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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座攻略笔记-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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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恍惚了一瞬。
那位宣告着‘绝不会放弃我的子民’,从而派出大军将他们从加斯达德人手中救出来的少年王就在其中。
可是这一场大战,费时费力,耗费无数财物,在最后的卡纳尔之灾中,一夕之间牺牲了数千将士。
甚至于……那位身为亚伦兰狄斯最强名将的黑骑士赫伊莫斯,也在此次战役中牺牲。
只他一人,便是亚伦兰狄斯最惨重的损失。
不知有多少国家——尤其是被赫伊莫斯压制了许多年听到黑骑士之名就心悸的盖述国,在暗地里幸灾乐祸着。
世人称,黑骑士赫伊莫斯对他国的震慑力,一人几乎可抵十万大军。
这话虽然是世人为赞叹黑骑士之名而夸大其词了。
但是对任何一个国家的君王来说,拿这样一个举世无双而又忠心耿耿的名将,去换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战斗力的两三万的战俘,绝不划算。
亚伦兰狄斯的王做了一件大蠢事。
众多国家的王都如此愉快地想着。
而且,身为亚伦兰狄斯人还知道,赫伊莫斯与伽尔兰王两人自小一同长大,彼此都救过对方好几次,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甚至早已胜过真正的亲兄弟。
可是这一次,因此这次大战,他失去了这位如亲人般的存在。
伽尔兰王……会不会也因此感到懊恼。
或许,他现在已经非常后悔派人去救他们了……
望着前方那座阔别快要两年的熟悉雄城,斯德心底忐忑不安地想着。
他看了看四周的同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激动,但是,又带着几分迟疑。
以前,极少有以战俘的身份回国的人,他们是第一批。
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他们是战败者,是俘虏,曾经作为加斯达德人的奴隶。
更因为他们,害得被亚伦兰狄斯人视为英雄的赫伊莫斯大人死在卡纳尔。
……
他们犯下了如此之多的罪孽。
很可能,他们将会因此而遭到鄙视,被轻蔑以对,也或许,会得到他人怜悯和同情的目光。
他们将被终生打上失败者的标签,被钉在耻辱柱上,直至死亡的到来。
斯德沉默地走着。
越是走近王城,他就越发迷茫,那是对自己未来的迷茫。
这一刻,他甚至忽然有点害怕走进这座他曾经魂牵梦萦的城市。
就在斯德等一众人不安地胡思乱想着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护城河之前。
斯德下意识抬头看去,眼前就是宽阔的护城河桥。
护城河大桥是王城大门的一部分,当它被竖立起来时,就成了城门,当它被放下来时,就成为架在护城河上的大桥。
通过长长的护城河桥,前方就是庞大雄伟的城门。
这扇巨大的城门共分为两层。一层大,一层小,一层套着一层。
平常只会将小的那扇门抬起,供行人和马车进出。
而现在,整座城门都在缓缓地向上升起。
斯德明白,这是为了迎接凯旋的将士们。
等大军进去之后,城市大道旁边就会有无数民众夹道欢呼。
他过去也曾是其中的一员。
……而现在,他不知道,等待着他们这些曾经身为俘虏的人的,将会是什么。
斯德正心情沉重着想着,他身边的同伴都和他一样,显得很沉默,不久前激动的神色都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脸上。
就在此时,本该通过护城河桥的大军突然停止了前进。
发现大军不动了,斯德奇怪地抬头往前看去。
下一秒,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古朴厚重的石铁城门缓缓向上升起,有大队人马从城门之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为首之人,是一名身骑白马的年轻少年。
明亮的阳光之下,少年王美丽的姿容几乎令人不敢仰视。
他策马缓缓前行,身后浅色的披风在风中飞撒开。
宛如流动的金子一般的长发自他肩后滑落。
青金石黄金王冠戴在那一头明亮的金发之上。
当他出现的一刻,万众寂静。
最前方的主帅凯霍斯带头,骑马的将士们纷纷翻身下马。
伽尔兰勒马停在护城河桥的中间,身着赤红盔甲的王室骑士团肃然立于他的身后,宛如在他身后铺开的赤色火焰。
无需多言,当少年王抬眼扫过的这一刻,伫立在护城河桥之前的大军纷纷俯身跪下。
一个接着一个,一片接着一片。
不消一刻,那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的亚伦兰狄斯大军尽数俯身跪地。
他们深深地低下头。
向他们的君王所在的方向。
“我来迎接我凯旋的将士们。”
伽尔兰王那少年特有的清亮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响起。
“还有……”
伽尔兰的目光在他的将士们身上扫过,而后,落在大军左前侧的一处。
那里,有一群并未穿着亚伦兰狄斯将士衣甲而在军队中显得格格不入的亚伦兰狄斯人。
他金色的瞳孔定定地注视着那一处。
这一瞬间,俯身跪在地上的斯德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紧了。
他不安地低着头,按在地上的手指在无意识中用力地扣紧。
看着那些明显神色忐忑着的亚伦兰狄斯子民,伽尔兰笑了一下。
他说,“欢迎回家。”
少年王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地上传开。
没有任何多余的、复杂的语言。
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四个字,却让笼罩在那群人身上的压抑气氛瞬间一扫而空。
所有的忐忑,近乡情怯的不安,复杂混乱的心思,都在这一句话之前烟消云散。
【欢迎回家。】
斯德深深低着头,攥紧了手指,强忍住了鼻尖的酸楚。
是的。
历经艰难。
他们终于……回家了。
…………
……………………
在两侧民众的欢呼和夹道欢迎之下,出征的大军在洒落的花瓣之中走完了王城大道,返回了王城另一侧的军营。
凯霍斯随着伽尔兰回到王宫。
很快,他已经站在了行宫的房间里面。
房间里现在只有伽尔兰和他两人,女官长守在外面的庭院中。
凯霍斯独自来到这里,并非是为了向伽尔兰汇报战况,毕竟每隔几天他就会传一份战报回来,所以此次战争的过程伽尔兰都一清二楚。
站在沉默着的伽尔兰面前,第一次,金发骑士有种想要从少年身前逃离的冲动。
他第一次觉得,和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对话是如此的难以启齿。
“……很抱歉,殿下。”
酝酿了许久之后,凯霍斯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我无法将赫伊莫斯阁下的遗体带回亚伦兰狄斯。”
右手握紧按在胸口,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
不知为何,他不敢去看身前少年的脸,垂着眼说道。
“几乎是半座山塌了,王宫那一块已经整个儿凹陷下去,完全被滑落的山体埋住,无法挖掘。”
“如果强行挖掘,我担心那里很可能会有继续塌陷的危险。”
赫伊莫斯对陛下很重要。
凯霍斯知道。
一个月过去了,赫伊莫斯的死亡已经是注定的事情,如果能将其的遗体带回来,或许多少能带给陛下一点安慰。
但是他更知道。
就算伽尔兰当时就在卡纳尔王城,也绝不会做出让将士们冒着生命危险挖掘遗体的决定。
金发的骑士低着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真的很抱歉,王子。”
在混乱中,他又下意识叫出了那个熟悉的称呼。
他按在胸口的手用力地攥紧。
“我不该让赫伊莫斯阁下潜入卡纳尔王城的,都是我的错……”
“凯霍斯。”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他那只攥紧到指关节都微微泛白的手。
伽尔兰仰头看着他。
“如果要追究原因的话,是我。”
他说,
“是我让赫伊莫斯去将那些被俘的亚伦兰狄斯人救回来,他才会以身犯险,不然,你知道的,他根本不会去做那种事——所以,归根究底,害了他的人是我,错的是我。”
“错不在你,王子!”
凯霍斯猛地抬眼,他一把反握住伽尔兰的手,毫不犹豫地反驳道。
“谁都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王子,我知道您很难受,但是您不能把错归咎在自己身上,您明白吗?”
伽尔兰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了一眼自己被凯霍斯抓紧的手,然后,笑了。
他说,“这才像你啊,凯霍斯,刚才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完全看不出身为烈日骑士的风范。”
“…………”
凯霍斯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目光茫然地看着伽尔兰。
伽尔兰摇了摇头。
“就像你所说的,战场的事瞬息万变,谁都预料不到,所以,不是我的错,更不是你的错,只能说……”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命该如此。”
“陛下……”
伽尔兰抬起左手,覆在凯霍斯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上。
他双手握着他的骑士的手,仰着头,金色的瞳孔微微弯出一点柔软的弧度,对他的骑士露出微笑。
“凯霍斯,我很高兴你能平安回到我身边。”
他笑着说,
“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
在和伽尔兰稍微谈了一会儿话之后,凯霍斯离开了房间。
毕竟在出征半年,一场恶战之后,又率领大军风尘仆仆地赶回王城,就算是他,也有些疲倦了。
凯霍斯曾亲眼见过,两年前目睹卡莫斯战死后,年轻的少年将自己蜷缩在黑暗中,抱着自己将头埋入双膝之中,整整两日,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犹如没了灵魂的木雕一般的模样。
他亦是知道。
在这两年多里,赫伊莫斯在伽尔兰心中已经逐渐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
所以,在亲眼看到伽尔兰之前,他一直都非常担心。
看到伽尔兰现在的状态之后,他总算是能稍微放下心来。
少年王在大军之前所展现出的风姿一如从前,威势更胜。
刚才两人独处的时候,伽尔兰站在他眼前,身型虽然看起来消瘦了一些,但是在说起那个人的死讯时神色很平静。
就连笑容也是,看起来似乎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凯霍斯想。
是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那个小小的孩子终究还是一点点地长大了。
变得比以前坚强了,也成熟了许多。
在心底如此感慨着,刚刚离开大门的凯霍斯忽然记起,他好像将他的披风落在了房间里的桌上。
幸好还没走远,他赶紧转身,走回了房间。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把门关紧,现在他返回的时候也是虚掩着,他的陛下似乎还在房间里没有离开。
凯霍斯走到门口,伸手搭在虚掩的门上,就要将其推开。
还没动手,在他抬眼看过去的时候,透过门缝,他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伽尔兰的侧容。
伽尔兰站在敞开的落地窗之前,脸色平静,像是在注视着外面鸟语花香繁花似锦的庭院。
春天的暖风从外面吹进来,掀起几缕垂落在肩上的金色长发。
房间里充斥着阳光,明亮而温暖。
此刻,只有伽尔兰一个人的身影。
他站在落地窗前,抬起手,扶在落地窗边上。
少年看着庭院,似乎看得很出神。
浓密的金色额发散落下来,那阴影笼罩在他的眼上。
凯霍斯的手已经按在门上,正要推门进去。
忽然,一阵微风从庭院里吹来,掀开了少年的金发额发。
凯霍斯看见了伽尔兰的眼。
他的脑子猛地嗡的一下。
他看见了少年的眼神。
那是难以用语言去形容的眼神。
可是不需要说,更不需要去形容。
任何人只要看到,就能感觉到其中入骨般疼痛的痕迹。
凯霍斯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见伽尔兰扶着窗边的手缓缓地缩回来。
像是被风吹得有些冷了一般,伽尔兰的双臂抱紧了自己。
站在落地窗前的少年缓缓地蹲在了地上。
他将自己抱得很紧。
他低着头,长长的金发从他肩上披散下来,像是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少年就这样抱着自己,深深地埋着头,蹲着,蜷缩着身体,像是孩子一般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看起来异常的无助。
少年的手指扣在自己的手臂上,扣得很紧,深陷到勒出淤青的地步。
那泛白的指尖或许是因为用力到了极点,几乎能看见微微颤抖着的痕迹……
…………
再也看不下去,凯霍斯伸手就要推门闯进去。
可是一只手猛地从旁边伸出来,一把拦住了他。
心情正处于极度混乱中的凯霍斯刚要动手,一抬头,看见的却是熟悉的女官长的面容。
他呆了一下,然后就被塔普提强行拽走,带到了房间外面。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凯霍斯露出前所未有的焦躁神色,甚至失态地冲塔普提低吼。
只要一想到刚才看到的情景,他就心痛如绞。
“陛下不会希望你进去。”
塔普提看着他,面带寒霜。
“为什么?”
凯霍斯攥紧了手,手指挫动得咯咯作响。
“凯霍斯,他已经不是王子了,他是王。”
女官长说,神色肃然。
可是她的眼底却流露出深沉的悲哀。
“他是守护着整个亚伦兰狄斯的王。”
所以,他不会依赖你。
也不会依赖任何人。
所以,他能平静地笑着,能若无其事地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那是他作为王的尊严。
…………
而这世上唯一能让身为王的他也可以去依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第273章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清早; 凯霍斯就再次进了宫。
清晨的阳光照亮了凯霍斯一头深色的金发; 他眼下一抹青痕很浅,几乎看不出来,丝毫不损骑士那带着成熟韵味的英俊面容。
在走向伽尔兰的行宫的一路上; 这位英俊的骑士吸引了不少手捧东西走在路上的侍女热切的目光。
许久未曾见到凯霍斯的侍女们试图和他说话; 但是在过去经常笑着逗弄她们几句让她们脸红心跳的骑士今天似乎没什么心情,只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就大步走了过去。
听到行宫外面传来那些年轻的侍女们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的说话声,站在庭院中的女官长转头向行宫大门的方向看去。
不出意料的; 她看到凯霍斯从那里走了进来。
若是以前; 对于总是引逗得宫中年轻女孩们芳心雀跃的骑士的行为; 她一贯是面无表情、冷眼以对,偶尔做得过了; 她还会毫不客气地训斥凯霍斯,不满他让行宫大门前变得如此闹腾,从而吵到王子。
当然,对于塔普提的训斥,凯霍斯总是谦和有礼地认错致歉,然后,下一次,照旧我行我素。
而这一次; 再次看到那个熟悉场景时; 塔普提脸上虽然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是她的眼底已经没了以前的嫌弃神色。
她忽然想到; 虽然看起来倾慕着凯霍斯的年轻女孩子们向来都很多,但是实际上,就她所见,其实一直以来,偷偷以恋慕的眼神看着赫伊莫斯阁下的年轻侍女也不少。
毕竟以女性的眼光来看,那个阁下除了性格……实在不怎么样之外,无论是容貌还是其他方面都非常的优秀。
只是因为那位阁下除了在陛下身边以外,都给人一种非常难以接近的感觉,那些柔弱的女孩根本不敢靠过来,所以才给人一种他不受欢迎的错觉。
而且,那位阁下的目光从来都只落在陛下一人身上,所以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别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自然对他人爱慕的目光毫无所觉。
不过,就算发现了……恐怕也会被那位彻底无视吧。
女官长如此失神地想着,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明明数个月前,她还很生气。
那时,她还想着,等那个人回来之后,她绝对不会客气。
她一定会好好守着陛下,不给那人丝毫可乘之机。
然而,世事无常。
一个月前突然传回来的消息就像是一根闷棍,一下子就把她给敲懵了。
那位阁下……死了?
哪怕一直到现在,塔普提都还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她总觉得,那个可怕的男人,就算是死神也会为之绕道。
她总觉得,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就算是众神也无法让他从陛下身边离开。
……
无论她怎样觉得,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赫伊莫斯阁下已经死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塔普提微微转头,就看到了庭院中间那座命运女神伊斯达尔的泉水雕像,清泉一如既往地从空中撒落,就像是那个人还在这里的时候一样。
以前,只要那位还在王宫的时候,几乎是每一天,那个人都站在这座喷泉下等待着。
他等着的时候,无论等了多久,都没有一丝不耐,相反,他似乎是在享受着这个等待的过程。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在细嚼慢咽地一点点品尝着他所喜爱的甜点一般。
每一次,她跟在陛下身后走出房门时,就会看见那个人抬眼看过来的目光。
那个人的眼唯独在落在陛下身上的时候,才会焕发出亮光。
每次这种时候,那个人的目光总是专注而又温柔。
……那么明显的眼神,她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果然还是因为身在局中,才看不清楚啊…………
塔普提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只是,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抬眼,又看了空空荡荡的喷泉一眼。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等在那里。
她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逝者已矣。
陛下不愿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她们面前,她就会装作不知道。
只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陛下心中的伤痛也能一点点的缓解。
脚步声传来,塔普提转身,收敛心思,看向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少年王。
她下意识扬起温和的笑容,想要迎上去和伽尔兰说话。
可是她立刻就看到了伽尔兰的目光。
从房门里走出来少年或许是不经意的,也或许是习惯成自然的,眼角微不可见地往右侧轻轻地瞥了一眼。
那个喷泉所在的方向。
那一眼,就让塔普提的心无止境地沉下去,凉下去。
……
真正的伤痛从来都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失。
它会一直在那里,血淋淋地淌着。
永远都不会消失。
………………
凯霍斯今天来接伽尔兰,是因为伽尔兰要在今日巡视军营。
简单来说,就是作为王要亲自露面去表扬鼓舞一下凯旋的将士们。
当伽尔兰王在军营里出现的时候,将士们的士气都很高涨。
昨天伽尔兰王居然亲自出城迎接他们的归来,已经让他们非常感动了,当今天伽尔兰再次驾临军营赞扬他们,并亲口说出会依照军功加倍赐予他们丰厚的嘉奖的时候,军营里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大地上一片欢腾,所有将士们都在欢呼着伽尔兰王的名字。
欢声笑语响彻在天空之下。
凯霍斯站在伽尔兰身侧,抬眼看着对高台之下无数的将士们抬手示意的伽尔兰。
少年王的笑容如落在他身上的朝阳。
他的笑容总是能把明亮的光感染到他身边的人身上。
只要在他身边,就如身在阳光之下。
他总是能带给他身边的人温暖和力量。
凯霍斯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
他想起昨日,在充满了阳光的房间里,那个抱着自己蹲在地上的孩子的模样。
而现在,又有谁能成为支撑这孩子的力量?
恍惚中,凯霍斯又想起昨天他与塔普提的对话。
…………
“塔普提,我能做些什么?”
就算只能分担一点点也好,任何事他都愿意去做。
“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你能为他做的。”
“……我是王子的守护骑士,我不能代替他吗?!”
数秒的沉默。
然后,女官长回答了。
是的,你不行。
那个时候,塔普提这么对他说。
如此断然地否定,却让他生不出一点怒气。
或许是因为他看见了塔普提此刻眼底流露出的近乎实质性的哀伤。
凯霍斯,你和我都不行。
塔普提摇着头。
就算你我一开始都不愿意承认。
但是,这世上真正能与他并肩、能和他彼此支撑着的,只有那个人。
王座至高无上。
无人可与之并肩。
所以,王从来都是孤独的。
先王如此。
卡莫斯王亦是如此。
我曾庆幸,虽然坐上了王座,但是王子并不孤独。
虽然是一个意外,但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能让王子不用独自一人支撑这个国家的话,我很庆幸王子的身边有那个人的陪伴。
但是我怎么都没想到,那个人会就这样离去。
……
凯霍斯,你知道吗?
女官长低沉的声音如叹息一般。
失去。
比一开始就不存在更为残酷。
…………
……………………
当出征的大军归来之后,王庭就开始疯狂地运转了起来。数不清的政事,千头万绪,都等着处理。
一时间,所有大臣官吏都忙碌不休。
统计将士的功绩、战后受伤以及阵亡将士们的治疗费和抚恤金,尤其是,伽尔兰在改革军务的时候强硬地补充进去一条对年老以及重伤不得不退伍的将士的安置,从这一次战役后就要开始实施。
同时,卡纳尔成为亚伦兰狄斯的一部分,西部边境自然从此就不复存在,所以要尽快调动边境的第六军团开进卡纳尔,与凯霍斯留守在王城的那只大军联手,稳定卡纳尔的大局。
还有,王庭必须尽快商议出派遣到卡纳尔的官员,尽快地将那些城市掌控起来。
以上种种,让身为王的伽尔兰忙碌不已,政务房里从早到晚都是人来人往,他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喘息之机。
如果是以前,塔普提等人看着伽尔兰这么忙碌,肯定会觉得心疼而劝阻,但是现在,他们却是松了口气。
忙碌起来也好。
他们如此想着。
就这样,整个王庭连轴快速运转了许久,无数大臣官吏都在私底下哀嚎不已,就连一心扑在工作上几乎以政务厅为家的左司相都觉得吃不消了。
如此加班加点,总算是把堆积如山的政务给处理得差不多了。
等回过神来,众人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竟是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之久。
春天已经过去了一多半,哪怕是夜晚也是暖风习习,并不会让人觉得冷。
已是深夜时分,这一个月里,难得有如此安宁的时候,伽尔兰坐在庭院的凉亭之中。
黑夜中传来涅伽低低的嗷呜嗷呜声。
金棕色的鬃毛映着月光在夜色中闪动着,大狮子正凑到伽尔兰身上不断地哼唧着,那架势似乎是在讨要着什么。
它用头拱一拱伽尔兰,然后抬起前爪搭在一旁的石桌上,冲着桌子上那装着鲜红色液体的水晶瓶嗷一声,转头,又冲着伽尔兰嗷一声。
棕色的瞳孔亮亮地瞅着伽尔兰,那亮晶晶的小眼神实在是让人招架不住。
肯定是闻到酒的气味了……
伽尔兰很无奈。
当初塔尔一时好玩,趁着他没注意喂了涅伽一杯葡萄酒,涅伽醉酒呼呼大睡了大半天,让他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什么问题。
没想到,这一喝,竟是让大狮子喜欢上了这种滋味。
从那之后,每次一闻到酒味,它就朝自己各种卖萌撒娇要酒喝。
毛绒绒的大脑袋又凑过来,在他脸上蹭了蹭。
伽尔兰只能起身,拿了原本放生肉的碟子,倒了一点红色葡萄酒进去,然后蹲下来冲着涅伽一招手。
涅伽立马兴奋地凑过来,就着他的手,啪嗒啪嗒地在碟子里舔了起来。
它舔得很开心,长长的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的。
伽尔兰放下碟子,看着高兴地舔着酒的涅伽,摸了摸它的头。
他看着它的目光很温柔。
然后,伽尔兰站起身来,走到凉亭口。
下方就是一汪清澈的池水,月光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风掠过的时候,池水边缘那大片大片淡紫色的风信子随风微微摇晃着,宛如淡紫色的波浪起伏着。
看着摇摆的风信子,伽尔兰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一晚。
那天深夜,赫伊莫斯翻墙过来抓着自己说话的时候,突然有守夜的侍女经过,吓得他赶紧将赫伊莫斯一把压在花丛中藏起来,生怕被那个侍女看到。
虽然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
风信子,注定没有结果的恋情,无望的爱恋。
后来,他从那天晚上经过这里的侍女口中得知了风信子的花语。
他怔了一下。
那个时候,他想,这或许就是一种预言吧。
因为他不可能接受赫伊莫斯,所以赫伊莫斯对他的感情,注定不会有结果。
……或许那的确是一种预言……
伽尔兰倒了一杯酒,月光下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中,鲜红色的液体微微荡漾开来。
他没有喝,只是端着酒杯走下凉亭的石阶,走到了那片风信子花丛中。
少年仰着头,月光如水,倾泻在他散落在肩上的金色长发上。
两个月。
六十天了。
这段时间里,他心里一直都还隐秘地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
或许,那个人还没死,只是受伤了。
说不定很快就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那个人还活着,伽尔兰相信,那个人就算是爬,也会爬回他的身边。
可是,已经六十多天了。
他等了很久。
什么也没能等到。
他终究要面对现实。
赫伊莫斯已经死去,两个月前,在卡纳尔的王城死去。
“抱歉,这是迟到了两个月的祭奠。”
站在池边的风信子花丛中,少年随手一抛。
发光的杯子在黑夜中划过一道闪亮的弧度,随着哗啦一声水响,落入池水之中。
它沉了下去。
鲜红的酒液在水面散开,很快就消失得无痕无踪。
伽尔兰看着那抹鲜红在水中融化开来。
许久。
旁边的凉亭中传来涅伽的呼噜声。
喝醉了酒的大狮子已经沉沉睡去。
少年俯身,缓缓地在池水边、在这大片的风信子花丛中坐了下来。
他的双臂搭在竖起的双膝上。
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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