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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座攻略笔记-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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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伊莫斯快步穿过一条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一扇雕刻华美的黑木门。
他走到门前,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抬脚。
砰地一声,精致的雕花门被他一脚踹开,一个丑陋的豁口出现在被踹中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那个正在练武场中练习枪法的青年差点让手中的长枪落地,他恼怒地回头,想要大骂那个惊扰了他练武的仆人,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被踹坏的门中走来。
“赫伊莫斯……”
他下意识握紧地了手中的枪。
“你为什么在这里?”
赫伊莫斯,他父亲的兄长的儿子,他的堂弟。
明明比他要小好几岁,却比他优秀得太多,轻易就能将他碾压的家伙。
他无比嫉恨着的家伙。
他曾经暗中设计过这家伙好几次,却从来没有成功过,这家伙总是用一种冰冷的、不屑的目光俯视着他。
自从听说赫伊莫斯被选为王子后,他更是嫉妒得发疯。
明明父亲大人说过,赫伊莫斯这家伙这次死定了,为什么现在会——
“因为厄尔叔父和你似乎都很想念我,所以我回来看望你们。”
少年如此说。
“巴克,你在练武是吗?那么,这么久不见,让我们这两个堂兄弟来切磋一顿如何?”
他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的武器架上抓起一柄利枪。
“不、不用……”
巴克一句话还没说完。
一根长枪陡然从天而降,宛如巨大的利箭向他袭来。
分毫不差地擦过他的颊边,割开一道血痕,然后重重地钉在他身后的训练木桩上。
刚刚才成年的青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被赫伊莫斯掷过来的长枪深深地钉在木桩上,还在发出嗡鸣之声,在他头顶的枪尾微微抖动着。
跌坐在地上的巴克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那长枪只要稍微偏一点,就能贯穿他的头颅。
大步走来的少年一把拔出木桩上的长枪,明明比他矮了几分的身体,却站在他的身前,俯视着他。
居高临下。
眼中一点寒光,无端令人心悸。
赫伊莫斯说:“继续。”
…………
当得到消息的墨涅斯特城主厄尔匆匆赶到练武场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个可怕的、令他心疼至极的场面。
他最看重也是最心疼的那个儿子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那个该死的小杂种一只脚重重地踩在巴克的胸口。
看那胸口塌陷的程度,显然已经折断了几根肋骨。
更令他眼前发黑的是,一柄长枪锋利的枪头贯穿了巴克的右手手掌,将那只手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他的儿子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那一声声像是钉子一样钉进了他心里。
厄尔心疼得发疯,恨不得立刻就命令身后的侍卫们冲上去,将那个该死的小杂种砍成肉酱。
但是,他的理智制止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怒火强压下去,然后向前走去,对着赫伊莫斯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赫伊莫斯,我说过,这里是你的家,你随时可以回来。”
他用着长辈对后辈、叔父对侄子的那种严厉而又不失痛心的口吻说道。
“但是,你怎么可以因为你成了王子,就仗着身份欺压你的堂兄?”
那痛心疾首的话语中又隐约含着一点威胁的意味。
“这要是让卡莫斯王知道你做出这种事……他肯定不希望亚伦兰狄斯有一个嚣张拔扈、不懂得敬爱兄长的王子。”
一脚踩在巴克胸口的少年侧头,眼角瞥了厄尔城主一眼。
他扬起唇,笑了一下。
“许久不见了,我的厄尔叔父。”
他说,然后抬脚,厄尔认为他暗地里的威胁凑效了,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那只刚抬起的漆黑长靴再一次狠狠地踩下去。
咔擦,一声轻微的碎裂声,还有巴克的一声惨叫,显然,他的肋骨又断了一根。
厄尔城主白了一下脸,他痛心疾首地看着赫伊莫斯,说:“赫伊莫斯,我把你接进来,一直以来把你当做亲生孩子来对待,如今竟然把你教养成这种样子,我对不起我的大哥啊。”
他脸上是一个表情,可他隐藏在额发下的额头青筋在剧烈地跳动着。
他眼角轻轻瞥了一眼旁边那十几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骑士,那熟悉的装束令他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领头的那个中年骑士胸口佩戴着的狮子徽章。
那是千骑长的徽章。
这些骑士都是卡莫斯王的直属近卫队的骑士。
……若不是这些人在场,他早已命令自己的下属一拥而上,狠狠地教训那个该死的小杂种了!
他怎么还活着,他应该已经被烧死在王宫里了才对!
“叔父大人,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没被烧死。”
赫伊莫斯的话让厄尔城主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只是,他脸上却是一副疑惑不解的神色。
“烧死?赫伊莫斯,你出什么事了吗?”他说,“你是不是误会了叔父,误会了你的堂兄?其实我们……”
“叔父大人,我花了一天两夜的时间赶到这里不是来和你辩论误会不误会的问题的。”
少年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来这里,只是想给你一个警告。”
他说,仍旧是一脚将他的堂兄踩在地上,晃了一下钉在巴克手掌上的长枪,让巴克痛得再度惨叫了一声。
“从现在起,你再动一次手脚,我就来找堂兄一次。”
金红色的眸盯着厄尔城主,赫伊莫斯说道。
“我来找比我大五岁的堂兄切磋武艺,一不留神打伤了堂兄。”
少年的眼角锐利得宛如刀锋,微微上扬着,显得异常凌厉。
而他同样上扬的唇角透出深深的嘲讽意味。
“怎么,被比自己小的堂弟打伤了,然后身为长辈的您出来,帮他报仇吗?”
这个被他称为叔父的男人不敢因为这个理由动他。
赫伊莫斯早就看清了这个男人。
口蜜腹剑,装腔作势,面善心恶,善于表演,喜好名声。
一个成年人被小自己五六岁的堂弟打伤了,然后作为父亲的他去向侄子报复——这种让人不屑的、有辱名声的事情,注重名声的厄尔绝对不会去做。
尤其是现在有王的近卫队在场,事情有可能传到王城,传到卡莫斯王耳中的时候,他更不会做出这种不智的举动。
“‘我还是小孩,不懂事,只是不小心打伤了堂兄而已’——我这么说,叔父大人,您能拿我怎么办?”
少年唇角那抹令人后背发寒的笑意越发清晰。
“所以,我来警告你,厄尔城主。”
目光冰冷的少年甚至已经不再称呼这个人为叔父。
“你动一次手脚,我就来找堂兄一次。”
“这次,是一只手,下一次,这只手臂都会被整个砍断。”
赫伊莫斯说,他在轻笑。
少年那张俊美的脸笑起来如朝霞一般让人赏心悦目,可是却让盯着他的众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说不出理由,他们就是觉得,那个少年说的话,还有笑起来的样子,让他们后背发寒。
“再下一次,是一条腿。”
“而最后一次……”
最后半句话,并不大的声音,却是让厄尔城主胸口都紧了一下。
“赫伊莫斯,你若对我有怨恨,就冲我来,放过你的兄长。”
他一脸凛然地说。
“无论你要对叔父做什么,叔父都认了。”
“不,厄尔城主,我和堂兄切磋很正常,对身为长辈的您动手就很容易遭人非议了。而且……”
赫伊莫斯盯着他,被额发掩盖的眼眸深处,隐藏着一簇凶狠地灼烧着的赤色火焰。
“而且,冲你去你大概也不会觉得痛。只有伤到你最重要的人身上,才能让你刻骨铭心,不是吗?”
刀子扎在自己身上只是有一些疼。
而刀子扎在放在心坎上的那个人的身上,才会让人痛得发疯。
厄尔,我要感谢你让我知道了这一点。
看着赫伊莫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厄尔城主不再继续装模作样,陡然沉下脸来。
他冷声说:“我是墨涅斯特城的主人,你以为我会任由你在这座城市中作恶?”
“除非让你的宝贝儿子这辈子都不离开墨涅斯特城,不然,只要离开这座城,就让他做好断手断脚的准备。”
赫伊莫斯回答,一把拔出扎在巴克手掌上的长枪。
然后,又一次重重地刺穿了巴克的大腿。
练武场再一次响起了巴克凄厉的惨叫,像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厄尔城主脸上,让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敢做。
卡莫斯王的骑士在这里看着,还有一批骑士在外面等着。
赫伊莫斯是他的侄子,是孤儿,现在还是王子,又还小,只是‘切磋’而‘意外’弄伤了比他大的堂兄,他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而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让厄尔城主恨得不行。
将踩在巴克胸口的脚抬起来,赫伊莫斯转身离开。
“我要说的就这些。”
他说,“不想让你的宝贝儿子出事,就安分些,厄尔城主。”
“不,赫伊莫斯,你不敢这么做的。”
厄尔城主铁青着脸,沉声说。
不管怎么样,巴克都是他的亲堂兄,自己是他的亲叔父,这个小杂种怎么可能有胆子做出弑亲的事情——
赫伊莫斯从他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少年侧头,眼角瞥了他一眼,笑了一下。
金红色的眸子一点微光,像极了一抹血色的痕迹——
那一眼,竟是让厄尔的心底都涌出了一股寒意。
他敢。
有一个声音在厄尔心底这么喊着。
这个人真的敢!
啪嗒,那是离去的少年随手将染着血的长枪抛掷到地上发出的响声。
他离开了这座他长大的城堡,毫不留恋的。
将他的叔父和堂兄彻底抛在了身后。
…………
……………………
厄尔城主不会知道,在他曾经成功了的那个世界中,后来,赫伊莫斯真的亲手杀死了他,还有他的儿子巴克。
而亲手弑杀了自己的亲人的黑发王子,从此被称之为‘恶魔之子’,为众人所惧。
第54章
房间之中; 卡莫斯王站在窗边,一手握着一张羊皮纸; 一手随意地抓起缠到前面的黑红色披风将其向后甩去。
一位侍女立刻上前; 跪伏在他的脚下,仔细地将稍有褶皱的披风在他身后的脚下展开; 手指轻轻抚平那上面的皱痕; 做完之后,才站起身退到一边。
歇牧尔双手捧着一个书籍大小的青色石盘; 里面盛放着红色的颜料,青金石的圆形印章搁在旁边。卡莫斯王拿起那青金石印章,盖在手中的羊皮纸上。
当他盖完章之后; 那站在他身前低着头恭敬地向他汇报的中年骑士也结束了自己的汇报。
骑士胸口两指大的狮子徽章象征着他千骑长的身份,他便是昨日带着近卫军中的一队骑士跟着赫伊莫斯前往墨涅斯特城的千骑长。
刚才; 他一五一十地、详细地将他所看到的一切汇报给了他的王。
处理完了政事,同时也听完了下属对昨日情况的汇报,站在窗边的卡莫斯王笑了一下。
“还行。”他说; “在那种状况下还能保持着一丝理智,也算不错了。”
那位新任墨涅斯特城的城主,卡莫斯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
对于赫伊莫斯的做法,他点了点头。
那个小家伙的确很聪慧; 还很狡猾。
他的举动看似莽撞; 却正好踩在了厄尔城主的底限之上; 恰好是厄尔勉强忍得住; 却又已经到了极限、再多一分就爆发的边缘。
卡莫斯派出自己的亲卫军、甚至还让一位千骑长带队跟着赫伊莫斯; 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赫伊莫斯的安危,给赫伊莫斯壮势;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赫伊莫斯被怒火和仇恨冲昏了头脑,做出不可收拾的事情来——让这位千骑长过去,就是为了在那之前阻止他。
要知道,厄尔毕竟还是墨涅斯特城的城主,是位高权重的王室旁系贵族,自身的势力也不小,麾下的私军也有数万,作为一方势力盘踞一城。
别说这事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因为没造成多大的事故,只不过是一位王子受了点伤而已,最终也只能小惩大诫一下罢了,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特拉。”
他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去安排人警告一下厄尔,他在墨涅斯特城中想做什么那是他的事,但是,要是再把爪子伸到王城来,我就不客气了。”
空荡荡的房间角落突然出现一个影子,那个身影单膝跪在地上,向卡莫斯王点了点头,然后一下又消失了。
墨涅斯特城中发生的那些事,是赫伊莫斯家族内部的事情,卡莫斯不打算插手。
这次之所以借势给赫伊莫斯,只是因为厄尔那家伙手太长,弄伤了他的小王弟,卡莫斯这才给了厄尔一次教训。
同时,他还要警告厄尔以后不准在把爪子伸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之中来。
这样一来,再加上赫伊莫斯的威胁,想必很长一段时间厄尔和他的儿子都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墨涅斯特城里。
至于赫伊莫斯和他之间的恩怨……
“他家族的事情,等他以后长大了,自己去处理。”
卡莫斯王如此说。
赫伊莫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一次次想要害死他的叔父。
只是现在这头幼狼还没长大,牙齿和爪子还不够锐利,所以只能潜伏起来,等羽翼丰满的那一天……
可以想象得到,等赫伊莫斯长大的时候,就是厄尔城主的末路。而且,厄尔城主或许只是这头狼王成长的道路上的一个磨刀石而已。
或许这也是厄尔城主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着急地想要弄死赫伊莫斯的原因,恐怕他也看得出来,他的这个侄子以后一定会成为他最可怕的敌人。
“赫伊莫斯王子现在人在哪儿?回去休息了?”
既然卡莫斯王已经做出决定,歇牧尔不再多说,而是转头向那位千骑长问道。
两天三夜没睡,一路奔波,想必现在已经疲惫得撑不住了。
“不。”中年千骑长回答,“他在回去清洗了之后,就直接去了伽尔兰王子的住所。”
…………
……………………
前几日还拥挤得不行的庭院现在已经安静了下来,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被赶了出去,只有两三位侍女还在庭院中走动着,她们说话都是凑到彼此耳边轻言细语地交谈,走路做事也都尽可能轻手轻脚的,生怕发出太大的声音,惊扰到屋子里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小王子。
一阵轻柔的音乐从房间里传出来,那是极为悦耳而又柔和的旋律,拨动的弦音像是喷泉落水的叮咚声。
屋子的窗边,面容英俊的金发骑士坐在那里,穿着简单的白衣短袍、黑裤,腰间系着黑色的腰绳。他怀中抱着一个半人高的两弦鲁特琴,是半球形的,音孔有着精美的镂空雕花,长柄顶端微弯成树叶状,显得修长而又优雅。
扎成一束的金发从凯霍斯一肩垂落下来,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柔地拨动着,让银铃般的音符在房间中轻柔地回荡着。
女官将一个香块放入镂空黄金香炉中点燃,让房间里环绕着一股软绵促眠的淡淡香气。然后,她抬手轻轻对独眼的骑士比了个手势,凯霍斯就放慢了曲调,然后缓缓地停了下来。
他轻轻地将鲁特琴放下,走上前。
小王子已经伴着柔和的琴声和淡淡的清香睡着了,依然是趴着的姿势,半边小脸都陷入软绵绵的枕头里。
柔软的金发散落在雪白的枕头上,因为有些发烧,所以那张小脸微微泛红,细长的睫毛上还残留着一点细小的水痕。
此刻,孩子闭着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凯霍斯看了一眼之后,就和女官一起退了出去。
毕竟,烧伤一直让伽尔兰王子疼痛难忍,难以入睡。尤其是刚开始的两天里,凯霍斯不得已用了他自己制作的那种特殊迷药,这才让伽尔兰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是那种迷药也不能过多的使用,否则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所以今天凯霍斯才想用舒缓的乐声让伽尔兰睡着。
想起小王子睁着那水雾蒙蒙的大眼睛乖乖地看着他、听他弹琴、然后慢慢地闭眼的小模样,凯霍斯只觉得心里软成了一团。
他颇有些自责,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离开的话,小王子也不会受这个罪了。
身为守护骑士却未能守护好王子,一想起来他就很是懊恼。
“塔普提,医师早上怎么说?”
他问道。
将门轻掩好,有着一头亚麻色长发的女官转身,轻声回答凯霍斯。
“情况稳定了不少,伤口没有发炎,恢复还算不错。不过,疼痛还是难免的……”
她说,“我调制了促眠的香,希望多少能起点作用。”
女官塔普提有着一手在王宫中被公认的出众的调香技术,只是,她亲手调制的香块之前都只有卡莫斯王才能用到。其他的人能不能得到,都要看她的心情。
此刻,她看向凯霍斯,夸奖道:“我还不知道,您竟然还有这么一手精湛的琴艺,您弹奏出的是很棒的音乐。”
“多谢您的夸奖,只是雕虫小技而已。因为这样会更受美女们的欢迎,所以当初就去学了一下。”
骑士的回答让女官那稍微升起的一点好感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啊,真是个浅薄而又轻浮的家伙。
卡莫斯王为什么会让这样的人成为伽尔兰王子的守护骑士?
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带坏纯洁的小王子。
她在心里如此想着,微微躬身行礼,然后转身打算去看一下侍女们将药熬制好了没有。只是,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听到了身边骑士的声音。
凯霍斯说:“午安,赫伊莫斯王子。”
塔普提抬头,看到赫伊莫斯正从大门处走进庭院来。
这位年轻王子的衣着是干净的,头发却很是凌乱,发梢还滴了一点水滴,看得出来是匆匆洗浴了换了干净的衣物,被溅了水头发也没来得及擦拭就过来了。
深褐色的肌肤在光下泛着一点水润的光泽,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那双眼,眼窝都是黑青黑青的,恐怕是很久没睡过觉,发梢在那深陷的眼窝里落下深深的阴影。
一看到女官和骑士在这里,他就快步走了过来。
“伽尔兰怎么样了?”
他低声问。
塔普提微微躬身行礼,然后回答:“医师说情况还算安稳。”
不等赫伊莫斯继续发问,她就继续说道:“伽尔兰王子刚刚才睡着,因为伤口的疼痛,他很久没有入睡了。”
这位女官用着极为委婉的口吻,却是毫不留情地就打消了赫伊莫斯接下来即将可能提出的任何要求。
说实话,对于这位害得她那可爱的小王子受伤的少年,她多少对其抱持着一点迁怒的不爽。
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话被女官那委婉而又强硬的话哽在了喉咙里,赫伊莫斯张了下嘴,却没能说什么。他看了一眼那虚掩的房门,垂下眼来,睫毛的影子落在他瞳孔里,让他的眼显得有些暗。
薄薄的唇,被他这么用力一抿,越发薄得像是一条线。
凯霍斯突然出声说:“赫伊莫斯王子,本来伽尔兰殿下下命令,要求不要让你靠近他的时候,我还是很疑惑的。但是,现在我或许明白了。”
“或许是殿下早就预感到了,你会给他带来灾难,而显然我也是如此认为,您,会给殿下带来麻烦。”
他说:“所以,请您远离殿下,不要接近他。”
赫伊莫斯本有些患得患失的、踌躇地站在原地,抿着唇不说话,现在凯霍斯这么一说,他抬眼看向凯霍斯,眼角向上扬起锐利的弧度。
这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气势迫人、敢于将他的堂兄扎在地上、能毫不示弱地和他的城主叔父对峙的强势少年,金红色的眼眸像是燃烧着太阳的火焰。
“没有人能将我从伽尔兰身边赶走。”
他用逼人的目光注视着那个试图将他赶走的骑士,沉声说道。
然后,转头看向塔普提。
“我洗过澡了,身上是干净的,没有灰尘,我想进去看看伽尔兰。”他的话语变得强硬了起来,“我不会惊醒他。”
感觉到了赫伊莫斯陡然强硬起来的态度,塔普提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让开了身子。她看着赫伊莫斯进了屋,那扇门被打开,然后再一次被虚掩上。
她说:“凯霍斯大人,您这是故意的,用的激将法吗?”
“这个嘛……”
独眼骑士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
他说:“让他这么逃走就太浪费了,既然小王子是为他受的伤,总得让他付出点代价来,嗯,是不是?”
塔普提没再说什么,转身快步离开。
我果然和这个轻浮的家伙合不来。
女官在心底如此想着。
…………
进入房间之后,赫伊莫斯尽可能地放轻了动作。
那个孩子正趴在床上,在浅睡着,或许稍微一点动静就会让小孩醒过来。
床头有一把椅子,应该是那位女官为了方便坐在床边照顾伽尔兰放的,赫伊莫斯便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去。
他端详着浅睡中的伽尔兰。
小孩闭着眼,长长的蒲扇似的睫毛在他颊上落下浅浅的影子。眼角还有一点泛红,显然痛得一直在掉眼泪。
赫伊莫斯的目光落在伽尔兰的背上,后颈上一处,后背上两处,还有小腿上也有一处,雪白的肌肤上敷着青色的药泥,也不知道药泥下面是怎样可怕的伤势,会不会留下疤痕……
他一边想着,一边怔怔地看着伽尔兰。
那个小小的身子趴在床上,显得异常的柔弱,让人看着就揪心得厉害,只恨不得将其捧在手心里,让他再也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他想起那一天,伽尔兰说着‘我讨厌你,我不需要你’时那近乎残酷的语言,还有毫不迟疑地离他而去的背影。
他又想起,那一天的夜晚,伽尔兰拼命冲上来将他从火盆下撞开……被炭火砸到的孩子跪在地上,痛得直发抖的身影。
他脑子有些混乱,也很不明白。
都说小孩子是善变的,可是伽尔兰对他到底是……
就在赫伊莫斯发呆的时候,床上的小孩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睁开了眼。
侧着头的伽尔兰看着床边的少年,唇张了一张。
“赫伊…莫……”
那微弱的声音瞬间让赫伊莫斯惊醒过来,他紧张地俯身,看着伽尔兰。
“你醒了?”他轻声说,像是担心声音稍大一点就会伤到眼前这个柔弱的孩子一般,“很疼吗?要不要喝水?我去叫医师?”
孩子似乎还处于似醒非醒的状态,目光朦胧地看着他。
半晌,才轻轻地说了一句。
“手……”
“嗯?”
“……你的……手。”
少年顺着小孩那朦胧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的右手。
他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顺着伽尔兰的话,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伽尔兰眼前。
小孩半睁着金色的眸,看起来还很迷糊,他放在枕头旁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挪过来,小小的手轻轻地抓住了赫伊莫斯的一根手指。
那只小手轻轻地握了握少年的手指,又摸了摸,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一般。
然后,伽尔兰的眼弯了起来,像是月牙的弧度。
眼角还有着一点浅红泪痕的孩子笑了起来,笑容甜甜的,可爱极了,甜得像是能渗透到人的心底里。
他像是如释重负,放下了心来,就这么握着赫伊莫斯的手指,闭上了眼,再一次进入了梦乡。
赫伊莫斯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动。
他看着伽尔兰的手。
那只温软的小手轻轻地握着他的手指,他却是觉得,那只手握住的,是自己的心脏。
…………
“凯霍斯,赫伊莫斯过来了吗?”
“是的,陛下,他在里面。”
门口传来了轻声的交谈声,然后,虚掩的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进门的卡莫斯王目光一扫,怔了一下。
他侧头,和同样怔了一下的凯霍斯对视一眼,然后,这两个高大魁梧的男人都忍不住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小伽尔兰趴着躺在床上,安静地沉睡着。
坐在椅子上的赫伊莫斯趴在床沿,同样也睡得很沉。
孩子那小小的、软软的手,握着少年略显粗糙的手指。
第55章
床上; 伽尔兰在沉睡。
而此刻,就在他沉睡的时候,那些被掩埋的过去开始在他的梦境中上演。
一幕幕开始在他的梦中浮现。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都一个接着一个清晰浮现在他的梦境之中。
他亲眼看到了一切。
……
那本该只是孩子们的一场恶作剧。
并未抱有太大的恶意; 却造成了比带着恶意更为可怕的后果的恶作剧……
…………
七岁的伽尔兰,和十二岁的赫伊莫斯,一同被选中成为亚伦兰狄斯的王子。
他们作为卡莫斯王的王弟,同时拥有了亚伦兰狄斯王座的继承权。
只是; 卡莫斯王明显更加偏爱年纪小的伽尔兰。
但是,赫伊莫斯出众的资质显然更甚于相对而言显得比较平庸的伽尔兰。
因此; 王宫之中,众人分裂成了两个派系。
一派支持伽尔兰王子; 一派支持赫伊莫斯王子。
王座只有一个,只要卡莫斯王一天没有子嗣,那么未来的王就一定会从两位王子之中诞生。
因此,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 那些围绕在两位王子身边的人们开始彼此敌视,挑衅; 分裂成泾渭分明的两派。
而显而易见的; 那些围绕在王子身边的人彼此的敌视,也一点点地影响到了本来关系还算平和的两位王子之间的关系。
……尤其是在某个有心人的算计之下。
…………
“伽尔兰殿下,赫伊莫斯王子肯定是故意要给您难堪; 明明知道您年纪小; 不善于骑射; 还要在众人之前表现。”
“是的,您一定要注意,防着赫伊莫斯王子一些。”
小小的孩子对于身边的同伴的话一开始觉得很困惑。
“赫伊莫斯王兄对我很好,很照顾我啊。”
他这样回答道。
小伽尔兰觉得,他和赫伊莫斯的关系虽然不能说很亲密,的确没有他和卡莫斯王那么亲密,但是平常的时候,赫伊莫斯还是会以兄长的身份照顾他的。
“不,殿下,他那是在您面前装模作样呢。”
“没错,您可别轻易相信他。”
“他只是想要获得您的信任而已。”
“行了,我不喜欢听你们这么说赫伊莫斯王兄。”
年幼的王子一开始并不相信。
……
“赫伊莫斯殿下,伽尔兰王子故意仗着自己年纪小啊,总是喜欢在卡莫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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