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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目称霸世界-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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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您为我寻来的书籍已经足够我打发大半的光阴了,如果对于您的尽心还有怨言的话,我可就太不知趣了。”泰伦斯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伯爵在他的对面坐下来。
从极北之地回到对于泰伦斯来说充满危机的帝都,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暂时以远方亲戚的身份借住在坎特尔伯爵的家里。
“那么您看上去如此忧心忡忡是为了什么呢?”伯爵给自己到了一杯咖啡,慢慢缀饮了一口,在缭绕的热雾后他的双眼显得朦胧而暧昧。“是为了您那衷心的骑士吗?”
泰伦斯的手指轻轻抖动了一下,乘着风飘到他手背上的粉色花瓣因为这个动作而坠落地面。
他抬起头,看向放下了杯子的伯爵。
“这话说出来虽是僭越,但我想阁下听听我虚长几岁的经验之谈。威严与高傲是身居高位的人所必备的‘才能’,您若想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就要先让自己成为一个能够忍受独孤的孤高之人。太过关心下属,则是在帮助他们膨胀自己的野心。”
泰伦斯点了点头:“感谢您的提醒,坎特尔伯爵。您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并不认为亲近下属就代表软弱可欺。虽然这样说有自夸的嫌疑,但我的部下们都是拥有坦荡胸怀和正直道义的人,正是因为他们这样的品质,我才能坐在这里与您畅谈。患难与共的真心值得我真诚相待不是吗?”
坎特尔伯爵品味着泰伦斯的话,不久后朗笑出声:“阁下,您所拥有的也许是超越历代君王的杰出能力呢!”
“感谢您的称赞。”泰伦斯露出笑容,“但是在这里还是要谨言慎行才好。”
泰伦斯打发了坎特尔伯爵的试探,拿起已经有些温凉的咖啡喝了下去。水分渐渐注满他那因焦躁而干渴灼烧的内心。
虽然以大义凛然的说辞回答了坎特尔伯爵的询问,但泰伦斯心里很清楚,至少对待兰瑟·舍文利厄其人他确实存有私心。
比起担忧对方的安危,叫泰伦斯更为辗转反侧的却是对方如今正在他人身边侍奉的这一事实。
如此难堪的独占欲……泰伦斯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阿、阿嚏!”响亮的喷嚏声在地处偏避的别馆里响起。
一起值守的护卫看向新来的金发同伴,颇感同情的说道:“难道是因为昨晚被凉水浇到感冒了?”
“我的身体还算强壮,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生病?”赛兰调整了一下不怎么舒服的眼罩,垂下来的眼睛变得柔和了些许。“也许是有人在思念我呢。”
“但愿不是那位难伺候的王子殿下才好。”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同在站岗的同僚撇了撇嘴,露出不堪重负的丧气表情。
乔伊·阿班特为人自以为是兼且小肚鸡肠,他原本就对护卫在宅邸的侍卫们心有不满,时常变着花样折腾他们,这位新来的同事自然立刻变成了那刁蛮王子的新鲜玩具。
想到昨晚赛兰被乔伊·阿班特颐指气使地反复折腾,护卫便摆出一个感同身受的牙痛表情来。
“唉,虽说咱们也是受过勋带的骑士,不过对于上面的大人物而言和奴仆也没什么两样。”实在是积了满肚子的怨气,护卫也顾不上谨言慎行,朝赛兰低声抱怨道。
赛兰连忙做出嘘声的手势,说道:“这样的话还是少说吧,更何况也并不是个个大贵族都像这位殿下一样。”
侍卫看了赛兰一眼,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确实闭上了嘴巴。
两个人安静了没一会儿,便听到房门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吵闹声。赛兰和侍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了悟和不耐——这显然是乔伊·阿班特醒了,又开始了一天的折腾。
寝室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满脸无奈的近侍从房门里探出头来,对两个人说道:“殿下又吵着想去外面了,这该怎么办?”
赛兰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也将视线投向另一个侍卫。
“看我也没有用啊。”侍卫无奈地摊开双手,“侍卫长说过绝不能让殿下离开别馆。”
“我就是要出去!”乔伊·阿班特充满怒气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颗人头大的火球,直接将木门烧出了一个大洞。火球去势不减,狠狠砸到对面的墙上,轰出簌簌落落的石砖碎渣后彻底消弭。
乔伊·阿班特总算还知道分寸,不敢在敌国土地上杀人,因此这火球是擦着近侍的头顶飞出去的,只把对方的头发烫焦了而已。但即使如此,也让不懂魔法武技的近侍吓得青了脸色,直接坐到了地上。
乔伊轻嗤一声,走过来将瘫软在地的近侍踢到一边,半是傲慢半是恼怒地说道:“我可是阿班特帝国的王子,不是能任你们任意囚禁的犯人!你们这样对待我,难道不怕我父王为此震怒吗?!”
赛兰对于传闻中这位王子不明时事的蠢笨有了更加切实的认识,他看着地上仍未缓过劲来的仆人,不由皱眉说道:“之所以禁止殿下出去是因为现在局势混乱,谨防您受到伤害,还请殿下为了自身安全考虑,安心在这里休息。”
“我一出去就要受伤?那要你们这群不中用的废物有什么用?”乔伊·阿班特眉毛倒竖,显然赛兰的劝说变成了火上浇油。
这位王子殿下尖声骂完仍不能泻火,竟高举右手朝着赛兰的脸上扇去。
赛兰的眸光一闪,伸手擒住乔伊·阿班特的手腕,引得这位王子殿下惊叫出声。倒不是因为赛兰使了多大的力气,而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挡住他的巴掌,因此又惊又怒。
乔伊使劲扯回手臂却没能成功,一张脸皮涨得通红,尖利的叫喊更高了几分:“混账!王八蛋!你这个下等人,谁准许你拿脏手碰我的!”
赛兰虽然被派来做侍卫,但他本身可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指使冒犯的人,因此不仅没有听话松手,反而冷着脸反驳道:“刚才您可没有嫌弃我肮脏,不是还想出手打我的吗?这里毕竟还是沙宁派尔,而不是您的宫殿,既然您要拿身份压人,那就先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吧!”
他说完,没有预兆地松了手。乔伊·阿班特这时还在死命把自己的手腕往回扯,这一下身体不禁往后仰去,要不是随侍在后面扶住了他,只怕就要摔倒在地上了。
踉跄着站稳的乔伊·阿班特的脸色阴沉如水,他将刚才那一幕视为赛兰的挑衅,指尖火光一闪再闪,眼睛里已经有了杀意。
赛兰则谨慎地盯视着乔伊·阿班特的举动。他明白方才的举动并不恰当,但是他也绝不可能容忍这个蠢蛋王子对他肆意妄为,否则就不仅仅是他丢人而已,损失的还会是他真正主人的威严。
一旦打起来的话……
赛兰颇为心大地想到,干脆就趁机辞职算了,反正想要保住这小子性命的办法也不止这一个,还可以赶紧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当然,最后两个人并没有闹到那样严重的地步。
因为乔伊·阿班特一开始闹出的动静太大,因此守在楼下的管家不一会儿就急匆匆地跑了上来。
留着小胡子的管家看到一片狼藉的走廊,先是皱了皱眉头,但他很快掩去脸上的不耐,换上谄媚的笑容对乔伊·阿班特说道:“殿下您已经醒了,我这就叫仆人将早饭端上来。”
乔伊·阿班特毫不因为来人的卑微态度而软化:“我吃什么早饭,你们一个个对我阴奉阳违,我还要担心饭里被谁下了毒药呢!”
看来这位蠢货王子还有着自己并不受待见的自知之明——这大概是乔伊·阿班特话音落下之后,在场所有下仆的一致想法了。
管家点头哈腰地赔罪道:“殿下您这样说可真是太让我惶恐了。我们可都是在尽心服侍殿下,不敢有任何不敬之心。”
“未必吧。”乔伊·阿班特冷哼了一声,指着赛兰说道:“这个侍卫刚才还对我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我倒想知道这就是他的尽心尽力吗?”
赛兰并没有理会乔伊的指控,而是转过身对管家说道:“方才王子殿下执意要去街上,我只是尽职在劝谏他而已。”
管家在乔伊·阿班特要再次说话之前,抢先接过话头,对赛兰训斥道:“殿下想要做什么,难道是你一个小小的侍卫可以任意置喙的吗?还不赶紧向殿下认错?!”
话虽如此说,但管家既没有给赛兰道歉的时间,也没有给乔伊·阿班特继续发难的机会,而是继续说道:“殿下,您的要求我几天前已经向上面反馈过。您是我国尊贵的客人,我们怎么可能限制您的自由,只要您能带够护卫,自然可以在帝都任意游览。”
乔伊·阿班特果然被这一消息转移了注意力,目光蓦然一亮。
而赛兰则眉心微动,不着痕迹地瞥了管家一眼。
乔伊·阿班特并非真的只是个一无是处的蠢蛋——至少他并非蠢得无药可救。
在两国关系紧张的当下,乔伊·阿班特作为敌国王子无疑是最有分量的人质,在没有打仗的时候,他的性命当然无虞,可一旦两国开战,他必然要被拿来祭旗。
因此,一听到自己得到了出入宅邸的自由,他也顾不上和赛兰较真,当下带着众多护卫和随从离开别馆,目的地十分明显——帝都大教堂。
跟在乔伊·阿班特身后的两名陪读的贵族少年彼此对视一眼,不知交换了什么信息。而两列威风凛凛的侍卫彼此也相互防备,气氛紧张。
赛兰能够轻松成为乔伊·阿班特的侍卫并不是运气好,而是这位王子身边有帝国多方势力彼此博弈,给了他钻空子的机会。而阿班特今日能够出来,也是上层势力多次交锋的结果。
乔伊·阿班特以为自己迎来了一个机会,却不知是那些看不见的幕后人亲手制造了这机会。小王子一心想要到光明教会求助,竟对身后的暗潮汹涌浑然不觉。
大教堂依旧洁白如碧玉,神像以悲悯的神态俯视着芸芸众生。但比起一两年前教徒云集的样子,如今的光明教会显然萧索了许多。
一方面是因为泰伦斯在校期间对同龄人信仰潜移默化的改变和树立,一方面则是因为帝都贵族众多,对于这个曾经的敌国帮凶仍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而帕西诺公爵执政以来,也将他那铁腕手段用在了对宗教的打压上。
故而,还没有在沙宁派尔站稳脚跟的光明教会眼看着在这片广阔的国土上摇摇欲坠。
当乔伊·阿班特带着大批人马走进教堂的时候,坐在弥撒大厅的零散几个教徒都惊慌地站起身来。
因为最近帕西诺公爵对教会的态度越发严厉,因此当看到许多带着兵器的侍卫进来时,教徒们都以为是针对他们,连忙退到一边,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毕竟是入教没有多久的新教徒,信念仍不坚定,谁愿意为了宗教信仰丢掉性命呢?
正在台上布道的西德尼大主教看到这一幕暗中皱起眉毛。他侧过头吩咐一旁的牧师过去安抚教徒们的慌张情绪,自己则整理衣襟迎向乔伊·阿班特。
“王子殿下光临教堂不知是要祷告还是求圣物?”
乔伊·阿班特遮掩在袖子下面的手指轻轻抽动了一下,尽量平静地说道:“我最近时常睡不好觉,所以想来聆听光明神的圣言。谁知道正巧赶上大主教你今天布道,我想要你听一听我的祷告……”
说到这里,乔伊·阿班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又加了一句话:“——希望您能单独听我祷告。”
西德尼大主教唇角慈和的笑容分毫未变,像是没有听懂乔伊·阿班特的暗示,以包容的目光看向大厅另一边已经被牧师安抚好的平民,说道:“光明神的圣光之下众人皆平等,殿下既然是诚心祷告,那么和其他教徒一起,更能感应到神明的存在。”
西德尼早年在异端审判所任职,后来又成为主教,形形色色的人不知道接触了多少,像乔伊·阿班特这样性格单蠢的人西德尼一眼就能看透。对方眼中翻滚的焦急和慌张实在是太过显而易见。
光明教会如今立场暧昧,只看沙宁派尔和阿班特哪个赢面更大。乔伊·阿班特还以为教会会帮助他,却根本没有搞清楚现在的形势。
乔伊·阿班特几次三番想要同西德尼搭话,都被对方巧妙地搪塞了过去,偏偏他还愚蠢不自知,一心埋怨今天巧合怎么这么多,竟不能和西德尼认真说几句话。
而在弥撒大厅难以看到的死角,一个个子颀长的金发青年躲在石柱之后,视线不时扫向乔伊·阿班特的方向。
一个牧师跟在他的身后,正在悄声劝他离开:“阿尔德雷特少爷,今天来的人太多,大主教恐怕没有时间为您上课,您还是明天再来吧。”
安格斯没有理会牧师的话,视线仍然不离大厅,但他看的却并非是乔伊·阿班特,而是——
赛兰突然凝眉,顺着某种直觉看向自己的斜后方,但是除了工艺精美的雕塑什么也没有发现。
及时躲开的安格斯顺着牧师的带领离开教会,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乔伊·阿班特想要教会帮忙保护他的打算彻底落空。更为准确的说,他压根儿没能向西德尼大主教传达自己的想法,而太阳很快西下,趁着还犹有余晖的时候,负责这位王子安全的侍卫长不顾乔伊·阿班特的几次任性,坚持启程回别馆。
一行人将乔伊·阿班特围在中间离开教堂,西德尼大主教站在教堂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将视线移向天空,被染成红色的晚霞不知为何竟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别馆距离教堂的距离不远不近,若是坐马车回去用不了半个小时,但是带着两列侍卫的时候,速度却很难快的起来。
正当一行人走到人烟稀少的道路时,忽然从拐角处冒出四个身穿法师短袍的蒙面人。事发突然,侍卫们立刻拿起武器将乔伊·阿班特挡在身后。
第114章 chapter114
晚春的天气已经趋入温暖,但是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在帝都高耸入云的钟楼塔顶时,人们却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乔伊·阿班特的死讯并没有被隐瞒住,随着第二天的到来传遍了大街小巷,为日渐紧张的气氛更添一层阴云。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不祥的预感——战争怕是不远了。
不提平民们的惶惑不安,各大贵族的心中却是愤怒不已。
乔伊·阿班特的出行是各大势力相互妥协协商的结果。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比如趁此机会查看乔伊与教会是否保有联系,或是阿班特有没有派出奸细进入帝都和乔伊·阿班特接洽……但无论如何,没人想要这个敌国王子就这样被暗杀而亡——至少对方不该这样突然死掉,以致他们措手不及。
而在财政大臣坎伯尔伯爵的府邸,下仆们更是战战兢兢,不敢大声出气。因为大发雷霆的不仅仅是他们的主人,还有平时深居简出的神秘客人。
说来也怪,明明这位客人看上去不足二十,但是对方发怒的气势却比坎伯尔伯爵更让人惊惧。
泰伦斯将手中的书死死攥住,目光紧紧盯着坎特尔问道:“兰瑟的下落还是查不出来?”
坎特尔伯爵垂下眼皮,不动声色:“对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我仍在让人继续追查,但恐怕仍不会有什么进展。”
泰伦斯眼神晦涩地看了坎特尔几秒,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紧逼:“哪怕有一点消息也可以,请让他们继续搜索兰瑟的下落。”
坎特尔点了点头,见泰伦斯的心情似乎已经有所平静,转而说起乔伊·阿班特遇刺一事来。
“现在他被刺身亡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参与决策的大贵族都在议会上受到攻伐,而帕西诺公爵也因行事独断专行再次受到质疑。虽然这件事的后果十分恶劣,但是对您来说,却不失为一个机遇。”
泰伦斯双手抵着下巴,闭上眼睛长出了口气,屏退脑中纷乱的思绪,赞同了坎特尔伯爵的见解:“你说的没错。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了——不,也许不会再有机会。这件事还需要您的帮助——”
送走了坎特尔伯爵之后,泰伦斯独自坐在被午日阳光晒得明亮温暖的房间里,他的目光却注视着房间里浓重的阴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一直到日光渐渐偏斜,而阴影慢慢攀爬上他放在桌子上的指尖,紧闭的房间大门终于被人打开。
身为苍鹰军团弓兵队长的埃文走了进来。
就在泰伦斯和兰瑟进入帝都没有多久,这个在收集情报和隐匿方面很有能力的部下被劳伦斯军团长暗中要求跟了过来。
现在他显然派上了作用。
“怎么样?”泰伦斯眼中含有期盼地看向埃文。
“正如阁下所料,坎特尔伯爵果真知道关于兰瑟的消息。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埃文曾和兰瑟一起共同经历险境,对方的坚毅和忠诚都令他钦佩不已,因此在得知坎特尔伯爵故意隐瞒兰瑟的消息时,不禁觉得困惑,更为对方愤慨。
泰伦斯轻轻勾了勾唇角,却很难露出笑容。大约是因为他对兰瑟的安危表现得太过在乎,而让坎特尔伯爵有了猜疑——这当然并不是说对方看出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暧昧的关系,而是于泰伦斯当下的处境而言,任何一个让他过于重视的人或物,对他而言都是破绽和弱点。
坎特尔伯爵这样做并不是有坏心,相反,他正是为了泰伦斯着想才会欺骗了他。这种政治家的考量,对于埃文来说恐怕是很难理解的。
所以泰伦斯并没有详细解释,只是说坎特尔伯爵并非针对兰瑟后,立刻询问兰瑟的下落。
埃文微微皱眉,将从坎特尔那里悄悄听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说道:“坎特尔伯爵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是从那四个袭击者的身份和本事判断,里面恐怕有……”他说着,迟疑地看了泰伦斯一眼,“有阿尔德雷特府上的手笔。”
阿尔德雷特——那是泰伦斯的姓氏。但是现在在帝都说起这个词,只会让人们想到它现在的主人,安格斯。
怪不得坎特尔不愿意透露一丝一毫的消息,这恐怕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泰伦斯将眉眼放平,看上去安静又无害,埃文却蓦然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很少看到泰伦斯出手的样子,但是很长时间以来对方给他的印象都是温和而充满韧性的藤类植物,但是这一刻,埃文却仿佛看到了青藤之上生出的带毒的利刺。
“安格斯·艾德……”泰伦斯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变得狠戾。
阴暗的地下室中,照亮这片潮湿之地的只有墙上的四支火把。
男人从短暂的昏睡中醒过来,双臂无意识的挣动几下,拴住他的铁链随之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他的身上还穿着王家侍卫服,再加上那头暗金色的头发,显然就是几天前在阿班特刺杀事件中失踪的赛兰。而那张已经遗失了眼罩,露出来的完整脸庞则证明着对方的另一个身份——泰伦斯正尽全力寻找的兰瑟·舍文利厄。
为了防止乔伊·阿班特被刺杀,兰瑟依靠坎特尔伯爵的帮助,成为王子的贴身护卫之一。谁知道到了最后还是让杀手得了手。
兰瑟回忆起当时突然出现的四个法师,因为下意识地认为对方的目标是乔伊·阿班特而失了先手,结果不仅自己被擒,王子也在随后的真正暗杀中死亡。
要说为什么兰瑟对自己被抓以后的事情了解的那么清楚,还要多亏把他关到这里的那个男人。
他抬头看向顺着石阶缓步走下来的安格斯,表情冰冷。
安格斯歪了歪头,好似看不到兰瑟的冷漠,噙着笑容走到金发骑士的面前。他的个子直到兰瑟的胸口,因此只能仰头看向吊起来的男人,对方坚毅的下颌线条让他不禁看得着了迷。
安格斯自问不是一个喜欢同性的人,可是兰瑟却让他产生了一种类似于爱情的占有欲。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在长久的注视中渐渐喜欢上了对方,还是仅仅出于对泰伦斯的嫉妒。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兰瑟早晚会属于他。
安格斯想到这里,愉悦地眯起眼睛,将手指探进兰瑟的衣襟。他知道,就在他指尖之下,男人的胸膛上,有着和泰伦斯身上一模一样的纹身——更准确地说,那是个神奇的、美妙的法阵。
兰瑟把视线放到跳动的火焰上,努力忽视安格斯的触摸,开口问道:“把我抓来的那四个的法师到底是谁?”
“怎么,你想找他们报仇吗?”安格斯漫不经心地问道。
兰瑟故作傲慢地回答:“我自认能力不输任何人,你的手下怎么可能轻易把我抓住?”
安格斯并没有因为兰瑟话中的贬低而生气,反而开怀大笑起来:“你以为只有泰伦斯那家伙手中才有能人无数吗?兰瑟,你未免把你的主子看得太高,却把我想的太无能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出身——如果我像泰伦斯一样,从小就是公爵府的主人,那么完全可以比他做得更好,登上比他更高的位置!”
安格斯说着,突然摇了摇头:“不——事实上,我的出身又怎么样呢?你看,现在公爵的头衔已经是我的了。他连自己的东西都保不住,而我,却可以不断获取,更多!更多!兰瑟,你所效忠的那个主人才是无能之辈。跟着我,你完全可以得到更好的。”
这样的话,几天来安格斯已经说了不知不少次。兰瑟完全视若无物,他更加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盯着安格斯说道:“你究竟是不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安格斯·艾德。论起阴谋诡计,泰伦斯当然不是你的对手,可你却不敢光明正大地和他较量。”
“闭嘴!”安格斯终于被激怒,“别叫我那个姓氏!我是安德雷莱特,我是公爵的儿子,不是那个肮脏女人的孩子!”
安格斯厌恶艾德这个姓氏,它总是让他想起那个闭塞的村庄、肮脏的房屋和发了疯的母亲。这一切一切,都是安格斯想要尽力忘却的耻辱。
兰瑟冷笑:“就算你住进了公爵府邸,可你一辈子也不可能真正成为一个安德雷莱特。泰伦斯尊贵的身身份绝不局限于沙宁派尔——他的血统远比你要高贵纯粹,他的母亲永远不会变成你的。”
安格斯怒到极致反倒安静下来,他绝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任何一点比泰伦斯差,抓住兰瑟的话嗤笑道:“你说的是对的,泰伦斯唯一值得称道的就只剩下他的血统了。可惜,连他母亲的家族也恨不得他去死呢!”
“而我——”安格斯转了圈,张开双手,“可是连他母族的友谊也握在手中!”
兰瑟屏住呼吸,将一切探问都隐藏在犹疑和愤怒的语气里:“难道你和西兰公国也有联系?”
安格斯拍了拍兰瑟的脸颊,重新变得高兴起来“要不然,你以为我是怎样把你抓回来的呢?西兰想要暗杀乔伊·阿班特那个蠢货,而我想要你,我们一拍即合。否则怎么会那么巧,暗杀也在同一天进行?”
事情远比安格斯寥寥几句话复杂得多。其实西兰公国率先找上的是教会。光明教会如今的地位显得十分尴尬,他们不顾忌阿班特的态度,执意进驻沙宁派尔。看中的就是这个国家不逊于阿班特的强大,以及远超阿班特的富饶。但没想到,沙宁派尔上层社会对教会的排斥居然如此强烈——要知道普通平民的信奉可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现在,过去的盟友已经对他们失去了信任,而现在的盟友——哦,光明神在上,他们压根儿还没结盟呢。
摆脱眼下这尴尬处境的唯一办法,就是战争。教会的能力在战争中才会大放异彩,到时候总有一方向他们妥协——甚至,教会会在两大强国的战争中成为获益最多的那个赢家。
而西兰公国,也在期盼着战争快些到来,能够带给他们彻底独立的足够砝码。
两个势力就此打成共识。而作为下任圣子培养的安格斯,则代表教会接受了这一任务。他的公爵身份能够为西兰在沙宁派尔内自由活动带来便利。
西德尼主教曾告诫过安格斯绝不要向任何人说出他和刺杀事件有干系,教会不能在这种局势下给自己抹黑。
但安格斯自觉兰瑟即将成为他的仆从,因此并不十分警戒。更何况他的话中并没有提到教会。
但他和教会私下的关系早就被留在帝都的暗探知晓得一清二楚。因此安格斯的话刚说完,兰瑟立刻就有所联想。
他在被抓之后看到安格斯,就已经想到了对方和暗杀事件有所牵扯,但是当安格斯真的承认,兰瑟仍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你要和西兰联手?乔伊·阿班特一死,沙宁派尔就会立刻陷入混乱的局面,它可是你的祖国啊!”
安格斯轻轻瞥了他一眼。
一个人从小就生活在贫穷和苦难当中,遭尽白眼,受尽折磨,他的世界当中连一个完整的家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有国家的概念?
沙宁派尔也好、教会也好,公爵也好、圣子也好,有些人觉得得到才珍贵,而对安格斯而言,是因为珍贵才想要得到。
他不会同任何人去说那些造成自己的过去,也许在他最开始的生命当中什么都没有,但至少有骄傲。
这骄傲一点一点成就了他,也许,在将来也会毁掉他。
安格斯不认为兰瑟能够理解他。事实上,兰瑟也确实无法理解他。对于正直的骑士而言,可怜和可悲并不足以成为一个人做坏事的理由。
而用自己的悲惨做借口,再去让无辜的人变得悲惨,那么这个人也只能用病态来形容。
从根本上讲,兰瑟和安格斯就不是一路人。
兰瑟没有等到安格斯的回答也并不在意,他动了动手臂以缓解双肩的疼痛,重新闭上眼睛。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便不再理会安格斯的存在。
安格斯意识到兰瑟的无视,这几天对方一直在用如此傲慢的态度对待他,这重新点燃了安格斯的怒火。
他使劲儿捏住兰瑟的下巴,尖锐的指尖因此在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
“怎么不说话了?让我猜猜——你一定以为泰伦斯很快就会来救你,对吗?”
兰瑟睁开眼睛盯着安格斯。
安格斯笑道:“在想我为什么知道泰伦斯还活着?我当然知道——”
他将兰瑟的衣襟使劲扯开,露出那枚精巧细致的法阵:“他当然没有死,你说对吗?”
兰瑟的表情终于变了,安格斯愉快地笑起来。
“你如此衷心于他,不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吗?依靠着法阵所联系起来的关系——事实上,我那个哥哥也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第115章 chapter115
在坎特尔伯爵的安排下,泰伦斯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王宫。但他并没有急着闯进议会大厅,而是在门外驻足,安静地听起墙角来。
直到里面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泰伦斯才整理衣襟,准备现身。但是就在他的手握住门把的时候,心脏的位置却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
那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胸膛中扯出来一般。
泰伦斯不禁按住胸口闷哼了一声。
他身后的侍卫连忙扶住他,问道:“阁下,您没事吧?”
泰伦斯摆了摆手,那阵疼痛很快过去,他猜测大概是最近过于忙碌而引起的,但心中却有一种恐慌萦绕不散。只是现在并不是细究的时候,泰伦斯喘了口气,推开大门,对王座之上已经怒急的莱昂内尔·帕西诺说道:“想要造反的不是别人,正是伯父您才对吧?”
帕西诺不可置信地看向泰伦斯,他知道泰伦斯没死,但他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面前。
“你们今天如此咄咄逼人,就是因为这小子?!”莱昂内尔·帕西诺怒吼道,“你们难道以为这小子可以在眼下的局势中有所作为吗?他还不足二十岁!我!才是能够统治沙宁派尔的那个人!”
“您的自信已经可以称之为自负了呢,伯父。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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