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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人_萧雪鱼-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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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抛开那些,她又想着王天生,看起来他也是一位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优秀鸟人,那他一定不会每天都像今天这样冒冒失失,张开翅膀惊吓无辜群众。
    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四章 —任务目标

王天生从车站一路跑到医院,胸腔内热得像要烧起来,他能感觉肺的两翼急速蜷缩又舒张,耳膜鼓涨着轰隆隆的异响,心跳得像是下一秒就会爆开。
    他再也跑不动了,被迫从狂奔变成小跑,又变成走,最后手撑着膝盖弯下腰拼命喘气。
    前方不足一百米便是医院大门,来来往往的行人多数面带愁容,深陷在自身的不幸里,没人有余暇关注这位绝望的少年。
    嘎公……王天生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想着在食堂里忽然接到的那个电话,是铁路警察打来通知他,说嘎公在火车上遭遇抢劫进了医院……他头回懂得什么叫做晴天霹雳,渺小的人类在噩运面前根本无能为力,除了向所有未知的神明呐喊,祈求他唯一的亲人平安无事……
    他仅歇了数息,稍微恢复行动能力,立刻拖动酸涩疼痛的双腿,一步一步,继续挺进他人生中这段最短又最长的险途。
    与医院门前的大多数行人同样,王天生此刻全身心都沉浸在这一件事上,根本没注意到有个孩童与他同时踏足台阶,正是火车上那个气势惊人的男孩儿。他仍然穿着那身灰白色的中山装,头发用发胶固定,走路时板着脸负着双手,如果不看那张清秀可爱的小脸,背影倒像个缩小版的乡村干部。
    王天生艰难地往上爬,男孩儿向下走,两人速度均等地擦身而过。
    “咻——”手机发出有气无力地呻吟,男孩儿在台阶上停步,点开来看了一眼。
    王天生头也不回地奔进医院大厅。
    男孩儿收到一条短信,那个号码终于回复了他。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找谁?我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你,你应该是找错人了。”
    阳光从头顶明晃晃地笔直投下来,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映出他八岁的脸,眉间打着深深的褶子,但丝毫达不到他想要的严肃甚至威慑效果,看起来像个刚被打烂屁股的委屈孩子。
    他吸一口气,用左手平端住手机,右手仅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地一个键一个键轻戳,敲出一句话。
    “我是吴兆。”
    回复。
    发放失败。
    二次回复。
    发放失败。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不再回复,改为添加一条新短信,一个键一个键地把刚才的内容重新输入进去,发送。
    这次总算没有发送失败的提示,手机屏幕在他眼前疾闪,然后,非常决绝地……黑了。
    “……”
    两天内弄坏的第三只手机了,他郁闷地想着,紧了紧比肩膀更宽的背包肩带,迈开两条小短腿朝前走。
    下到楼梯底端,他头也不回地随手往后扔,坏掉的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高高的抛物线,精准地飞向最近的垃圾筒,将顶端的金属盖撞得摇晃不止。
    金属盖被撞得倾斜超过九十度,“啪”一声翻转过来,将那只手机干净利落地扣了进去。
    …………
    ……
    吴兆饿了。
    细算来他已经二十四小时没吃东西,连口水都没喝过,他挑食得厉害,火车上的食物光看着就抑制食欲,他又想尽量不引人注目。
    他停在一家kfc门口,盯着上面的广告宣传画移不开眼、挪不动腿。
    理智在嗤笑,这种垃圾根本不配称作食物;但他身体里的另外一部分,那部分随着外型的变化也发生变化,就像他的灵魂深处硬生生嵌进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八岁小孩儿,而他正哭着闹着满地打滚。
    吴兆和那个任性的孩子僵持了不短的时间,门外发传单的kfc员工因此多看他几眼,走过来柔声道:“小朋友,今天儿童套餐送柯南哦,让爸爸妈妈带你来吧。”
    柯南是什么?吴兆抬头看她一眼,那位打工的女学生被他看得愣了愣,只觉这孩子眼神过分犀利,就像迎面扎来一根钉子,激得她打个寒颤。
    她怀疑自己昨晚没睡好,或者是和男朋友吵架的后遗症,努力稳住心神,那孩子却已绕过她走了进去。
    吴兆熟门熟路地直奔点餐台,非周末的下午两点,点餐台前没几个人,很快便轮到他。
    “小朋友,”点餐的服务员俯低了身子看他,又往他背后张望,“你爸爸妈妈呢?”
    吴兆顿了顿,强迫自己装出奶声奶气的童音。
    “他们在楼上,”他睁大眼睛,天真地撅起小嘴,“我不能自己买吗?我答应了妈妈说可以自己买!“
    服务员迟疑一瞬,不到两秒,吴兆微有点紧张地攥紧背包肩带,在心底深处有那么一丝丝害怕她识破这个拙劣的谎言,他倒不是怕别的,他当然能从kfc甚至警察局全身而退,但老头儿会因此嘲笑他一辈子。
    幸好,这位服务员并没有比其他人更精明,她很快相信了他。
    “当然可以,“她脸上职业式的微笑完美无缺,“kfc祝你用餐愉快。”
    吴兆用全身上下仅剩的二十块钱买了一份儿童套餐,他在服务员担忧的注目之下,颤巍巍地举高餐盘,慢慢地拖着步子走上二楼。
    他选择儿童乐园旁边的位置,因为这里最隐蔽,当然只有这一个原因!
    吴兆跳上高高的塑料长凳,两条短腿在桌面下晃啊晃,迫不及待地把嘴巴凑近吸管,大大地喝了一口可乐。
    风卷残云般消灭他的早中晚三合一套餐,吴兆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闻到一股子发酵过的气泡味。
    好吧,他想,该干正事了。
    他取下背包,伸手进去掏掏摸摸,取出一个长条型的纸盒,打开来,里面像码旅行牙刷那样齐齐整整地码着十二只的手机。
    前三个槽拉已经空了,吴兆取出标号四的那只,熟练地插卡、装电池,开机。
    几乎在屏幕刚被点亮的同一刹那,手机发出柔弱的嘶鸣,他连续收到数条新短信。
    “这次的任务目标共有三个,优先级别二级。“
    “钱小婉、唐明旭、王天生。”
    “以及我私人拜托你保护一个人。没有优秀级,但我愿意以我的生命起誓,如果她受到任何伤害,我不管实际伤害她的是谁,我一定会杀了你。“
    吴兆为这条蛮不讲理的短信哼一声,想回复又犹豫了下,他两天弄坏了三只手机,已经超出预算,不知道剩下的九只能不能撑到任务结束。
    好在对方没有等待他询问,紧接着发来第四条、第五条。
    “拜托,请保护我的女儿。”
    “请保护曹安期。”

☆、第五章 —被选中的人

“安期,”钱小婉带着满面笑容推门进来,“好消息!”
    曹安期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脸上神色有点诡异,似乎对什么事情百思不得其解。
    钱小婉走近一点,注意到她戴着耳塞,那么是真的听不到了。
    “曹安期!”她又叫了一声,伸手拍室友的肩头,凑到她身后一起望向电脑屏幕。
    屏幕正中间躺着一个qq对话窗口,对方的q名叫“使者”,签名用了一句康德的名言:“我是孤独的,我是自由的,我就是自己的帝王。”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使者向曹安期发来的对话内容。
    “晚上有没有空,我请你看电影。”
    “行啊安期!”钱小婉欣喜地大力拍向她的肩膀,“终于轮到你脱单了!”
    曹安期被她连续两下拍的身子歪斜,下意识地抬起头,张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她。
    “我……”她说了一个字才想起来,伸手摘下耳塞,“我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钱小婉捏了捏她白嫩嫩的脸颊,“很明显人家在追你,约会,恋爱,然后就是搬出去同居,像老三老四她们那样。”
    曹安期的视线随着她挥舞的手臂转动,看向四人寝室里两张空床,大二开始允许学生外宿,寝室里另两个女生立刻被男友催着搬了出去,剩下钱小婉和曹安期两只单身狗。
    “可是……”她还是一脸如坠梦中的茫然,“我不认识他啊!”
    钱小婉失笑,她也不是第一天熟悉曹安期了,知道这姑娘在这方面完全没开窍,也不知道父母怎么养的,简直比现在某些早熟的小学生更迟纯。
    “放着我来。”她推了一把曹安期,两人交换位置,噼噼啪啪敲上去一堆字。
    安期:我可以和你去看电影,但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
    使者:你不知道我是谁?
    安期:不知道啊,我应该知道?
    使者:……我是唐明旭。
    钱小婉倒抽一口气,迅速点开使者的qq查看资料,果然学校那里填的a大社会学系,年龄20岁……别的也就罢了,他的空间没有设密码,里面放满了自己的照片。
    “我去,唐校草原来这么闷骚。”钱小婉一张张翻看那些自拍和非自拍,平心而论每张都很帅,但想到一个男生充满自信地炫耀自己的美貌而不是内在,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曹安期看着倒是心中一动,她早就发现了,无论照相或是摄录,图影再现的过程并不能把翅膀也复制出来,照片中的唐明旭就只是个普通男生,仍然英俊得闪闪发光,却不再让她有屏住呼吸的紧张感。
    “怎么样安期?”钱小婉越翻越起劲,读着照片底下的花痴留言哈哈大笑,“要不要和唐校草出去?虽然我觉得他不太靠谱,但长这么帅,就当boss刷一回涨经验也成啊。”
    曹安期想了想,摇摇头。
    “今天不行,今天我约了房东要看房。”
    “哦对,”钱小婉依言把婉拒的话敲上去回复唐明旭,随手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差点忘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她笑眯眯地回头,冲曹安期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我替你找到一处最好的房子!”
    …………
    ……
    曹安期的父母都是忙碌的外科医生,这导致了她的童年记忆总是一个人和四面冷冰冰的墙壁待在一起,后来又发现人群中混迹着鸟人这样的异类,她更加习惯孤独,孤独让她安适自在,充满安全感。
    所以大二以后她也在找房子,想在学校附近租一套房独居,钱小婉对此表示支持,寝室里早晚会塞人进来补老三老四的空缺,她没兴趣再适应新的室友,打算到时候就来曹安期这里蹭住。
    钱小婉是本地人,消息渠道众多,没两天就寻到一处合适的房源。
    吃过晚饭,两人散步一般从东门出去,匀速走了十五分钟,便在正前方眺见钱小婉所说的小区。
    就像所有被撵到郊外的大学城一样,周边小区都属于学校向外扩张的附属,古代大概会称之为外城,里面住着学校里的教职员工,还有像她们这样从教职员工手里租房的学生。
    小区里绿树成荫,对一个新小区而言绿化过分成熟,曹安期猜想开发商大概是从别处移来一些有年份的树木,她尤其注意到一棵老槐,树身上攀据着不知名的藤蔓,向阳的一面树皮干裂,背阴的另一面附满青苔,三月里刚长出圆乎乎的嫩叶,枝枝丫丫张牙舞爪地朝向天空。
    她站在树下微觉得战栗,这棵树的影子就像一个长翅膀的人,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一双翅膀却桀骜不驯地飞展,挑衅般刺向天空。
    曹安期又不由自主地望向天空,夜色沉下来,蓝黑色的天空像一汪沉静无垠的海。
    …………
    ……
    钱小婉没说大话,她找到的房子地段优良、价位合适、装修得宜,对曹安期而言确是最好的。
    房子两室一厅,却有一百二十平,房东在开发商的简装修上稍作补充,添了几件必需品的家具,更换厚重的丝绒窗帘,又把天然气和网线接通,曹安期立即满意得不得了,恨不得今晚就搬进来。
    “行啊,”房东也是爽快人,“合同签完就交钥匙。”
    于是双方用最快的速度草拟了合同签掉,这就是大学城的好处,大家弯弯绕绕也算是利害关系人,没谁敢在这上面耍花样。
    曹安期拿到钥匙,房东又慷慨地开车送她们回学校,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东西,只一趟就全都搬了过来。
    “行啦,”钱小婉拍拍手,“你今晚就先将就住着吧,缺什么明天再补,我也得回家了,再晚可坐不到车。”
    曹安期看了看时间,九点半,十点半地铁停运。
    她感激地送钱小婉下楼,绕着小区走了大半圈,发现南门外面有个可以直达地铁的公车站,又等在那里送钱小婉上车。
    等到公车的尾灯也消失在朦胧夜色里,曹安期又抬头看向天空,那一层透明玻璃样的蓝已经被纯然的黑色融化,夜风徐缓地打着旋儿,远处似乎传来鸦鸣。
    她忽然有点冷,把双手揣进外套口袋里,缓步往回走,脑子里整理着今天发生的事。
    ……王天生……唐明旭……钱小婉……
    她想,她这一天可以划分成三段,分别由这三个鸟人主宰,这是某种巧合,或是预兆?
    就像所有中二期的青少年那样,曹安期一旦接受自己与众不同的设定,便每时每刻都在思考其中的深意。那绝对不是偶然的小概率事件,而是有原因的——如果她不是疯了,那么,就是有谁选定了她。
    无论正义或邪恶,总有某种至高无上的力量选中了她,它或许正在注视着她,考验她,等到时机合适……召唤她。
    就像迎合她的思绪,迎面袭来一阵阴冷彻骨的晚风,仿佛泼来一捧黑色的冰凉的水,曹安期猝不及防地闭了闭眼,再睁开,发现自己走回了那株老槐荫下。
    她下意识地移动视线,避开地面那个让她不舒服的影子,抬眸望向树梢。
    夜风把寥寥几片新生的嫩叶吹得簌簌轻响,树杈枝丫间稀疏出宽大的缝隙,几颗暗淡的星辰若隐若现。
    曹安期上一秒还想分辨哪颗是北极星,下一秒,她吸气与呼气的瞬息之间,树梢上多出一个人。
    他弯下腰,伛偻着身形,额前的黑发扬起来露出一双比星辰更明亮的眼睛。
    但真正震惊到曹安期的是他的翅膀。
    在他背上刺愣愣飞展开来,挑衅地、桀骜不驯地、像剑一般刺向天空的翅膀。
    那是比夜色更浓郁如墨的,黑色的翅膀。

☆、第六章 —长大了

一阵冷风从脑后掩来,曹安期的长发被风吹得扑到面上,她身不由己地闭了闭眼,耳边听到扑朔朔的翅膀扇动声。
    再睁开眼,那个黑色翅膀的鸟人已经消失无踪,就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她恐慌发作的幻觉。
    但那当然不是。
    曹安期在风中急急地旋转一圈,目光在四下匆忙掠过,城市郊区的夜晚比城中心来得寂寞,才十点,已经万簌俱静,远远的,有人家的阳台上漏出几星灯火,愈衬出这孤岛般的荒寂。
    她什么也没找到,周边目力所及处仅有她一个活人,因为受惊而急促地喘息着,心跳声响得像是胸腔内藏着一面震耳欲聋的小鼓。
    足足过去两分钟或是更久,曹安期稳住心神,她不敢再多作停留,双手并用地拉紧了外套前襟,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走。
    她越走越快,几乎小跑起来,眼睛始终笔直地注视着前方,思绪却不受拘束地奔腾翻滚。
    那是谁?她想着,来到这里以后遇见的第四个鸟人,却是第一个黑色翅膀的鸟人!
    在唐明旭之前她以为所有的鸟人都是灰翅膀,唐明旭是第一个例外,他是第二个……可为什么是黑色?在所有的传说中,长着翅膀的类人生物通常有两类,白色代表着高贵与光明,正如天使;黑色意味着堕落和诱惑,正如恶魔。
    不,不是恶魔。曹安期纠正自己,故事里的恶魔长着蝙蝠一样丑陋的骨翼,而不是覆盖着绒毛、副羽、正羽……层层叠叠完美而温暖的羽翼。
    那更像是堕天使,她想,慢慢地吁出一口气。
    不管那是什么,他的出现与消失都过分诡异,故作神秘,故弄玄虚,曹安期这两年也算把胆量练出来了,换作一个普通人,恐怕当场就能被他吓得尖叫晕倒。
    话又说回来,普通人也看不到他的翅——
    曹安期在疾走中陡然刹住脚。
    对啊,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他的翅膀,她所知的鸟人甚至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有翅膀,所以这个人也许不是故意要惊吓她,他展开翅膀或者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姿态,还记得吗,翅膀会忠实反应本体的情绪。
    她回想着两人短暂的目光接触,他低头俯视她,黑暗中仅能看清一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目光仿佛燃烧的星辰般向外辐射出能量,那神奇得既是高温与膨胀,又是低温与塌陷。
    曹安期很奇怪自己在千分之一秒里感受到了这么多,短暂的刹那里,她像是意外得到一把开启最宏伟宫殿的钥匙,她推开殿门,被眼前超乎想象得辉煌壮丽惊得忘了思考,但她的潜意识为她记住至关紧要的部分。
    他看着她,眼睛里透出一点惊讶,一点疑惑,然后是一点点忿然与挑衅。
    他因此向上展掠翅膀,就像猫竖起颈后的长毛,禽类蓬松翎羽,使自己显得更大、更具威胁。
    所以……曹安期想,她也吓到他了吗?
    …………
    ……
    这晚上曹安期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她爬起床,打开抽屉找到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缓慢翻动,哪怕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早已烂熟于心。
    “第一条,他们看不到自己的翅膀,他们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第二条,他们是人群中较优秀的那部分,无论智力和体力都强于普通人,但两者的差别并未大到离谱,也没有超出普遍意义上‘人’的范畴。换句话说,鸟人都是天才,但并不是每个天才都是鸟人。”
    “第三条,不,他们没有异能。”
    这个皮革封面的精致笔记本是曹安期高考成功的礼物,她用来记录自己关于鸟人的浅显研究,两年下来只得出这短短的三条。
    今天夜里,曹安期提笔在第三条底下划出波浪线,再重重地标了个“?”
    那个黑翅膀的鸟人能够在眨眼间倏忽来去,如果那不算异能,难道是功夫?魔法?外星科技?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烧起来。
    为了制止这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曹安期打开电脑,试着用新家号称16m的网速刷学校论坛,眼看着主页面干净利索地在她面前秒现,那种感觉真是从脚底板爽到头顶心。
    在她搬家的几个小时里,论坛里多出一个hot贴,标题挂着她感兴趣的“王天生”三个字。
    曹安期立即点进去,发现这是一个募捐贴,楼主自称是王天生的室友,也是他的好兄弟。楼主说王天生下午打电话回学校请假,因为他的姥爷在火车上遭遇了抢劫,现正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室友对王天生的不幸既同情又愤慨,所以主动号召捐款,想为经济不宽裕的王天生减轻一点负担。
    青少年总是最富热血,底下回贴响应众多,大家纷纷购买捐款的淘宝链接,曹安期点进去看了眼,暗赞这位室友很聪明,他只接受每个id捐十块钱,这样既保全了王天生的自尊,又让犹豫不决可捐可不捐的人都放心地慷慨解囊。
    曹安期也捐了十块钱,她还记得王天生铺天蔽日的翅膀,那是她见过最大最完整的状态,当时他的心情一定恐慌到极至。
    回贴里还有关于案件更详细的信息,某同学在铁路系统有关系,王天生姥爷的案子已经在内部闹得沸沸扬扬,说抢劫老人家的三个坏蛋被当场抓获,都是胆大心黑的惯犯,奇得是三个人全被吓疯了,满口胡言乱语,其中一个深信自己被一枪爆头,除了反复求饶再也问不出其它话。
    此人文笔不错,把故事讲得跌宕起伏鬼气森森,提到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王天生的姥爷身边带有一个小男孩,男孩自称他的孙子——可王天生的姥爷连儿子都没有,哪来的孙子!?
    最富热血的青少年也最容易被分散注意力,贴子后半段迅速沦为铁路鬼故事大会,甚至王天生的室友也加入进来,曹安期又翻了翻,囧囧有神地关闭网页。
    她玩了一会儿电脑,仍旧睡不着,躺下来又玩了一会儿手机,发现未知号码给她发了条新短信,被安全卫士拦截在外。
    曹安期稍作踌躇,还是点开了那条短信。
    “我是吴兆。”
    吴兆?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让陌生人忽然表明身份,如果一个名字等于身份的话。
    曹安期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折腾了这么久,她终于感觉睡意像涨潮时的海水那样缓慢地漫上来,漫上来……她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随手回复短信,然后翻身、闭眼,舒适地沉入期待过久的梦乡。
    …………
    ……
    一墙之隔的数米外,桌面上的手机闪了闪,屏幕被毫无预警地点亮。
    吴兆伸出手,抢在铃声响起前接收短信。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重新适应它现在的长度与力度,几乎是战战兢兢地把手机拈起来。
    屏幕上近距离地映出他的脸,那是年轻男人英俊而削瘦的面孔,成长起来的骨骼刚刚撑开皮肤,肌肉尚来不及填充其间,有一种微秒的嶙峋感。
    他的眼睛也有些不适,儿童的晶状体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厚,睫状肌也会变短,在他的身体和大脑就这些变化调适过来之前,他看什么都像是隔着一层模模糊糊的雾气。
    吴兆就用这样的视力艰难地看清他的新信息。
    “吴兆?是‘无照驾驶’还是‘无照经营’?”

☆、第七章 —消失的翅膀

“砰!”
    巨大的爆炸声响过,实验室里所有玻璃器皿被震得嗡嗡作响,青烟缭绕中,一个满头乱发的女人挣扎着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爆炸产生的有毒气体,她不得不用一只手捂紧脸上的隔离面罩,另一只手伸进外套口袋掏手机。
    凌晨五点,发短信给她的人只能是吴兆。
    “疯女人,你又骗我,骨刃根本就还在你那里对不对?还我!你到底给了我谁的电话号码?”
    哎唷,难得那个科技盲的小子打出这么长一段话,算上标点竟有三十九个字,她啧啧惊叹,又消耗掉一只手机吧?
    她漫不经心地扯掉一只手套,任由皮肤裸露在化学烟雾中,不紧不慢地敲击短信回复。
    “亲爱的,你也早上好,那当然是我心爱的女儿的号码~阿姨很高兴看到小盆宇们已经认识了,要做好朋友哟~”
    发送完短信,她随手一抛,手机不偏不倚地坠入一缸暗红色的液体中,发出嘶嘶轻响,不过数十秒便融化成一滩气泡,骨嘟嘟地升上水面。
    她着迷般俯下身去看那串气泡,伸出细长的手指,指尖在玻璃外壁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一下、两下、三下。
    暗红色的液体表面猝然分开,下一秒倏地合拢,就在电光火石的间隙,她锐利的目光已经捕捉到浸泡在液体深处的某样东西。
    那是一柄泛着亮蓝色金属光泽的弯刀。
    “吴钩……”她勾起半边嘴角,愉快地轻哼,“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
    ……
    手机又坏了。
    吴兆低声诅咒自己不够冷静,明知那女人是疯的,却忍不住要和她争论。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因为这长长的一口气非常明显地凹陷进去,让旁边跑过的女学生吓一跳,脚底打滑地摔了个仰倒。
    女学生并没有摔得很严重,很快就能坐起来,但似乎脑袋受到的创伤比身体更大,灰头土脸地坐在原地发呆,吴兆直接从她旁边跑了过去。
    凌晨五点,这小区里早起晨运的人却不少,吴兆沿着花园最外侧的行车道慢跑,途中至少遇到十个人,那女学生只是其中之一。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吓人,每次转化的过程等同于一次快速成长,将原本十年的成长周期压缩到一个小时,他必须在这一个小时内体验骨胳硬生生地撑开皮肤,皮下大量出血,肌肉和脂肪急剧燃烧……
    吴兆只在第一次完成转化后照过镜子,觉得自己就像披了一层皮的血骷髅。
    后来逐渐掌握出规律—并不是习惯,他想他永远不会习惯这回事,但他已经能掌控它,就像掌控其它给他带来痛苦的一切。吴兆需要三天时间才能让自己的样子变得像个正常人,七天才能恢复巅峰的武力值,所以他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费,哪怕皮下出血尚未停止,每迈出一步心脏都会抽紧,全身上下各处关节传来酸涨的成长痛——
    他仍然面无表情,稳稳当当地匀速奔跑。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思考着一些任务相关的事,经过昨天的初步调查,王天生、钱小婉、唐明旭,这三个任务目标与疯女人的女儿曹安期就读同一所大学,显然这是疯女人刻意安排的,她总是害怕曹安期受到伤害,她只信任他,所以用任务把他骗到曹安期身边,赌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他确实不能,吴兆承认这点,但那是建立在曹安期真的有生命危险的前提下,而她只是一个常人,完全可以像任何一个常人一样无知却安全地度过她的人生,他看不出危险从天而降砸到她头上的可能性。
    除非她根本不是“常人”。
    吴兆想起昨天晚上两个人意外地碰面,心头微泛疑虑。
    他本来只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完成转化,忽然闻到疯女人的气味,转化过程中意识模糊,本能地就循着气味跑出来,遇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女。
    她突然抬起头,把正在偷窥的他吓了一跳,按照他以往的记录,神智不清时较难控制自己的行为,很容易产生暴力倾向,他差点就冲她动手……
    可是他没有。
    从当时到现在,吴兆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没有?在那一瞬间,他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一股柔和温厚的力量,就仿佛一只抚慰心灵的手,这只手牢牢地按住他,使他动弹不得。
    那是他的错觉吗?还是那个女孩子……曹安期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
    ……
    早上有课,曹安期被三道闹钟契而不舍地强拖了起来。
    她不用看时间也知道是八点二十的最后期限,半闭着眼睛洗漱完毕,穿上套头衫配仔裤,随便踩了双布鞋便迷迷瞪瞪地走出家门。
    这小区居民的生活习惯甚好,花园里颇多晨运的老人和小孩儿,也有像她一样匆匆朝学校方向行进的年轻人,曹安期遇到几个眼熟的校友,人家先跟她打招呼,她含糊应了一声,在脑子里拼命搜索名字。
    晨跑的人群中有一个特别显眼,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曹安期认为他比自己小点,因为他非常瘦,那种只有在中学男生身上才会出现的成长期削瘦,仿佛所有的营养都用来长骨头架子,衣服底下晃晃悠悠一点肉也没有。
    但他瘦得并不病态,正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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