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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推]空荡荡的爱-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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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他就不说话,自己转身走了。”
  我轻声细语地答:“谢谢大哥惦念,你就说挺好的。”
  斯爽应了一声,开始关心我们的生活,又详细地问斯定中的治疗情况。
  大部分我每日都向斯太太汇报过了,我只拣重要的告诉了斯爽,一会儿,我忽然若无其事问:“他挺忙的吧?”
  “谁?”斯爽愣了一下,随后说:“哦,是啊,忙得不行,新君当朝嘛,明流暗礁不知多少,接手这一段时期肯定忙的,以前他虽然满世界跑,可要是在国内,我和老孟找他吃饭那是随时随地的事儿,可是现在老孟有事要见他一面,得先知会助理和秘书,不然排不出时间。他的电话倒是时时能打通,只是分不清他在哪个时差,我就打过几次他正睡着把他吵醒了,他睡眠一向不好,现在连我都干脆打到助理室去了。”
  我抬头望向天际,摩天大楼之间依然是碧空如洗,天空和云,依旧是那么的遥远。
  作者有话要说:大美人妈咪四随?很抱歉斯大要继续打酱油了,打到酱油老板爱上他。

  ☆、第39章 三九

  我们在美国第一年的春节。
  老爷子和斯太太不放心我们,在农历二十八的晚上,飞抵旧金山国际机场。
  斯太太每晚都打电话来,斯定中心情舒畅时,便和她聊会儿天,有时候是我接的电话,和斯太太详细汇报一日行程之后,我将电话屏幕转向斯定中,说,妈妈喊你呢。斯定中正为晚餐的一件小事情发脾气,还是勉强扯开嘴角,打了一声招呼。我转头对斯太太温声细语的,他今天有点累。斯太太忙不迭地说,那你去照顾他好好休息。
  尽管我们有一屋子的佣人,复健师一周来三次,她仍恨不得时时刻刻地看着他。
  我有时想想,作为一个母亲,她也挺可怜的。
  我每次见到斯太太,我心底都有挥之不去的内疚感。
  司机将我们从机场送至房子门前,斯太太进屋来先去拥抱斯定中,她认真地检查他的气色,又触摸他的手臂和大腿。
  斯定中坐在轮椅上,拿着杯子喝饮料,有点不耐烦:“妈妈,我好得很。”
  这一个屋子大约十多号人,每天二十四小时的生活重心完全围绕着斯定中转,所有的力气精力时间都用来服侍他,除去常规的治疗,他的腰部以下包括大腿,每日都接受严格强度的按摩,我每晚给他热敷,中医按时针灸,他的大腿的肌肉并没有明显的萎缩。
  如此耗费巨额金钱财力的看护,若不是不能走动,他简直生龙活虎。
  斯太太望着齐齐整整的斯定中,欣慰地笑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幸不辱命。
  当晚一家人吃了晚饭,斯太太在飞机上睡不着,嚷着头痛,佣人服侍着她睡觉去了。
  文森特先生又安排佣人服侍斯定中去洗澡。
  老爷子在沙发合目养神,我趁着斯定中不在客厅,我走到他身旁的沙发坐下,低声问:“爸爸,您身体恢复得好吗?”
  老爷子睁开眼,眉头一皱:“斯爽这孩子,她告诉你了是不是?”
  我赶忙说:“爸爸,您放心,定中不知道呢。”
  老爷子说:“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国内,两家都挺好的,你照顾定中也辛苦,凡事也不用自己来,有医生做,你就陪陪他,多开解开解他就可以了。”
  我说:“我知道,您一定要注意身体。”
  老爷子点点头,忽然说:“小豫儿,你做我的儿媳妇,是我们斯家的福气。”
  那一年除夕是年二九,大年初一的早晨,我和斯定中按照习俗给老爷子和斯太太拜年,斯太太笑着往我们手中各塞了一个厚重的红包。
  斯定中接过,笑笑就过了。
  我却觉得有点说不出的滋味,我们都已成家,在长辈的眼里,却依然是孩子。
  年初三的傍晚。
  斯定中坐在床上。
  我在隔壁的衣帽间,取出他的衬衣和外套,他接过衬衣自己穿,我跪在床沿前他的套上裤子,一边柔声问:“坐着会不会太累?一会可能要坐很久。”
  今晚老爷子和斯太太约了姑太太吃饭。
  斯定中冷着脸不说话。
  我们外出就餐的时候并不多,首先是因为斯定中不经久坐,而且不管怎样进行心理调适,他就是仍然不习惯在公共场合让人多看一眼他坐在轮椅上的样子。
  我将他的手臂扶住,将一个枕头塞到他的腰部:“你到床边靠一会儿。”
  斯定中甩开我的手:“别管我。”
  我只好不再说话,低下头给他系领带。
  车子抵达的餐馆,停在残障人士的通道前,司机下车从后备箱拿出斯定中的轮椅,推到后车门的旁边,餐馆前的侍应生立刻有人上来问是否需要帮助,我推开车门,看到斯定中阴沉着脸望着陌生人,赶忙笑了笑拒绝和道谢,将打发他走了。
  我和佣人来扶着他下车,将他搬到轮椅上。
  眼角的余光看到,斯太太一直在暗中观察我,我手上挽着他的大衣,替他披到了身上,抬手替他理了理衣服的领子,低头看到在方才的搬动中他的裤脚有一点褶皱,我蹲下去替他抚平了裤子的一丝褶皱,然后推着斯定中,沿着的台阶旁的残疾人士友好通道,缓缓地走进餐馆的大门,我神色坦荡自然,一切已经非常熟练。
  一顿晚饭吃得高兴,姑太太是老爷子同父异母的姐姐,是偏房生的第一个女儿,由于偏房收得早,还比老爷子大了差不多五六岁,三十多岁改嫁到了美国,便一直生活了下去,如今已经七十过了,是一位精神矍铄的矮小老太太,戴珍珠耳环和项链,擦淡淡的口红,由孙女陪着来,那个混血女孩子,会说的中文已经没有十句。
  老爷子和姑太太忙着叙旧,她完全听不懂,于是她只好吱吱喳喳地拉着我和斯定中聊天。
  到了晚上回来。
  我推着斯定中走进房中,他说:“召曼森进来。”
  曼森是专门服侍他的佣人。
  我说:“怎么了?”
  他脸上有窘迫的神色,口气有点烦躁:“快点!”
  我立即明白了:“马上。”
  曼森进来,冲着我微笑了一下,然后进房间里服侍他清洁,受伤之后,他的大小便失去控制,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是一件最羞耻的事情,他自尊心极强,从不让我见这个场面。
  我每次都避到房间外。
  十五分钟之后。
  我走进房间里面去,斯定中已经收拾整洁躺在卧房的床上,神色阴郁不明。
  我卷起他的裤脚,坐了一个晚上,我担心会有肿胀充血。
  我问:“腰疼不疼?”
  斯定中冷淡地说:“葭豫,你到底是可怜我,还是觉得对不起我想要赎罪?”
  我悄声说:“你又来了。”
  斯定中笑了一下:“我每次看到你这副虚情假意的样子,真替你难受。”
  他受伤到现在,已经将近半年,半年对于一个肢体健全的人来说,可能只是弹指一瞬,可对于一个曾经活泼爱玩的年轻男生来说,人生在一路的顺畅得意中骤然遭逢如此剧变,我清楚他受了多少的痛苦和折磨,日复一日的治疗和训练,腰部和双腿无止尽的肿胀和疼痛,困在方尺之中的轮椅里动弹不得,导致他整个人的性格面目都发生了改变,斯定中以前非常的豪气开朗,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现在却不知是因为整日躺在床上他胡思乱想想得多了,还是他心中一直有心结,他变得自卑又多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拿我嫁给这件事情反反复复地纠缠,我每次都提醒自己要多照顾他的心情,但他一日又一日的讥讽嘲笑,我也总会有忍耐尽力的一个时刻,他受伤后太敏感,只要我稍微露出一点点不愉快的神色,他便拿来大做文章。
  满屋的佣人都领着斯家的高额薪水,各个都纵容着他,他脾气便越来越坏,稍有一点不顺心的事情,便摔东西来发泄。
  我放低声音说:“没有的事,爸爸妈妈在,你不要和我吵架好不好?”
  斯定中斜斜地瞅我一眼:“怎么,你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我只好说:“我们本来就是要结婚的,只是发生了这个意外,我是对你跟抱歉,但不是赎罪,定中,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应该向前看。”
  斯定中问:“你是因为爱我而嫁给我?”
  我答得很快:“是。“
  斯定中却突然动怒,抬手狠狠地捏住了我的下巴:“看着我,你有脸再说一次?”
  我觉得整个脸都痛得发麻,一时说不出话。
  斯定中嘴角浮出讥讽的笑容:“骗子。”
  老爷子和斯太太在美国住了一个礼拜。
  白天斯太太和我轮流陪斯定中去做治疗。
  大年初五,正好碰到周末,三藩市的唐人镇举行盛大的迎财神的庆祝集会,老爷子在当地的商会有一些活动,一大早司机接了过去,我驾车带斯太太和佣人去中国镇,看舞龙舞狮表演,然后买了菜回来做中餐。
  闲来没有事的下午,冬日的阳光温暖,佣人在花园里摆了伞,我和斯太太喝咖啡。
  斯定中在一楼的卧室做治疗,理疗师每日下午三点准时抵达,带了一个助手,协助按摩斯定中的下肢肌肉,活动踝关节关节,按摩、热敷、轻微旋转活动,以避免肌肉萎缩、关节韧带强直。
  斯太太说:“葭豫,辛苦你。”
  我说:“不会。”
  斯太太满心乐观:“医生说进展一切都好,葭豫,定中很有希望好起来,你不要放弃他。”
  我附和地笑笑,她倒是很会自动忽略医生说的另外一方面的病情。
  我也不多说什么:“妈妈,我们是夫妻。”
  斯太太若是要对你好,也是真情实意的:“是啊,多好,定中娶了个好太太。”
  一个礼拜后,斯太太终于将我们生活一切都打点满意,两老启程回国。
  那天是大年初七,冬天下着雨,斯定中也坚持要送他们去机场。
  在入闸的柜台前,斯太太依依不舍握斯定中的手,又转身拉着我的手:“要是想爸爸姐姐了,我让他们随时来看你,你妈妈能否搭长途飞机?我安排人陪她来也可以,不要惦记家里。”
  我心领神会:“不会,他们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陪定中比较重要。”
  斯太太叮嘱了一番,忽然又抹眼泪:“定中从小娇惯,第一次吃这种苦,你多担待点。”
  我低着头,有点抱歉:“妈妈,我做得也不好。”
  斯太太赶忙摇头,殷切地拉着我安慰:“不会,不会,妈妈很感谢你。”
  斯定中端坐在轮椅上,望着我们婆媳情深的戏码,无声地笑了笑。
  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将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他只留来折磨我。
  春节过后的三月。
  斯定文传出结婚的消息,新娘不是葭妍。
  我的姐姐在婚礼的前一夜,在家中吞下三十粒安眠药自杀,送到医院时,已经失去意识,出现了呼吸浅慢,皮肤湿冷,血压下降和休克的中毒症状。
  电话打到旧金山时,是国内的凌晨三点,我进屋翻出护照,拾起一件外套就冲向机场。
  最近的一班飞机在一个小时后起飞,还不是直航班机,我需转机上海,仓促间办理了手续,斯定中打电话进来:“你去哪里了?”
  我明明已经嘱咐佣人转告他,他却还来问,我只好说:“葭妍出事,我得回去。”
  他说:“我打电话给你爸爸了,已经抢救过来了。”
  我吸一口气忍住怒火:“那是我姐姐!”
  斯定中不为所动:“你回去能做什么?”
  我流泪咬牙切齿地骂:“你三哥真是个混蛋!”
  斯定中忽然说:“是吗,那我大哥呢?”
  我顿住了。
  斯定中传来嘲笑:“我那可亲可敬的大哥将你推给我,是不是也很混蛋?”
  我声音也冷了下来:“斯定中,没有的事情,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胡说八道?”
  斯定中说:“回家来。”
  斯定中问都不多问一句葭妍的情况,我寒着心冷冷地答:“飞机一个小时后之后起飞。”
  斯定中声音带着沉闷的不快:“回来,不要回去。”
  我咬着牙忍道:“我看看我姐,她没事我就回来。”
  斯定中凉凉地冷嘲热讽:“李葭豫,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回去?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你就撒了腿一样朝着国内跑?你是想回去看你姐?还是想回去看另一个男人?”
  我气得浑身发抖,疯了一样地站在候机厅里大吼大叫:“斯定中,你有没有人性?你到底是不是人?那是我亲姐!斯定文跟她好了二十年,她等了他多少年一心一意以为自己一定会嫁给他!他就这样一脚把她蹬了?你们斯家的人到底有没有良心!我回去看谁了我?我还不能回去了吗?是,我是嫁给你了,可你有做我丈夫的样子了吗,你有关心爱护我家人了吗?斯定中,你别欺人太甚!”
  我抬手将手机狠狠朝垃圾箱砸去。
  伴随着一整巨响,手机在垃圾箱里轰地摔到了底。
  四周拖着箱子步履匆忙的旅客都被震住了,对面椅子上的一位西装革履的老先生,依旧端坐稳如磐石,他正好在我的正对面,对上我的目光,友好而同情地抬了抬眉毛。

  ☆、第40章 四十

  十五个小时后之后,飞机抵达云顶国际机场。
  耳边回荡着熟悉的语言,熟悉的人种在身旁穿梭往来,我站在机场的大门,看到高速路上的繁忙的交通,离开不过短短几个月,却漫长得仿若隔了两世。
  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只在接电话的时候跟爸爸说要回来,直接出去搭了一辆出租车去医院。
  我在车上用手机浏览了一下本埠的新闻,社会版头条的大幅图片正是斯定文的婚礼新闻,刊登的照片自然是俊男美女佳偶天成,看报道女方还是国内高等学府毕业的硕士,新娘才气美貌兼备,媒体纷纷赞颂她嫁入豪门。
  我看了一下,已经明白,女方家世不俗,虽比不上斯家的深门大户,可她父亲在省级政府中担任关键部门的要职,最重要的是,她是独生女。
  我本来以为葭妍已经修炼到了一定境界,没想到竟然还守不住一个日日见面的男人,人心真是难测。
  我在住院部的护士台查询葭妍的病房号,妈妈正从电梯里走出来。
  突然见到我,她还有点迷茫:“小豫儿?”
  我拥抱她,眼泪开始流:“妈妈。”
  妈妈这才惊醒过来,语气有点急:“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了!”
  我赶紧宽慰她:“现在交通发达,我搭个飞机就回来了。”
  妈妈说:“定中呢?”
  我迟疑了一下:“他知道了,他也担心姐姐,只是……”
  妈妈反过来安慰我:“没事,没事。”
  我问:“葭妍怎么样?”
  也许是因为担心葭妍,妈妈面容显得憔悴:“人醒了,但是……”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你回来了也好,多开导开导她。”
  我挽着妈妈往病房走去。
  葭妍闭着眼躺在床上打点滴,苍白的脸。
  我坐到她的身旁:“姐。”
  葭妍睁开眼:“怎么回来了?”
  我柔声说:“我就回来看看你,没事。”
  她握了握我的手,不愿意说话,又睡了过去。
  下午爸爸外宅的佣人送晚饭过来,方女士也识趣,妈妈在此,她不会出现。
  葭妍洗过胃,依旧吃不下东西,我舀了碗汤劝妈妈喝一点,她吃着吃着,又开始抹眼泪。
  我赶忙拉住她,抬头望了一眼床上的葭妍,她似乎睡着了。
  我抽出纸巾给妈妈擦眼泪,她抽泣不止,唯恐吵到葭妍,站起身来走出了病房。
  我跟着她走了出去。
  妈妈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据说前几天两人都还好好的,只是突然消失了两三天,就突然宣布结婚的消息……葭妍完全蒙在鼓里,定文怎么可以这样待她……”
  我揽住她的肩膀:“好了,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夜里爸爸过来,似乎是应酬过来,身上还带着酒气,他在斯家做了一辈子的臣子,不能说老板的不是,只能闷头忍着,葭妍见到他也不快,我陪着他到住院部的小花园里说了会话,司机将他送走了。
  晚上妈妈回家去休息,我留下来陪床。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我握住葭妍的手说:“忘了他吧,重新开始。”
  她终于开始哭。
  我了解葭妍的性格,她从小要强,人长得漂亮,无数男生围着她转,什么都要是最好的,从衣服鞋子,到男朋友,斯定文一直是城中公子哥儿的翘楚,她挽着他手臂夜夜外出游玩,骄傲得像个公主,如今一下跌到泥地里,她真心待他这么多年,满打满算能嫁入斯家做正式太太,没想到梦想破碎,竟只是一个瞬间。
  女人的心理都是这样,她也未必就真的想死,只是盼望着能让他后悔一辈子。
  怎知斯定文甚至都不来探视她。
  我也不想再问斯定文为什么会突然另娶他人,因为结果已经发生,原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两姊妹在病房里抱头痛哭。
  第二日的中午,我和爸爸坐在病房外的走廊椅子上,商量葭妍以后的事情。
  我劝爸爸让她出国修养一阵子,和斯家彻底断了联系,不见面,兴许的,慢慢就好了。
  爸爸也同意了。
  我们谈出去哪里好,我建议去欧洲,爸爸担心费用太高,葭妍一向花钱如流水,我低声劝他:“信用卡额度减低一点就好,她经此一难,也许会想明白很多事情……”
  我正说着话,爸爸忽然抬头一望,立刻站了起来,远远就恭敬地喊了一声:“斯总。”
  我慢慢地回头,看到走廊深处的人正缓步而来。
  斯成穿了一件米白色休闲裤子,灰色圆领T恤,早春天气依然寒凉,他外面套了件黑色薄绒面西装,清瘦挺拔的身形,走近了,我望了一眼,不笑的英俊面庞,鼻翼显出一道细细的法令纹路,眼底有淡淡的青色。他身后跟着一位中等身材穿黑西装的司机,拎着他的公文包,微微躬着身规矩地跟他保持着距离,诺大的病区走廊,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容貌依旧,可是我却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我就看着他这样一个人走过来,单单薄薄的一个影子,从我认识他以来,数年间他身上一贯的闲散适意——此时再也不见一丝一毫,却有了莫名的沉沉压迫感。
  礼数还是要维持,我低声打招呼:“大哥。”
  斯成眉头轻轻拢了一下,微微吸了一口气,才对爸爸说,嗓音低缓,带了微微的沙哑:“我刚回来,顺路经过,就过来看一下葭妍。”
  他回头示意了一眼,司机立即递上一个精美的果篮,爸爸接过,又恭谦地说:“劳烦您挂心了。”
  斯成对待我爸,依然是以前的模样,矜持而客气,爸爸待他的态度,却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又对我说:“小豫儿,好久不见。”
  斯成将一个白色盒子递给我说:“定中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你手机丢了,着急得不行。”
  我伸手接过:“谢谢。”
  斯成说:“葭妍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爸爸忙道:“身体在恢复了,是在这间病房——”
  我立即拦住了我爸:“我姐睡着了。”
  斯成望了一眼我的神色:“没关系,那我就不进去打扰她了,下次再来。”
  第二天我在医院的食堂吃午餐。
  正埋头吃一份红烧牛腩,一晃神,斯成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赶忙抬手擦擦嘴角的饭粒,听到他说:“我进去病房,你妈妈说你在这。”
  我以为斯先生日理万机,下次再来不过是客气话,谁知他隔了一天还真的又来,斯家到底让不让我们安生了。
  斯成说:“我听你爸爸说,计划让她去欧洲?”
  我委婉地说:“斯先生,这是我们家的事。”
  斯成神色不动:“我们两家,不用那么生分。”
  我跟斯定中已经结婚,照理他说的是实话,只是我转过脸去,心底的寒霜慢慢浮起来。
  我的不快如此明显,斯成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沉默了一会,他又说:“你跟李叔不用操心,我让公司来安排。”
  我冷笑一声:“你们银山集团的员工福利有好到病休还附送出国旅游了?
  斯成也不跟我计较,还是商量的口气:“那么让我安排?”
  我不客气地说:“你是她什么人?”
  斯成说:“这也是定文的意思——”
  我将手撑在桌沿,恼怒地道:“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
  我知道我是迁怒,对他也好,对斯定中也好,我就是恨斯家的人,我知道这不理智,但我感情上接受不了。
  斯成低头望了一眼,忽然握住我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我循着他的目光,这才看到我的右手的手腕有几个淡淡的青色印子,眼睛真利,这也看得见。
  我挣开他的手,若无其事地道:“不小心磕到了。”
  斯成的目光,深不可测的,重新又扫视了我的手腕一眼,却没有再追问。
  葭妍出院之后,我返回了旧金山。
  也许是我临行时的那一顿怒吼起了效果,斯定中没有再因为我回国的事情找麻烦。
  我们继续平静过日子。
  彼此不揭伤疤,便什么都好过。
  经过几个月的艰苦训练,斯定中的康复最近有起色,他可以依靠手臂的力量支撑双拐,能独立能走大约十多分钟,他自己能动了,脾气却越来越暴躁。
  我担心葭妍的心理状态,有时正在陪着斯定中,想到了她的事情,便有点走神。
  自从我返回米国之后,斯爽给我频繁地打电话,好声好气地做斯成的说客,想要安排妥当葭妍赴欧洲的事情,国内的来电比以往也多了起来,有时怕引起斯定中的不快,我便走到阳台外面接电话。
  一日上午我挂了电话,回过头便看到斯定中,他自己将轮椅推到了阳台的落地窗外,阴森森的语气:“躲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我听到?”
  一开始我还耐着性子和他解释,到后来,我受不了他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更加恨他和斯定文从来没有过一句关心葭妍的话,便直接越过他走进房间里,不再和他说话。
  有几次我径自走过他身旁,身后的斯定中就拾起拐杖,将桌面的杯子砸了个稀巴烂。
  一天晚上,斯定中做完了按摩,我给他擦拭身体换睡衣,那一天我们刚吵过架,他躺在床上,瞥了一下我的木然的脸,嘴角抽了抽,开始说话:“回国见到大哥了?斯成执掌帅印之后是不是特别的英俊不凡?再回来看到你丈夫这幅残废的样子,怎么?心里特别痛苦?”
  我那一瞬间忽然没忍住,恶狠狠地抬起头,直瞪瞪地看他:“斯定中,你少无理取闹。”
  斯定中不悦地道:“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心里特委屈?”
  我闷头答:“没有。”
  我从不表态,斯定中却仿佛一定要从我这里印证一个事实,他坚持不懈地存心激怒我:“你对我大哥这么日夜牵挂的,他知道吗?又或许他知道呢,葭豫,你还不知道呢,你跑出去的那晚,我根本不在家,可是——是谁将我找回让我出去找你来着的了?”
  我低着头不答话,心底有难过慢慢地涌上来。
  一切都是注定的。
  斯定中嘲讽地笑了一声:“他如果在意你,他为什么不自己出去?”
  我心头无名火起,只想尽快结束对话,便冷冷地说:“我跟你大哥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一大男人介意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你烦不烦?”
  斯定中眼底一跳,忽然抬手掐住我的脖子,额头青筋隐隐暴露:“嫌我烦是吗?谁不烦的你找谁过去啊!”
  我喉咙一阵窒息,心头却是悲凉涌来:“若不是有你,我早已经被砸死了,我不跟你过一辈子我跟谁?”
  斯定中怒不可遏,捏住我的脖子,一把将我推下了床:“我没求你舍身报答我,你别摆出这副可怜相!”
  他手臂的力量大得惊人,我被他一推,直接摔出了三尺远,幸好房间铺着地毯,我心底打定主意,无论他怎么待我,我一定不反抗。
  只是他非得反反复复地提斯成,提到斯成,我便沉默不语。
  得不到我的回应,斯定中将一屋的碗碟摔得粉碎。
  吵起架来,哪怕我一句话也不说,他自己也能生气万分,而且还不容我躲避,我也没打算躲避,到后来,我下巴、手臂、脖子,所有他能拽住我训话的地方,都满是淤青。
  他一定要扯到斯成,并且逼着要我回应,一直到我心灰意冷,有一日我终于说:“斯定中,你问这个有什么意思?你就这么巴不得跟你大哥抢女人?”
  斯定中气得双眼怒目圆睁,手撑在轮椅上想要站起来,他半支起身子挣扎要站起来,忽然抬腿一脚踢翻了身前的一把椅子,怒吼了一句:“滚!”
  下一刻,他因为用力过大,手臂在轮椅的扶手上失去平衡,整个人歪斜倒头栽倒了下来。
  我扑上去,接住了他的身体,看着那把倒在地板上的椅子,却呆呆地愣住了。
  斯定中反应过来,也愣住了。
  佣人终于冲了进来。
  我跪在他轮椅的踏板上,斯定中沉重的身体压在我的肩膀上,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只顾着急急地说:“定中,你再踢一下?”
  佣人上前来将他扶起来,他努力地想要再次抬起腿,却再也动弹不得。
  我奔到客厅打电话给他的医生。
  他主治医生回复我:“在应激情绪的控制之下,可能会有腿部瞬间暂时恢复的情况,也不排除是他神经功能好转,请跟我的助手联络,安排斯先生尽快再来做一个详细检查。”
  我丢掉电话,蹲在沙发边上捂住脸开始哭泣。
  他已经要将我逼疯。
  我打电话的间隙,佣人已经将屋子重新收拾整齐,我从沙发边上站起来,看着干净整洁的客厅,有一瞬间甚至觉得,刚才那一切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我上楼去,斯定中已经被妥善安置在床上。
  我站在房间门口。
  他半倚在床头坐着,瓮声瓮气地说:“进来。”
  我担心他又要发脾气。
  他说:“葭豫,过来。”
  我坐到他的身旁:“你要喝水吗?”
  斯定中不再说话,抬手将我按到了他的胸口。下巴蹭了蹭我头顶的头发,一动也不动地将我抱在了怀中。

  ☆、第41章 四一

  秋天即将开始的时候。
  我跟斯定中商量我的读书事宜。
  他一开始就答应我继续去读书,所以在前一年的十二月份的时候,我往New York Uy递交了申请入学的材料,其中包含的两份推荐信,其中一份来自我国内的大学导师周阆为博士,另外一份也是周阆为出面替我搞定的,来自Yang ,陈家杨,台湾华裔,是纽约WK律师楼的高级合伙人,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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