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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好逑-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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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传灯把视线往下落去,暗叹一声,应该再把僧袍定大一号。
往好处想想,总督至少在表面上已经习惯总督夫人在他身上舔来舔去了。
季三昧当然不知道王传灯在看什么,反正在他看来,自己未来的男人哪儿哪儿都招人眼,多被人看几眼也不掉肉,算他眼光好。
他叼着烟枪,想着许泰的事情。
在那场大火之后,许泰应该是找了一个能人,将女人的魂魄固定、并温养在她体内,而孩子没有在火灾中受到过多的创伤,只是断绝了母体的滋养,生长得慢了些,只能靠人工续命。
正因为此,才没有人见过许泰的妻子,来“接生”的稳婆也平白丧了命。
许宅特意构造成防鬼的风水之相,并非是畏惧鬼魂入内,而是要把女人的魂魄镇压在许宅之中。
他那样爱他的“孩子”,愿意花五千两来救他的性命,却并不是为了那“孩子”本身。
想到这里,季三昧的心念陡然动了一动:“那些鬼车……”
王传灯答:“……当年被一把火烧死的绮春阁孕女们的尸身,被丢到了一片乱葬岗上。”
“她们是来看望当年姐妹的孩子的。”王传灯慢悠悠补充道,“顺便来看一看杀人凶手。”
作者有话要说: 长安:师弟,给你花花。
三妹:什么说头?
长安:等我开出大花,就可以给你涂抹更多的液体了w
第34章 螽斯(二十三)
大家讨论完了; 许泰也来了。
他依旧是一副谦谦有为的君子相; 先是客气客气“这些日子麻烦几位法师了”; 再跟上一句“谁晓得那些鬼车有没有除尽”,最后恳求三昧师父一定要“除恶务尽”。
季三昧抽着烟枪,心里想; 这个院里最大的恶就在眼前,除还是不除,是个问题。
但他口上却答应得很漂亮:“真是叨扰许员外了。”
许泰得到了季三昧暂时不会离开的保证; 心满意足地走了; 带走了一股呛得人迎风流泪的人渣味儿。
院门一合,在场的几个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王传灯对着许泰的背影进行了礼节性问候:“操你大爷。”
沈伐石往长安的方向斜了一眼:“你说话注意点。”
几个人里唯一的未成年人长安小朋友正纳罕地盯着王传灯看,王传灯露出了一副自知失言的模样; 对自己的言辞进行了及时的修正:“操您大爷。”
沈伐石决定不让他在这个屋子里继续待下去:“你去把许宅外头的草割了。”
王传灯倒是很淡然,扛着把镰刀就出了门去。
吸了几口含满许泰味道的渣气; 并不会对季三昧产生太严重的生理影响,毕竟他活过两世,见多识广; 渣滓有的是。
他照常出门摘莲蓬; 打瞌睡,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身后缀着个三岁的八尺大汉。
觉迷寺小禅院的池塘里没有莲蓬,长安对这种没见过的植物充满了好奇心,伏在田田莲叶中唠唠叨叨了半天; 无奈此地莲花不通灵,长安最终放弃了寻找同伴的打算,乖乖地缩在了狭小的沂水亭里,蹲在季三昧身旁。
季三昧再次好好审视了一番长安。
除了部分身体细节外,他完美地继承了自己的皮囊。
季三昧只是在初见长安时稍稍惊讶了一把,现在再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如果要季三昧现在谈谈对这副皮囊的看法,季三昧会说,自己上辈子长得真他妈好。
不过季三昧并不觉得有多么嫉妒或是惋惜,因为这辈子的自己长得也不错。
他对着铜镜、水面以及沈伐石的眼睛仔细研究过自己的脸,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好看,想日。
季三昧连着两世都是生而有脸之人,所以对一张好脸的重要性知之甚多,并能够熟练运用,克敌制胜。
然而,剥个莲蓬都是一脸“哇小师弟好厉害”表情的长安,总让季三昧有点无力。
这孩子就像是捏着宝库钥匙的守门人,日日尽职把守,从无使用的打算。
季三昧正琢磨着要怎么说才能让长安明白他这张脸的利用价值,龙芸便来了。
小女孩头发没梳,长至肩部的乌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散发着淡淡的柚子水香味,一进亭子就问沈伐石在哪里。
季三昧刚想说没来,长安就实诚道:“师父就在那棵大柳树后。”
龙芸燃起了希望,提着裙摆哒哒哒跑过去,又是一脸失望地跑回来:“你骗人。”
长安很无辜:“师父一直在,他从许宅一直跟我们出来的。”
龙芸瞪了瞪眼:“可是他不在树后头。”
长安认真脸:“你把师父吓跑了。”
季三昧端着烟枪,嘴角的笑容暧昧又撩人。
这几日,他在亭中呆了多久,沈伐石就在那棵大柳树后藏了多久。
季三昧知道,但是不想说,他享受这种被偷窥的感觉,因为他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当年自废灵根,着实让他元气大伤,卧床不起许久,沈伐石亦不常来,坐坐便走,看样子是还在气他的荒唐无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季三昧半夜悄悄离开了季宅,绕着沈宅转了一圈,想递牌子从正门进去,却又觉得沈伐石现在正值气头,自己凑上去讨不得什么好,索性就在沈家后门席地而坐,放肆想象着沈伐石睡觉的模样,并私自在脑中给沈伐石宽了衣解了带。
在幻想乡里,自己和沈伐石喝了浓稠的交杯酒,数量很多,大概有几大桶。
随后,季三昧意识到,瞎几把想也是会伤身的,更何况他刚作过一场大死,身子虚薄,体力不足,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幻想后,他靠着门板朦胧睡去。
大概是因为幻想太过,伤了脑子,即使在梦中季三昧也不安稳得很。
他觉得有人在吃自己。
这个“吃”是字面意义上的,疼得很,霸道,野蛮,充满占有和惩罚的意味。
他疼得厉害,出声叫沈兄,对方反倒啃得越发张狂。
……他觉得那一定是一条疯狗。
醒来后,季三昧已经躺在了沈伐石的床上,他绷着一张脸坐在床侧:“半夜三更不在家好好呆着,更深露重的,伤了身体怎么办?”
季三昧尝试着爬起来,却因为身子虚透,就连指骨都透着酸软,他索性不起来了,四平八稳地躺在沈伐石的床上,问出的问题则是一如既往地直切肯綮:“半夜三更,沈兄怎知我不在家中?”
沈伐石的耳尖火红,别过脸去:“我去看过你,你不在。”
季三昧挑了挑眉:“我在家等你那么久你都不来。……看来以后要多多跑来才是。”
沈伐石不满地瞥着季三昧:“不准。……还有,我问你,你这两日又吸了多少烟?”
季三昧面不改色:“我没吸。”
沈伐石:“你吸了。”
来之前喝过十来盏浓茶压住口中烟味的季三昧表示无所畏惧。
他扯过沈伐石的领子,用鼻尖轻轻抵住沈伐石的,微微张开了口:“……不信你闻。”
沈伐石的双腿不自觉地绞了绞,深吸一口气,随即愈加笃定道:“你吸了。”
季三昧:“……”
算了,这人简直长了个狗鼻子。
他悻悻地撒开了手:“这都要怪狗兄,送我那么好的烟枪,我多吸两口又能怎样。”
沈伐石一语切中要害:“你现在的身体,多吸会死。”
季三昧:“……”
他的偷窥行动算是中途流产,而且还被偷窥的人抓了个正着,可以说相当失败且羞耻。
不过,次日偷偷返回季宅时,季六尘的一席话倒让季三昧安心了不少。
季六尘说:“兄长,昨天那姓沈的突然来了,说你不在家里,问我你去哪儿了。我怕吵到你休息,就把他赶走了,他也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疯,硬说你不在,一家家酒肆瓦舍找过去,闹得人家不得安宁。”
季三昧脸不红,心先跳。
昨天他在床上放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在床上,又随手附了一缕生魂在上头,为的就是瞒住六尘、出去浪荡,等他回来后,就把这只李代桃僵的傀儡换掉,自己躺回床上。
……所以,沈兄是怎么确认自己不在家的?
一点隐秘的喜悦生长、破壳,发出一股烟草味的甜味儿,让一块烧红了的石头变成了兔子,在季三昧的胸腔里挣扎蹦跳起来,顶着季三昧的喉咙口,痒痒的。
季三昧边想着边脱去睡袍,想去外头的鲤鱼池旁坐一会儿,可是换衣服的时候,不知道是擦到了哪里,他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季六尘在外间收拾,听声音不对,就进了门来。
他惊得叫出了声:“哥哥,你脖子怎么啦?”
一面铜镜如实地映照出了季三昧的身体,他皎白的后颈上多了一道鲜红,红得触目惊心,就像是有人把烧红的烙铁压在上面似的。
季三昧捂着那处伤口,细细摸索着它的形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季六尘心疼得紧,赶紧取了药来搽,随口感叹了一句:“怎么像是被狗咬的。”
于是季三昧就想到了昨晚那个不大愉快的梦,却不知为何从中品尝出了一丝清淡的甜味。
现在想起这件事情,季三昧仍然觉得胸口里那颗石头蠢蠢欲动。
不过……当初是谁给自己造的那只傀儡来着?
季三昧烦恼地搔一搔头发。
那个熟悉的、填不满的空洞再次出现了。
他的记忆里处处塌方,沟壑丛生,经常会记不起一些细节来,而比较糟心的是,季三昧已经开始慢慢习惯这种感觉了。
在他出神的这段时间,龙芸已经把秃头也依旧俊美不减的沈伐石抛在了脑后,和长安玩得很好,两个人的关系迅速升温,以至于到了要结发的地步。
一个小孩子,一个大孩子,各自抓着自己裁下来的一撮毛,考虑着要怎么缠在一起才美观。
长安抓抓脑袋,呼叫季三昧:“小师弟,你也来呀。”
季三昧抽了一口烟,乐呵呵道:“你们玩,我不来。”他想结发的那个人现在无发可结,想想也是可乐。
季三昧就以大家长的慈爱表情看着他们扮家家酒,叼着烟枪在一旁围观。
没想到不久之后,老朱管家就来搅局了。
他一脑门子的汗亮晶晶的,冲季三昧弓腰的时候,两三颗汗珠噼啪着直坠地面,把松软的土地打出了几个小坑:“三昧法师,您快去看看吧,小少爷哭得停不下来了。奶娘怎么哄也不济事。”
季三昧皱眉:“你家老爷呢。”
老朱管家用袖子拭汗:“老爷出门了,说是去寻龙法师,有要事商议。”
季三昧是常哄那孩子的,也是奇了,只要季三昧一抱,那哭得恨不得背过气去的小东西不消一时三刻就会老实下来,嗍着手指头好奇地看着季三昧。
在这场鬼车之祸中,孩子最是无辜,他是肉身凡胎,只不过出自于亡人之腹,体温比一般孩子低一些,也容易害病,小小的一只跟小猫崽似的,好不招人。
大概是因为季六尘的缘故,季三昧对孩子总是格外心软和喜欢。
他站起身来,随老朱管家去了,长安沉醉在从未玩过的家家酒游戏中,甚至没能注意到季三昧的离去。
在季三昧踏入许宅大门后,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轰然关闭,门上贴着一道金光璀璨的封印符咒。
封印之咒,人不得入,人不得出,封于其中,插翅难逃。
第35章 螽斯(二十四)
季三昧在老朱管家背后跟着; 把吸入的青烟按两短三长的频率吐出; 像是小孩儿玩的音节游戏。
许宅坐北朝南; 阳光充沛,初夏的阳光晒在皮肤上,容易叫人把“痒”和“热”这两种感官混淆起来。季三昧抓一抓被晒得发痒的胳膊; 仰头用目光描摹了一番老朱管家下巴的线条,笑道:“朱爷爷,您长得跟我很像啊。”
老朱管家一张面皮虽说已经松垮; 但骨相是美的; 鼻子挺括,双唇饱满; 依稀可见年轻时端庄秀气的模样。
“少时貂蝉老来猴。”老朱管家叹了一声。
岁月是个挑剔的手艺人,挑挑拣拣; 把一切能称之为“美”的东西拿走,沥干了的杂质; 全部都沉积在一双眼睛里,让一双本来明亮鲜活的眼睛蒙上暗沉沉的酱黄色,让一张脸附满蛛纹的刻痕; 这就是所谓岁月的痕迹。
老朱似有感慨; 说:“三昧法师小小年纪就有大能,生得又这般漂亮,我怎敢乱攀附呢?”
季三昧将噙在口中的烟雾吐出,化在空中,口吻轻快又柔和; 嗓音如同一颗颗落下玉盘的走珠似的:“您和我骨相相近,相貌定然也差不离,年轻时定然俊美无双。”
老朱管家装作没听到那句臭不要脸的自夸,笑道:“真是嘴甜的孩子。”
这句夸赞过后,他却仓皇地别过了脸去,似乎是不愿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季三昧却浑然不觉,继续问:“您从小就进了许家伺候吗?”
老朱仰头看着瓦蓝瓦蓝的天:“可不是,我伺候许老太爷的时候,许老太爷还未婚配;后来许老太爷病逝,我就照顾还是个奶娃娃的许老爷;现在又照顾许小公子。我看着他们家一代传一代的,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啦。”
季三昧感叹:“嚯,三朝元老。”
老朱咧开嘴:“老啦,干不动啦。”
季三昧在无人处露出了充满恶意的笑容,两颗虎牙沾着一点晶莹的唾液,在阳光下闪过一星微光。
——一条有毒的幼蛇扬起了他牲畜无害的脸,慢条斯理地吐出了蛇信。
季三昧:“那您怕吗?”
老朱笑:“怕什么?”
“人在死后,阿鼻地狱的大门会敞开来,迎八方恶人。我一想到地狱,心里就怕得慌。”季三昧口上说怕,却走得不紧不慢,步子一收一放,端方雅正,“‘一念心嗔被火烧’,我师父好像是这样教导我的,我有些忘了,朱爷爷,老话是这样说的吗?”
老朱的舌根僵了,向来鲜龙活跳的舌头在口腔里挣扎蹦跳,想挣个松快,却仍是一坨僵化的死肉,几乎要堵塞掉他呼吸的气管。
季三昧收起了喷吐的蛇信,不仅不再追问,还露出了天真而残忍的笑容:“朱爷爷人这般好,定不会进地狱。我听师父说,西方极乐世界……”
他尽情地使用着华彩的辞章描绘着那个世界,好像全然没注意到老朱的灰白面色。
——他们已经知道了?什么“被火烧”,什么阿鼻地狱,难不成是什么暗示?
——这孩子知道到什么程度?
老朱对三年前那个夏日记忆犹新。许老爷在家点了一壶糜子黄酒,指明要他心爱的女人为他送来。
而自己则趁她离开绮春阁后,在夜深人静中,将另一坛酒液均匀地泼洒到了绮春阁周围。
他用火折子划着了火,没有经历什么心理斗争,就将一簇火花掷在酒水中,随即撒腿就跑。
跑出了十几米开外,他才想起要回头看上一眼。
……火已经扑到了一人高的位置,一只赤色的怪兽正绕着一条木柱盘旋而走,缠绵地啃噬着眼前的食物,煌煌的金光将周围的酒映成了猩红色,像是一滩融化了的人的血肉。
此时,那只火做的怪物以怪异的姿势扭过头来,高昂的脑袋微微垂下,打量着这个亲手缔造了它的老人。
老朱撒腿跑开了,跑出了一裤裆的尿和满脸的泪。
他一路都念叨着:有怪莫怪,老头子什么都不懂,老爷让我做,我便做了,老爷是我从小看大的孩子呀,他说的话,我得听呀。
不得不说,老人活了几十年,早积攒下了丰富的“忘却”经验,忘却会让日子好过些。
因此,这三年间,恶事一次都没有入梦来,老朱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它。
现在,他眼前突兀地燃起了一团火。火扭曲成一个站立的人形,它们腹部鼓隆高挺,内里孕育着一个小小的怪兽,默默地注视着他。
关于三年前的旧事,它们似有无数话语要说。
老朱浑身僵直,往前迈步时,模样有如行尸。
季小蛇心满意足地又亮过自己的獠牙,就恢复了乖巧的模样。
二人行到了哭声震天的小祖宗房门口,季三昧转头,对老朱惨绿的面色视若无睹:“朱爷爷,奶娘呢?”
老朱昏头晕脑地推开了门,颤着一条发沙的嗓子道:“她家中有事,老爷让她回家去了。三昧法师,快进去吧。”
季三昧迈步跨进,老朱随后跟进,关门时,他手背上松垮的青筋条条饱涨起来,蚯蚓似的发着抖。
门轴发出细碎的呻吟声,缓缓闭死了。
季三昧走到小小的床铺前,弯腰准备抱起那只又软又嫩的小家伙,一道刀影却陡然从一侧横劈而来。
季三昧惊惶失措,躲闪不及,泛着一层肮脏油光的刀身便轻而易举地撕咬开一层皮肤,没入了季三昧的脏腑之中。
刀足有半尺之长,将季三昧前胸后背地穿了个透。
持刀的许泰犹嫌不满足,握紧刀柄,狠狠转动着,把内里的脏器搅碎。
季三昧的唇角淌下了丝丝缕缕的稠血,血里泛着黑气,溅到了婴孩身上。
小孩子懵然无知地抬起紧握的小拳头,看着一缕小黑蛇似的血线沿着他抬起胳膊弯曲的弧度缓缓流入自己的衣服中。
血液温热,黏在皮肤上的感觉有点痒,于是小家伙止住了哭声,咯咯地笑起来。
许泰眼里含着泪:“抱歉!实在抱歉!”
他不甚娴熟地转动着刀柄,搅碎着那具躯壳里本就不多的生机,他声泪俱下,涕泣如雨,伤心得几乎要把肺脏呕出:“我妻子需要一具身体……她需要你的身体,我会把你的身体好好养大……不管生前死后,不管是男是女,我都爱她啊!”
季三昧的喉咙间发出了濒死的响痰声,越来越多的血涌出,打湿了他的衣裳前襟。
他想回过身来,但被利刃钳制,根本无法做到这个简单的动作。
许泰真情实意地淌下了泪来,这泪的成分毋庸置疑,是激动的泪水。
他等了这许久,盼了这许久,终于等到一具完美的躯壳了。
龙飞安告知他只能将妻子的魂魄锁在她日趋腐烂的身体内时,他心疼欲死,流着眼泪向龙飞安祈求,如有能让妻子起死回生的办法,他愿以许家的半副产业交换,剩下半副,他要留给妻子,任她花销,弥补她这些时日受的苦楚。
他沉浸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爱网中,醉生梦死,痛不欲生。
而在一月之前,一直不肯松口的龙飞安突然告诉他,机会来了。
一个觉迷寺中的小法师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躯体,此躯体转世时受天道庇佑,乃天生的异灵根,可容天下万魂,若是能将他弄来,必能让女人转生复活。
许泰心焦,问道:“他怎会愿意来?”
龙飞安说:“当年云羊城绮春阁大火,烧死了不少孕女,如今成了妖,正四处游荡呢,我设法将这些东西招来。她们便是你成事的法宝。”
许泰得了这讯息,甚至来不及问他是从何处打听来这样的消息,在鬼车到来后,他忙不迭地捧着万两银票踏入了觉迷寺。
许泰从季三昧的体内抽出了刀来,满面喜悦已是难以掩饰,他捧着沾满污血的刀冲入了屏风后,对坐镇其后的龙飞安挥动着双手,面部的横肉将他的面容扭曲得模糊起来。
“我做到了!”他摊开手,把刀呈在龙飞安面前,“我杀了他了!快,快快!你带她回来,把她的魂引进季三昧的身体里!我要见她!”
龙飞安接过了那柄刀,形状优美的唇向两侧一挑,抬手一刀,白光掠过了许泰的咽喉,剖出了红的血。
血液飞散开来的样子很好看,像是秋日的落花。
许泰的喜悦还停留在脸上,因而死相看起来很幸福。
龙飞安用袖子印去刀刃上的鲜血,将一道绘有繁复花纹的黄符贴在了许泰的额头上:“你去见她吧。季三昧是我的。”
他兴奋得微微发抖。
凑齐了,时隔这么多年,他终于凑齐了。
——七颗妖核,他费尽心思地凑来了。
——一颗痴心人的魂魄,许泰的恰好就能取用。
——还有一个幼童,妻子因长女的死亡缠绵病榻,好在在她死前,她再度为自己娩下了一个可以使用的容器。
生人活祭,再加上异灵根的催化,自己的法力会得到怎样的提升呢?
那人告诉自己,会提升很大,大到可以统领整个云羊大陆。
但是龙飞安认为自己不贪心,他只希望自己在沂州城中得到最高的尊崇,他痛恨有人来争抢他的一席之地。
八年前的季三昧就犯了这个忌讳,所以他倾尽全力也要杀了他,谁想也只是赶走了他。
……异灵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所谓的“受天道庇护”的躯壳,又是多么完美呢?
怀着满心的欣喜,龙飞安挑帘而出,手持定魂符,想趁着季三昧尸身未凉,封住他的魂魄,慢慢研究。
但是,地上没有他想要的人,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老头子,吐出的血里有几块内脏碎片,看上去令人作呕。
龙飞安以为季三昧被他压在了身下,抢上前去,把那逐渐变冷的尸体翻了个身。
……底下空空如也。
龙飞安愤怒了,他提着腰间的桃木剑,纵身跃出门外,左右四顾,却寻不到半个人影,他的喉结在皮肤下疯狂地滚动了数下,随即发出了一声非人的、恨怒至极的嚎叫。
沂水亭中的长安耳朵一动。
修士的听觉向来敏感,长安又是树,对声音的感知相当敏锐,而他对面的龙芸,正耐心地和几根狗尾巴草较劲,想把它们编成草冠,一派纯洁天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长安扭过头去,向身后的季三昧求证:“小师弟,你听到什么了吗?”
坐在他身后闭目养神的季三昧,口中噙着金玉烟枪,闻言才缓缓睁开眼睛来,嘴角翘起的弧度风情四射:“什么?我没有听到。”
季三昧面对孩子,着实是容易心软,但在自己的小命问题上,他算计得比最精明的商贩还仔细。
季三昧什么也没做,要算起来,也只说了几句话而已。
第一句话,是在面对来寻他进许宅的老朱管家时说:“我们走吧。”
说出这句话时,他动用了灵力,老朱管家便以为自己带上了季三昧,转身便走。
在“季三昧”离开时,长安完全没有注意到,因为在他看来,老朱管家分明是一人转回了许宅。
第二句话,是让那个存在于虚幻中的“季三昧”,对老朱管家说:“……朱爷爷,您长得跟我很像啊。”
第36章 螽斯(二十五)
性命是季三昧最昂贵的财产; 他要把这笔财产珍惜地储存起来; 在必要的时候才会拿它去赌上一把。
上辈子他最大的赌局; 就是隐姓埋名、投身泷冈,押上自己的命,在烛阴城中为六尘和自己挣了个锦绣前程; 也让他有足够的资格可以与世家出身的沈伐石并肩而立。
在他看来,两个筹码,后者和前者一样重要; 两样叠加; 足以让他不要脸也不要命。
柔韧干燥的烟草被火吻过,发出焦渴的叹息; 一线红光在烟杆尽头闪过,餐霞吐雾; 颇有雅正之韵,季三昧把怀旧的情思一并投入火光中烧了个片甲不留; 再抬眼时,眉眼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照样是那个冶艳而欠艹的季三昧。
他猫似的打了个呵欠; 站起来迈开两条长腿; 跨出了沂水亭。
长安立即抛弃了自己有了结发之谊的小姐姐,跟在他背后问:“小师弟,你去哪里?”
季三昧:“吹风。”
长安小尾巴似的要缀上来:“我也吹。”
季三昧回头看了一眼被抛弃在原地、腮帮子气得鼓鼓的龙芸,失笑道:“你跟人家结了发,就要对人家负责任; 你跑了算怎么回事?我不走远,就在亭子外头掐个莲蓬。”
长安立刻乖巧地按照原姿势坐回了亭子里,眼睛紧盯着沂水畔季三昧的身影,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满是纯净的欢喜。
小孩子玩闹的玩意儿做不得数,龙芸很快就忘了两个人刚才的家家酒盟约,小大人儿似的端详了一会长安,老气横秋地评点说:“我瞧你喜欢人家。”
长安疑惑地扭过脸来:“喜欢是什么?”
这问题对于小姑娘来说还是难了些,她托腮苦思了半晌,才来了一线灵光:“就像我喜欢爹爹那样。”
长安摇摇头,他仍然不懂。
长安承袭了季三昧的相貌,颇有鬼狐风姿,本是个极有心机的样貌,但他内里的一颗魂灵却把这张心机脸穿成了一只无辜的委屈的小羊羔,一双眼微微睁大,澄净得仿佛能纳下百川,困惑起来、微微张开双唇的样子更显得诱人:“我没有爹。我只有师父。”
女孩子的母性与生俱来、不分年龄,龙芸被他这副模样撩了一把,眨巴着水淋淋的大眼睛,循循善诱:“你喜欢你师父吗?”
摸着自己的根,长安仔细感受了一下才慎重地回答:“喜欢,可对小师弟的喜欢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看到小师弟,特别饿。”长安舔了舔嘴唇,补充,“想吃。”
龙芸被镇住了。
她在自己狭小的知识库里搜寻一圈,没有发现类似的情况,于是她挪得离长安远了点,生怕他一时兴起,在开吃前拿自己做开胃的点心。
另一边,季三昧用齿关叼着烟枪,沿着河岸缓缓踱步,寻找莲蓬。
这也怪他,这几日一进亭子就没离开过,学会了那在脖子上套烙饼、饿了就咬一口的懒汉作风,把沂水亭靠岸一侧的莲蓬几乎采空了。
他不离开沂水亭的另一目的,是为了尽情享受沈伐石对自己的视奸,自己离开了亭子,他绝对要跑。
刚才他家沈兄就被小姑娘家家的一句话给吓跑了,那腿脚简直和当年被自己吓跑时一样的利索。
季三昧还记得那次是二人在“一川风”里喝花酒,自己跑出去装小倌儿给客人弹了一曲烛阴古曲,赚来了一袋黄金,可沈兄向来不爱这些黄白之物,看到时神色不愉,面皮绷得紧紧的,自己为了逗他开心,就捏了一把小沈兄,没想到他竟气恼到拂袖而去,弄得季三昧也没了兴致,怏怏地坐在酒楼里,把剩下的半壶酒一杯杯喝净了。
那时候的他想,沈兄,若是你要听我唱,十八摸我都唱给你听啊。
可惜了,他家沈兄胆子小,听到这话有可能跑得更快。
季三昧站在沂水河畔的大柳树旁,惆怅无限。
但是很快,他就没了这个伤春悲秋的兴致。
一柄匕首突兀地横在了自己喉间,开了刃的尖端抵在他细嫩的颈部皮肤上,只轻轻印上去,就让那抹雪白上多了一道血痕。
一双大手捂住了他的整张脸,食指和中指的尖端指节在季三昧眼窝里没入,随时准备将他的双眼抠出来。
龙飞安颤抖着,将身上最后一张移形换位的黄符贴在了柳树树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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