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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怼你不成佛-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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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扫了那几颗头颅一眼,讶异得脱口而出。
  这一声呼喊唤回了所有人的神智。
  厅内静了一刹,旋即所有修士都起身倒酒,朝着谢昼纷纷举杯,目光中既有忌惮敬畏,又有热切拉拢。
  方才还被冷落在旁的酒菜顿时变得炙手可热,所有人都坐下,开始吃喝说笑。
  筑基斩金丹,还是极为难缠的劫数。
  一众修士终于意识到,谢昼和他们,不太一样。
  “怪不得谢道友一直闭门不出,原来是胸有成竹啊!区区几个小劫数,哪儿能挡得住谢道友一剑之威?哈哈哈,来,此杯在下敬谢道友!”
  “谢道友真乃我辈修士典范,李某敬你!”
  “一人一剑,当真是绝世剑修风采,佩服,佩服!”
  厅内的气氛很快热烈起来。
  古木门的方脸修士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但很快压下去,全当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重新倒了一杯酒,和善笑着去给谢昼敬酒。
  流花宗的三人也是震骇,不得不叹一声佩服。
  自己以为的绝境,却不想只是别人随手一抹的小麻烦。
  “诸位客气了。”
  谢昼来者不拒,一一接下了他们的酒。
  这一场晚宴可谓是宾主尽欢,直至半夜方休。
  次日天不亮,雪停,天朗气清。
  谢昼孤身回到了无厌和程思齐的小院,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棺椁,然后将自己的本命剑抛出,化作一把巨剑,漂浮在离地面一两尺高的空中。
  谢昼把棺椁放到剑身上,御使飞剑,慢慢走出了小院。
  黑衣女子和鹤城主等在门外。
  “墓地选好了,就在南山,和邻里街坊们都在一起,二老想必也自在些。”鹤城主低声说。
  “有劳城主了。”谢昼颔首。
  鹤城主笑了笑,没再言语。
  漆黑的棺木卧在一柄寒光凛冽的巨剑上,不快不慢地穿街过巷,向前行进。
  谢昼抱着牌位走在前方,鹤城主和黑衣女子跟在一侧。没有哀乐,没有哭声,唯有轻微的剑鸣,震荡着深冬的寒气。
  “是无厌师父和程大夫出殡了……”
  包子铺的门打开,年轻的老板看到这行奇怪的出殡队伍经过,呆了一呆,然后回身关上铺门,拽起一条白布绑在身上,快步跟了上去。
  “这小子可舍得送人走了。”
  七姑娘和她家和尚走出来,彼此搀扶着,跟上队伍,“我真是老了,这一打眼,还想着无厌师父和程小大夫年轻时候的模样呢,那个俊呐……”七姑娘絮絮叨叨说着。
  然后又有许多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响起。
  有老有少,踩过厚实的雪面,走在这巨剑与棺木之侧。
  有人低声言语,像是跟老友交谈一般,对着棺木又笑又叹。也有人沉默摇头,手按在棺木上,静静听着剑意铮鸣。
  这条逐渐壮大的送殡队伍,在城门口停下。
  谢昼回身,看着队伍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底恍惚地掠过一丝明悟。
  人生在世,注定是因果缠身,斩不断,理不开。这些因果令人烦恼,不得清净,但也令人感念,造化非凡。
  “要下雪了,大家都回去吧。最后这段路,我送师父和师爹。”
  谢昼朝众人一拜,温声说道。
  他抬眼望去,也看到了站在城门内的一众燕北修士,都在默默相送。
  七姑娘拍拍谢昼的胳膊:“去吧,好好送送你师父和师爹。”
  谢昼点头,目送燕北城的人转身回城,才继续御使飞剑,朝前走去。
  然而走了没两步,他的脚步便停下了。
  燕北城外的官道中央,站着一名抱着琵琶的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所站的位置仿佛便是晨昏的界限。
  在她身前,是燕北如常的清晨白昼,而在她身后,却是漆黑如墨的子夜。
  一只只火红的灯笼无人提着,漂浮游离在幽深不可见的夜色中,偶尔有狰狞的人面在灯笼纸上一闪而过。
  “燕北谢昼?”
  红衣女子抬起脸来,半边明艳绝伦,半边形如鬼魅。
  她饶有兴致地瞧了谢昼几眼,娇滴滴一笑,“就是你昨夜弄死了那几个小家伙?看样子是有点本事,人也长得俊俏。”
  她哀怨地叹了口气:“可惜了,若不是燕北的地脉实在重要,不容闪失,奴家还真想放你一马呢。”
  “但眼下,也怪不得奴家心狠了。”
  清婉娇媚的话音未落,那红衣女子便陡然探出一只青葱玉手,铮地一声拨动了琵琶。
  这一声琵琶音,耳闻如清水般寡淡,但气息却石破惊天,裹挟着万钧之力,轰然掀动了八方风雪。
  天空中浓云再聚,更胜以往,隐隐竟透出了血色,如一只巨大的手掌般,狠狠压向了燕北城。
  燕北城的护城阵法自动激发,眨眼便如脆弱的气泡般,啪地碎裂。
  “元……婴……”
  谢昼唇瓣一动,五脏六腑裂出的鲜血立刻溢出唇角。
  他硬挺着脊背,手指慢慢一收,载着棺木的本命剑陡然缩小飞回,被他握在手中,发出不甘的铮鸣。
  他退不得,所以唯有一战。
  “真有勇气呀,小郎君。”
  红衣女子掩唇一笑,媚眼如丝,好似看情郎一般脉脉深情地注视着谢昼,但手上却是不停,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琵琶弦,犹如在看垂死挣扎的鼠蚁一般,漠然逗弄。
  那一盏盏红灯笼从她背后的夜色中飘出,眨眼便将谢昼围住。
  眼看着谢昼陷入鏖战,红衣女子懒懒一抚鬓发,朝着城内叹息道:“莫要垂死挣扎了,乖乖打开地脉封印,本座瞧着顺意了,兴许便饶这一城的性命,也不说准。”
  她的声音很低,但响在燕北城内却如雷霆一般,震骇人心。
  “地脉?什么地脉?”
  所有修士俱都是一脸茫然,“这、这劫数的意思,是要……屠城?”
  有人看向流花宗和古木门的修士,流花宗老者满面焦急,见状瞪眼道:“看老夫做什么?老夫在这燕北修行多年,就没听过什么地脉一说!便是真有这地脉,也是在紫衣盟手中,岂会容我等小宗门沾染?”
  “没人知道地脉,那我们该怎么办?”一些散修大惊失色,“那可是元婴修士!”
  方才的威压并非是针对他们的,都已是令他们心神震荡,几要动摇根基。若真是动起手来,恐怕连这女子一口气都挡不住。
  流花宗的老者目光怔了怔,看向古木门一直沉默的那名女修。
  “木凤仙子。”
  他喊了那女修一声,面上露出苦笑,“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今这一步,你们古木门莫非还想置身事外?这生生不息源水阵……还请木凤仙子,助我一臂之力!”
  木凤仙子默然片刻,一叹:“我可以用我古木门秘法,助你将阵法提升到能抗元婴一击的程度。但你也知道,便是如此,也只是苟且一时,我们根本挡不住第二击。”
  “紫衣盟的人就算来得再快,恐怕也只能来为我们收尸。”
  此言一出,所有修士都是一静。
  流花宗老者神色几度变化,最后还是狠狠咬了咬牙:“与其等死,不如一试!”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流花宗少女,塞给她和另一名流花宗男修一枚玉佩,“莹儿,此宝可让你短暂隐匿气息,抵抗半刻元婴威压。我和其他道友在此布置大阵,你便……去把那棺木里的东西取出来吧。”
  “到了这个时候,谢道友要是还要怪罪,那便怪我吧!”
  流花宗老者的坚决立刻便坚定了一片人心。
  不少修士都来帮忙布置生生不息源水阵,但也有些修士想趁机偷偷溜走,但这些人刚一踏出燕北城的范围,便尽数悄无声息地化作了飞灰,连一丝声息动静也无。
  “嗯?有两只小老鼠?”
  红衣女子还是察觉到了流花宗两人的靠近,慵懒抬眼,便要吹出一口气,让两人如之前所有妄图逃走的修士一般,灰飞烟灭。
  但也就在此时,被逗弄着陷入苦战的谢昼却忽然浑身一震,周身金光大盛。
  天空异象乍现,劫云破开红色阴云,凝聚着吞吐的雷霆,出现在燕北城方圆数十里的高空。
  “结丹天象?!”
  红衣女子一愣,万万没想到谢昼竟然选择在此时结丹。
  也就是这一愣,让她暂时忘记了流花宗的两只小老鼠。
  而这一男一女两只小老鼠,也便趁着这金丹天象充斥天地的空当,飞快地摸到了之前被飞剑推回城门下的棺木边。
  “果然有禁制!”
  被唤作莹儿的少女低喊一声,“师弟,我破禁制,你从上面用力把棺盖推开!我已经闻到生气了!这样浓郁的生机,一定会是大阵最好的阵眼!”
  “好,师姐!”
  年轻男修赶紧答应着,运起一身炼体修为,奋力去推棺盖。
  谢昼剑法了得,但对禁制一道实在是一般,比不得少女既有天资又肯钻研。
  没用几息,禁制破灭的光芒便闪烁不断,年轻男修感觉到手下的阻力越来越小,不禁加大了力气。
  棺盖慢慢倾斜,露出里面的模样。
  年轻男修用力推着,下意识朝里一看,手上便陡然一顿,愣在当场:“师、师姐,棺、棺材里……有人。”
  王莹破开最后一道禁制,脱口道:“什么人啊,只是两具死人尸骨罢了!停灵了三个月,说不得早就冻僵了腐烂了,你不是胆子最小吗,看着也不害怕?赶紧拿东西,大阵还等着……”
  说着,她顺着师弟的视线随意看去。
  嗓子里的声音猝然而断。
  一双幽黑如渊的眼自棺内望出来,清浅如水的笑意从那俊逸秀致的眼角眉梢淌出来,丝丝缕缕,糅杂着极致的温柔与冷淡,令人见之震撼。
  眼睛的主人抬起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唇上,朝着两人低声道:“嘘,别出声,我吓吓他们。”


第八十三章 
  金丹雷劫凝聚。
  狂雪封城; 雷裂穹苍,莫大的天地威势欺压而来; 几乎让整座燕北城摇摇欲坠。
  成千上万的凡人门户紧闭,只能透过糊黄的窗纸,望见一两道如神罚降世般的惊天雷霆。
  “苟延残喘。”
  红衣女子微变的神色很快便又恢复成懒散轻蔑的笑; 只是这一次,这笑意里掺杂了浓浓的不悦与冷酷。
  她看中把玩的蝼蚁; 居然还真想反抗。这自然是惹人恼怒的。
  “你准备不足,强行破境; 便是能顺利结成金丹,也不过是个劣品玩意儿。多留了几口气的蜉蝣罢了; 端的惹我气闷。”红衣女子曼声说着; 抱着琵琶瞧着谢昼渡劫,也不再拨弦。
  金丹天劫,她若干涉; 便得一块挨着雷劈。
  所以她等得,而且便是谢昼凝成金丹,也无法和她一个元婴叫板; 她没必要去冒天劫的风险。
  谢昼资质极佳; 便是在此种生死危机之下; 强行突破; 也算是颇为顺利地扛过了雷劫。
  雷云遍布的天空稍稍漏下一线明光,所有透体而散的金色光华如被一只巨手握住,尽数收敛回体内; 凝作了一颗萦绕着濛濛之气的金丹。
  只是这金丹略有黯淡,并不完美。
  “也算是天纵之资,可惜不过是个小城散修。”
  眼见天劫散去,红衣女子再度露出半面娇颜,抿唇轻笑,“你可是耽误了本座不少工夫呢。不开启地脉也无妨,待本座挖了你的心肺,搜魂一看,自然知晓这地脉究竟。”
  “小郎君,莫怪本座无情呐。”
  手腕一转,铮一声琵琶吟,满城雪色瞬息暗了下来。
  红衣女子抱着琵琶一步一步向前走。
  每走出一步,身后的夜色便扩散一分,如同噬血的剧毒一般,迅速地入侵了燕北的白昼朗日。血红的灯笼突兀地出现在城门上,风吹着灯笼摇晃,模模糊糊地映亮城门上的字。
  那铁画银钩的燕北二字,竟似被鲜血扭曲,如挣动的毒蛇般化作了酆都。
  两扇巨大的城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动着,缓慢闭合。
  “等这扇门关上,燕北便是一座真正的死城了。”
  红衣女子已走到了谢昼面前。
  她扬起脸对谢昼轻轻一笑,“谢驻守,你还挥得动剑吗?”
  谢昼眼中遍布狰狞的血丝,他死死盯着红衣女子,但却分毫也动弹不得。
  随着红衣女子一步步地靠近,他的耳边开始充斥着无数怨鬼的哭嚎,如同尖锐的利爪在抓挠耳膜。
  那些利爪还能穿透他的胸腹。
  恶劣地攥住他的心脏,挤压碾捏。也有锋利的指尖挑起他的肠子,量着长短切成几段。甚至他刚刚凝结的金丹,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被鬼爪如玩弹珠般弹动着。
  “我的剑……”
  唇瓣一开,大股的血水涌出谢昼的嘴,几乎刹那便染红了他半边身子。但他却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一般,目光平静而锋锐地盯着红衣女子,一字一顿嘶哑道:“会杀你。”
  “大言不惭!”
  红衣女子怒色一现,反手便是一掌拍向谢昼脑袋。
  这一掌不同于之前的招猫逗狗,携着十成的元婴之力,若是拍实,谢昼顷刻便是灰飞烟灭的结局。
  但也就在这一掌落下之时,谢昼之前完全僵在原地的身躯竟然诡异一折,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这一掌。
  “铮!”
  一声如空谷幽泉般的清越剑鸣,却带着无穷的不甘与杀气,如饱蘸了血色的墨,淋漓地在这一方天地倏地甩开。
  “剑意?!”
  红衣女子一惊,一边愕然于谢昼的剑道天赋,一边不敢懈怠,琵琶一扬,猛地拨弦。
  如银瓶乍破,天崩地裂,这琵琶声中攻伐之意大盛,无数明晃晃的刀剑与阴诡的暗流一同向着谢昼扑去。
  “就算是悟了剑意的金丹,又能如何?”
  红衣女子眉目陡然一厉:“给我死!”
  成千上百道剑光分化,一股锋锐无匹的意境加持,刹那让这剑光化作剑雨,铺天盖地地迎着红衣女子的弦声洒下。
  只是稍一凝滞。
  旋即所有剑光便纷纷折断摧毁,黯淡坠落,竟无法再多阻拦那琵琶声一刻。
  谢昼脸色沉凝平静,他仿佛不知疲倦一般,疯狂地挥剑,无数剑光前仆后继而出,又徒劳坠毁。
  第一道琵琶声刺穿了谢昼的大腿,他猝然向前一倾,半跪在地。
  又来数道刺耳阴诡的弦声,不可阻挡地射穿了谢昼的四肢,如最尖锐的钉子一般,穿过谢昼的身体,以一股强大的力道,带着他向后射去,将他狠狠钉在了城门之上。
  酆都染上了活人血。
  “咳……”
  血浆糊住了谢昼的咽喉,他碎裂的视线尽是殷红,但他握着剑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
  红衣女子看着他,阴森一笑:“初入金丹,便想战我元婴。莫说你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剑修,便是几十年前那些玄剑宗的天才又如何?敢抗我劫界,都是死路一条!”
  说着,她举起手掌一握,便要捏碎谢昼的头颅,彻底了解这一场战斗。
  城内流花宗与古木门等人见状,顿时面如死灰。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流花宗老者须发皆乱,一副癫狂仓皇的模样,一把拽住跑进来的那对师姐弟,目中射出强烈的期盼,“东西呢?生机强盛之物呢?你们两个有没有将那棺木内的东西带回来?说话啊,莹儿!”
  王莹一脸惊魂未定,目光呆滞地讷讷道:“棺、棺材……”
  “唉。”
  古木门的木凤仙子沉沉叹了口气。
  她之前三四十岁的容貌似是变得更为苍老了些,此时她站在未完成的大阵中央,望着外面蔓延的猩红浓雾,摇头道:“元婴级别的大劫数……果然是十死无生。”
  “王道友,别为难莹儿了,”她苦笑道,“看来他们毫无所获。我们如今,便是能抗一时,算一时吧。”
  此言一出,流花宗老者身形便是一僵,肉眼可见地枯老佝偻下来。
  周围所有修士也都面如死灰,仿佛已然看见了自己如谢昼一般凄惨至极的下场。
  场内突然寂静,只剩下王莹发怔一般的讷讷低语:“棺材……棺材……”
  流花宗老者抱住王莹的脑袋,两行老泪落下,正要出手安抚自家后辈的心神,却忽然看见王莹涣散的眼神一凝,颤抖的唇中终于吐出了完整的一句话:“棺材……棺材里,有人!”
  像是为了回应她这句话。
  停放在城门口的那副黑木棺,突然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嘎轻响。
  原本在诡异之力的作用下缓慢闭合的城门也倏地一停,仿佛被什么卡住了一般,僵住不动。
  门上血色的波动如遇天敌般,尖叫着退去。
  红衣女子浑身一震,想要握紧的手定在了半空,仿佛落入了凝固的泥沼。谢昼身上淌落的血水也滞住了。
  风静,大雪亦凝。
  城门前的一片天地好似瞬间固作了一副静态的画般,尽是无声无息,静止凝然。
  就在这令人无法反抗的寂静里,一只手从那口黑木棺里伸出来,按在了棺材边缘,稍一用力,便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一跃而出。
  这身影跃出的同时,拈来一片雪花,轻轻一扬,变作了一袭素白的僧袍,裹在了身上。
  他做完这一切,却没立刻对谁动手,而是垂眼看向棺内,探手屈指,狠狠弹了棺内人一个脑瓜崩儿。
  “哎,疼……”
  又有一只手,快速捉住了年轻僧人的手,一道清越委屈的声音传出来,“刚醒你就欺负我。”
  无厌反握住程思齐的手,将人拉起来,重塑身躯复得光明的眼中含着纵容又促狭的笑意:“还和我赖着?你的好徒弟都要被当西瓜捏了,你个做师父的,也真躺得住。”
  “不赖你。”
  程思齐跪在棺木边缘,仰头亲了无厌一下,埋首在他衣领处深深吸了一口,闷闷道,“还是这样好,我想我们都活着。”
  说完,他终于舍得抬头看一眼被钉在城门上的谢昼了。
  “徒弟。”
  程思齐从棺内翻身出来,边弯腰捡起棺内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剑,边道:“为师教你练剑十年,一直都是口述,从未真正教过你一剑。本以为你天资不错,能够领悟,却不想你真是个十足的蠢蛋。”
  他持剑转身,“也罢,今日为师就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剑修。”
  话音落,无厌心神一动,这片犹如被封禁的天地便瞬间活了过来。
  谢昼从城门上坠落,边吐血边爬起来,满目茫然与惊愕。
  红衣女子尖叫欲逃,却还没容动作,便有一点无形锋芒,落在了她的眉心。
  “道友何必用化神之身,以大欺小?”
  剑芒将落,苍穹西方忽然传来轰轰震响,伴随着苍老女声,出现了一只血红的灯笼,在不断地滴着血。
  程思齐却不理她。
  迈步向前,他偏头看了身旁浑身是血的谢昼一眼,道:“看好了,徒弟,这是为师的极情剑道的第一剑。”
  他抬手,朝着西方天空挥出一剑。
  “道友莫要欺人太甚!难道你灵界想提前挑起两界大战不成?”
  血红灯笼阴狠冷笑,骤然燃起一道猩红火焰,烧得周遭流云与虚空都扭曲,就要抵抗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
  “此乃稚子之剑。”
  程思齐轻声道,“为师年幼,于万剑冢中选中了极情剑道,一腔纯真赤子之心,暗合大道至简,于是得以窥此道入门。”
  随着程思齐的话语,那一剑已然落下。
  不需什么花样与招式,便是如此简单的一剑,直接便砍断了那簇火焰,将那只血红灯笼刺了个对穿。
  有白影从灯笼内飞出欲逃,被剑锋余光扫到,化为灰烬。
  “极情剑……”
  那白影发出最后的尖啸声,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惊惧,“你是程……程……”
  谢昼望着消失在天穹尽头的那一抹剑光,神色震撼。
  “这边,是回家的路。”
  燕北城的上空云开见日,一扫压抑,程思齐却没朝城内去,而是直接朝着一个方向迈步。无厌笑了笑,轻轻握了握程思齐的手。
  谢昼不明所以,但自然是要紧跟上去。
  方才的这一剑,是他这一生都未曾见过的。
  简单,质朴,却又撕开了规则,好似如火的炽烈单纯。
  谢昼不知道程思齐选的是什么路,好像只是几步下去,周围的景象便飞快变换,陌生至极。
  时而有悬崖深涧,时而有高山大泽,时而有荒野星空。
  走了一阵,前方出现一道紫色的虹桥。
  “玄剑宗余孽,程思齐。”
  那虹桥里传来冰冷的声音,“没想到你当初不过是个小小出窍,如今却历劫不死,修成了化神。不过便是如此,也容不得你嚣张!”
  程思齐瞥了那虹桥一眼,转头对谢昼道:“看着,这是第二剑。”
  白衣翻飞,一剑横斩。
  引动天地为脊,日月为锋,锋锐无匹,一往无前,直劈向那横亘虹桥。
  “此乃少年之剑。”
  程思齐道,“少年疏狂,有志乾坤。我修行多年,不曾受挫,战无敌手,曾入十万大山斩妖,也曾于冥狱深渊历练,养就一身杀伐无匹、气势轩昂的剑意,最是锋利。”
  “程思齐,你敢与我紫衣盟动手!”
  虹桥震颤,那声音陡然变得惊慌,似是启动了什么阵法,令虹桥的紫光倏地黯淡模糊,撑起了一面防护阵。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罢了。
  那防护阵几乎在撑起的刹那,便如气泡般破碎了。
  这锋利无比、气势冲霄的一剑落下,直接将那虹桥拦腰斩断。无数紫衣修士自上如蝼蚁般四散坠落,惊恐逃离。
  程思齐没再追杀,只是眉眼一冷,喊了声:“告诉其他宗门,吃了我玄剑宗的,是时候都给我吐出来了。”
  “今日我回玄剑宗,拦路者,来多少……杀多少!”
  杀意冲天而起,引风云变色。
  周遭虚空中无数窥探的眼睛都是悚然一惊,其中大部分思忖之下,悄然撤离了。
  谢昼望着那半边残破的虹桥,心中恍惚地闪过了些什么。
  三人继续向前。
  又不知走了多久,路边出现一位拄着拐杖的无头老人。
  老人坐在一块巨石上,断颈稀稀拉拉地淌着血,那血汇聚向下,全数流进了他手捧的破碗里。他晃了晃那破碗,从腹内传出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
  “恭喜剑主与佛主历劫而归,修为更上一层。”
  这声音阴笑道,“灵界既然不仁,两位又何必同他们讲义?不如加入我劫界,我等定会奉二位如灵主一般,忠诚不二。”
  “林空鱼让你来的?”
  程思齐一路上已从无厌口中得知林空鱼才是真正的灵主的事,他见老人应了声,便又一笑,再度挥出一剑,“那你就回去告诉林空鱼,别整天什么都不干,就知道异想天开。”
  剑光起,老人立刻一甩手里的破碗,倒出一片血色江海。
  “徒弟,这就是为师的成道之剑。”
  程思齐目露回忆道,“极情剑道难成金丹,古来困死无数天才。为师为了结丹,选择了入凡,神魂投胎。却不想,那时负责为我测算投胎命盘的天机宗早已背叛,令我沦为魔种,尝尽辛酸。”
  “我本要生情再斩情,以成此剑道。”
  他看向无厌,双眼如星般明亮,“但那时候你师爹自封修为来凡间,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我。即便他或许只是为了任务,但我还是深陷其情。”
  “我咬过他的喉咙,他碎过我的金丹。轮到成道那一刻,我选择了最不保险的一条路,将自己的道放在了他身上。此情,我斩不了,断不开,为它疯狂欲魔,为它痴嗔化癫。”
  “所以称极情,至情至性。”
  话音落,前方道路忽成一片绝崖。
  却原来是这一剑,竟直接斩断了此片陆地,化高山为深谷,重塑此方规则。
  “他竟然……这样强了。”
  遥远的冥狱深渊,林空鱼端坐在一方古老的祭坛上,蓦地睁开眼,透过一片流火的天空,遥遥地看向无厌与程思齐所在的方向,“齐暮,这就是你固执的依仗吗?”
  他怔怔出了会儿神,才干涩地闭上了眼,低叹道:“可是,我也有我的不可说。”
  这一剑,也同样落在了许多人眼中。
  所以当无厌三人终于走到昔日玄剑宗的山门处时,侵占了此地数十年的那些宗门早已逃得一干二净,唯有一些重建的房屋楼阁,还伫立在原地,空空荡荡,寂然无声。
  程思齐抱剑站在山门前,注视了远处被填作湖泊的深坑片刻,便抻着一身懒骨头,往无厌背上一趴。
  “好累。”
  他嘟囔了声,像逃避噪音的某些小动物一样,使劲儿往无厌后领里钻了钻,心满意足地咬了口,闭上眼不说话了。
  谢昼犹在那三剑的震骇中,却不想一转头就看到如此令人牙疼的一幕,顿时捂着腮帮子挪了挪,吞了无厌给的丹药,蹲到一边疗伤去了。
  以前老的时候就为老不尊,眼下模样年轻了,还更不要脸了。
  看程少宗主装逼装累了,无厌把人揽过来,单手抱住,向着四面翻滚的云海扫了一眼,扬眉笑了声:“落入尘网中,一去七十年。诸位,好久不见。”
  他说着,挥手捏山岳作剑,聚云峦为风,只几刹那,便重塑了记忆里的半个玄剑宗。
  就在这翻云覆雨间,无厌往前轻踏一步,便有啪地一声脆响。
  虽轻,却震彻天地。
  “他……突破大乘了!”
  无数惊悸震撼之声响在那些遥远的宗门内。
  与此同时,无厌的声音传向四面万里之遥:“百日后,灵界玄剑宗重立山门,请诸位道友,前来观礼。”
  他顿了顿,又带着十足的杀意和笑意补了一句,“不来也行,但得记得送贺礼。”
  “谁让我家思齐的窝,被你们搬穷了呢。”


第八十四章 
  日挂霜林。
  起伏的峰峦冰盖雪亮; 如开锋的刀刃。有流淌的金芒银辉自其上寂寂而落,渲遍了林间纵走的雪狐; 与破冰而开的溪涧,熏得这一片群山都昏昏欲睡,暖意融融。
  无厌只看了这美景一眼; 眼前便被一只手遮住了。
  这手的掌心犹带着一层薄薄的汗潮,骨节圆润处还印着一处牙印; 虚虚地拢上来,盖上一片热腾腾的气息; 驱散了漫山遍野的寒凉。
  “山水而已,有我好看?”
  不要脸的话极其嚣张又透着理所当然响在耳畔。
  细小的亲吻贴在脸上颈侧; 无厌感觉到怀里的人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勾着他的手指,像琢磨什么玉石物件一般,用柔软的指腹缓缓摩挲着; 还趴在他身上翻了个身。
  “还闹。”
  无厌按住程思齐的腰,手掌抚过他汗湿的背,嗓音低哑带笑; “九十多天了; 腿不疼; 腰不酸; 还没挨够教训?”
  “我可是剑修。”
  程思齐边趴在无厌身上对他动手动脚,边含糊道,“就我这体魄; 别说九十多天,就是九十多年,我也照样双修时战得过你。乖,无厌哥哥,躺着,我想骑……”
  满嘴的骚话还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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