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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也不知道宫主叫什么-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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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一点,符远知本人非常肯定地回答:“那是自然。”
“比我从前长得好看。”黑雾符远知说,“以前吸的负面情绪太多了; 整个人黑漆漆的。”
“嗯; 而且头顶还长角,挺丑的。”符远知点头。
“角根上还长鳞片; 一到每年换季的时候就脱皮换鳞; 又烦又痒; 而且经常和人打架; 拉开架势之后还没动手,头顶吧唧掉下来一片鳞; 对手一下子就笑场了。”
“所以不小心杀了不少笑场的,于是攒了一大把凶名。”
——符远知翻看着脑海深处属于至上魔尊的记忆。
唔……身高将近两米,然后还长一双大爪子,肱二头肌爆衣; 这种外貌; 喜欢的才算冷门爱好,不喜欢才是人之常情的吧?
“你要把我吃了吗?”黑雾依然歪着头; 以闲话家常的轻松语气说; “但是; 你得接着管这座城才行。”
“一座虚假的城而已。”
“哪里假了?”黑雾说; “这里的人将我们视作天与地,敬仰崇拜,离不开我们,你说这算是假的话,那云梦是真的,可云梦的人,又有几分是真心的?”
“你区区一片魂,躲在秘境里,竟然什么都知道?”
黑雾微笑:“我当然什么都直到,恶念无所不在,我便无所不能。”
符远知一笑,忽然飞起一脚,把黑雾踹飞了出去!
“你不是无所不能。”
符远知施施然收脚:“一个被困在秘境里出不去的残魂,还在我面前装蒜。”
他做好准备,与这片魔尊之魂一战,却未料到,那魔尊之魂忽然一跃而起,眼含炽热的光芒,他说:“来,来吞并我,吸取我的魔力吧!”
……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乐痕星跟在队伍后面,不远不近。
这个队伍全部由道者组成,足有上百人,秘境之中原本有一些道者,但人数本来是远远不够的。
那队伍中间,现在多出了很大一部分刚刚进入秘境的道者。
这些道者们给集体带上了一条同样款式的抹额,身上换了揽星城的服饰,一路喜笑颜开,洋溢着不必宣之于口的喜悦,他们拍手欢笑,吹吹打打,像是要去参加一场万年不遇一次的道门盛会。
灵谍士妙空亦在其中,她心头狂跳,好在正好可以用一副乐到癫狂的样子来遮掩。
与符远知分开之后,她根本不可能乖乖去城外等着,这可是大新闻,放过的话怎么对得起职业素养?灵谍士看见陆陆续续有乐家的道者进入秘境,然后被那些揽星城本土的怪异道者带走,但带走后,就一个都没见到了。
妙空实力一般,如果秘密潜入,被发现的概率极大,于是她深思熟虑,主动和一众乐家人聚头,仍旧假装是刚刚进入秘境的乐家人,一起跟着这一队的道者走了。
他们被带入了揽星城上城区道者的建筑群中,很快又有侍女安排他们到客房,一切看起来很正常,真的很像他们口中的说辞——外界已经被仙魔之战毁了一大半,这里是宁静的最后乐土,欢迎所有幸存者到来。
直到,他们被带去见城主。
揽星城有一仙尊一天尊,据说是这座城池的建立者与守护人,但真正的主事者尚有一名城主——灵玑公子。
这种骗人进去就再不放出来的情节,在过往的新闻之中也经常发生,妙空潜伏过好几次违禁的黑矿坑,上过拐卖幼童的海船,也钻过某些门派以人为饵喂养魔物的秘密据点,所以她信心满满,直到她见到灵玑公子。
道者们穿过大殿,来到一处高大雄伟的建筑,一入大门,景象就震撼无比,那里有无数奇奇怪怪的管子,蜿蜒盘旋像一坨一坨的树根,从大殿的廊柱开始缠绕,一些色泽晶莹的红色液体在其中流动,看上去和血液是一个色泽,但妙空肯定那不是血。
那些诡异的的液体一层层流过管道,被一点点过滤,筛选出精华,然后慢慢注入到一个人身体里。
妙空再次在心里更正——那是一个有人类外表的东西。
除了人的外表,那个东西身上只有金属般的冰冷。
大殿王座上端坐着那名青年,青年有柔和秀气的五官,柔顺整齐的黑发,披着长袍,身形似乎不算高大,看起来也没有练过什么武技,四肢平顺没有半点肌肉线条的起伏。
可是妙空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就算她实力不行全靠笔力,手腕的肉也是有波动起伏的啊?
座上的公子见到他们到来,慢慢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他的嘴角向上扬起,并且还是两侧同时弯曲,连弧度都一模一样。
那笑容更让妙空不寒而栗。
流动着鲜红液体的诡异罐子链接在他的后背上,那些液体缓缓进入体内,与此同时,这个青年白玉一样颜色的脸开始显现出鲜活的血色。
直到他看上去竟然有八分像个活人了,那些管道自动脱落,然后他优雅地站起身,向下方走来,脚步声中暗暗含着敲击金石的声音,每一下都让妙空有撒腿就跑的冲动。
乐家的道者已经惊呆了,这时他们拔出武器,纷纷指向那诡异的城主:“你是什么东西!”
“在下揽星城城主灵玑,欢迎各位。”城主说,“相信各位会为揽星城带来新的活力。”
从大殿阴影中走出更多的人,他们穿上了揽星城的服饰,却并不会改掉原本的长相,乐家人惊呼着呼喊同伴的名字,但那些昔日的同族看着他们,眼神完全陌生。
他们说:“城主,这些是新的幸存者吗?”
“是的。”灵玑公子颔首微笑,“现在,我们该让他们好好体会揽星城的恩典了。”
“是!感谢天尊与仙尊两位上神赐予我们今天的生活!”
这都什么跟什么?邪教分子的传教现场?
妙空趴在一根柱子后面,看得心惊肉跳,那城主一句话,乐家人、与曾经是乐家人的揽星城狂热拥护者,就立刻在大殿中央大打出手。灵玑公子含着笑容,坐在高台上观看,新来的乐家人不太敢对自己的亲眷下手,都是被动还击,但那些先来的,不知为何,却丝毫不留情面,其中一个女修,似乎还和新一批乐家人中的一位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却任凭呼喊,怎么都不回应。
再加上人数的差距,不出片刻,这一波乐家人毫无疑问地全部倒下了。
等在旁边的道者将他们一个个拖了下去。等到再放出门,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神情却虔诚而狂热。方才呼唤自己妹妹的那位女修,也站在了妹妹身边,挂着一样的笑脸。
揽星城的道者向灵玑公子禀报,说是吉时已到,城主作为天尊的入室弟子,该替师尊上山接亲去了。于是,也就有了那浩浩荡荡的队伍。
妙空千钧一发之际用了些小手段,那灵玑公子也没仔细搜索,所以她混进仿佛变了一群人的乐家队伍里,使了些变化法术,变了一下衣服,她提心吊胆,以为会被周围的道者发现,但她很快意识到,这些道者根本不在意她的法术。
他们的眼神里有一种奇异的光彩,泛着光的,不像人的眼睛。
在乐痕星出手攻击第一个乐家人的时候,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魔气肆意穿过那名道者的神魂,他几乎能听到魂魄撕裂时发出的惨叫,但那个道者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依旧向他扑过来。
初入魔道无往不利的年轻魔徒大惊失色,险些以为自己被人用假魔功骗了,功力失效了。
好在他稳住心神,不得已,乐痕星使用了些不太符合身份地位、也比较粗鲁的手法来杀这个道者。
头颅被斩断的时候,乐痕星惊了一下——
没有血喷出,也没有魂魄逸散,只有那道者的脖子里露出两节管子。
确实是管子。
乐痕星强压下惊讶,用剑飞快划破那人的皮肉,毫不犹豫地掀起他的胸骨——魔徒都会为之震惊的——那名道者的胸膛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精密的弹簧齿轮在里面咔哒咔哒地转动着,血肉的心脏虽然仍在鼓动,但已经泛白,镀了一层银色金属般的光泽,几根细细的管子绕过去,小巧的簧片嗡嗡颤动。
乐痕星反手砍了那道者的四肢,在他的骨骼与关节之中,发现了炼制精良的精金。
道者头上的抹额是不能被摘下来的,但乐痕星一个蛮力,拆掉那块看似柔软的布料,谁知,嘭地一声,一大堆东西稀里哗啦地被一并拽了出来,链接用的轴承、簧片,还有许多乐痕星说不出是什么,但总觉得是更适合出现在凡人那些水车或者攻城弩一类大型机械上的东西。
头颅中还有一枚晶石,这算是终于有了点道者该有的样子——灵力和法阵,灵石上雕刻了一个微小的法阵,对于这东西,乐痕星就能够判断,那是魔门控惑心智一类的法阵。
一个好端端的道者,转眼被拆成了……
一地零部件?
乐痕星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他发现大堆大堆的道者们站在他面前,沉默,像是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他们的关节在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响声,精良的机关操控着血肉之躯,神魂真正的意识被压在无法动弹的深渊,灵石中的法阵从道者魂魄里吸取力量,以驱动傀儡之身。
这些已经应当被算作傀儡的东西,全部,握在那位灵玑公子的手中。
乐痕星不由得惊讶问道:“你当真是一介凡人?”
“凡人怎么了?”灵玑公子反问道,“也对,你们道者视我们凡尘中人为蝼蚁,可以肆意践踏。”
他斜眼看了看地面上那堆残骸,却不甚在意地笑道:“但如今在这里,我才是天,我才是命运之主,你们这些道者,只是玩具而已。”
在他背后那堆道者中,没有一人反驳,他们脸上带着模式化的欣喜与狂热,宛如一个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人偶。
“这座秘境,是你建造的?”
灵玑公子回答:“是。”
乐痕星愣了愣,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他笑得畅快,浑身包裹的黑纱都飘散开来,露出血肉枯萎的脸,他的脸上有黑色的纹路,像无数条蜈蚣纠结成一团。
“好啊。”他说。
他把灵玑公子笑得有点莫名,所以灵玑公子追问:“好在哪里?”
“一介凡人,你把各大魔门、道门世家,都尽数耍了啊!”乐痕星拍手大笑,似乎眼角都笑出了眼泪,“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道者忽然往你这里钻?魔门与各大家族费尽心思,又是测算方位,又是侦测星图,好不容易定位到这个秘境,都想抢占先机,夺得秘境里至上魔尊之魂,现在看来,这些自视甚高的家伙们白忙一场,你一介凡人哪来的灵力,你抽了至上魔尊的魂力?”
谁知,灵玑公子回答:“没有。”
乐痕星本以为此次已经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曾想灵玑公子否定得如此之快,所以他并不相信。
只不过灵玑公子接着回答:“这秘境里,有两枚魂魄,不是吗?”
第82章
乐痕星一怔——他们魔门只知道至上魔尊之魂被拆散镇压于各地; 却都没有听说第二枚魂魄之事; 至上魔尊三魂七魄中该有半数在南明山符家禁地之中,符家万年里从不依附任何宗门; 但随着老一辈的日渐衰退,家族渐渐被交给新一代的符家人,这些年轻人比起老一辈; 更加容易被说动。
南吕仙阁那只老蜘蛛已经亲自去谈了; 只等她和符家新一代的当家人谈完,就可以直接从禁地内去处符家看守的魔尊之魂。
说来容易; 但做起来也是有一点难度; 符家毕竟是诛魔世家; 即使如今那位当家人符远鸿再有雄心抱负; 让他立刻和魔门达成一致还是有些困难,尤其是此事涉及至上魔尊。
只有乐痕星身上的魔功真的能够练成——他能够引至上魔尊之力为己用; 符远鸿需要确认这一点,而不是到时候发现他们把至上魔尊重新推上高位,这时符家才会真的和他们合作。
不论乐痕星愿意不愿意继续被利用,至上魔尊之力他都是要定了。
所以乐痕星暂时懒得与灵玑公子周旋; 他说道:“如果这样的话; 那我还得麻烦你,把魔尊的魔魂交给我; 既然你也不用; 那我们各取所需。”
“唔……”灵玑公子意味不明地哼哼了一声; 侧身靠在他的坐榻上; 翘着脚,他那个华丽的座位还是给四个道者抬着走的,而且居然还有个女修穿着透明纱衣,爬到他脚边,一脸迷醉地靠在他的腿上。
恶心!
乐痕星嫌恶地说道:“你该去认识认识幽明台那个归元老祖,你们会很有话题。”
灵玑公子没有说话,倒是那穿纱衣的女修一边蹭着灵玑公子的靴子,一边说道:“归元老祖?那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们公子相提并论吗?”
“夏虫不可语冰。”乐痕星终于忍不住说道。
归元老祖是魔门内以鬼身修成大能的第一魔,如今和道门真仙抗衡的中坚势力,竟然在这凡人的玩偶嘴里,变成了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你要知道,我是这座城的主人。”灵玑公子笑起来,“而魂魄这种东西,对我来说越多越好,所以不论那一个魂魄,我都不会给你的……包括你的。”
随着灵玑公子的话,整个秘境里的天忽然暗淡下来,所有的道者竟在此刻齐刷刷地将头转过来,盯着乐痕星,眼睛一眨不眨,发出幽幽的蓝色微光,混迹其中的妙空因此完全暴露出来,但灵玑公子随便看了她一眼,轻蔑地笑了一声,就完全不再关注她这样的小鱼小虾了。
秘境之中尚有其他道者,被这般景象吸引,立刻全都朝这边聚拢过来,乐家人赶到时,第一眼就看到自家少主和昔日的同胞正在对峙,纷纷摸不清情况,急忙向少主询问。
乐痕星不动声色,那些乐家人靠近他后,魔气忽然喷薄而出,黑纱飘起,飞快卷过,像一根根带刺的大舌头,几声尖锐短促的惨叫过后,乐家人的枯骨落地,眼眶黑洞洞地望着天空,灵魂与血肉被尽数吞没,一滴不剩。
幽明台老祖将一部魔功交给了乐家,乐痕星起先拿到的时候是将信将疑的,但现在他彻底爱上了这门法术——
力量的夺取只在一瞬间,自己的修为再也不必经过日夜锤炼,眨眼间就是新的境界——既然这时局无法满足他安安静静混一辈子的草根愿望,那就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啧。”灵玑公子冷漠地看着那些尸骸,嘴角却浮起一丝欣喜的笑容,他指着乐痕星,“你确实不错,我城里缺一个总兵呢,要的就是你这样一出手就能吓住人的。”
“而我想知道,你这身机关架子,身上还有没有血肉与魂魄!”
大地都在颤抖,整个揽星城发出摇晃砂糖罐子一般的奇怪声响,那座酷似月栖峰的孤山也从内部发出轰隆隆的闷响来。
山上符远知一把掐起至上魔尊的脖子,将他怼到水阁的边缘上。
“吞噬我啊!”
黑雾却转身看着他,口中高声大叫。符远知皱眉看着自己的脸上露出那种癫狂般的喜悦,一时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谁知黑雾先急了起来,他双手攀住符远知的胳膊,嚷道:“你现在虽然在同龄人里实力超群,但你若不肯吞噬我、吸纳我的魔功,你也就只能碾压一下同龄人罢了!你已经吞噬过我一半的魂魄,所以这很容易的!那种全身都充盈了力量的感觉难道不好吗?”
“你就不想吞噬我?”符远知反问,“送上门来的身体,夺舍不好吗?”
黑雾七窍生烟,恨铁不成钢地捶地大吼:“我又不傻,我只有一魂,我早就死了,我大势已去啊!”
符远知:“……”
“你们……不觉得你们两个应该反过来吗?”
忽然间符远知与黑雾魔尊一起停止了全部的动作,水阁边的栏杆上倚着一个身影,他探出半个身子,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一般来说,被吞噬的那个才会百般求救,试图避免被吃掉,你们不感觉立场有点怪吗?”
“你醒着?你还醒着!”魔尊的声音带了一丝不可置信,着魔一般低语。
在符远知诧异的目光里,黑雾嗖地一下飞出去,然后在水阁外的透明结界上拍成一张黑色的柿饼。
结界里的人忍俊不禁,似乎很想伸手戳那张黑色的饼,他说:“我也只能清醒这一次了。”
结界之内的身影笑容宁静,身边围绕着那种安恬的气息,和周围风起云动的阴沉天色截然不同。
“没时间了!”魔尊从饼恢复成人形,忽然回身大吼,“快,快吃了我!吃了我你才能打破这个秘境里的机关,我们都只是一片残魂,纵然生气赫赫威名,但终究我死了一万年了,只有你能把他带出去,只有你了!”
符远知看向那道残魂,一身白衣使得云梦之主的残魂更加黯淡脆弱,似乎随时都要被风吹散,他安安静静地拢着袖子,眼神似乎游离在世界之外一般……
——这只是师尊万年前留下的残影,符远知想着……师尊才不会拿这种看空气的眼神看我!
但是……苍白的手腕偶尔从袖口露出,发丝掩盖住的侧颈没有半点血色。
符远知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胸口有千万根针在来来回回戳,于是掐至上魔尊的手就更用力了。
“对对对对!快来吃我!”魔尊开心极了,符远知顿时又把他扔了出去。
云梦之主的残魂平静而怜悯地看着大叫的魔尊,他摇头:“我并未想过去哪,我之所以存在,只是为了杀死你。”
“我知道。”魔尊坐在地上,靠着结界,又露出那种诡异又喜悦的表情,“反正,有半个我得手了,不亏,对吧?”
符远知:“……”
“去吧,”云梦之主忽然将手放在结界上,符远知下意识地抬起手心,他只能碰到一层冰冷刺骨的结界,但似乎,这并不妨碍他感受到结界另一侧的温暖。
“你只有吞噬至上魔尊之魂,才能突破下一个境界,不然以你如今修为,你打不过城主。”云梦之主说,“虽然,城主只是一个凡人。”
符远知终于明白过来,他难以想象,不由得问道:“所以,一介凡人,竟能把你们全部镇压在此?”
坐在地上的至上魔尊翻着白眼道:“谁叫本尊和这家伙都只有一片呢,别说本尊真身亲临,就哪怕只是半个……”
“半个也还是给吃了。”符远知说。
至上魔尊哈哈大笑,笑容诡谲:“你怎么知道,究竟是谁吞噬了谁呢?”
“揽星城建立在一个巨大的机关法阵上面,每一块砖石都是武器。”云梦之主说,“你要格外小心,那虽然是凡人的偃术,但每一个胆敢轻视凡人的道者,如今都是那精密仪器上的一枚机括;道者从来自视甚高,却没有注意到,为了更好地存活,一代一代凡尘中最普通的人类,已经可以改天换地。”
“偃术?您说的是木牛流马那样的机关术?”
“凡人早就可以操作机械,反过来,机械也可以操作人。”云梦之主回答,“那个偃师城主活了上千年了——即使是在秘境里,时间也过去了上千年,远远超过一个凡人所能达到的极限,他能把自己的脑和心,转移到新的机关傀儡身体上面,然后继续存在。”
至上魔尊则说道:“所以,他基本没有剩下什么东西是人了。你可别当他是个凡人,那是个怪物来着。”
“他的心和脑就是作为凡人的要害,但如今都不在身上,而在揽星城地下的一处密室,被妥善保存,四处机关重重,他走在外面的躯壳只不过是可以随意更换的零部件,他身边的道者也全部被他改造,身体随时可以成为他的替补容器。”
云梦之主叹息着说:“我已无能为力,只求你破境而出,若是可以,就一并带上那些无辜的魂魄。我的魂力已经快要尽了,我不能在护那些道者和凡人的魂了,一旦我灰飞烟灭,抽取魂力和灵力的机关就会开始作用在他们身上。”
“这只是一座,一人之城。”至上魔尊说,“我在封印中被那个凡人唤醒时,他就只是一个人。”说完,魔尊似乎气得整个扭曲了一下,“他说,要给我一座盛世之城!竟然有凡人胆敢骗到魔尊头上!”
“谁叫你们一贯看轻凡人了。”结界后的云梦之主无悲无喜,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所以……”符远知语气不善,“你不是在告诉我,你本来想够操控那个凡人,在此地开一方小世界过你的逍遥日子,结果反倒栽了吧?”还策划结婚?
黑雾脸上扭曲了一阵,艰难回答:“我只是一片!谁让……谁让这家伙的守护结界从来不挡凡人了?你学学我当年在幽洲的魔宫,凡人胆敢靠近,立马变成一堆碎肉!”
“去吧。”云梦之主的残魂再次说,“未竟之事,就留给你们了。”
第83章
他这样说; 配合他的是站在一边翘首以待的至上魔尊——符远知从来没见过被吃还这么兴奋的魂魄; 简直有点无从下口。
但食魂儿很简单,食魂儿的功法甚至不需要特殊去学; 就像婴儿不必专门学习就懂得吃饭饱腹。
只是符远知第一次觉得,或许当年在万魔窟里所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他记忆里那么简单,至上魔尊的半魂; 再没用; 对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究竟是谁吞噬了谁; 也许已经分不清了。
这一片魔尊之魂上没有镇魂钉; 所以吃起来不用吐钉子; 很方便; 而且口感很棒,像在吃生鱼刺身; 又香又滑的。
好吃!
在这一片魔尊的记忆里,他看见“自己”从天空坠落,云梦之主雷霆般的刀光将他从九天上劈落,他清晰地感受到下坠时穿过的云层; 耳边有风和雷鸣。
记忆还在前行; 他万分惊讶地看见云梦之主从云端轻轻跃下,像展翅的孤鹤; 仙鹤羽翼轻展; 轻巧优雅地从空中飞下来; 风托举着他; 像簇拥着风之子,而他的眼里不再只有莫测天光,他低着头,瞳仁中心倒映着坠落的魔尊,漫天飘洒出的鲜血之中唯独他的身影白璧无瑕。
他踩在了至上魔尊的胸口,斩雪的刀锋垂落,指着他的咽喉。
但符远知的重点是——
原来一万年前师尊也不爱穿鞋子啊!
他踩着至上魔尊的身躯,从天空直落,他的身影像是天道意志,裸露的足尖点在魔尊的心口上,于是魔头的心脏不知道是不是在猛烈挣扎,跳得飞快。
师尊的脚趾,好看!
记忆中,符远知听见自己在重伤时仍然笑嘻嘻地说道:“本尊听说仙朝出了一位冷面无心的皇太子,连自家朝廷都掀了,本尊还以为是那种一心独裁,又冷血又无趣,和那帮世家贵族、自诩的天衍神族、长生贵胄没什么区别的家伙。”
踩在他心口的仙人有一点点微小的惊讶,他微微挑眉,问道:“你知道我是天家人?”
“哎哎,魔门选魔尊也要看智力,不止看谁最能吃好吧!我是吞过中洲十大上门的半数弟子,但谁让他们在我睡觉的时候来掀我被窝!我除了食魂儿,还会做许多事的!”魔尊一边吐血一边大叫,似乎澄清这一点比起应付自己身上的重伤来说更加重要。
“这世道,如果真是出身云洲的散修,哪能有你这般修为?”
“你说得对。”破天荒地,万年前的云梦之主同意了死敌的话,但云梦之主仍旧说道,“所以我不想百年、千年甚至万年以后,仍旧要看家世与出身来决定一切。”】
他的目光似乎穿过尘埃与云层,看向无尽的未来。
“我希望有朝一日,天下间不再有卑躬屈膝以换取微末资源的寒门弟子,我希望不再有大宗门胆敢欺凌旁人,我希望每一个普通的孩子,都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生长。”
魔尊因此发出阵阵压不住的嘲笑。
“可是那太麻烦了,你没法让所有人都这么想,因为机缘就那么多,如今掌握大权的世家门阀不会乐意看见凡尘出身的道者也有能力和他们抢。况且,就算你成功了,那些凡尘出身的、寒门成长起来的,那帮家伙得了势,你怎么知道不会比如今的世家门阀更无法无天呢?”魔尊说着,笑嘻嘻地提议,“还是一家一家打服了才好,让他们都乖乖闭嘴,听我话就行了。”
云梦之主垂眼看来:“所以,你想做至上魔尊,做全天下的尊主?”
“你也曾是太子,你不想全天下都归顺你的云梦?”
“不想。”
云梦之主的回答非常干脆,他随意调侃着说:“八百里云泽川已经让我头大了,全天下,你是要累死我。”
他们一路坠落,竟聊了一路,浑然不像生死酣战中的宿敌。
魔尊抬手手,轻轻摸上踩在自己心口的脚,又趁着对方惊讶而无所反应,就得寸进尺,握住那只脚腕,指腹来回摩擦着踝骨,时不时地打个转儿,引起细腻的皮肤上一阵阵轻微的战栗,斩雪的刀锋因此有一刹那没有收住,直接刺进了魔尊的咽喉。
但云梦之主没有抽出刀,更没有收回脚。
中间是大片的虚无,符远知在这段远古的记忆里怅然若失,回过神来时,他看到结界内云梦之主的残魂竟然也露出了相似的神情。
尽管欣慰,但有一点点哀伤。
“如果他愿意收手,愿意放弃称霸天下的野望,停止奴役道者、残害凡人,我就不会将他魔魂拆散了。”云梦之主说。
“我知道世道艰难、人心险恶,但,我仍愿一试。”
于是符远知默默在心里记上一笔注意事项。
“你也要笑我吗?”
结界里的人微微侧过头,露出浅而哀的笑容。
“不。”符远知摇头,“我没有您那般的志向,我只想追随您。”
秘境里的天色越来越暗淡,不是阴云低垂,而是整个天空无风无云,却一点点退掉了蓝色,变成沉闷死板的冷灰,像金属一样散发冷光。
揽星城褪去虚伪的外衣,不再假装是一处世外桃源,它变成一台机械,冰冷,没有人气,那些头戴怪异抹额的道者们整整齐齐地攻向了乐痕星,几乎要用数量淹没他。
但乐痕星并没有落入下风。
因为操控这些机关傀儡人的,只是一介凡人,这个凡人或许精通偃术,能将机关精妙到前无古人的地步,却并不知道,道者之中修心功法的不同使得道者的攻击手段也应该有所变化。
——比如,一个丹修举起炼丹炉,和身边的剑修一起发起冲锋,这就显得很外行了。
炼丹炉确实看着很沉,但在杀人见血这方面,还是带刃的刀剑更有用啊,你当时两伙凡人抄起砖头在村口斗殴呢?
所以如果不是人数众多附加悍不畏死,乐痕星才应该占上风。
大地发出隆隆的闷响,灵玑公子僵硬的面庞露出一丝不悦,那表情如此明显,尽管他嘴角僵死皮肤反应迟钝,也准确无误地表达出了这层意思。
他拍着座椅的扶手,怒道:“废物!”
地面上的管道好像一层层巨大的蜘蛛网,四通八达,将所有链接这个脉络的傀儡道者尽数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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