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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乱神-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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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神棍是秦之然的好友或是随从。
  当下良生颇为抱歉道:“咦,以往这时节不太下雪的……在下先带贵客前去歇息吧,下雪了也不好下山了。”
  秦之然已完全不想理会那道士,反正到了朱明峰上也不用发愁房钱饭钱了,当下将银子给了他,让他自生自灭。道士喜滋滋地掂了掂银子,道:“公子你这般爽快,我自是要报答你的,我一向有个规矩,看病送三卦,不准不要钱……”
  秦之然冰刀一般的眼神看向他,道士咕嘟咽了一下口水,道,“准了也是送的,不要钱……”
  秦之然无可奈何,只得让他跟着。良生吩咐几名家人继续抬着软轿,到得客房后将辛晚扶下来好生安顿,又让人去找陆家的大夫来。
  道士颇为不悦:“我就是大夫。”
  良生微笑道:“这位……”
  道士说:“同尘。”
  良生顿了一下,拿不准他是道号就叫同尘还是干脆姓同,只得闭着眼道:“同大夫,在下没有不敬之意。”他说话向来滴水不漏谁也不得罪,“我们少主身体不太好,峰上又寒冷,是以常有大夫在此为少主调理的。同大夫医术高超,自然能保辛公子康健的,不过调理身子,开补药方子,峰上的大夫倒也拿手,贵客临门,陆家峰决不能小器的。”
  同尘点了点头,道:“那也成。”
  良生便笑道:“没什么旁的事在下便先告辞了,这一排三间卧房互相连通,有何需要扯门边银铃就是。”这句话却是对着秦之然说了。
  秦之然扫了一眼屋内,道:“朱明峰这个季节为何会下雪?”
  良生脾气甚好,这般问题也还是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此地便是这样的,峰上寒冷,碧晴海别处下雨时此处便下雪。不过所谓秋高气爽,到得如今时节确实下雨也不多,今日是正赶巧了。”他随着秦之然的目光看了一眼,立刻会意,又笑了笑,“在下理会得,我们少主身子亦不太好,除了花房保暖外,地龙银炭也常备的,不难安排,秦公子等着便是。”
  秦之然心中所想尽被他说中,看着他施施然离开,不免感叹了一回朱明峰上最末等的管事竟也是如此人才。
  良生走后,奉茶、上菜、伺候的侍者婢女流水价地过来,难得的是竟细致到顾及了白稚泽的喜好,菜色中毫无荤腥,连一笼包子点心掰开都是豆腐馅儿。那豆腐馅儿拌了腐竹细细炸过,又滤干了油,清香扑鼻,同尘啧啧称奇道:“这比肉还好吃啊。”
  秦之然在白稚泽已久,不太注重口腹之欲,然而这桌菜果然看似平常却做得精雕细琢,不由得也多吃了一个,又尴尬地辞谢了要过来伺候他进饭的婢女,那婢女也不勉强,浅笑着去帮忙点暖炉。同尘脚高高翘起,眯着眼睛享受美女妹妹的捶腿捶肩,一边还不忘出言调戏:“阿妹,今年几岁?”
  秦之然掩面看不下去,见房内渐渐暖起来,婢女已温温柔柔地去伺候辛晚进食,是一碗煮得软糯清香的碧梗米粥。辛晚被晃了一路,整个人蔫搭搭的,幸而没再昏晕,被暖炉一熏脸上也多了些血色,那碧梗米粥闻着舒服,咽下肠胃间极为熨帖,婢女喂饭的手段亦是一等一,不知不觉竟将一碗粥都吃得干干净净。
  秦之然见他已没有大碍,松了口气,方责道:“不知轻重,半夜喝酒。”
  辛晚抬头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回忆了一会儿昨夜,展颜一笑:“这不是难得没人管嘛。”
  秦之然摇头叹气,说得好像在白稚泽便有人管得住他似的,还不是照偷懒,照胡闹,照喝酒。
  婢女收拾完碗筷,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的陆家老大夫便上门了,给辛晚把了把脉,摇头晃脑地写了张方子交给药童去煎,又摇头晃脑地走了。
  辛晚对这来来回回的排场颇为新奇,不由得道:“陆家果然好有钱。”
  秦之然哼了一声,辛晚悚然一惊:“你不会把我坑陆家十五两银子的事给捅出去了吧?”
  秦之然气道:“没有!”
  倒是同尘巴巴地凑过来,他也没什么修为在身,这冰天雪地颇觉寒冷,搓着手靠近暖炉长出了一口气,道:“来来来,我答应好要送三卦的,左右无事,先来看一卦。”
  辛晚依稀记得就是这人给自己吃了一枚也不知是啥的药丸,没吃死算是命大,不由得好笑,他之前虽昏迷,但并非全无知觉,笑道:“你不是看过面相的吗?”
  同尘“诶”了声,严肃道:“可不敢瞎说,贫道自幼学习紫微斗数……”
  辛晚喷笑,想起陆长荧说过的那位英年早逝,擅长梅花易数的少主胞弟,不由得道:“紫微斗数与梅花易数有何不同?”
  “呃……”同尘道,“紫微斗数算命,梅花易数算卦。”
  “……可是你刚才说要给我算卦。”
  “正是要给你算卦呢。”
  “……可是你刚才说你学的是算命的紫微斗数。”
  同尘被绕晕了,迷迷糊糊着仰头想了半天,最后只得道:“……一法通万法通,万法归一,乃是一家!”说罢生怕辛晚又给出难题,慌忙道,“你生辰八字报给我听听?”
  辛晚沉默着看了一眼秦之然,道:“我不知道。”
  同尘喜滋滋道:“那也成,我给你推算个八字出来……连推八字再解,这就算两卦了哈。”
  辛晚本也是闹着玩,哪会期待这傻乎乎的懒道士真能算出点什么来,笑着点了点头。
  同尘拿出几个铜钱一抛,口中念念有词,右手掐指,架势摆得颇足,未几“咦”了一声,似是十分惊讶,不由得连连看了辛晚好几眼,道:“这可奇怪了。”
  辛晚心头一跳,道:“怎么了?”
  同尘道:“这世上怎会有没有母亲的人呢?”
  辛晚一惊,同尘又端详了他几遍,道:“你看着确实是个人啊,可这人都是人生父母养……难道你父亲竟能自己生你?”
  辛晚笑出声,基本觉得他是在瞎掰,道:“还有呢?”
  “还有更奇啊。”同尘圆溜溜的大眼一转,道,“你命中应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人,但你命中没有兄弟姊妹啊。”
  “啊,还有呢。”辛晚确定他就是在瞎掰,“不问过去,只问将来呢?”
  同尘掐了掐手指,摇了摇头。
  辛晚道:“天机不可泄露?”
  同尘摇头道:“不是,既然是能算到的天机,有什么不可泄露?只是我不敢说。”他忽然正襟危坐,惫懒的脸上难得现出了认真的神情,十分诚恳地道,“公子,你干系到空桑的一件大事……是何大事我还算不出来,但这件大事十年间,不,可能更短便会发生。到时空桑的存亡,俱在你一念之间。”
  秦之然终于听不下去了,道:“一派胡言!”
  同尘跳起来道:“我自幼学习紫微斗数,你这个不识货的混账……”
  “你以前算准过什么吗?”
  同尘理直气壮道:“当然有!我算准青酒旗家老板娘会怀第二胎!”
  辛晚喷笑出来,心想难怪青垣这般温和不善言谈的人会亲自看店,原来是老婆身怀六甲无法照看店铺。凡世怀胎有“藏三月”的习俗,即怀胎头三个月是不能跟别人说已有孕的,以免惊动送子神佛保不住孩子,青垣大约便是因此没有提及。
  辛晚想了想,故意逗他道:“你不是大夫么,大夫望闻问切便能知道女子怀孕与否,这个做不得数。”
  同尘急道:“还有呢,青老板看面相不是多子之人,他如今已有一子,这一胎必然是个女儿。”
  这件事却至少要半年后方能得验真假了,辛晚也不以为意,并不当真,只哄他道:“好好好,到时再说吧。”
  此时药童已将煎好的汤药端来,同尘皱着鼻子嗅了嗅,夹手夺过,道:“放凉再喝。”
  药童唯唯诺诺没有回话,辛晚与秦之然对视一眼,拿这个稀奇古怪的道士没有办法,便也随他去了。
  辛晚发烧未退,当下被裹得严严实实,一个好觉睡到了晚上。窗外雪月交光极是明亮,他在白稚泽从未见过如此奇景,又感觉身上发了汗,松快许多,便裹了厚厚的被子推门出去。
  门外竹影斑驳,此处的竹子与白稚泽的不同,竟通体雪白似玉,长在月光之下,雪地之上,浑然是月光在雪中凝成的影子。
  他低头看竹影在月下摇动,一条条纤细笔直的影子中忽而混入一团煞风景的黑影,那黑影还愈来愈近,一直到得跟前,与他在月下瘦长的影子相合。
  辛晚抬起头,陆长荧的脸仿似被月华洗过的清隽,带着一贯眉梢眼角都在笑的神情,道:“你那个冻僵脸师兄呢?竟许你一个人跑出来看雪?”


第27章 朱明峰(3)
  辛晚眨了眨眼睛,琉璃珠似的黑瞳在雪月下愈加光华流转,然后开口道:
  “我的酒葫芦呐——!!!”
  陆长荧大笑一声,看他把自己裹得跟个棉花包似的,伸手进被子里摸了摸他的手,触手仍是一片冰凉,又抬起来触他额头,却还有些烫手。
  体温不降而双手冰凉,正是明显的病未好之相,当下一摆脸色:“药喝了没有?”
  辛晚道:“没有,同来的神棍让我凉了再喝。”
  陆长荧伸了长长的手臂,辛晚生得有些单薄,裹了一层棉被也能被他揽住肩膀,将他整个人都揽回了房中,伸手去试了试搁在案上的药碗,果然已经凉得透了,若非屋里还燃着暖炉,只怕一层冰也结上了。他凑近闻了闻,笑了笑,回头看时,棉花包已经坐到门槛上去了。
  “喝吧。”陆长荧于是也坐到门槛上,“你同来的神棍还有点门道,这里面加了一味火棘草。”
  他看辛晚一脸无知的样子,笑道:“火棘草原是好的,青持体弱时长头疼脑热也常用,不过青持体弱而畏寒,你虽是风寒发烧内里却有虚火,火棘草刚熬好,药性太烈,于你难免虚不受补,虽不见得加重病情,却也不见得有什么益处。”
  “凉了就好了,来喝药。”
  辛晚不接,将个脑袋斜靠在门框上,陆长荧也不以为意,道:“你倒是运气很好,若是身边没这么个神棍……”
  辛晚插口道:“没有神棍我也不会喝的。”
  陆长荧笑吟吟道:“哦?”
  辛晚看了他一眼,眸色沉沉,却透着什么都明白的通透,低声道:“你们家少主看我不顺眼,恨不得我死了才好,他派来的大夫开的药,我自然不会喝的。”
  陆长荧脸上笑意都没减淡一分,自行喝了一口,强行吻了过去。辛晚拒绝不得,苦涩冰凉的药汤被温热的唇舌直哺进来,让他咽也不是,吐也不是。陆长荧喂完一口,舌尖还意犹未尽地沿着他薄薄的上唇舔了一圈,笑道:“少主给的不喝,我给的喝么?”
  辛晚无言地拿过了药碗,一口喝干,将那只绘着精细彩釉的细瓷碗随手搁在了雪地里。
  斗大的雪片终于渐停,辛晚伸手抓了一把雪,道:“你不问问我怎么病的?”
  说着却也不等陆长荧回答,自顾自道:“我昨夜做了个噩梦。”
  “梦到自己被人锁在一个密闭的大柜子中,触目均是黑暗,手脚却动弹不得,还有一个恶人要将我沉入水中闷死。”他抬起手,看着掌心的雪慢慢化成水,“可能是梦中的人总有一些神奇的力量,我忽然便能动了,摸到了身边用作酒壶的竹筒。”
  说到这里他朝陆长荧一笑:“这还得多谢你偷走了我的酒葫芦,否则酒葫芦可不能像竹筒这般用的……我就将竹筒的底戳破了,又一个用力戳穿了木柜的顶,幸而这河水竟不深,我便将口唇依在竹筒边上,努力呼吸,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看着陆长荧的眼睛,陆长荧道:“然后呢?”
  辛晚霎时觉得有些兴味索然,便强行给故事打上了一个结局:“……然后我就醒啦。”他自嘲道:“原来我只是一个人倚在窗边喝酒,大半夜的一个人喝到醉糊涂了,受了风,鼻子不通,喘不上气,想必是因此才做了这个自己险些窒息的噩梦。”他说着说着便笑出声来,摇头道,“好诡异的梦……”
  不知是因积雪化水太冷还是他身上不适,他握着雪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似是冷得受不了了,迟缓地站起来,道:“还好是个梦,什么都没发生……我药也喝了,病大约也会好的,陆师兄该回去了。”
  陆长荧倏然握住他的手,温暖的手掌摩挲着他冰凉的手指,安静了一会儿,道:“如此美丽的雪月交光夜,不要太扫兴。天亮之前,我答你三个问题,答过就算,以后不会再认。”他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但我今夜回答的,都将是实话。”
  辛晚怔怔望着他,因病而有些干涩的嘴唇微张,陆长荧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道:“想好再问,就三个。”
  辛晚点了点头,陆长荧便又进屋去拿了暖在炉上的茶。这冰天雪地的尚有碧绿的清茶,极为难得,可惜辛晚不懂欣赏,一口牛饮,身上暖和了些,问了第一个问题:
  “你和陆青持是什么关系?”
  陆长荧笑道:“开头就问这个,你吃醋?”
  吃你妈的醋,辛晚腹诽,道:“你只管答。”
  陆长荧道:“我一生都会为青持而活,他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他要我杀人我便杀人,他要什么我便给什么。”顿了顿,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除了这里,都可以给。”
  他回头看向辛晚,见他三缄其口,很显然非常想问一句“为什么”,却又怕就这样浪费第二个问题,生生住了口。当下觉得可爱又可笑,道:“多告诉你一些也无妨。”
  “陆青岚擅长梅花易数,这个你是知道的。青持自小身体便弱,老家主总担心养不活,青岚占了一卦,说将有一个某年某月某时某刻出生的人,能护青持一生。那个人便是我了。”他悠悠道,“我也不是什么迷信之人,只是恰好我重伤之后受了青持的血才活下来,继而发现我要的和青持要的完美重叠,既然如此,便不如按照批命之言,看最终能有什么结果。”
  “从知道我的生辰八字起,陆家的人便当我只是青持的一件物品,甚至有人同我说,少主未知人事,既然你要护他一生,你这个人自然也是他的。我便想,这不行,我可以护他,但我不是物品,我不能连自己都是他的。
  我第一次见青持时重伤刚愈,模样看上去也十分狼狈,青持颇有些看不起我的意思,问我能给他什么。我说我能给你的多了去了,但你得自己选,我能给你除了我自己的一切,或者也可以什么都不给你,只给你当个暖床的。”
  “青持笑得很厉害,他从小便如众星捧月,哪会真缺暖床的?答案自然不言而喻。”陆长荧摩挲着辛晚的手指,“这个答完啦,下一个。”
  辛晚看着他们交叠的手掌,想了想,道:“你我初见……初见那日,你在天澜书阁,找什么东西?”
  陆长荧顿了顿,似乎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微微一笑:“难为你还记挂着白稚泽的安危……放心,我那次并不是要谋划什么对白稚泽不利之事。我只是……听说白稚泽世代相传的荧火莲子供在天澜书阁。”
  荧火莲子,传说中吃下后能生死人、肉白骨,长生不死的神物。
  辛晚自然也是听过这等神物大名,但从未听说白稚泽持有。
  月儿渐隐,东方已微微泛红,陆长荧悠然道:“反正也快天亮了,我长话短说吧。青持幼年时险些死过一次,蒙一位神秘高人赐过一颗荧火莲,也因此我重伤将死时,受他之血得以存活。但因那一次分血于我,青持元气大损,大夫老说他年寿不永,青持尚有心愿未了,必然不能接受什么年寿不永,所以我要再找一颗荧火莲。”
  辛晚叹气。陆长荧柔声道:“你不用担心,我没进天澜书阁,自然也没有得到莲子。”
  辛晚道:“我不担心,你若是真的有法子进去,便也不会被小王八挠得全身都是红杠杠儿。”两人想起当夜情状,都忍不住一笑。陆长荧道:“找不到荧火莲便罢,但青持的命有一半在我这里,他活着一天,想要做到什么,我都为他做到。”
  辛晚心中一痛,忽然便明白了他为何宁愿先看着自己被沉入水底险些闷死,再千里迢迢下峰来救,原是不忍拂逆了陆青持的意思。不过想想陆青持的灵秀,又不由得低声惋惜道:“我看他呼吸吐纳之间修为颇深,还以为……”
  陆长荧不以为然道:“他天资是很好的,但天资争不过天意,可能是陆青岚泄露天机太多,报应在至亲身上。”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便迅速抛开了这些,毫不拖泥带水,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了。”
  照在辛晚脸上的清冷月光已消失不见,换之以清晨的阳光通透着从他脸的一侧爬上另一侧,明光之下纤毫毕现,更显得皮肤细致似软玉。陆长荧等了许久,却听他慢慢问道: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陆长荧眉梢眼角仍是带笑,却未回答。
  辛晚静静地等着他,陆长荧手一指东方,道:“天亮了。”


第28章 朱明峰(4)
  辛晚笑了笑,只觉心里仿佛被粗粝的砂糖来回揉,生疼之中却又有一丝隐秘的甜意。陆长荧从来不是什么温柔体贴会顾虑他人想法的厚道人,若是真的毫无情意,简简单单说一个“不”字对他来说再容易不过。
  他不由得便想起景篱说的云茗师妹,那小姑娘原是和木夜灯景篱等一道进的白稚泽,长得珠圆玉润,颇惹人喜爱。白稚泽女弟子不多,景篱又比其他师兄弟闲暇,云茗便也会来找他一同采莲子。两人逐渐长大,景篱自己心中对木夜灯有鬼,也曾鬼使神差问她有没有偷偷喜欢的师兄,据景篱总结,是这样的。
  “问到虞雪飞时她忙着摇头,问到夜灯时她也摇头,问到付楠、任影,好多个,头都快摇掉啦。”景篱确认云茗不喜欢夜灯,大松了一口气,开心得很,唯独忘记了,提到自己“景篱”这个名儿时,云茗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辛晚没有提醒他女儿家害羞,不摇头便已经是点头了。如今朱明峰上旭日初升,他忽然想起这件摇头点头的小孩儿趣事,侧眼看看陆长荧英挺的鼻梁,想象一下他效仿女儿情状害羞地不愿摇头也不敢点头,不由得又笑了回。
  笑完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封静则虽从未强硬要求过他,他却自己答应过封静则,从此不再提白稚泽当年那场滔天大难,只当他已在大难中死了,现在重新活过。
  可惜他终究还是记得的,陆长荧忘得干干净净,他真是好生羡慕。
  陆长荧提起长长的手指捏了捏他的下巴,道:“你也幸好是生在空桑,长在白稚泽……”
  他说话暧昧,辛晚却能领会。空桑其实是一块福地,在此生活的人几乎是一出生便注定可以修仙,就算修不成也比外世凡人要长寿得多。白稚泽众师兄弟虽性格不一,归根结底本性都不坏。
  似他这样父母缘浅,自己又废的人,若是在外间凡世,能活到几岁,都是未知之数。
  辛晚点点头:“我很知足,也很开心。”他不着痕迹地避开陆长荧的手,笑道,“如果荧火莲真的在天澜书阁,要拿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师父本是可以得道之人,从不计较这些身外之物,他甚至说过,空桑之人除了修仙便是吃饭,既未造福凡人,又无济世胸怀,飞升之后能做个小仙人保一方平安还好,若是没有慧根,吃一辈子闲饭,都是浪费粮食。”
  他说着说着“噗”的一声,似是想起了封静则说这话时的认真神气,继续道:“所以,如果天澜书阁真的有什么荧火莲,师父也不会在乎的……他这人知天命得很,从不强求寿数。”他看向陆长荧的眼睛,淡淡道,“我只求你一件事,若你真心想要,不若堂堂正正来取,不要利用我,也不要刻意骗我,我不想犯下那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大错。”
  陆长荧微微一震,似是从未想过他会说出这番话来,低头想了想,斩钉截铁道:“我答应你。”掷地有声。
  过了一会低声道:“你看着糊涂,心中倒似是明镜一般。”
  他话音刚落,却听一旁有人啪啪地鼓掌,陆青持在晨光中走过来,脸被貂皮围脖埋在厚厚的一圈毛里,倒似个人间贵公子。辛晚看了看自己身上裹成的一个棉花包,觉得分外尴尬。这才知道朱明峰礼数周到之处已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陆青持与陆长荧来白稚泽时,身上衣物除裁剪合身外料子并无什么稀奇之处,想是知道白稚泽清修,配合主人家喜好,不欲用奢华贵气闪瞎了他们的眼。
  陆青持微笑道:“封老……掌门说的那句话极是,再跟我说说?”
  辛晚听着他的声音便记起前夜自己被关在木柜中时他在外一声冷冷的“入水”,想起当时的窒息感,轻轻打了个寒噤,道:“这……”
  正是无话可说也不想说的尴尬场面,辛晚肚子倒适时地响了一声。他一天一夜总共吃了一碗粥一碗药,确实饿了,便借口道:“饿了,下次再说吧。”
  陆青持道:“不忙,等婢子服侍了洗漱,同长荧一起来找我用早膳吧。”
  “……”辛晚看他好整以暇地先走一步,扭头看陆长荧,不确定道,“他是不是还想弄死我?”
  陆长荧笑道:“就算青持想弄死你,也不会在朱明峰上弄的。”
  辛晚一想也是,自己好歹也是前来贺寿的客人,在朱明峰山脚意外死了,陆青持还能说是错杀,若他当真是在朱明峰山有什么好歹,陆家和白稚泽便结下梁子了。
  他一念闪过,又抬起脸来,道:“你是因为他才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的么?”
  陆长荧这次却笑着摇头不语了。
  辛晚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样也好,最好这位陆家少主牛脾气发作,勒令陆长荧从此不得离开朱明峰,他也落个眼不见为净。又想,若是这次寿宴之后再也见不到陆长荧,倒也有些可惜。虽然明知不再可能,人这种动物却总是忍不住要给自己留个念想,也是挺麻烦的。
  为什么要记得那么多呢?他脑海中又记起当日那个同样狡黠,说话也半真半假的少年,握着他的手道:“我不回陆家了,再也不回了,我只陪着你。”
  大难来临之前,他们已经准备离开白稚泽。本来么,外面天高任鸟飞,一个对白稚泽毫无作用,一辈子不能修仙的辛晚,为何还要死皮赖脸留着?他们两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好的。
  陆长荧说:“从此以后,我对你会比你爹爹还要好。”
  辛晚无语道:“……我没有爹。”
  当时的陆长荧一不小心说错话,倒也一点都不尴尬,全当没有此事,十分厚脸皮地继续道:“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谁说你什么都不会,以后我就是你的剑,你的法术,你的金丹。”
  事实是,他这样的废柴,说好了一辈子都不能结丹,便果然是不会有金丹也不会有剑的。
  陆长荧扯动银铃的声音打断了辛晚的回忆,不多时便有许多袅袅婷婷的妙龄女子拿着青盐、水盆、手巾等物来服侍洗漱。辛晚从未享过这般清福,极为痛苦地被服侍完了,又险些被几位美女剥光衣服换一身,急忙按住她们的手保住自己的清白,拉下了床帐,以飞一般的速度自行换好了。
  陆长荧见他期期艾艾地出来,笑了个半死,握住他的手,一道去陆青持处。此时同尘和秦之然刚被婢女们弄醒,又是一番穿衣洗漱的博弈不提。
  陆青持在桌旁托着腮,桌上放了三副碗筷,碗里盛好了粳米粥,又备了三只茶杯,面前六只浅碟排开,摆了点心小菜等物,按之前显示的排场,这顿早饭倒是不算奢华。
  陆长荧与辛晚入座,陆青持举了举筷子让他们自便。他一举一动都甚为随意,却不见懒散,甚为雅致好看。辛晚对吃从来不客气,一向信奉“越是病着越是要吃饱才能好得快”,加上本就饿得狠了,一言不发就埋头进去自行先吃起来,陆长荧还在一旁不停温言说:“这个,这个,都是素馅儿的……慢点吃。”
  陆青持脸上笑吟吟的看不出真实想法,只随意陪着吃了个包子,便开始喝茶。
  陆长荧道:“你再吃点,不要老喝茶,近日天气反常,别再闹出气虚什么的。”
  陆青持道:“我不,我还要听封老……掌门的故事。”他叫惯了封老头,一时半会根本改不过口来,幸好辛晚没有注意,咽下一口香干,道:“陆少主怎会对我师父的异端邪说感兴趣。”
  “异端邪说?”陆青持道,“我觉得有道理得很呢。”
  周末有点事,明天停更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有点事,明天停更一天


第29章 朱明峰(5)
  空桑除三大仙宗外,还有林林总总的零散小宗,亦有自行摸索修仙的,三大仙宗中以白稚泽最清心寡欲仙风道骨,但是不为外人所知的是,白稚泽收徒恐怕是所有仙宗中最随心所欲的。
  辛晚吞下最后一口包子,喝了口茶,吃得急了有点噎,猛捶了几下胸口,才道:“……白稚泽收徒,就是让弟子站在门口老灵鳌面前给看一看,老灵鳌心情好放行,便算可以入白稚泽了。”
  陆青持一口茶含在嘴里差点喷出来,努力咽下去后笑道:“那怎么保证弟子资质?”
  辛晚道:“……所以四代弟子中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一个资质还行的。”还不幸残废了。
  “祖师爷便很随性,觉得随缘最好,成不成都行,我师父便也如此。这些年若不是有大师兄上下打点,督促弟子们修炼,我师父自己,大约是什么也不会管的。”
  陆青持笑得不行,道:“那,封掌门那一代资质最好的想是他自己了?”
  辛晚尴尬道:“不是。”
  陆青持奇道:“那是谁?”
  辛晚更尴尬:“是我爹。”
  陆青持打量他一会儿,没忍住笑出声来,赶紧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说着又笑出来了。
  辛晚郁闷道:“……没关系。反正,不管是祖师爷的传统,还是我师父天性便是如此,他一直就是这个想法,觉得本就没必要广收弟子,反正大家都在混日子,怎么混不还是一样,何必非要到白稚泽来混,还要累得他花时间花精力。所以他自己是只收了四个弟子的。”
  陆青持道:“说得很是。那你又是如何想的?”
  “我?”辛晚愣了一下,“我一直没什么想法的,反正白稚泽所有弟子中我最不成器,既没有背负什么期待,也不必努力成什么材料。”
  陆青持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做到的事?”
  辛晚想了想,道:“有啊,我想天天只要酿酒喝酒,吃饭睡觉,白稚泽安安稳稳,荷花每年都开得好,师父能成功飞升,大师兄不会被我气出心脏病,二师兄顺利长高变瘦,三师兄把夜灯培养成才以后接手白稚泽,阿篱继承我的衣钵好好在天澜书阁看大门……”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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