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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美貌冠天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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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深敏锐地察觉到江栖鹤情绪起伏,旋即步子慢下半拍,与江栖鹤并肩而行,“怎么了?”
“没什么。”江栖鹤偏头冲陆云深眨眼,但想到兜帽遮挡着,对方看不见,便干脆耷拉着眼皮,懒得掀起,“就是有些无聊。”
“等离开此地,便不要你再披斗篷了。”陆云深会错了意。
“不是这个。”江栖鹤摆手,“我的意思是此地太过安静,与传说有异。”
“因为浊气吧,森林里的人都藏起来了。”陆云深抬眼打量四方,片刻后目光落回江栖鹤身上,“我们行快些?”
江栖鹤说不用,他们去了混沌境还得出来,先把不死族揍一顿,有利于返程。
“到时候你清理干净了浊气,便是整个七州的救命恩人,不死族敢与你作对?”阿绿再次探出脑袋,不解发问。
“你不说,我不说,十大门派不昭告天下,谁知道我是修补混沌境那人?”江栖鹤冷冷一哼,“苦事都是我做,好处他们占尽。”
阿绿心道一声也是,但兀然的,有一道声音从方才他们擦身而过的一棵树下传来,反驳了江栖鹤的讽刺。
“并非如此,不死族一直在等候春风君的到来,您是唯一的救世之人,是无上的星月光辉,待混沌境缝隙被修补齐全,您的事迹,将由我们歌遍七州。”
说话人穿着宽大黑袍,肤色惨白如纸,唇却殷红如涂血,眼睛好似随意嵌了一颗珠子在眼眶里,瞬也不瞬,神采全无。他持着一柄高过头顶的木杖,露在外面的手指与一截手腕干枯若柴。
“不死族?”江栖鹤扬起下巴,半眯眼问道。
“正是。”这人倾身一礼,黑袍晃荡间,江栖鹤与陆云深发现他没有双腿。
这人符合不死族的特征,可江栖鹤非但没有放下警惕,藏在斗篷后的手反而握住了剑柄。他面上神色不改,道:“依你的意思,不死族不会阻拦我们穿越云林了。”
“自然。”这个不死族摆出的态度很谦卑,依旧躬身垂头,“我是你们的引路人,没有不死族的指引,进入的人难以走出云林。”
陆云深勾了勾江栖鹤手指,后者反手握住他,冲对面的不死族一笑,“那便请吧。”
不死族冲江栖鹤点头致礼,然后才握着木杖行到二人身前。江栖鹤拉着陆云深与他保持三尺距离,走了片刻后,干脆一把扯下兜帽,又取了陆云深脸上的面具。
“你们云林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的?”江栖鹤四下张望,漫不经心发问。
“已有几十年了。”前方的不死族语气带上些许惆怅,“这些浊气来得突然,在我们反应过来前,就已吞没了整个云林。不少族人受到影响,发疯一般对身旁人出手,不死族内部经历了一场恶战,如今人丁凋敝,哎……”
江栖鹤眸眼一转,从袖子里薅下一片绿羽鸟的羽毛,掰了小段丢到地上,同时继续和前面引路者说话,“你们是如何战胜那些人的?存活下来的又是怎么保持清醒、不被影响的?”
不死族步伐一顿,他抬头眺望远处,握着木杖的手越来越紧,最后沉沉一叹,道:“是族长。族长牺牲了自己,为我们设下一道屏障,同时将自己的力量给予我们,杀死了那些发疯的族人。”
“节哀。”江栖鹤敛下眸光,轻声道。
被不死族带着在云林中穿行约有一炷香时间,江栖鹤他们站到一条宽阔河流旁,简陋码头就在不远处,木板狭窄破旧,仅容两人并肩,乌篷小舟系在码头边,在不住奔流的河水中飘飘晃晃。
“渡了河,云林便算走完一半了。”不死族比了个请的姿势。
“这条河我听说过,名为云河,只有不死族坐在船头,才能安然过河。”江栖鹤轻声道。
“不愧是春风君,连我云林的偏僻之处都有所耳闻。”不死族点着头,在江栖鹤与陆云深一前一后踏上小舟的同时,弯腰解开绑船的绳索。
不死族落到乌篷小舟上没引起半分摇晃,他将木杖往船头一杵,细长的小舟便自发往对岸游动。
江栖鹤与陆云深对坐,往江上看了一会儿,从鸿蒙戒抓出大把坚果。
这是路过澜城时他一时兴起买的,但陆云深带着他御风而行,速度极快,根本没找着机会吃。
“你吃吗?”江栖鹤问。
陆云深向他摊开手,江栖鹤心说这人终于对零嘴开了窍,便欢欢喜喜地分给他大半把。
无论瓜子花生,还是杏仁板栗,江栖鹤向来是吃一颗剥一颗,囤不住食。陆云深不同,他拿出了两个白瓷盘,分别放在左右两个膝头,一盘丢壳,一盘装果。剥的速度极快,残影当空,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舟行出方十来丈,半捧杏仁松子已完全壳肉分离,陆云深把装果肉的那盘塞进江栖鹤手里,另一只瓷盘往后一丢,执剑起身。
第49章 千灯照夜(十七)
第五章千灯照夜(十七)
乌篷小舟破雾前行; 江水自船头分作两股往后流淌,断开自西而东的汩汩水流,让人想起“抽刀断水水更流”这一诗句。
陆云深提剑站在船尾,身形挺拔如竹,素白衣衫猎猎翻飞,仿若一张飘扬的旗。
“陆大庄主。”江栖鹤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高; 懒得提气,“你吓到我们的引路人了。”
船头的不死族惶惶回头,握着木杖朝陆云深躬身; “敢问陆庄主,是发现了什么吗?”
陆云深不言,手中吹尘重剑剑锋微偏,斜里一挑划破浓稠雾气; 再旋身落势,明明长光首尾相接弯成一轮圆月。
枯荣剑下无幻象。
这一剑收尾之时; 空气频频波动,紧接着响起一道极轻的“铮”,周遭画面像是老旧墙纸脱落,一寸寸化作齑粉消失在半空; 露出真实的外在。
定睛一看,他们分明处在路途难行的林间,哪有什么江水与船只。
“你们是如何发现的?”那个不死族不再装模作样,后退三步远、横杖胸前; 作出防卫姿态。
“因为你演戏演得太不专业了。”江栖鹤仍旧盘膝坐在地上,垂着眼凝视手上这盘新鲜出壳的坚果,杏仁饱满,松子油亮,看着就可口诱人。
江栖鹤心说一句陆大庄主果然还是开不了窍,旋即捏起一颗杏仁丢进嘴里,嚼碎咽下后,继续对不死族解释,“首先,你提到了‘浊气’。浊气是七州上对混沌气息的称呼,而不死族世代居住云林内,从不与外界相通,怎会知道七州对混沌气息的叫法呢?”
“再者,刚才那条河……”江栖鹤顿了顿,勾起一抹讽刺笑容,“那是我随口掰的名字,毕竟我又没来过云林,鬼知道有没有河、河叫什么,又是需要什么条件才能渡河?”
不死族眸眼微微一眯,紧接着旋转手中木杖,划出一道元力攻击。
陆云深踏足而出,吹尘重剑翻转,轻轻一拨,便将攻击挡了去。江栖鹤仍在一颗一颗往嘴里塞杏仁,这次他没什么耐心等吃完再说话了,声音有些含糊,“你不是不死族吧?”
那人冷笑一声,“既然被你识破,我也不必再做这些伪装。”
说完,他伸手将身上黑袍掀开,连带着伪造出的头颅,一道丢到树下。
江栖鹤抬头看了眼他的真容,眼底登时闪过一丝震惊——那哪是一个人,分明是一只浊怪!
能口吐人言,拥有不低的智慧,会伪装成其他种族的浊怪,这玩意儿是成精了吧?
陆云深同样心下一片骇然,七州上的浊怪多凭本能行动,面对仙修们布下的一些陷阱,就跟傻子似的不管不顾往里钻。而云林里的这个,竟然开了灵智,甚至掌握着他与江栖鹤的情报。
两人心念转动的同时,周围传出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江栖鹤神识外探,发现是浊怪将他们包围了。
“不死族已经被你们吞噬了吧?”江栖鹤八风不动地坐在原处,把整盘坚果吃完后,慢条斯理地取出水囊喝了一口。
“春风君何必明知故问?”那个为首的浊怪冷声道。
“的确是某明知故问了。”江栖鹤颇以为然地点头,“能否告知一下,隔壁的钟山与烟谷是否是同样的情况?”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已没了走出去的机会。”浊怪道,“钟山与烟谷,已经完全是我们的地盘了!”
江栖鹤拖长调子一“哦”,又从鸿蒙戒里拿出一张手帕,仔仔细细地将手擦干净。
白皙瘦长的手指在浓稠黑雾中半隐半现,随着动作,霜白衣袖晃荡间折出的光泽似水流淌,江栖鹤歪着头,长又翘的睫毛遮去大半眸光,令人难以辨出其中情绪。
围上来的浊怪们渐渐收拢成圈,手上拿着各式武器,看上去格外陈旧,约莫是先前不死族的遗留物。
刀光剑影,枪吟弓啸,攻击同一时间涌上来,湿冷气息比之方才更甚,如同坠入深寒冰川。
陆云深当空一剑,横斩袭至身前的数人,旋即折转错步,雪白长光挑破浓雾,将西北面的浊怪砍成两截儿。
他身形极快,前一刻还在此地,眨眼不到便去了彼处,如同一人化出数个分。身,同时拦截浊怪的攻击。
凛然剑气炸开,天地寒雪纷扬,路面凝结冰霜,四方参天巨树摧枯拉朽般倾颓坠地,俄顷,藏在密林深处的虚实幻境尽数破裂,方圆数里化作一片荒芜。
但浓雾未散,浊怪不死,浊气仍存。
陆云深收势来到江栖鹤身侧,后者偏头一笑,将手递给他。陆大庄主不费吹灰之力拉起江栖鹤,这人歪着身子打了个呵欠,紧接着眸色一凝,伸手朝下,覆在半空。
“要是一个一个地打,多麻烦。”江栖鹤语带笑意,眉眼弯弯。
某股不同于浊气的森冷气息无声涌入云林,一座久不见天日的城池浮起在江栖鹤身后,压在昏暗云林之上。
风掀动衣角,黛金刺绣上暗光闪动,流转至袖口消失不见。江栖鹤浅琥珀色的眼眸中辉光倒转,仿佛天幕中星辰一点。乌发肆意翻飞,他手腕轻转,虚空中破开一个大洞,眨眼间将藏匿在不知天上地下的浊怪们纷纷吸了进去。
“虚渊已经很久没有新的小家伙进去了,我想罪孽海与炼狱山一定很无聊。”江栖鹤低声道。
“混沌气息会被虚渊消灭吗?”陆云深从半空收回目光,将重剑换到左手,伸出右手去勾住江栖鹤手指。
江栖鹤耸肩,“谁知道呢?会斗个你死我活也说不定,毕竟都是上古传说之物。”
“这其实是一种新思路。”围观整场的阿绿钻出来,停到某棵幸存着的树枝上,“把破破烂烂的混沌境用虚渊困住,就不需要你出手了。”
“先看看吧。”江栖鹤随口道,“我对虚渊还是很有感情的,毕竟住了五百年,又因为我的身体还在里面的关系,能够被我随意操控。”
阿绿点头,拍着翅膀准备飞走,却忽然想到什么,身形一顿,调转方向,眼神冰冷地盯着江栖鹤:“你方才拔了我的毛,是为了做什么?如果不给出个正当理由,我要啄死你。”
江栖鹤一脸坦然:“做记号,我们一开始走的路是正确的,但鬼知道那玩意儿将我们往什么地方带,有备无患。”
绿羽鸟冷冷一哼。
“你看,你可知我们现在所在何处?又该去往何方?”江栖鹤摊手。
阿绿转头四顾,只见这堆被陆云深斩落的树外,还是树。
江栖鹤:“这叫有备无患。”
“那也不能随便拔人家的毛!”阿绿仍是有些生气,翅膀一扇,循着自己散落的羽毛离去。
江栖鹤无声一笑。
浊怪被灭了,但浊气依旧残留在云林中,湿冷薄雾弥散在眼前,视野依旧不甚明朗。
江栖鹤送佛送到西,抽出腰间佩剑,倏然间长光皓皓,在天上地下铺开。
春风一剑,吹尽霜雪。
接着又是一划,他将整个云林中的浊气都卷了过来,数个招式接连使出,白衣翻飞旋转,开谢成花。
浊气消散,封冻瓦解,绿意重归视野,断木上结着色彩缤纷的果实,天顶白日耀眼,丝云如勾,远处密密苍木间偶尔闪过一点光斑,那是先前在幻境中出现的江流。
江栖鹤抬剑遥指。
他使的剑并非和雪剑,而是一柄通体雪白的轻剑,外形与陆云深的本命剑极为相似,几乎可以看做是轻量复刻版。
这把剑是江栖鹤早年间得到的,名为断影。
在来云林的路上,陆云深委婉地提了一句不想江栖鹤再用白无心给的剑,后者干脆把自己的收藏一一为陆云深展示了一番。陆大庄主一眼相中此剑,还争分夺秒亲自编了个剑穗。
“我把你弄出的凛凛寒霜都融化了,不过我猜,过了那条江,就是云林出口。”江栖鹤侧身冲陆云深耸肩,雪白剑穗随之摇晃,流苏轻颤。
江栖鹤看得手痒,伸指拨了一下。
“走吧,出云林,去钟山。”陆云深把他指头勾到自己手里,轻轻揉捏指腹。
江栖鹤把脑袋抵在陆云深肩上,吸了吸鼻子,撇着唇道:“说好不用我出手的。”
“可我不会春风词,无法彻底消除浊怪。”陆云深偏头,垂着眸光凝视江栖鹤脸侧微翘的一绺毛。他伸手将之捋平,温声道:“不若你教我?我学得很快的。”
“我随口这么一说,这本就是我的事情。”江栖鹤唇角轻轻勾了一下,“还有一个问题。”
陆云深挑眉:“你说。”
江栖鹤抬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你为什么不肯吃零嘴?素鸡不吃烤肉不吃蜜饯不吃,连坚果也不肯下嘴。”
陆庄主:“……你吃就好。”
“哎,老陆,你这样的人生态度不行。”江栖鹤用剑柄轻戳这人后腰,“人活着呢,就是为了开心,你整天不吃不喝的,怎么会开心呢?”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陆云深垂眸,不错目地看着江栖鹤,语气无奈又温柔。
这话惹得江栖鹤老脸一红,别别扭扭地甩开陆云深的手,转身去追寻绿羽鸟的足迹。
绿羽鸟压着翅膀低空飞行,不敢跑去太高的地方。
传说之地上空罡风凌厉,若是不小心被刮了个正着,大抵就跟把整只鸟丢入绞肉机中似的,连骨头都会一并碾碎。
纵使陆云深高天梵罗体护身,江栖鹤也不敢让陆庄主带着他与阿绿冒险。
好在两人脚程不慢,顺着江栖鹤先前做记号,不过片刻就来到遇到浊怪时的位置。
他把掰碎的鸟毛给收集到一块儿,绿羽鸟心碎地把它们拼凑整齐,刨了个坑,满脸悲痛地埋下。
“我说,又不是不长新的了?”江栖鹤瞪着眼,颇为无言。
阿绿拿屁股对准他:“你不懂,你不懂孤家寡鸟的痛。”
江栖鹤:“……”
他扯了一把陆云深手臂,绕开对着羽毛默哀的鸟,朝那片江面行去。
第50章 千灯照夜(十八)
第五章千灯照夜(十八)
浊气与浊怪虽然被清除干净; 但布在云林的陷阱仍存,不死族偏爱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幻境,虽然枯荣剑专克此道,可为了保存实力,江栖鹤与陆云深没有选择硬闯。
望山跑死马,走了约有半个时辰,他们才来到河岸边上。渡头轻舟飘摇; 江栖鹤拉着陆云深上去,伸指一弹解开系在木桩上的绳索,用元力驱使小舟往对岸行去。
昼阳烈烈; 江面波光粼粼,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江栖鹤支起一条腿,抬手在眼前搭了个棚; 但没什么用,刺眼的光无处不在。
江栖鹤失望地垂下手; 半闭着眼,没好气道:“陆庄主,你说我们回去后,拿琉璃片做一副遮阳镜如何?”
“遮阳镜?你是指类似望远仪那般; 扣在眼前遮挡阳光的器物?”陆云深眉梢一挑。
江栖鹤打了个响指,唇弯起来,眸中盛满笑意,“没错; 就喜欢你这样的明白人。”
“但遮住了阳光,便意味着视物不及不遮挡时清楚。”陆云深倾过身去,伸手捂住江栖鹤眼睛,“且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陆云深手指干燥温热,指腹上有厚厚的剑茧,江栖鹤却不觉得刮人。
他朝前凑了凑,把半数重量压在陆云深手上,语调懒散,声音低低的,“又不会成天戴着,打架更不会。我是指游玩的时候,比如你们垂云岛终年大太阳,稍微在海边待久了,眼睛想不晃瞎都难。”
陆云深想说垂云岛的阳光很温和,连把人晒黑都难,何况伤及眼睛?但江栖鹤猫似的往他掌心蹭,蹭得他心中格外柔软,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只想顺从附和。
他“嗯”了一声,将话题切入一个微妙的点,“我是悬剑山庄庄主,悬剑山庄建在垂云岛上,你来垂云岛,怎能称作游玩?”
“不然叫什么?做客?”江栖鹤低笑,“陆大庄主的客人。”
陆云深感觉江栖鹤眼又弯了一下,睫毛扫在掌心,弄得他有些痒。他撤出一只手,将江栖鹤垂到身前的发拨到背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梳着。
“应该称为回家。”陆云深低声道。
江栖鹤“唔”了一声,“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虚渊吧,虽然我随时能把它扯出来,但它终归还是在垂云岛底下,我在那儿住了五百年,身体也在那儿,确实能够称为回家。”
“你知道我没在说这个。”对于江栖鹤的强行曲解,陆云深没有生气,反而耐心极佳,口吻温柔,“我是指悬剑山庄,你愿意随我回去吗?”
“天下之大,你总得有一个落脚处。将江眠从黄泉救出来,不也得寻个地方让他安心调理身体?”陆云深又道。
江栖鹤沉默了片刻:“那就借住一段时间。”
“阿鹤。”陆云深手指撩起江栖鹤的一绺发,从指尖到指根,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直到乌发将瘦长的手指全然覆住,见不到半点原本的肤色,才停住动作。
细腻光滑的发渐渐染上温热,陆云深抬眼望向江面,晴空下光泽跳跃,仿若洒下大片金鳞。
“我能感觉得出,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里,我半点都不想当悬剑山庄庄主,因为守着偌大一个岛,我等的人却回不来。但现在我想对你说,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碧落黄泉,我都在等你,等你回来或不回来。”
陆云深声音很轻,在细浪不断扑打的江心,在微晃的一叶轻舟上,在耀日青空下,悠长渺远,意味深邃。
江栖鹤眼睫颤抖,一下一下扫在陆云深不曾挪开的掌心中。
他屏住了呼吸,良久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自己的问题,所以你可能会等得有点久。”
江栖鹤说话时声线有些抖。
从前他是一只飞蛾,遇到光明火热的东西便扑上去,毫无顾忌肆意张扬。
现在他成了一只缩在壳里的蜗牛,尽管有了想要靠近的人,但不先伸出一根触角探明情况,不敢贸然过去。
五百年前的那段感情太伤魂,相遇时多么热烈美好,分离时伤痛就有多么深。
爱是罪孽,爱是怨恨,如果他不爱上沈妄,沈妄不爱上他,那他跳下虚渊时会干脆得多。
经年已逝,江栖鹤重回世间,虽不至于对爱之一字彻底失望,但他没法再燃烧着自己去爱旁人了。
陆云深很好,对他温柔耐心,从不强迫他,有时分明生着他的气,却也不会相背而坐。
因为陆云深太好了,所以江栖鹤不敢放任自己喜欢他。
江栖鹤又深深地呼吸了一次,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拳头,对方才的话进行补充:“如果你愿意等的话。”
“为何你会觉得我不愿意?”陆云深反问,手指从江栖鹤发间抽离,垂落而下,握住这人的手,“我已经等了六百年,再等多久都可以。”
“放心,不会再来六百年的。”过了许久,江栖鹤才低声道。
轻舟很快行到对岸,江栖鹤把自己从陆云深手心上撕开,跟在这人后头下船。
细沙踩在脚下柔软温热,仿佛在挽留游人的脚步,江栖鹤与陆云深拔腿无情,径直远离江岸,走进密林之中。
在云林的这一侧,他们倒是遇上了几个不死族,估计是想方设法苟活下来的,见得外面天空忽然晴朗后,出来查探情况。
这几个不死族没凑上来对江栖鹤他们做什么,只是张望一番后,在远处压低身子致礼。
江栖鹤偏头冲不死族笑了一下,然后就遭陆云深提溜着爪子走远了。
在这一侧,因为那几个不死族人的关系,幻境陷阱自觉让道,二人一鸟行得畅通无阻,不过两刻钟,就来到云林边缘。
前方不远便是钟山,高万仞,直耸入天,和一个时辰前的云林相似,整座山笼罩在一片死沉沉的黑雾中,尚未靠近,湿冷气息便扑面而来。
“混沌。”江栖鹤忽然蹦出两个字,“陆小白你说,传言道天地之初,万物皆为混沌,名字叫做‘天’的神明将混沌劈开,世上才有了万物,那是否证明,那个‘天’,其实是生活在混沌中的?”
陆云深偏头看他:“你是指……”
“要想在遍地都是混沌气息的地方活下来极不容易,除非是与浊气同源的浊怪,方能行走自如。
你看之前那几个尚且苟活着的不死族,身材矮小,跟被劈走半截儿的柴火似的,走路一瘸一拐。连不畏死亡的不死族都被混沌气息折磨至斯,那位‘天’,又是如何保存实力,与混沌抗争的呢?”
江栖鹤负手而立,仰面眺望钟山山巅,那处裹在黑雾之中看不真切,不过据古籍记载,应当是上下笔直、极难攀爬的峭壁。
这一想法并非江栖鹤穿越云林时才产生的,初年独到记载混沌境的古籍时,江栖鹤便有了这个问题。
天地万物皆为混沌,可为何那位神明并非混沌?难不成神明不属于天地万物?那么神明来自何方,又为何要劈开混沌、令大地繁衍生息?
他想不通这一问题,也曾向德高望重的前辈请教,但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云深勾住江栖鹤食指,再缓缓将其余四指搭上去,深入指缝,紧紧扣住。江栖鹤的话令他笑了一下,黑眸中光泽温润,“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世间只有你的春风词能够清除混沌气息?”
“……大概因为我是天选之子吧。”江栖鹤不害臊地说道。
“如此,便因那位神明是天选之子吧。”陆云深手一拉,带着江栖鹤步入山道。
“陆小白,你这就很敷衍了啊。”江栖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难不成因为他是神,所以就能在混沌中力大如牛生龙活虎么?”
“神明一说可纳入修行范畴,而修行一事向来不讲求常理,况且那不过是古籍上记载的传说,是真是假无法追查。”陆云深语速飞快,“你为何不这般想,是那古籍漏记了一两句,所以才致使你疑惑不解。其实天地之外仍有天地,神明之于我们,便如我们之于凡尘世间。”
“你这个思路在你们这个时代很清奇啊。”江栖鹤小声嘀咕。
但陆云深的话点醒了江栖鹤,他并非七州土著,而且七州上似乎还有如他一样的人存在。或许所谓的神明,不过是个外来者吧。
江栖鹤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又一甩,试图将脑子里有的没的甩出去。
他心念稍转间,陆云深已带着他行过山脚,往半山腰走去。
在低矮之处尚不觉得,渐渐来到高处,罡风愈发猛烈,绿羽鸟缩在江栖鹤袖子里都也不敢动,生怕被削成片。
湿冷气息也越来越浓厚,弥散在山间的味道令江栖鹤十分不悦。他伸手就要拔剑,却被陆云深按住,“且等一等,你看前面。”
陆云深抬手遥指,只见远处曲折迂回的山道旁亮着熹微光芒,因为隔得太远,浊气浓稠,格外模糊,却也可以想见它自身有多么明亮。
“见鬼了?”江栖鹤蹙了一下眉。
“说不好那处就是我们即将经过的地方。”陆云深道。
“你让我一剑劈过去,就能看个究竟了。”江栖鹤捏了一下这人脸颊。
江栖鹤做下的决定,极少会因劝说而更改,陆云深只得放手任他去。这人往外走了两三步,双足一前一后跨开,手腕一翻,耀白剑光犹如长龙翩然游出。
剑法春风词,是江栖鹤无聊时所创,以“春风”二字为题,严格贯彻“春风吹又生”此一主旨,剑招极为柔和,似极了染绿江南岸的轻柔和风。
此刻落到罡风猎猎的钟山上,温柔与刚烈相撞,倏尔弥散开去,化作虚无。可就在此瞬,那抹极轻的剑意渗透入长天一角,悠悠然将罡风撕开大片缺口,卷走道上湿冷的浊气。
那光芒一点落入视野中,竟是架在树枝间的六角灯笼一盏,四面蒙白纸,中间仅白烛一支,火光飘飘摇摇似是豆粒。
第51章 千灯照夜(十九)
第五章千灯照夜(十九)
那盏灯太普通了; 街头巷尾随处可见,难以想清为何能散发出穿透浊气的光芒。
江栖鹤眼底浮现三分疑惑三分有趣,横在半空的剑尖倏尔一垂,旋即提步过去。
罡风愈烈,乌发白衣往四方翻飞,拂到面上犹如刀割。袖子里的阿绿不住哀嚎,陆云深斜里一跨; 把走在前方的江栖鹤拉到身后,再捏出一个结界往他身上罩去。
“小心为上。”陆云深沉声道。
江栖鹤漫不经心一“嗯”,越过陆云深; 脚下步伐迈得更快。
“多停留片刻,就要多吹片刻罡风,很不划算。”这混账说得理直气壮。
陆云深周身金光流转,高天梵罗体下他犹如罩在四方墙壁中; 撞过去的罡风被一双无形的手化开,江栖鹤无意中往后轻瞥; 看得很是羡慕。
“说起来我现在是你的本命剑啊。”江栖鹤“啧”了一声,“为何高天梵罗体不肯护着我呢?”
“你进来便能护着你了。”陆云深道。
“不进来。”
话音落地,江栖鹤还抬起下巴,补充一句; “我能走,不虚这点罡风。”
“……”
江栖鹤虽然嘴上倔强,但路越往后行,陆云深施加在他身上的结界被削得越弱; 等来到那盏灯前,他觉得自己甚至快站不住脚了。
绿羽鸟已经处于半晕状态,江栖鹤把额头抵到陆云深肩上,颤着手将阿绿塞进他衣袖里。
“我家崽就交给你了。”江栖鹤低笑道。
陆云深握住他的手,空出的那只轻轻抚上这人脸颊,发现格外的凉,“把你也交给我?”
“行吧行吧。”江栖鹤胡乱点头。
陆大庄主立时将江栖鹤收回体内,又把袖子里的绿羽鸟弄到更为靠里的位置,才伸手摘下面前的六角灯。
四面蒙着的白纸再寻常不过,是稍有风大了,就会被刮破的那种,但此时此刻,灯盏上无半处破漏。素色蜡烛静立在陶瓷烧成的莲花底上,短又细的灯芯垂泪燃烧。
这盏灯没有附着半点元力,好端端地摆放在罡风烈烈的钟山,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老陆,罡风四面八方,但这火焰却只往一边飘。”陆云深脑海中传来江栖鹤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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