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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海志-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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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家的婚事终是如期而至,说来也巧,那天,沧浪突然放晴,风和日丽,不见一丝阴霾。景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景宁也是。她解下佩剑,换上繁琐的礼服,盘着发,俨然有几分庄重典雅的模样了。只是这仪式冗长,尤其是这样的大族,上到祭奠天地,下到跪拜先祖父母,景宁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就觉得累得慌。
趁着休息的空档,她悄悄爬上了沧浪最高的望北楼,满城结彩,红妆十里,翩扬的结缘绫十分晃眼。景宁心中的不安又冒出头来,街上人来人往,她始终觉得,在某个角落,有个人在看着自己。思来想去,景宁还是选择回去了。
邹睿在这天夜里发起了高烧,浑身抽搐,老大夫束手无策,只能不停地给他擦身子,期望温度尽快降下来。
“小哥儿,你可千万挺过去啊!”老大夫重重地叹息,吃力地给人调整了下姿势,免得压着伤口。邹睿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大口褐色的血,老大夫吓坏了,急忙给人扶起来,顺顺气。怀里藏着的无酒现行,掉落在地上,邹睿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它,就又昏过去了。
老大夫又里里外外地忙活好久,才将邹睿安顿好。至于无酒,他这辈子是不曾见过的,但是看邹睿的样子,似乎很重要。
“兴许是一味奇药。”老大夫拈着花,做了个决定。
景宁这一晚也十分不踏实,辗转反侧,睡不着。后半夜,她终是披了件外衣,站到窗口。果不其然,那浓重的黑云又再次压城而至,而且,比以往更重,更渗人,仿佛就悬在自己家的头上,令人焦躁。
“宁姐姐,不要去窗口。”弥之的声音很微弱,很胆怯,“回来吧。”
景宁蹙眉:“我很不安,这云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邪祟吗?”
“不是。”弥之唤着,“你回来吧,闭紧门窗。”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景宁关上窗口,贴上一张封条,缓缓坐到床边,摸到暗格,准备掏出瓷瓶来,却听到弥之说:“不要放我出来,我怕。”
“好吧。”景宁将瓷瓶放回去,又一次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弥之却不再说话了,景宁等了许久,始终听不到回应。她静静地倚着床头,没有动,一等到上半身发麻,小鬼才怯怯地说道:“那云里的,不是邪祟,应该说,是位神明。”
“神明?”景宁奇怪,“可这神明,怎么看着这么诡异?”
“被业障蒙蔽了心窍,都这样。”弥之似乎很是痛苦,气息十分不稳,“宁姐姐,你千万不能开门,知道吗?你们景家是受到庇护的,那位即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轻易动手,可你要是出门,就难说了。”
“你说这话,我怎么听不懂?”景宁万分不解,可是弥之却再也没有说话,他太累了,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动弹。
景宁蹙眉,硬是咬着牙,撑到了天亮。可是曙光还未彻底照亮这座城,下面的门生就慌慌张张来寻她:“大小姐,出事了!”
“怎么了?”景宁心头一惊,来禀报的人抓着她,语无伦次:“新娘子,新娘子,死了!”
“什么?”景宁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急急地就朝着外头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哇哇,我要忍耐,先填完坑
第78章 恶果
远远的,景宁便听见撕心裂肺的吼声:“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她心惊不已,慌张地跑过去,却发现两家人已经剑拔弩张地对峙着了,自己的父亲站在最前头,护着身后满脸血污的堂兄。李家家主怀里抱着一个浑身裹着白绫的人,只露着一双苍白的脚,毫无疑问,是死去的李薰。
景宁一阵眩晕,叫了一声:“爹!”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吸引,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李家家主猩红的双眼里充斥着仇恨:“为什么,你的女儿还活着?”
景宁突然站住了,她发现自己无法向前迈开一步,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诧异,惊恐,好像有无数道锁链紧紧地缠住了她的周身,令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李家率先拔了刀,上好的北邙寒铁铸成的刀身泛着熠熠寒光,景宁睁大了双眼,她现在,居然连一丝声音都听不见了。
一切都失去了控制,那些自诩出生的名门,用着最原始,最粗暴地方式进行着交战,鲜血、惨叫,折断的四肢,分离的头颅,全部以景宁为中心,上演了一场诡异的闹剧。
刀光血影中,景宁仿佛看见了一个白衣男子,摇着折扇,朝她微微一笑,戏谑地,宣告胜利。
“不,快停下,你们都中计了!”景宁试图呼喊,然而她无能为力,那种压迫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增无减。
在倒下去前,景宁终是听到了一个声音,他对自己说:“可怜,我三哥要是知道了,也该哭了吧,哈哈。”
清澈的笑声,渐行渐远的身影,景宁胸口一痛,鲜血便染透了衣裳。
“宁儿!”
父亲的声音,这是景宁最后的意识,她无力地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邹睿在老大夫的帮助下,终于缓过劲来,他睁开眼,就发现了不对:“老伯,你是不是将我怀里藏着的花煎水给我喝了?”
“是啊,不然你小子的命,可就不保咯!”老大夫笑着,给人倒了杯水,“喝吧,润润嗓子。”
邹睿道谢,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无酒养育起来比较麻烦,看来那小鬼得多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宁姐姐怎么样了。他想想破庙里遇到的那个人,心中不安,问道:“老伯,最近城里有发生什么事儿吗?”
老大夫听到这话,不由地叹息:“出大事儿咯!”
邹睿心里咯噔一下,抓着人的胳膊,慌忙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唉,晏公子大婚那天,新娘子死了,李家一口咬定是公子害死了她。家主与人争论不过,就动了手,大小姐也受伤了。”
“什么?”邹睿预感到这件事与那天的那个人有关,着急万分,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爬起来就要往外头跑,老大夫拉住他:“你去哪儿啊,身上的伤还没好,别到处跑!”
“谢谢老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邹睿取下脖子上的吊坠,塞到老人手里,“我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这个了,若是日后还有机会,定来报答您的恩情。”
“哎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老人家的话还没说完,邹睿就奔出了门外。
“你的伤还没好,凡事要小心啊。”老大夫握着那温柔的吊坠,不由地叹息。
邹睿捂着腹部,伤口才刚刚开始结痂,布料一摩就是钻心刺骨的疼痛,然而他顾不得许多,他现在必须赶回去,晚一步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景家的大门近在咫尺,可是门生却比平常多了两倍,邹睿这才想起来,那天晚上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将出入的腰牌都放了回去,身上又穿着平常人家的衣服,现在情况特殊,景家的人是不会放自己进去的。
“怎么办?”邹睿飞快地盘算着,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背,惊得他差点跳起来。
“盈素?”待看清来人,邹睿又是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少女极其不满,“我回了一趟津门,结果听到了消息,连夜赶回来的。”
邹睿低声道:“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宁姐姐?我听说她受伤了。”
“不能。”盈素摇摇头,“这件事太古怪了,我都没有办法进去。”
“无论如何都进不去?”邹睿蹙眉,盈素道:“无论如何,都进不去。”
邹睿握紧双拳,说道:“你等我一下。”
盈素看着他,略带迟疑地点了个头。
邹睿随手在路边捡了个石子,丢了过去,守门的人并没有动作。他又掏出一张黄纸,折成一只鸟儿的形状,咬破手指,滴了些鲜血在上面,鸟儿张开翅膀,被瞬间粉碎。
邹睿注意着那些门生的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任何犹豫。
他咂咂嘴,似乎很不好对付。
“盈素,我们去一下城外的乱葬岗。”邹睿说着,目光深沉,“看来家主,做了个不得了的决定。”
景宁伤的极重,呼吸微弱,李家的那把刀,不偏不倚,刺中了她的心脏。她的父亲拼尽全力,却也只能吊着女儿一口气。死亡的阴影笼罩着这个家,激斗过后,不断有人死去,怨灵徘徊在宅子的上空,甚至有恶变的趋势,为了不伤及无辜,景父无奈封锁了全家。可是每一刻都在增加的鬼气告诉他,人手已经不够了,很快,这个家就会垮掉。他一夜白头,跪在祠堂里,恳求着先祖的原谅。
“为什么要去乱葬岗?”盈素看着一拐一拐的少年,非常奇怪,邹睿仰起脸来,忽然笑了:“刨尸。”
盈素瞪大了眼睛,邹睿解释道:“我们时间不多了,家里已经充斥着死亡气息,甚至于看守的门生也已经是死尸了,凡是沾着活人气息的东西,都不可能进去。我们要想潜入,必须藏住气息。”
“你,到底是谁?”盈素没有顺着他的话去问,而是直击要害,少年又是一笑:“如果我说,我是神的后裔,你会信吗?”
只是过了今晚,就再也不是了。
盈素沉默,良久,才说道:“辛苦了。”
邹睿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79章 无力回天
乱葬岗内,群鸦无声,厚重的云层掩盖住了苍白的月色,少年抬起胳膊,擦了一把汗,数了数面前的尸体,蹙眉:“没有找到足够新鲜的尸体,只能拼一下了。”
盈素同样累得大汗淋漓:“有用?”
“嗯。”邹睿沉吟片刻,“你去那棵老树下休息吧,我很快就弄好。”
盈素迟疑地望着他,少年的表情很模糊,看不透,摸不清,她亦是无奈,所能做的,也只有信任罢了。
“好,有需要就叫我。”
盈素最终是妥协了,她转过身,又回了一次头,才大步走到树下。
少年化了一道符在手上,念道:“今天对不起诸位了,冤有头债有主,日后若是黄泉路上有难,尽管来找我便是。”
他喃喃着,开始动手剥皮。他要用这种方法,瞒天过海。
很恶心,也很残忍,据说是远古时代,人们为了窥探黄泉的秘密,而造作出来的巫蛊之术,如今,邹睿也没有其他的选择。能力强者,各有千秋,能力弱者,也各有各的活法,他是夹缝中成长起来的,邪门歪道和名门正途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只求你不要嫌我丑陋,怨我恶心。”邹睿想想景宁,便是难以抑制的委屈和忐忑。
“我只想见她一面,请不要责罚我。”邹睿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在对着谁恳求,对着谁祈祷。
盈素抱着剑,坐在那棵老树下,干枯的树干时不时脱落下屑子,她半阖双目,神思恍惚。远处飘来些许腐臭味,盈素很清楚那是什么,然而,她也只想进去,看看里面的人好不好,所以,她选择了纵容。
天色渐渐明朗,景宁忽然睁开了眼睛。
守在身边的母亲还在沉睡,花白的头发告诉她,这个人太累了,要轻些。
景宁缓缓起身,她的身子飘飘的,没有了这些天的沉重和窒息感。她披上外衣,握着瓷瓶,走到屋外。
一个人都没有。
景宁却没有任何惊讶之情,她一步一步地走着,走到家里最高的那层楼上,坐在顶端,眺望着远处的曙光。
“这是沧浪城,是我的家。”景宁说话淡淡的,眼眶微微发红。她倚着屋脊上的那个塑像,很久,都不再说一句话。
天色就快亮了,那个少年还是没有踪迹,即使她登上这最高的位置,即使这座城都尽收眼底。
景宁缓缓打开瓶口,一缕白烟冒了出来,在这个朦胧的清晨,愈发的透彻。
“他怎么还不来给我送花呀?”景宁问着,语气里带着说不尽的委屈。
弥之没有说话,他静静的,如同死去了。
“我等不到他了。”景宁最后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你要是见到他,告诉他,不要难过,要好好活着,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景宁缓缓闭上眼睛,倚着那个塑像,沉沉地睡去。
空气里传来一句若有似无的“好”字,但仍然争不过周围的寂静。
邹睿终于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完成了他的作品。
“盈素,披上。”简单明了的一句话,两个人都知道,没有时间了。
御剑飞行至家门口,骗过死人的眼睛,躲过活人的踪迹,邹睿冷静又快速地朝着景宁的屋子前进,那里有他的信仰,是的,他此生唯一的信仰。
“快了,就快了。”邹睿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要镇定,可是这镇定,却被凄厉的哭喊声,撕的粉碎。
“宁儿,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是老夫人的声音,她今早醒来,发现女儿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邹睿和盈素同时愣在了原地,他们不顾一切赶回来的结果,就是这个吗?
邹睿不甘心,他彻底失去了理智,盈素还没来得及拉住他,少年就冲了上去。
“你是谁!要干什么”老夫人尖叫着,死死抓住少年的肩膀,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邹睿仿佛不知道疼,只是重复着:“我能救她的,你们让我看看,我能救她!”
可是下一刻,他就被家主打了出来。
“胡闹!快滚!”老人很是愤怒,完全不肯听他的话,可是这话里,却又隐隐地带着关切。
盈素彻底凌乱了,她觉得自己的感官出现了问题,坏的也是好的,好的也是坏的。
“我不滚,我能救她,我真的能救她!”邹睿不依不饶地往前爬,他先前有伤,刚刚那一下又直中伤口,一动,身下就是一道长长的浓重的血印。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说能救我女儿!你刨尸掘坟,剥皮削骨,心术不正,来人,给我打出去!”老人呵斥着,指着一旁的盈素,“将她也轰出去!”
盈素觉得自己可能花了眼,竟然从老人的神情里看出一丝怜悯和决绝。
邹睿吼着,哭喊着,祈求着,无济于事。他们像两条丧家犬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再次禁闭,这一次,真的是任何人都出不来了。
“我是谁?我是北邙的山神!我能救她,你们为什么不信?为什么不信?”邹睿疯狂地拍打着大门,泪流满面,路过的行人都认为他疯了。
盈素费了很大的劲,才将他弄走。刚到了地方,邹睿就病倒了,昏迷不醒。
少女守着他,守了很久很久。她听到很多事情,比如说景家在那天夜里发生了大火,烧死了许多人,比如说家主疯了,带着妻子一同投了江,比如说哪个分家的人开始争权夺利,所有隐藏的矛盾开始爆发,比如说,这乱世终究起来了。
邹睿醒后很长一段时间,眼神都是麻木空洞的,盈素给他讲了许多故事,听闻的,不曾听闻的,反反复复,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夜。
邹睿在某个秋夜,和人一起去江边放河灯。听着茶楼的说书人,讲起了现在纷乱的世间。
“我想回北邙去了。”邹睿说着,似乎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好。”盈素点着头,吃了块糕点。
“你呢?”
“回家。”
轻飘飘的一句,邹睿忽然就心疼了:“原来你有家呀。”
“嗯,很久没回去了。”盈素喝了口茶,提起了自己的佩剑,“你要是现在走,我送你。”
“不了,我自己回去。”
“好。”少女回答的很干脆,没有任何犹豫,这让邹睿以为,他们的友谊走到了尽头。
“我家在津门,你要是活不下去,我可以供你一碗饭吃。”盈素丢下一个锦盒,道,“以前,我偷偷存着的,你别笑我。”
邹睿悄悄打开一看:“头发?”
“大小姐的。”盈素说这话的时候,耳朵不自觉的红了,“走了,后会有期。”
她是个来去如风的女子,许久,邹睿都觉得,她还会回来,喝完剩下的半杯茶。
可是她终究没有回来,而他,也要上路了。
第80章 老人家
“再后来,我独自在人间漂泊十年,直到伤口愈合,乘着鱼群,回到了风海山。”弥之的身形都是模糊的,看不清脸,语气也被刻意压制,听不出情绪。
“宁姐姐临终前,以自己的三魂作针,七魄为线,保住了我。所以,我见到你们很高兴。”他说着话,逻辑却是乱的,“我等你们很久了,景公子的眼睛和宁姐姐很像。”
景琛听他提到自己,微微发愣,他不知道弥之的意思,也不想去猜测,半晌,只是说了一句:“嗯。”
轻描淡写的,不着痕迹。
弥之看向一旁的邹静恒,忽然又想起什么,自顾自地补充起来:“小睿很好,只是后来变了许多,心狠了,也不爱笑了。我最后一次去看他,他还收养了一个孩子。”
“那是我曾祖父。”邹静恒垂下眼帘,“算起来,应该有一百多年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是沉默。景琛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偶尔从夫子那里听闻的过去,想到扶大厦之将倾却英年早逝的祖父,百余年来的灾祸,竟然仅仅是因为那位大小姐捡回来一个小鬼。
他有些不敢相信。
“为什么,偏偏是我家?偏偏又在等我?”景琛不由自主地握住邹静恒的手,弥之缓缓道:“说是你,也未必是你。”
林中忽然传来低微的吼声,轻轻的,类似于风出闸口,弥之散开了身形,道:“今天时间到了,我先回去,明天再带你们过去。”
景琛还未来得及反应,弥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真的是山神么?”卫冉犹豫着,他完全听不懂弥之的话,更推测不出友人和这人所说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他站在朋友的角度,担忧着,思考着。
“不清楚,但眼下看来,至少没有恶意。”路亭霜冷静地分析着,她伤的较轻,又是唯二的局外人,因此头脑还算清醒。
“嗯,我也赞成。”郭英俊也插了句嘴,“而且,他口中的盈素,我老觉得,我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是吗?”景琛侧头看着他,“盈素是津门出身,郭家不是沥川发迹的么?”
郭英俊眨眨眼睛:“可能我记错了吧,而且印象中,她好像还很年轻,不像一百多岁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眼下我们人生地不熟,先试着往前走走看吧。”景琛提出这个建议,几人都表示赞同。
晚上,景琛和邹静恒先守夜。黑黢黢的树林近在咫尺,他们如同困兽一般,守着那堆篝火,静静地等待黎明。
“你在想什么?”景琛往火堆里添了一把干柴,“噼里啪啦”的声响盘桓着,非常微妙。
“在想我太|祖爷爷。”邹静恒没有隐瞒,“在想他最初的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又经历过什么,变成我们眼中的样子?他很疼我,可我却一点都不了解他。”
邹静恒说这话的时候,身子微微发抖,景琛握住他的手,劝道:“所有的往事都已经入土了,就让他们安息吧。”
相较于爱人,景琛就稍微好一点,至少,他离那些过往远了些,现在,还能说的出宽慰的话语。
邹静恒也紧紧地扣住他的手,点头道:“嗯。”
夜晚在这一刻陡然凉了,景琛提起心来,这种感觉,不太对,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地狱深处爬了上来,悄悄地,向他们靠近。
“桃花断了啊。”可是这时候,景琛才想起来,他的佩剑断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景公子感到了丝丝恐惧——受伤的自己,还能保护好心爱的人吗?
“不用担心,来者并无恶意。”邹静恒神情平淡,这让景琛有些诧异:“这么肯定?”
邹静恒侧过头来,微微一笑:“我带你过去看看?”
景琛愣住了:“啊?”
许久,他才注意到不对:“阿恒,我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是吗?”邹静恒笑着,忽然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他的唇,“可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爱你呀。”
温柔的,很蛊惑,很心动,景琛一下就迷了眼:“好,你说的。”
“我说的。”邹静恒笑笑:“我带你过去?”
“嗯。”景琛拉着人站起来,林中风动,传来一句人声:“沿着正前方的小道走,我在三岔路口等你。”
听着年纪很大了,却藏不住语气中的俏皮,景琛来了兴趣,加固了一下结界,就抬脚跨了出去。
林子前的小道意外的整齐,杂草都是朝外头长,路很干净,隐约可见萤火。景琛和邹静恒两个人不一会儿就到了。
“这儿,在这棵树后面。”
景琛想了想,松开手,绕到了后面。
“哇唔。”他轻呼,邹静恒也靠近了。
一座荒芜的坟,一个坍圮的碑,一个矮瘦的老人坐在上头喝酒。
“老人家。”景琛蓦然生出敬畏感,上前行礼,这才注意到,老人的腿还深埋在地下。
“来了?”老人笑着,两颊各有一抹酡红,“哎呀,一看就是我的乖孙儿!”
景琛一下愣住了,没反应过来,老人又说:“我是宁儿的祖父,你大概是我,等等啊,我算算——”
邹静恒忽而笑了:“老人家,其实不必算的这么清楚的。”
老人听了,连连点头:“也对也对。”
邹静恒又问道:“老人家,您今天出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儿吗?”
老人大笑,摆摆手:“没什么大事儿,只是躺在这儿太久,闷了,出来透透气!”
景琛忍不住想笑,老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道:“我生前就推算过家族命数,不过啊,道行不够,去世了都只算出个一二来,小哥儿听我一句,若是遇了难处,尽管到爷爷这儿。老头儿呆在这里一百多年,也就是为了今天。”
景琛听他絮絮叨叨的,有些新奇,也有些感动,家里因为动乱,鲜少有这般年岁的有趣的长辈,但不论过了多久,死去的人还是会留下他们的念想和护佑。
“好,琛琛都记着了。”他如是说道。
卫冉一睁眼,就觉得友人不太对劲。
“你心情好点了?”
“嗯,好些了。”景琛搭着他的肩膀,小声道,“小冉,我跟你说,我今天遇到一个鬼……”
邹静恒看他和卫冉说话,心里也觉得可爱,郭英俊还在睡,夜色深沉,路亭霜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兄长。”
“不多睡一会儿?”
“不睡了。”路亭霜看向窝在一旁的两个人,轻笑,“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邹静恒笑着:“那你就在我这儿坐一会儿吧。”
“嗯。”路亭霜抬头望了望天,如墨的夜色,美的恰到好处。
第81章 迷雾
第二天一早,郭英俊从睡梦中悠悠醒来,发现景琛正在打磨一根木棍,邹静恒和路亭霜不远处坐在一起小声说着话,卫冉蹲在前头一块石头上,跟个雕塑似的。
“好些了么?”景琛头也没抬地问道,郭英俊清清嗓子,道:“好很多了。”
“嗯。”景琛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桃花断了,他得想办法弄个防身的替代品出来。
郭英俊疑惑道:“卫公子怎么蹲在那儿?”
景琛手一顿,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忽然笑出声来:“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你不懂。”
前头的卫冉砸过来一块小石头,景琛头一偏,轻松躲了过去,笑道:“你看看,说都不让我说了。”
“你可拉倒吧!”卫冉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惊动了说话的两人,路亭霜问邹静恒:“卫公子和景公子又拌嘴,兄长要不要劝劝?”
邹静恒笑了:“你也说是拌嘴了,随他们去吧。”
景琛没有搭理自己的发小,继续专心致志磨着他的棍儿,卫冉也是无趣,蹲着发呆。
郭英俊活动了下身子,望了望四周,突然觉得不对劲:“这林子里的雾气比平时重了许多啊?”
“有吗?”景琛蹙眉,“我怎么没觉得?”
“沥川老林广袤,我自小对这种情况就十分敏感。”郭英俊握紧自己的佩剑,表情凝重,似乎在观察些什么。
景琛也提起了心,让另外三人往结界中心来,郭英俊摸摸身上,带着的纸符都在水里泡烂了,完全没有用处,他想了想,便割下自己袖子的一角,撕成条状,缠在他们临近的大树枝叶上。
“你在干嘛?”景琛不熟悉郭家,只听说这个家族很神秘,传授的术数也与别家大相径庭。
“这雾里有东西。”郭英俊在每个布条上印上自己的手指血,嘟囔着,“我试试能不能看清楚些。”
景琛和卫冉对视了一眼,问道:“可信?”
“大概?”卫冉也说不明白,邹静恒道:“传闻,郭家是从黄泉尽头走出来的遗民,行踪诡秘,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所修习之术,大多以命为注,不是本家弟子,一般都会在四十岁左右殒命。”
“还有这种说法?”景琛惊奇,瞟了一眼打坐的郭英俊,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见他们的议论。
然而郭英俊仿佛长了好几双眼睛,窥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包括众人的内心,他笑道:“我家入世不久,还请诸位多多关照啦!”
很俏皮的一句话,却连喜欢插科打诨的景琛都没有接上,因为他们,似乎见到了有生以来最为神奇的一幕,这一幕,足够逆转郭英俊从前留给人的所有印象。
古代禅宗有云,风吹幡动,风不动,幡不动,谓我心动,放在现在的情况下也很合适,不然,从哪里传来的飘渺风声?
景琛可以肯定,这林子里是没有风的,沉重压抑,几乎死去,可是这风一起,便有了生命的气息,荡涤人心。
枝桠上的布条翻飞,连带着树叶哗哗作响,一重一重的迷雾渐渐散去,郭英俊浑身湿透,仿佛在热水里泡过一样,整张脸都红透了。可他一动不动,静静地坐着。风儿继续吹,景琛揉揉眼睛,抓着邹静恒的胳膊问道:“阿恒,是不是我眼光了,我怎么看见他身上冒着幽幽的蓝光?”
“那是他灵魂在烧灼。”邹静恒很是平静,挨着他的几个人都愣住了,他解释道:“这就是郭家的秘密,以吾之魂,渡彼之身,他们的来头,不小。”
邹静恒想想自己,不由地抿抿嘴唇:“不要打扰他。”
景琛身子一歪,趴在人肩膀上:“不行,我眼睛疼。”
邹静恒搂住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路亭霜猛地打了个寒颤:“不对,又来了一波。”
卫冉拔出青杏,准备伺机而动。
郭英俊的佩剑名叫祝融,是火□□字,代表着光明与希望,他自小便是个有志向的人,只不过因为性子的原因,总会落下好大喜功、投机取巧的把柄,好在,他本人并不在乎。
迷雾中藏着一个人影,他清楚地看见,是个男人,身量修长,腰间别了把折扇———
那温柔的风忽然转了个向,变得狂躁起来,枝桠纷纷折断坠落,郭英俊急急收势,仍然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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