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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蜃仙-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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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为此生彷徨无依,最后不过死于那怨灵阴气之中,生前不由已,死后难留名,空空荡荡而来,寂寥无声而去。
却不想,老天偏要怜他几分,赏了这段注定有始无终的残缘。
执荼摇摇头,有始无终又如何,他能亲眼看着他的阿凉从百郁雨中狼狈而又执着的少年,成长到如今这般赤忱刚正的模样,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执荼的气息那样的平静宁和,而衍凉却几乎目眦欲裂,尽管不知执荼究竟要做什么,但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他必然是要以身犯险!
可衍凉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徒劳的睁着眼睛,甚至都无法回抱住对方。
房中灼目的红光盖过了窗外透进来的晨光,执荼却敏锐的感知到了时间的流逝,尽管心中万分不舍,但还是一点点的离开了衍凉的怀抱。
“听话,”他轻吻了一下衍凉睁着的眼睛,将自己灵脉中最后一丝不带任何阴鸷之气的灵力注入到衍凉的体内:“专心融合龙符之力……”
“你什么时候将这枚囚牛龙符融合入体内,什么时候就能去找我了,”执荼望着衍凉仍不肯合上的双眼,伸手取出了那两只被五色绳线纠缠在一起的小木蟾蜍,放到衍凉的手中:“我……等着你。”
囚牛龙符被催动着,瞬间迸发出血一般的红光,几乎掩过了执荼决然而去的背影。
衍凉多想想那年百郁雨中那样,追上前去,紧紧拽住执荼的臂膀,将他拉回到自己的身边。可他却动不了,做不到!
猛地闭上了双眼,如山如海的灵力霎时间滚滚涌入衍凉的灵脉之中,这一次他没有退避,没有缓和。
他死守着心底最后的信念,任由那龙符之力呼啸着融入到他的身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明天或者后天就能完结了吧……
第58章 (五七)荒唐
锣鼓喧天,红妆灼灼,正是伊人出嫁时。
楚婼带着些许期待,些许不安,坐在方壶送嫁的花轿上。自方壶往员峤的这段路着实不长,她却忍不住多次掀开轿帘,直到看到不远处父亲的背影才稍稍心安。
天空渐明,大海上的雾气也慢慢散去,楚婼也终于能够望见前方的员峤仙岛了。快到了,马上就要到了,楚婼松了口气,却不想下一刻踏于流云之上的送嫁花队却停住了。
黑气凝成的龙首豺身的巨兽拦在了队首,一声巨吼响彻天地,将送嫁队伍中修为不高的弟子全部震倒在地。
“何方宵小,敢拦我方壶!”方壶楚岛主广袖一挥,硬生生逼散了那睚眦的三分邪气,护在女儿的花轿前。
“岛主莫气,晚辈自然不敢拦贵岛的花轿,”身穿黑袍,面色如鬼的窦茗和拄着拐杖的乞老头从包围了众人的黑雾中显出身形,轻咳了两声,向着那方壶岛主说道:“晚辈不过想要请岛主帮个小忙罢了。”
楚岛主眯眼凝视着窦茗,纵然方壶仙岛专于阵法,但身为岛主修为深厚,他自恃还是有一拼之力的:“不必废话,我方壶身为正道,就不会与尔等纠缠一处,还不快让开!”
窦茗听后低头笑笑:“正道……那楚岛主可要好好坚守您的正道。”
语毕,又是一阵阴风大作,楚岛主所护的花轿被背后的一阵大力所冲开,周身弥漫着黑气的狻猊龙子骤然现身,粗暴的叼起花轿中的楚婼便跃到了窦茗的身后。
“父亲!”楚婼惊得花容失色,窦茗含笑抬眼望向楚岛主:“不知现在楚岛主可愿帮晚辈了?”
方壶岛主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极怒之下激起身下惊涛骇浪,可他面对挟持着楚婼的窦茗却毫无办法,内心几番挣扎之后,还是咬牙愤然道:“你要我做什么?”
窦茗转身看了一眼尚还平静着的仙岛员峤,伸手指了指脚下:“我要你……打开员峤之下的阵法。”
深海万尺,不见天日,窦茗操控着狻猊龙首叼着楚婼,与乞老头、楚岛主一行人很快就潜到了员峤岛下。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景象,窦茗绷着脸,不知想到了什么。
“打开吧。”片刻后,他转头向楚岛主说道:“早些打开此阵,两位也可早些回去……可惜耽误了吉时,怕是成不得亲了。”
方壶岛主狠狠地瞪着窦茗,却迟迟不愿出手。多年来,三岛之间明争暗斗是一回事,可要让他亲手打开这员峤之下的阵法,帮着邪道之人摧残同道,这让他如何下得了手!
“楚岛主——”窦茗开口催促着,一边的乞老头依旧沉默不语。
“别催了!”方壶岛主含痛看了一眼已经不省人事的女儿,握紧了双手急促的喘息了几下,终于迈向那万劫不复。
晦涩拗口的咒文自他的口中传出,无数闪着金光的丝线在三人面前汇集,耀眼的光芒过后形成了一扇门。
“好了,我已经打开了阵法,你还不快放了婼儿!”楚岛主想要拦在窦茗之前,却被他所控的黑气一起拉进了员峤之下的法阵中。
三根氲着灵光的鳌柱围绕中心的双角尖锐的龙符嘲风而立,静默地不知已经历过几千年。窦茗抬头仰望着这阵中的一切,说来也可笑,三岛之中若论实力,最高的应属岱舆,可岱舆之下的鳌柱却偏偏是最早出现问题的。眼前的员峤法阵,那三根鳌柱眼下却也只是出现了裂痕,离彻底崩塌还有年头要熬。至于方壶……若他所料不错,这些年来被岛上之人用阵法精心养护着,那鳌柱的状况只怕比员峤都好得多。
最有可能登仙的却最早覆灭,若说不是老天的戏耍,又能是什么呢?窦茗冷笑着,抬步往那法阵中心的龙符走去,却在离龙符还有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步子。
“你还在等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乞老头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早一日取到九枚龙符,便能早一日救他,你还在等什么……”
窦茗恍若未闻的站在那里,继续看着眼前的龙符,乞老头也紧盯着他。
就在此时,又是一股大力忽然从法阵的入口传来,将楚婼与方壶岛主猛地吸出了法阵,抛向深海中。乞老头恍然惊觉,浑浊的双眼望着那个身着白衫黑袍,缓步走进法阵中的人。
“他自然是在等我。”执荼与龙符便的窦茗远远对视一眼,冷清的声音传入乞老头耳中。
“等你……你们……”乞老头撑着拐杖看着眼前的两人,片刻之后发出骇人的嗤笑起来:“正道不正,邪道不邪,赫赫赫——”
“你难道不想救你大哥了吗?”乞老头逼向窦茗,嘲弄道:“他可是因为你才死的,你不想救他了吗!”
窦茗看向他,眼眸中尽是血光:“我不想救他?我怎么可能不想救他!”
“可我知道,他……不想这样……”窦茗轻笑了几声,眼泪滚滚而落:“他不想……他不想!”
厉逊想要的,是所有人都好好地,抛去那些飘渺无际的仙途邪道,兄弟爱人相聚一起,或潇洒行于商,或安生立于田。
这么多年来,他并非对窦茗所做之事毫不知情,多少次他想要劝窦茗收手,却只是无功而返,甚至纵容的帮窦茗做下更多。
可厉逊终究走的是人道,每做一件,他心中的愧疚就会更多一分,即便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但窦茗却能感觉得到。
衍凉以为厉逊是因不放心他二人才被引入纳魂碗中,继而惨死。可窦茗却知道,厉逊所想远不止于此,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想要劝阻自己,他怕窦茗做下更多更难以挽回的事,所以才执意前往,命丧不悔。
“我没法救他,我从一开始就没法救他……”窦茗喃喃着,身后的黑气开始凝结,他看着乞老头:“可是,我却能杀了那个害死他的人,为他报仇!”
乞老头一愣,随后恣意的笑了起来:“怎么,你知道了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身上龙符的气息,”执荼走上前来,慢慢靠近乞老头:“龙生九子,九子各有一符。”
“阿凉身上有蒲牢、椒图和囚牛三枚,鸱吻在我这里,睚眦狻猊在他手上,”执荼看了窦茗一眼,继续说道:“员峤与方壶岛下各有一枚,如此说来你身上既然有龙符的气息——”
“那必然是你杀害厉逊后,从他身上拿走的赑屃!”
执荼心知此事尚有疑点,厉逊是死在他们面前,又为何会为乞老头所害,但他身上赑屃之气却做不得假,故而干脆咬死了炸他一下,却不想那乞老头却直接承认了。
“是,你们猜的不错,厉逊是我杀的,赑屃也确实在我身上,”乞老头毫不回避的说道,他挑衅一般的看着窦茗:“不止于此……当年百郁林中,在你们身上融入龙符,送你们入仙人邪三道的人,也是我!”
执荼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尽管早有准备,他身上竟还有此事。
“是你!”一边的窦茗几近疯狂,想他这些年受尽煎熬,想他三兄弟分道陌路,想他与所爱相隔生死,竟都是出自此人之手,他体内的邪灵便再难以控制,两头龙兽却发高大阴邪,蓄势待发的对着乞老头。
“为什么?”因为此事而痛苦的又何止他一人,执荼的眼前闪过衍凉的身影,他神情越发冷漠地问道:“做这一切,总需要一个缘由吧?”
乞老头拄着拐杖,抬头看向被海水阻隔的天空,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因为,我想试一试——”
“我想试一试,这正邪人三道,究竟谁能开这天地灵脉,谁能登那浩渺仙途!”
“这算是什么荒唐的缘由。”窦茗厉声呵道:“就因为你想试,便将我们——”
“荒唐?这世间,这苍天,这正邪,究竟有什么不荒唐!”乞老头哆嗦的厉害,可眼睛中却爆发出了难以忽视的精神:“想我师兄一生证道,却为上天所戏!”
“想我东秦门克己守正,却满门离散,或老或亡!”
“想我乞无巅为天地灵脉奔波百年,勘破那龙符之秘,却碍于灵脉成不得仙!”
“你说,这哪一件不荒唐?”乞老头视线流转,又落到执荼身上:“就连你苦苦要保的岱舆,不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正正邪邪,荒唐一片吗?”
执荼与他对视着,不否认也不回避:“既然此生已是荒唐,又何苦再去害别人。”
试一试,多么轻巧的三个字,可这三个字背后承载的又何止只是衍凉他们三人的命运。若放任他下去,所伤及的绝不止一个岱舆或是三座仙岛这般简单,只怕世间生灵都要遭逢大难!
“够了!”窦茗不似执荼多思,他只想报眼前之仇,狠厉的阴鸷之灵彻底从他身上奔涌而出,向着乞老头奔去:“既然事情已经明白了,我不管什么荒不荒唐,咱们便来有仇报仇吧!”
执荼也无心再拖下去,这段日子以来,衍凉一直没有放弃将鸱吻一点点的融入到他的体内,如今执荼也已能运用大半。
与窦茗如出一辙的黑雾缓缓包裹着执荼,而后凝成了那龙兽鱼身的龙子,同样迅猛地扑向乞无巅。
“你以为只有你们能操控龙符吗?”乞无巅嗤笑着,将身上的赑屃龙符一把拉出,而后不知怎的瞬间便融入了他的体内:“跟我斗,你们还嫩了点。”
此话说得张狂,但执荼与窦茗二人却知其中并无虚意。乞无巅虽碍于先天灵脉不足,后天肉体又衰,便是置了那龙符之事,也开不得天地灵脉。但他毕竟修行多年,体内所聚之灵深不可测,便是只驭一枚龙符,与原本就身魂皆衰的的窦茗执荼二人相对起来,也毫不逊色。
越来越多的黑气从三人身上喷薄而出,四只高大的龙兽散着凶光在员峤岛底的法阵之中,遥遥对立,互不相让。
不知是谁先动了手,排山倒海般的灵力毫无缓冲的直接碰撞到了一起,霎时间不止法阵大震,天地之间也生出乌云遮日,飞沙走石的异象!
“嗷——”四兽齐嚎,原本刚烈如日的龙之子,此刻却为阴鸷之气所充斥操控,咆哮着相互厮杀,每一次交手都引得一阵巨动。
法阵中央,静寂地镇守着的嘲风龙符感受到与它同源的力量,也开始发出阵阵波动,而原本就有裂痕的三根鳌柱,此刻也被三人灵力冲击得摇摇欲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以为这章就能结局了(T ^ T)
第59章 (五八)云破
员峤岛上,执潇也一阵似曾相识的震动中醒来,结合昏过去前的所见所闻,他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运转起体内全部的灵力,与从地底而来的冲击相抗衡着,安顿好父亲便冲了出去。
四枚龙符相搏,受影响的绝不止员峤一处,就连遥远的陆上也受到了波及。巨浪一阵猛似一阵地拍打着海岸,天空中的乌云沉的好似要塌下来一般,紫红色的雷电之光在云层中蜿蜒而过,重重地落到了员峤岛上。
“轰隆”一阵巨响,员峤最高的峰头被那天罚一般的巨雷直接劈开,万千珍宝所筑成的大殿瞬间化为碎石,伴着接连不断的雷火一齐降到山下。
与岱舆相似的一幕在员峤再次上演,无数的弟子奔走逃命,妄图用自己的灵力抵御过来自上天或岛下的冲击,可在那撼天动地的力量面前,那点点灵力微茫的几乎不存在。一众弟子如蝼蚁般,仿佛下一刻便会被碾碎。
执潇脸色如土的望着这曾经的仙境福地,他厌弃却又深爱的地方,咬咬牙,抹去嘴角的鲜血,不顾漫天雷电,飞身向着岛上至高的地方去了。
这样混乱的时刻,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积累多年的灵力沿着全身的灵脉,慢慢升腾,而后引燃了他身上所有的灵宝法器,汇聚成一张大网,遮蔽了上顶的天空。
向来逍遥散漫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做出与执沧一样的选择。可当他直面这一切时,这个选择却又是那样自然而然的做出了。
“逃!”他声嘶力竭的大喊着,让这声音盖过了头顶的雷鸣,传到了每一个岱舆和员峤的弟子耳中,让那些茫然的坠在噩梦之中的人们猝然警醒。
而在这之后,有的人躲避在执潇撑起的最后的屏障中,抓紧逃生。有的人却停住了步子,仰望着那个站在山顶的人,与他作出了相同的事情,为他们的同门撑起这条生路。
员峤之下,法阵之中已再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凛冽的黑气已凝成实体,灵力之间殊死相搏,搅乱了深不见底的海渊。
仿佛要吞噬天地的邪灵终于彻底粉碎了那三根鳌柱,不死不休地相搏着的三人顿时只觉天塌地陷,可执荼刹那间明白,时机到了。
他与窦茗对视一眼,之前几乎从未有交集的两人,此刻却极为默契的明白了对方所想,面对头顶即将崩塌的员峤仙岛好不避让,而是死死的将乞无巅也拖在岛下,任由那巨大的岛身砸向他们。
粉身碎骨,断首糜躯,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坚硬沉重的巨石碾压着他们的身体,所有的灵力都僵持住,无一分可为他们的主人抵挡他那最为原始的力量。
执荼最后睁眼,望着那如天塌落的景象,却想起了那年初问衍凉西升时的话。
“伪道而成之形,终不过成灰土,风一吹也就没了。”
成灰成土,是他早已注定了的结局。
他也好,窦茗也罢,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走上了这条路,手上沾染过他人的性命,魂魄中受那怨灵纠缠,无论得到过什么,到最后都不过化为灰土。
不……利石穿心,执荼却再感觉不到疼痛,他所得到的一切,并没有全部化为飞灰。
阿凉……阿凉此刻虽还在员峤之上,但他有三枚龙符护身,想来不会有事的……他早知自己命不久矣,如此与窦茗联手,他为的不仅是什么仙道苍生,窦茗要的也不止是报仇雪恨,两人心照不宣的以命相搏,说到底也不过是想换衍凉平安无恙。
“阿凉……别怪我,是你……来晚了……”
我可是一直在等你的……
伴随着那撼天动地的哀鸣,员峤仙岛也终于沉入海底,执潇淌血的双眼死死望着大陆的方向,身体一动不动地,与岛上所有不愿撤离的弟子一起,被汹涌地海水淹没。
就在此时,在那片惊涛骇浪,暗黑色的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拖向无尽深渊的海水中,忽然闪过一缕红光。
那红光幻化成一条火龙的模样,以不可阻挡之势,一路将身旁污浊游离的灵力全部点燃,径直冲破了那晦暗的海面,熊熊烈火瞬间扩散开来,灵光极盛仿佛要与天空中滚滚而来的雷火争辉。
双目赤红的青年自那燃海之火中走来,抬眼看着眼前滚着紫雷的天,奔流若疯的海,还有海水中挣扎求生的千百弟子。
完全融入血脉中的三枚龙符之力伴随着终冲至顶层的西升功法自他的手中流出,盘旋在火海中的巨龙怒号一声,翻滚着激起如巨涛般的烈火,在令人完全无法直视的热浪中分裂化为三头形态不一的龙子。
囚牛入云,阳正之火破万里阴云,扛雷霆之力,换云散天明。
椒图踏海,不灭烈焰燃尽水中污邪,平惊涛骇浪,救芸芸弟子渡方壶。
最后一股蒲牢龙火,伴随着衍凉一起坠向那淹没了员峤的无尽深渊,燃化面前的所有阻隔,搅起海底沉落的层层巨石,向着那塌败的最底层冲去……
逼人的黑云被撕开一道口子,温热的阳光重新洒下来,飞腾于天际的囚牛火兽一头钻入那阳光中,慢慢弥散了身形。
风浪既平,多数弟子为椒图所救被冲到方壶的浅滩之上,而那些还未能上岸的,却也保住了性命,呼喊着不多时便有人搭手相救。
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原本凶恶的天地就换了模样,温和地让人感觉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异梦。
楚婼在海滩上醒来,立刻有方壶的弟子上前询问她的状况。
“如今大批员峤的弟子都游到了咱们这边……哦,还有些事原本岱舆那边的,您看这该怎么办?”岛主尚未醒来,管事的弟子见着事态紧急,只好来问楚婼的意思。
“让他们都上来吧……”楚婼望着眼前风平浪静的海面,还有相互搀扶着上岸的弟子轻轻开口。
那管事的弟子有些犯难,也不愿岛上平白多出这么多人,试探着劝说道:“可这么多人,日后该怎么……”
“不管原本是哪处的弟子,日后……皆一视同仁,”楚婼扶着身边人的手,踉跄着站了起来,语气中皆是坚定:“去,帮他们上岸吧。”
第60章 (五九)白头
方壶北峰,一处云雾流白的高崖之上,红光乍现,冲散了轻薄的流云。
修道者所疯抢的狻猊、睚眦、鸱吻和赑屃四枚墨玉龙符被随意的丢在地上,尚余残火的蒲牢龙兽裹挟着那早已没有气息的身体,慢慢落到高崖上,衣衫残破的青年沉默着,将他们一个个安放到面前。
面容安好的是厉逊,他只不过湿了衣衫,被火龙一烘便恢复了原貌,既是眉目紧闭,却仍能看到他眉间的沟壑,想来是常年多思多想所致。
窦茗的黑袍被坠落的巨石划烂了,衍凉几下便将它扯了下来。在他眼中那个未曾长大的小扁豆,实在不适合这样的衣衫,不适合这样冰凉的模样。
日光微醺,蒲牢龙兽也渐渐隐去了身形,被余火拥着的那具身体也终于显现在衍凉的面前。
衍凉无力的跪坐下来,双手撑着地面,慢慢的在执荼的身边躺下,握住他的手,拥住他的身体。
“你说过要等我的……”衍凉颤抖着开口,紧紧地将执荼揉进怀中,像是孩子无助的抱怨着。
可就是这样的大悲之后,他的心绪却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他甚至隐隐的生出几分安心,从百郁初见,到东崖月下,再至纳魂虚影,执荼如同氲在他心尖上一缕随时都有可能散去的烟云,使衍凉无一刻不在忐忑着他的离去。
而时至今日,他却心安了,执荼躺在他的怀中,却去了离他最远的地方。
这世上再没有比生死更加遥远的阻隔,执荼也再不会离他更远。
“没关系,”衍凉轻轻地吻上执荼的额,而后贴上他再没有温度的侧脸:“不管你去了哪,我总能找到你的……”
就像是在纳魂碗中那样,你不记得我,我也不知你在何方,可我却还是找到了你,只要找到了你,这世上便再没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里,衍凉忽地笑了一下,浑不知泪落的笑。他抱着执荼,支撑起早已僵直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向着那高崖边走去。
“我来晚了——我来晚了——”一声苍老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脚踏草履,身着麻衣的老头蹒跚着爬上高崖。
他痛惜的看着地上的两个孩子,老泪纵横,口中还不断念叨着:“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衍凉听到了他的声音,不由得停住了步子,半晌才转过身来看清了眼前的人:“老,老头子?”
老头子抬起头来,几步扑过去,揽在衍凉与高崖之间:“是我……”
多年未见,老头子却像是丝毫都没有变过,与他在纳魂碗中想象出来的——灵光一过,衍凉苦笑着摇摇头,声音嘶哑的说:“纳魂碗中,也是您吧?”
老头子叹了口气,固执的在衍凉与山崖之间坐下:“是,那也是我。”
八年前,自从乞老头将他们三个从百郁林送走,老头子便觉大事不妙。此后他一直明里暗里想要出手提醒他们,可是却被乞老头发现,处处收他挟制,只能在极小处稍动手脚。
“他跟窦茗出海,我就知道要出事,”老头子长叹一声,一言一词尽是无奈:“我想要跟上,却被他发现了,是我敌不过他——又被他困住了,直到刚刚他身死,才得以挣脱,可惜还是来晚了。”
衍凉不言不语,只是在一边听他说着,直到老头子用一根半折的木棍,挑弄过地上散落的龙符。
“现在,咱们还有两条路能走。”
“什么?”衍凉尽是死气的脸上闪过一丝希望:“什么叫还有两条路?”
“这些年来,我纠缠在师叔的身边,终究也探寻到了一些关于九龙符的事,”老头子望着不远处窦茗和厉逊的尸首,又看了看衍凉怀中的执荼,不答反问道:“你知道……若是九龙符齐聚真的能开启天地灵脉的话,那当初众正道为何不齐心协力共寻龙符,反正开了天地灵脉大家就能一起成仙,可他们却偏要相互争吵使绊子,使龙符最终彻底离散吗?”
衍凉此刻静下心来,长久以来他也曾怀疑过这件事,但却苦于没人解释。
老头子知他必然不知道,有些惋惜生痛的摇着头:“因为,我们都被那零散的传说骗了……九龙符齐聚,确实能够开天地灵脉,但却不能渡众修士成仙。”
“这天地灵脉,每次只能供一人所用,历经万难寻齐的九龙符一次也只能渡一人成仙,而在这之后,九枚龙符便会再次离散。”
“众修士互不相让,更有心术不正的人既知成仙无望,便干脆施下那阴私的法子,阻得其他人也无法成仙,如此不知多少年岁后,陆上门派凋零,传说也跟着变得模糊了。”
“只可渡一人成仙,”衍凉听后,嘲讽的苦笑了起来:“天道当真绝情——”
人心,也当真险恶。
想来,天道也许正是窥探到了这人心的险恶,才断了世人的成仙之路吧。
“我不想知道这些了,”衍凉轻抚着执荼的发丝,平静地开口问道:“我想知道的是,九龙符是否真的可以使死者还生,又是否真的需要九枚齐用?”
老头子知他心中所想,不再绕弯子,而是直接回答道:“可以,这九龙符本就是天赐神物,自然可以使死者转生,且……也并不需九枚齐用。”
衍凉震惊地抬头看着老头子,却得到了对方更为肯定的回答:“九枚龙符方能换得一条性命,这本就是师叔放出去的谎话,为的就是诱你们去夺符,其实原本只需一枚即可。”
也正是因为如此,厉逊虽然在纳魂碗中被杀,却因为龙符还在他体内,所以仍能醒过来。乞老头为引诱窦茗去夺剩下的两枚龙符,所以才再次将厉逊杀害。
“可惜,”老头子痛惜的说道:“他们在海底挣得太厉害了,以致于最后灵脉尽断,龙符脱出体内所以才丧命——”
“所以只要将九龙符重新融入到他们的身体中,他们就能活过来!”衍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激动地问着老头子。
“是,”老头子释然的点点头,随即语调又是一转:“但,你确定选择换他们复生吗?”
“眼下你已拥有八枚龙符,只需再取得这方壶岛下的最后一枚,便可开天地灵脉,渡身成仙。”老头子面色严肃的说道:“即便你不想伤这方壶岛上的人,也可事先逼劝他们离开,事已至此他们就算继续留在仙岛上也绝无成仙的可能……”
“不必了,”衍凉摇摇头,伸手轻抚执荼的面容,慢慢溢出一丝浅笑:“独身成仙有什么好的,人间白头,才是我想要的。”
老头子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再说什么。无论是他,还是乞老头,亦或是百年前东秦门中的师长,都将成仙化作了自己最重的执念。
因这执念死不瞑目,因这执念化身为魔,因这执念奔波百年。
可眼下,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却用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将那份禁锢了太久的执念击破了。
老头子疯癫的笑了起来,既悲又喜,既痛又快。
这样很好,未能阻止这些孩子的死亡,却能见证他们的新生,这样很好。
可就在他疯癫的笑声过后,一个微弱的声音却突兀的响起。
“人间白头……”
衍凉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去,却发现他原本以为已经死去的窦茗却睁开了眼睛,极为虚弱的小声喃喃着:“好一个人间白头……只可惜,却被我亲手毁了……”
“小扁豆,”老头子和衍凉一起挪到他的身边,苍老的手慈爱的抚着他的脑袋:“没事,好孩子……都过去了,这些都不怪你。”
窦茗望着他们两个,却含泪摇摇头:“太晚了,过不去了。”
就算当年被他所杀的苍翎羽之人是死有余辜,可岱舆岛沉所害的千百性命却是累累血债。便是衍凉从此再不提起,他这一生也是难安的。
“别想那么多。”衍凉扭过头去,取过一枚龙符来,却被窦茗挡开了:“不必了。”
“那你到底要怎样!”衍凉压住声音,看了一眼厉逊:“那大哥醒来怎么办?你要我怎么跟他交代!”
窦茗没有说话,与衍凉对视了片刻,而后说道:“若当初,你知道要救执荼需用九枚龙符的话,你会怎么办?”
衍凉一时语塞,这是长久以来,他最不愿去想的一件事。若救执荼需要全部的九枚龙符,且当初的自己没有能力避免员峤与方壶的死伤的话。
“你会陪他一起死。”窦茗虚弱的说出这几个字,却如重石一般压在衍凉心上。
“所以……我到底想怎样……”窦茗艰难的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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