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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上无双-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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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态度很自然,看起来似乎是并没有被最近网上的乌烟瘴气影响到。
  确实,刘伯飞想,他一贯倒是这样的人,过去他被全网黑的那几年,说他把花滑当成偶像剧,说他抱大腿上位,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得出来,他听着看着,也没有什么反应。
  “这样。”刘伯飞点头,但还是不放心,补充了一句:“别在意。”
  “没事。”他说,“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莫须有的事。”
  “韩露呢?”
  “骂了几句娘。”许浩洋笑,“就没什么事了。总感觉她与其是生气被黑被造谣,更像是生气韩老师被扯进来似的……”
  “是的。”刘伯飞马上点头,“我懂。”
  “嗯?”
  韩树华和韩露之间清奇的母女关系,许浩洋虽然有个大概的模糊的概念,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他是不了解的。所以面对突然一脸心领神会地笑起来的刘伯飞,他是一头的问号。
  “没事。”刘伯飞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们二人一同进入会议室时,艾米已经坐在了里面。她准备了很多首曲子,三人一起讨论了半天,不过始终都有哪里不太顺利,没能达成一致。
  这种事在选曲的时候也是常见,艾米见今天大概是没有什么继续推进的余地了,便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回去再想想吧。”她说。
  “好。”
  “另外……”艾米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刘伯飞,又看了看许浩洋。
  许浩洋向她抛去一个问号。
  “你要当心其他人。”艾米说。
  “您是说……”
  “我不知道这件事具体是谁在搞。”艾米说,“但是,你还记得上一次我们的选曲和那对法国人重复的事吧?你觉得那只是个意外中的意外,还是有人想故意搞你们?”
  “喂。”刘伯飞忍不住阻止了一下。
  “刘伯飞。”艾米说,“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有本事把所有的事都挡在外面吗?”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而且以后,很可能有更多麻烦在继续。
  刘伯飞沉默不语。
  “你和韩露,”艾米说,“你们都是很单纯的人,你们都相信只要努力,就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这是体育精神。但是,你同时还应该知道,和你站在同一片冰场上的人,并不一定想着和你一样的事。”
  “……”
  “不只是这一次,也不只是上一次。”
  艾米的神情很严肃。
  “马上就是冬奥会了。”她说,“金牌人人都想要,人人都想拿。它既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荣誉,也还代表着自己的未来,职业生涯,乃至后半生。当人孤注一掷地想要得到一样东西,但这样东西又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离他而去的时候,你应该知道,人的内心会扭曲到什么地步。”
  “我明白您的意思。”许浩洋说。
  “那就好。”
  “距冬奥会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许浩洋顿了一下,神色坚定起来。“这大概……也是她的最后一次冬奥会了。我不会让什么意外发生。”
  ………………………………


第79章 无双
  就在国内的训练中心忙着应付各种状况的时候,在多伦多的俱乐部,穆勒把江心叫入了办公室中。
  “把门关上。”穆勒简单地说。
  在江心听话地关上门,走回穆勒的办公桌前的下一秒,穆勒便猝然变脸,狠狠地将手中的训练手册甩到了她的身上。江心吃痛地向后一退,穆勒紧接着又将桌上装满水的杯子扔向了她。整杯水泼了她一身。
  “……你干什么?”
  江心已经自知示弱对穆勒这个人无效,便索性大声质问了回去。
  “昨天的训练迟到了十分钟。”穆勒说,“在干什么?”
  “……”
  江心别过头去。
  穆勒见她沉默,也不追问,只打开抽屉,取出一台薄薄的黑色苹果笔记本电脑。
  “你动我的电脑?”
  江心一眼认出这是自己的电脑。
  “你把它忘在了冰场。”穆勒说。
  “那你就能看吗?”
  “为什么不能?”穆勒笑了。
  “……”
  “我告诉过你,我说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别搞一些没有用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呢?”
  穆勒打开笔记本电脑,把没关闭的网页推到江心面前。那就是利用了尹裁判在打分上的争议,把矛头对准韩树华的帖子。
  “做好你该做的事。”穆勒说,“别在乱七八糟的事上动脑筋。”
  “教练。”江心的衣服在向下滴着水,但她的视线不闪不避地盯着穆勒。“您跟我这样打马虎眼很有意思吗?”
  “什么?”穆勒问。
  江心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她的神色是那种不容置疑的,什么都不准备再掩饰的无畏。在沉默地对峙了将近一分钟后,穆勒突然一改之前的愤怒,笑了起来。
  “那是不一样的。”穆勒说,“那是一件有用的事,是一件聪明的事。”
  “……”
  “好吧。”他笑着松了口,“这件事,也不是这么糟糕。”
  “电脑我拿回去了。”江心说。
  “之后应该就是听证会了。”穆勒说。此时,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再度回复成一开始的冰冷的,咄咄逼人的表情。他这个人向来便是喜怒无常,这是在他当选手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的习惯。那个时候,江心曾经怀疑这是他为了吸引人眼球而故意装出的性格,实际接触之后,她很快明白是自己错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听证会,你能怎么办?”穆勒问。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江心说。
  “我的意思是,”穆勒身体前倾,逼视着江心,“你做一件事之前,就得考虑好下一步。不要搞这种让人觉得只是‘我看你不顺眼,我要给你捣捣乱’的把戏。”
  江心目视着他。她清楚,他就是喜欢这样,他喜欢坦诚,喜欢势均力敌的对抗,他不喜欢示弱,不喜欢掩饰。
  “明年,”穆勒说,“就是冬奥会了。”
  “我知道。”
  “我很喜欢你。”穆勒说,“你有天赋,有意志,你是我眼中最好的争胜人选。”
  “……”
  “所以,”他敲了一下桌子,“你要在关键的时刻,做正确的事。”
  从穆勒的办公室出来后,江心返回冰场,在这之前,她可能先要去换一件衣服。但是,这可能也不怎么重要了,在这个地方,并没有人关心她穿得怎么样,也没有人关心她是不是受了伤,伤势如何,会对接下来的训练有什么影响。在这里,她是为了节目存在的,并不是从她身上衍生出节目,而是她要为了节目去改变自己。
  她并不清楚事情何以会变成这一局面。
  但是,她却明白,一切都已经不再有其他的选择支,她已经不再有后悔的权利和可能。
  她看向窗外,多伦多的天空清透而蔚蓝。在很多年之前,她想,她或是曾经希望可以同谁一起看遍这个世界的天空的。
  她也曾经有过那种充满希望的,天真的,澎湃的时光。
  那是很多很多年之前的事。
  只是当时在她身边的人,现在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当她在赛场上、电视里,还有网络上看到许浩洋的笑,看到他和其他人打闹,看到他认真地说着什么话的时候,都会无可遏制地,从胃底感到强烈的愤怒。
  在对着她的时候……她想,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就在她离开之后,他像是一下子有了主见,有了自信,仿佛过去一直都是她在拖他的后腿。
  别开玩笑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他会令她如此厌烦。这让她恨不能让他的骄傲消失,让他彻彻底底地失败。
  世锦赛结束后,也就标志着整个赛季的正式终结,同时,他们也要马上开始准备新赛季的曲目,上一次没有讨论出结果的选曲,这一次是在韩露也在场的情况下重新开始了讨论。
  韩露提了几首曲子,不过却是被艾米、刘伯飞和许浩洋三人否定连发,最后让她干脆闭了嘴。
  “太疯。”
  “太俗。”
  “太暴力。”
  “太有年代感。”
  “太流行。”
  “太傻。”
  韩露被这联合作战的三人的评语气得没脾气,她使劲把笔记本电脑一合。
  “我不管了。”她说,“你们自己讨论去。”
  “韩露的选曲水平毫无长进啊。”艾米说。
  “可不是呢。”刘伯飞应。
  许浩洋刚想跟着点头,韩露马上瞪了他一眼。
  “你喝水不?”韩露问。
  “我不渴。”许浩洋眨眼。
  “不,”韩露说,说着把桌上矿泉水拿起来,咣当一声撂在他眼前。“你特别渴。”
  许浩洋缩了一下脖子,乖乖拿起水来灌了一口,放下,韩露马上又握住了瓶子,眼睛看着他:“不,”她说,“你还是很渴。”
  艾米看着公开打闹起来的两个人,无奈地笑了笑。
  “我的想法呢,”她说,“我是希望这个赛季可以出一首令人更加耳目一新的曲子,独一无二的,让人觉得只有你们才能滑得出来的曲子。”
  “不要古典,不要电影配乐。”刘伯飞说,“或者选几首前卫艺术家的曲子来?”
  “选过。”艾米说,“但是吧……”
  “老师。”被韩露盯着灌了半瓶矿泉水的许浩洋终于放下水瓶,擦了一下嘴角。“其实我还有一首曲子。”
  他打开了播放器,旋律冲了出来。
  这是一首开头极具冲击力的曲子,管弦与鼓点混叠在一起,之后大提琴和小提琴进入,节奏舒缓下来,到结尾处又忽然激烈,最终以渐远去的大提琴声结束。
  他凝息等待着艾米的反应。
  “满有意思。”艾米说,“但是曲子本身有点问题,有些细节怪怪的。可以重新做编曲吗?”
  “这是……我写的曲子。”许浩洋说。
  “你?”艾米一惊。
  “再放一遍。”刘伯飞说。
  许浩洋重新点击了一次播放键,音乐再度流淌出来。他悄悄看了一眼韩露,她脸上的表情非常专注。
  这让他的心跳快了一拍。
  原本在这一天之前,他都在犹豫是否要将这首曲子拿出来。他明白,它太拙稚,只像是一出游戏的习作,难以登上正式的舞台。然而,他内心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提醒他他有很多想说的话,他想要告诉全世界,他所向往的,所相信的,所追求的东西。
  这是他在过去没有过的信念和勇气。
  “很好。”
  音乐播放完毕,艾米点了点头。
  “需要在编曲上再做出一些调整。”她说着看向韩露,问:“你觉得呢?”
  “可以。”韩露简单地回答。
  ……
  这就完了?
  “不是,”刘伯飞抓抓头发,“你就不能表现得……再积极一点?”
  “……”
  韩露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夸张地做出了一个大概可称之为“惊喜的笑”的表情。
  “哇。”她说,“太棒了。”
  “……”
  “算了……”刘伯飞摇头,“是我的错。”
  韩露别过头去。
  “这首曲子,”艾米说,“你是想着什么写的?”
  “说实话,”许浩洋说,“……我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有旋律在内心澎湃不休,必须要言说出来才可以。至于旋律的组成,形状,情感,氛围,都像是自然生成的,他自己也找不出一个源头和出处。
  也许关于他自己,也许关于他的搭档,也许关于他这些年的挣扎,也许是他们曾经在芬兰一起看过的那片象征着无限的星空,也许是摩天轮,也许是那日复一日的冰场——因为另一人的存在,被添加上了什么东西的冰场。
  他不知道。
  而同时,韩露的心中也想着同样的东西。
  她模糊地觉得,这首曲子似乎牢牢抓住了她的内心,她似乎知道他想要说,却无法用言语表述的东西。
  梦想。
  失败。
  怀疑。
  无力。
  信念。
  希望。
  诸如此类的东西。
  她不可能把这些说出来,但是,她心中的鼓动却骗不了人——她想要滑这首曲子。
  是的,他们本来就不是擅长用语言来表达什么的人,他们的天赋在于肢体,他们的头顶到脚尖,都是言语、故事、概念与情感。
  “曲名也自然是没有了?”艾米问。
  许浩洋点了点头。
  “或者……”艾米说,“可以叫做 ‘unparalleled’。”
  ——unparalleled。
  空前,无双。
  ………………………………


第80章 听证会
  就在曲目确定下的第二天,他们便接到了听证会的通知。
  和穆勒所说的一致,滑联发布了声明,称已启动了调查程序并将举行听证会,对打分争议以及涉及行贿受贿的行为进行调查核实。
  一般来说,关于这种争议事件,滑联的调查流程就是先听取报告,然后召集当事人参加听证会,最后做出处理意见。听证会,即是一种引用了英美国家司法审判模式的制度,由直接有利害关系的当事人陈述意见,为主持人最后的决定提供依据。
  出席听证会的除了当事人尹裁判之外,还有韩露、许浩洋,他们的主管教练刘伯飞,以及在谣言中涉及行贿的韩树华。另外,还有九名裁判之一的黛西,也将赴京参加听证。
  众人到达举行听证会的中国冰协门前,几个人均身着便服,刘伯飞随意地穿了一件灰色的衬衫和同色裤子,许浩洋穿了白T加牛仔裤,而韩树华韩露母女,则是不约而同地一人穿了一身黑,因为体操训练的基础,两个人都是站得笔挺,颇是有种一言不合就要打一架的气势。
  尹裁判稍微迟来了一些,他的妻子陪同前来,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后,尹裁判便退到了花坛旁边。
  他们之间的气氛是有点尴尬的,刘伯飞当然知道,无论他是不是有意的,如若滑联在听证会后认为尹裁判的打分确实存在问题,那么,其他谣言也都会被认作是无法洗清的真相。
  而且,这种谣言对人的伤害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轻,它就像一块洗不净抹不掉的疮疤一样永远都在,任何人都能借题发挥,上来随便指责一番。
  他们不应该被这样对待,没有理由被这样对待。
  黛西是最后来的,她出现的时候,场内的气氛明显更加紧张了几分。这也是许浩洋第一次和这位有相当威望的老裁判接触,他很感激她之前在电视节目上站在他们这一边,但他却没有对她这么说。
  一旦被人捕风捉影,他们或被造谣勾结黛西也并非没有可能。
  听证会上,首先是尹裁判的陈述自证环节,他称自己任裁判这些年以来,从来不存在过倾向本国运动员的现象。并且,他将前几个赛季各个选手的比赛成绩和打分情况拿来做了对比,以证明他在外国选手发挥出色时,也曾给他们打出过四个9分以上的高分,在中国选手的表现不如人意时,他也给过低分,甚至给过一位女单选手九位裁判里最低的分数。
  他这次给那位男单选手高分的理由,和他给韩许组合高分的理由是一样的,他认为他们值得这样的分数,这构不成他被指责的所谓“对本国选手的偏向”。至于受贿一事,那更是子虚乌有。
  因为没有证据。
  韩树华已经经历过之前的一次记者会,在听证会上表现得异常从容。
  她称,那张照片根本证明不了任何事,别说是那种人脸都糊得一塌糊涂的偷拍照片,就算是拿4k高清摄像机拍到他们两个人脸对着脸度过一整个浪漫的午后,都证明不了任何事。
  “尹裁判和我确是旧识。”刘伯飞这么说,“那一天,我去医院接韩教练出院,在医院门口的面包店内遇到了尹裁判,在那个地方说了几句话,网上的那张照片就是在那个时候拍下的。我们具体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这时,自听证会开始始终看着其他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韩露突然抬起了头。
  刘伯飞马上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坐了回去,没有和韩露对视。
  接着,是黛西的发言,她作为同场的裁判,为了这次的听证会,她又重新看了一次小分表和每位选手具体的节目。
  “我曾经在一个电视节目上说过,”她说,“尹裁判对于那位中国男单选手的打分可能存在偏颇,但是,在我重新看了录像之后,或者我要修正一下我自己的说法。这位选手对曲子的表现与我心中理想的表现形式有所不同,但是,我认为这其中并不存在问题。”
  “在此,我并非要为自己的发言开脱,也并不是想为了其他人开脱。我想说的是,花滑是一项技术和艺术并重的运动,既然有艺术的概念存在,我们作为裁判,在身为裁判之前,是一个人。”
  “既然是人,我们也有我们的个人偏好。我们的个人经验和偏好造就了我们对不同的曲目,不同的表现有着不同的理解,尽管我们在日常的工作中会尽可能地消除这样的主观倾向,但是,也终有没有办法做到完全客观的部分存在。如果说现在有人问我,我们的打分是否是完全公正的,我会告诉他,不是。我很想做到完全公正,但是,不是。”
  室内一片安静。
  韩露在桌下握紧了拳。
  “尹裁判想必也有自己的偏好。”黛西说,“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偏好。”
  “是的。”尹裁判的面部表情放松了一些。“是这样。”
  “那么,如果按照你们个人对节目内容分的标准的话,你认为内容分五项上哪位选手最强?”主持人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尹裁判和黛西给出了两组截然不同的答案。
  “你们如何看待你们面前的这对双人滑选手?”
  “韩露是自单人滑转项过来的选手。”尹裁判回答,“她非常自信,像个斗士,我个人很欣赏她的滑行和跳跃,非常游刃有余。如果说弱点的话,我认为她的动作编排看起来有些相似,特别是在接续步上。而且,有的时候,我会觉得突然有一瞬间,我看不出来她想要做什么。”
  “……”
  韩露没有说话,这也不是一个能让她表达意见的场合。
  “我个人很高兴看到许浩洋在上个赛季的表现。”黛西是这么说的。“他一直都很勤奋,但也一直都很压抑。过去,在看她滑冰的时候,我经常会觉得很着急,我会想‘哦,天啊,你为什么不把你有的东西都展现出来,你到底有什么,还是你什么都没有?’所以在这一次,在他们的《牧神午后》中,我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释放感,一种放松的,打开的,向外的情绪。这是我认为在花滑里最重要的东西,我要说的是,花滑是一项艺术。”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韩露一眼。
  “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说的了,”她说,“韩露这位选手拥有很强的力量,她的滑行和跳跃都非常优秀,这让她一度把花滑玩成了一项在冰上比拼跳跃高度的运动。好吧,为什么不行呢?反正只靠这样,她也一样能够拿到不低的分数。但是,我刚刚说过,在上个赛季中,她给了我一些新的东西,她似乎在用她的新身份和新节目对我说,她的内心比我想象得更加丰富和复杂。”
  听证会如此结束,他们一行人走出冰协的大门后,自是例行遇到了拍照和采访的记者。刘伯飞表示不接受采访,同时在许浩洋一张冷脸的强势拒绝之下,几人得以脱困。
  韩露看着黛西,这位她认为数年来一直都把她视为眼中钉的女人,过去在艺术表现上始终不承认她,倒逼她加大难度拿高分的女人,她始终都想狠狠地质问她,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究竟想让她怎么做,在最愤怒的时候,她甚至希望把她按在车库暴打一顿,但是现在,她却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什么。
  “怎么了?”
  首先开口的人却是黛西。
  “我以为你会想要对我说些什么。”
  “我是想说。”韩露点了点头。
  黛西做出自己正在听的表情。
  这两个人或者需要一点时间单独说话,刘伯飞明白这点,于是,他便轻轻拉了一下许浩洋,两个人走到了前面去。韩树华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我想问您,”韩露说,“有多少裁判在打分的时候,是完全公正的?”
  “你不如问,”黛西说,“裁判在打分的时候,有多少概率可以说是完全公正的。”
  “多少?”
  “不到百分之十。”
  “……”
  “偏差当然不会很大。”黛西说,“打分的主观性不会让你从一个一流选手掉到二流,也不会因为所谓的其他裁判和冰协的要求,让一个不入流的选手拿到奖牌。”
  “它还是公平的。”
  “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的,但也并不绝对。”黛西说,“假如说在场的九名裁判,他们每个人都不喜欢你的风格,那你就完蛋了。”
  “有这样的事发生过吗?”
  “你想得到,就会有。”黛西说。
  如果放在过去,韩露大概会问黛西,她认为自己从前是不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是不是黛西给了其他裁判潜移默化的影响,拉低了她的节目内容分。
  但是现在,她似乎不那么想问了。
  “节目内容分一直都不是一个公平的给分。”黛西说,“因为有的裁判的艺术素养本身便不够,他们为了安全起见,会给出一些很平均的,很安全的分数。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件不公平的事。”
  “您说得很坦白。”韩露笑了。
  “我把这些告诉你,因为我知道,这不会影响你。”黛西看着韩露。“但是,我也说过了,你给我的新的东西,也只有这一次而已。”
  “明年就是冬奥会了。”韩露也同样回看黛西,她的眼中是自信和坦然。“您要是等不及的话,要来看我的训练吗?”
  ………………………………


第81章 转折
  在听证会上,黛西说了一个好的裁判的标准,以及任何一个裁判都没有办法避免的主观。她首先肯定了尹裁判是一位优秀的裁判,他一直都在训练自己,把必须同时关注的事情——把动作、错误、规则和节目内容分整合归类,以做到尽可能给出最公平的分数。
  而且,除此之外,黛西称,在他身上,还有一点是非常珍贵的,这也是在这一次为他招来争议的关键所在,有很多裁判在给节目内容分打分时,会直接对自己理解不了的节目给出一个很中庸的分数,这几乎是在裁判界默认的一个行事方法。然而,尹裁判不是这样,他对于他欣赏的节目,认为完成度极高的节目,就会大胆地给出他心中那个“值得”的分数。
  尽管他知道,这会为他惹来麻烦,会惹来很多根本不懂花滑的人的恶意中伤和揣测。
  甚至,他还会为了他所坚持的偏见付出代价。
  这样的人,不该受到因为偏见产生的无理由的中伤,和因为无知而致的不公平的对待。
  无论是对他个人而言,还是对整个花滑项目而言。
  黛西尽了她个人最大的努力,要求滑联公平地处理这次争议。
  在黛西离开后,刘伯飞驱车带一行人回训练中心,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的时候,坐在后排的韩露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刘伯飞的座椅靠背。
  “教练。”她说。
  “……什么事?”刘伯飞有点心虚。
  “那张照片。”韩露说,“您说的‘出院时拍的’是怎么回事?”
  “……”
  “住院是怎么回事?”
  看着同时陷入沉默的两个人的后脑勺,韩露觉得自己的耐心又到了极致。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认为,她已经开始适应了很多事,开始习惯了等待和忍耐,但是,她却无法容忍其他人对她隐瞒什么。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什么住院?”她再问了一遍。
  “你有完没完了。”韩树华冷淡地开了口,“你自己没住过院?”
  “这是一回事吗?”
  “就是上次我们去医院那一次,”刘伯飞犹豫了一下,说:“一开始,确实以为她只是闪了腰,但你走之后经过第二次的检查,发现有一些轻微的骨裂,并不严重,所以,也是为了不影响你的状态,觉得没有必要特意告诉你——”
  “——不影响我的状态?”
  “不是这样。”韩树华在韩露要说什么之前,快速地否认了刘伯飞的话,“没有这么复杂,这跟她没有关系,我不知道有什么特意要告诉她的必要。”
  韩树华毫不示弱,刘伯飞面对这对母女,整个人都再度有点怀疑人生。
  这跟她没有关系。
  韩树华的这句话,让韩露沉默了。
  从前,她便极喜欢说这句话。父亲离开,这和韩露没有关系;学校里两个朋友吵了架,和她没有关系;几个亲戚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和她没有关系。
  总而言之,除了在冰场上争得冠军之外,其他的事似乎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让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非常微弱。
  从前,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处理和他人的关系,也没有人让她了解何谓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如果放在过去,韩树华这么说完,韩露大概会接上去,对她冷嘲热讽一番,告诉她的确是这样的,无论她怎么样,都不干她的事。
  但是现在,许浩洋坐在她的身边,她没有办法不去在意他的存在。她意识到,她不愿意让许浩洋看到她的这一面,她不想让他觉得,她是一个冷漠的、凶蛮的、不讲理的人。
  所以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算了。”韩树华说,“我觉得,我在这个地方待的时间太长了。反正,我只要跟谁待得时间一长,就肯定得出问题。”
  车上一时安静,没有人说话。
  “好的,我知道,我错了,这是我的问题。你在前面停下来。”韩树华对刘伯飞说,“我先下车。”
  过了眼前的红绿灯后,刘伯飞将汽车靠边停下,韩树华径直下了车。刘伯飞犹豫了片刻,也跟着解开了安全带,从同侧的车门跨了出去。
  他敲了敲后车窗,示意让许浩洋开车带韩露一起回去,而他要留下来去和韩树华谈一谈。
  许浩洋听话地换到了驾驶位,但韩露却并无要换座位的意思,仍旧坐在后排,头抵着车窗。许浩洋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他仍旧不擅长去打破什么东西,不擅长主动去打开局面,不擅长面对那些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东西。
  他在一片可称为僵硬的空气中驱车行进,在发动机的声响里,他听到韩露在后排说了一句:“现在不要问我问题。”
  不是那种斩钉截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而是带着一些疲惫的,像是在求助一般的言语。
  “……等我想说的时候,”她说,“那个时候会告诉你。”
  “我明白。”许浩洋说,“你休息一下吧,今天也很累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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