李相公死后就隐忍已久的唐系官员此番积蓄已久的气势爆发,又占着皇帝支持地风向,竟是越战越勇,隐隐已处了上风。
眼见下边越吵越厉害,竟有气盛地官员已开始挽起了袖子,准备上演全武行,再也忍不住的李睿“啪”地摔了身前御案上的笔洗,因稚嫩而有些尖利的声音怒然而起道:“放肆,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眼里还有朕?”。
一句震醒了朝堂上正兴奋舌辩的众官后,气的脸上通红的李睿谁也不看,只冷声道:“杨卿,依你之见如何?”。
“陛下所言开通陆路通商之事诚然于国于民两利,但杨尚书等所言引民逐利之事也甚有道理,再则臣所虑者乃是此例一开,则使民抛其土,聚于江南各家作场、瓷窑,或往来于商路,如此之多的流民聚集于江南两道,一旦生变,恐有不忍言之事动摇国本,若果真如此,则国朝又多一祸乱源头,臣忝为宰辅,不能不奏明圣上,上此策给陛下者虽有为国之心,但于长远处却思量有缺”。
听杨国忠这含沙射影攻击自己的话,唐离隐隐一笑却没出班与他辩驳,他在等后边的好戏上场,倒是感觉到背叛的李睿冷声道:“那依杨卿的意思就是此策不可行了?”。
“老臣并无此意”,杨国忠又躬了躬身子后道:“此策虽于长远处欠缺思量,但于当前朝政却并非无补,依臣的意思可先暂行,但平叛战后酌情取消就是,如此便可收此策之利而远其害”。
杨国忠不愧是政坛里斗争了这几年,这番话既顾全了本派系官员的面子,又顺了李睿的心思,顺便又把唐离虑事不全也捎带上了,端的是一举三得,就连李睿听完,虽然仍旧寒着脸,也少不得说了一句:“杨卿虑事周全”。
李睿这句话出口,顿时让朝中唐系官员气势一窒,众官退步回班时,低垂的目光忍不住都瞥向了唐离,但唐离却是老神在在的神情平静,浑似刚才杨国忠说的不是他。
杨国忠见他如此,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未等他笑意褪尽,便见殿门处御史中丞李南坡气喘吁吁的一溜小碎步进来,伏地高声道:“臣惶恐,臣有罪!”。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返京(五)
杨国忠见他如此,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未等他笑意褪尽,便见殿门处御史中丞李南坡气喘吁吁的一溜小碎步进来,伏地高声道:“臣惶恐,臣有罪!”。
有了杨国忠的支持表态,至少眼下开辟陆路商道的事就算彻底定下来了,力主此事的李睿也就心中一松,对李南坡道:“李卿有何事耽搁致使常朝迟来?朕不罪你就是,平身吧!”。
“谢陛下”,李南坡起身之后手持芴板道:“臣今早上朝途中,恰逢属下官吏有知法犯法,依官势逼奸民女之事,是故常朝来迟,还请我皇明鉴!另因此案事涉朝廷从五品官员,如何刑罚处置还请我皇圣断”。
依唐例,六品及六品以下直到从八品官吏由吏部直接管辖,而正六品以上官员的升迁调转乃至黜免权名义上都掌握在皇帝手中,是以李南坡因有此问。
吵吵闹闹一早上,刚了了一件事,这就又冒出来这么一件烦心事儿,李睿还怎么会有好心情?“从五品?到底是谁?所犯何事,李卿快说!”。
“回皇上,案涉官员乃新近自剑南道以‘吏干’擢升调入御史台的侍御史鲜于琪”。
就此一句顿时朝堂哗然,满朝官员无人不知鲜于琪乃是剑南道节度使鲜于仲通的儿子,当日杨国忠在剑南落魄之时,正是此人大力周济,倾心接纳。而后又力主杨国忠上京寻亲,才有了今天杨国忠今日的尊宠,不提这份旧情。如今在剑南坐拥近十万大军地鲜于仲通也是外戚一系最为重要的地方统军将领,可谓是心腹中的心腹,现在事涉他的儿子,杨相怕是豁出命去也得保住。但眼下奏禀及前期处理此事的御史中丞李南坡却是不折不扣的唐门官员,这两造里对上。还能有个好儿?由此,几乎所有官员瞬间就想起了昨天郊迎时鲜于琪的表现。由此又想到唐离刚才地沉默,原来,这位监军使大人在这儿等着呐!一时间外戚系的官员都向杨国忠看去,而刚才气势一挫地唐门官员却又重新抬头挺胸。
杨国忠脸色黑沉,唐离也一言不发,手捧芴板的李南坡谁也不看,故自半低着头继续道:“京兆府万年县人氏李富贵。祖孙三代以制售香花火烛为业,三年前娶妻京兆府长安县孙氏为妻,三媒六证齐全,成亲三载这小夫妻倒也和睦,月余之前鲜于琪偶见李孙氏貌美,乃生淫邪之心,趁其夫李富贵出去经济香火烛之机,依官势逼奸李孙氏。也是事有凑巧。昨日大慈恩寺一举包圆了李富贵的香烛,是以李富贵回家较往日略早,乃将鲜于琪及李孙氏捉奸在床。待问明事情缘由后,已值天晚坊门落锁,是以今日一早,皇城钟鼓各坊大开之后。李富贵即拦车告状”。
“李中丞,事涉朝廷五品官吏,不可轻忽……”,李南坡说完,章仇兼琼出班刚有质疑之意,就被李南坡一头顶了回去,“职官也知此事体大,未敢轻动,乃引领人犯前往京兆尹衙门,但此案案情简单。并无疑难之处。犯官鲜于琪业已对逼奸李孙氏供认不讳,其亲自画押的服辩在此”。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张签名画押完毕的服辩,李南坡低头呈上的同时,已是口中自责不停道:“身为督察百官的御史台竟然出现这等知法犯法之人,臣忝为御史中丞,实有驭下不严之罪,臣请陛下一并责罚”。
朝堂之上,自有黄门宦官下阶拿过李南坡手中地服辩呈送李睿,这服辩上倒也简单,将事情的缘由、奸情次数俱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并无半点含糊的地方。李睿看完,嘿然一笑道:“好一个混账行子的侍御史,眼里可还有半点王法?见那李孙氏貌美便生淫邪之念,再无半点礼义廉耻之心,真是禽兽不如”。
眼见李睿再说就要说到该如何处置了,他这金口一开,若要再转圜儿就千难万难,刚被李南坡顶了一句的章仇兼琼也顾不得猜度杨国忠为何还不说话,就此躬身一礼道:“陛下息怒,鲜于琪官行不简自是取罪之道,但此事关涉五品大员,朝廷体面,不可不慎。臣以为还当再严审此案,以证无枉。依臣想来,或许是那李孙氏见鲜于琪年少多金,有意媚惑攀附也未可知”。
章仇兼琼话刚说完,便见杨国忠跨前一步出列道:“章仇大人所言乃是正理,此事关涉五品官员,的确不可轻忽。鲜于琪所为若真属实,臣忝为百官之首,虽无罪亦有错,请陛下准臣亲领三司,会审此案”。
眼见杨国忠终于按捺不住,出手想将案子揽入自己怀中,今日上朝以来一言未发的唐离不等李睿发话,出班浅笑道:“杨相所言差矣!此案案情简单,已经过李中丞及京兆府尹会审,且鲜于琪已有认罪服辩,若要再审,则御史台及京兆衙门前面地审断岂不显的儿戏?如此则于朝廷面上需不好看;再则杨相以首辅之尊统领此案,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传于坊间,百姓难免要笑朝廷无人了。综此两点,陛下,臣以为杨相所言不妥。眼下经李中丞及京兆府会审,此案已有定论,陛下且宜早定处断,也可了结这无谓争论”。
其实李南坡刚一说明此事,杨国忠虽不知其中的细节,却也明白此事必然与唐离脱不了干系,昨天郊迎的事情他可是亲历的。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往日看来为人散淡地唐离这次居然出手这么快。与此同时,在他心里也早将鲜于琪骂了个狗血喷头,昨天不知天高地厚的触怒唐离也就罢了,事后尽自杨国忠忙的要死。仍不忘抽出时间来叮嘱他近日行事一定要小心,当日叮嘱,当晚就出事,他鲜于琪眼里可还有自己这个相爷?若非他是鲜于仲通地儿子,杨国忠还真懒的管他。
“唐爱卿所言有理,此案既然已由李卿及京兆府会审,鲜于琪又在服辩中供认不讳。确无再审的必要。一个五品官吏都要由杨卿率三司会审,也太儿戏了些!”。伸手止住了欲带出班说话的杨国忠,李睿看向刑部尚书道:“张卿,你是刑部堂官,似此案鲜于琪该如何处置才好?”。
前任刑部尚书本是小李相公安插的李系旧人,杨国忠得势之后,随即予以撤换,但本系之中又无够资历的官员可充此任。就由侍郎张连城顺次递补,其实也不过是个临时官儿,这点儿张连城自己也知道,好在他宦海大半生倒也看的透了,如今年过六十地他只想着安安稳稳地熬过这几年,到了六十五岁后就上表致仕,有了这么个心思他也就不与人争雄,平日里地部务就由着杨国忠安插进来地侍郎一手抓着。在朝堂上也是好好先生,平时不说话,纵然说话也是谁都不得罪,一言一行学足了陈希烈。此时听李睿点名叫他,心中叫苦不迭的同时,也只能无奈出班道:“回陛下。似今日这案子,依《开元律》处断,上可判处死刑之绞刑,下可判为徙刑,具体如何,还请陛下圣心默断”,说话间抬头瞟了瞟左右,张连城复又补充道:“鉴于鲜于琪乃五品官员,其今犯案,也适用《开元律》中朝廷官员犯案刑罚减免诸条。恩自上出。具体裁决俯请陛下圣断”。
张连城前面的话让杨国忠也脸色一变,鲜于仲通孩子虽多。但儿子可就这一个,所以专门送上京来期望有所造就,若是就这样死了,他们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人交代;等听到后面那句后,二人才松了口气,当下就有章仇兼琼出班道:“鲜于琪虽已干犯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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