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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糖_乐木敏-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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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只是惩罚,给她点警告。”
    “什么警告?”
    唐惜转着眼睛,淡淡地笑,“可能是她太嚣张,让什么人看不顺眼吧。”

☆、第六十天

“唐惜,告诉我,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程绍祖伸手拉住唐惜的手臂,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唐惜的眼睛,急切地要求。
    唐惜站着仰头看他,院子里灯光不够光亮,她还是能看到他眼睛里的为难和类似痛苦的神色。唐惜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不是我打的,可是我很高兴,是你妈妈欠揍。”
    程绍祖的呼吸猛地一疼,他猜测过怀疑过,可话真的从唐惜口中说出,他还是觉得震惊,“她是我妈妈,你该顾忌……”
    “顾忌什么?”唐惜突然被他的用词,惹得恼怒,她用力甩开程绍祖的手,退后两步,“你说了她是你妈,又不是我妈,我有什么可顾忌的。我偏说,她被打是她犯贱活该,这报应来得太晚,十多年前如果我有本领,她断的就不只是手臂……”
    “啪。”一巴掌打在唐惜脸上,把她脸打偏过去,唐惜尝到嘴巴里一股腥味道。
    “道歉。”程绍祖忍住去查看她脸的手,垂在身侧,沉声命令她。不是不心疼她,可她不该这样明目张胆的张狂,把他置于何地呢。
    唐惜脸上满是狠绝的表情,她扬手一巴掌,以不相上下的力道,不偏不倚准确地打在程绍祖脸上,发出更大的声音,她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坚决的字,“不。”
    “你……”程绍祖从小到大没被人打过,气得胸膛剧烈地起伏,用力地瞪着唐惜。
    唐惜丝毫不害怕,她甚至是笑着,“还要动手打我吗?我说过,我不是叶静秋,也不是十年前的唐惜,不是你们想欺负就能欺负的,再欺负我一分,我要还三分十分。”
    “我没想打你,是你一直拿话激我。”程绍祖抬手要触碰她的脸。
    唐惜躲开他的手,她用冰冷的声音,是阐述事实也是质问,“勾;引别人的丈夫,被人戳着脊梁骨的咒骂,她黑锅一背就是二十年,直到去世都没有好名声,落得个客死他乡的结局。她做什么了?她不过是在最好的年龄爱了不该爱的人,又没有父母兄长仰仗着,被人夺了家园被人□□着欺负,生了孩子连孩子的爹是谁都不知道。你妈无辜别人动不得,凭什么我妈就要被人伤害。”
    “她很多年前就认输了,知道争抢不过孔文莲。孔文莲如愿夺了她爱的男人,孔胜邦占了她家的土地房屋,孔文霖……”唐惜说不下去,她泪流满面地反问,“你在问我要怜悯之心,你的家人欺负我们的时候,哪怕稍微手下留情,我们不至于这样。”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所以我不会拦着你。”程绍祖往她跟前走一步,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地笼罩在她头顶,他轻声说,“是他们做错了,你要拿回属于你的,是应该的。可你,不该这样心狠,她毕竟是我妈妈。”
    “这样就算心狠吗?”唐惜看着眼前的胸膛,结实有力,他强大勇猛,如果依靠上去会很有安全感。
    唐惜哽咽着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妈去世了,天大的恩怨也该消了,可对我来说,每天都是噩梦。我醒来是我妈以前受得苦难,睡着是我妈去世前的样子,我……”唐惜胡乱地挥着手,宣泄着她内心的煎熬。
    程绍祖把她的手抱在怀里,紧紧地拥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你做了这些事情,我们怎么办?”
    我们怎么办?唐惜从来没想过和程绍祖会怎么样,因为根本不用想,只有一个结局。
    唐惜慢声说,“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夜很深了,或者天已经快要亮了。
    程绍祖轻轻地翻身起来,刻意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出去,五六分钟后他再返回来。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上,在黑暗里一个高大的男人慢慢地上床,就着窗外的灯光,把手上裹着毛巾的冰块,轻轻地放在背对着他,睡着的女人脸颊上。
    手下的人,不舒服地动了动。
    程绍祖把冰块拿开,他握着冰块的手凉的僵硬,用冰凉的手贴在她脸上。等热一些,再用换另一只冰凉的手。
    睡着的人,没有再动,像是睡着了。
    天空微微泛白时,程绍祖才躺下来,他隔着被子抱着唐惜,整夜未睡让他声音沙哑得像破旧风箱,“我不会让你心里憋闷委屈,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情,也不会……”程绍祖更近地贴近唐惜,她不过来他就自动挪过去,“不会让我们没有未来,你是我妻子。”
    停了很久,他又说,“只希望,你能给我留些可能性,让我看到希望。”多么委屈的一句话,出自无所不能总是心高气傲的程绍祖。
    程绍祖了解唐惜的性格,知道她要做什么事情。
    若他强力阻止唐惜去做,唐惜会憋疯的,若他不管不顾让她去做,她是畅快了,可他们呢。程绍祖是个自私的,自私地想和唐惜有更多的明天,所以他纵着她发泄,又尽力挽回。
    睡着的人,很久没有发出呼吸声。
    在怡景花园,夏觅双同样是哀伤的,她哭哭啼啼地叫,“我不活了,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要往窗户口走。
    孔文霖拦住她,把她抱回沙发上,“到底怎么了?”
    “赵访梅和孔文莲找上门来,不由分说就打我,都被邻居听去看去了。我还有什么脸出门,还是死了干净。”夏觅双做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轻车熟路。
    孔文霖看她脸上的伤痕,果然是触目惊心,心疼不已,“她们为什么打你?”
    “说我勾;引你。”夏觅双埋在他怀里,嘤嘤哭,“我爱你愿意没名没分地跟着你,赵访梅心里不舒服打我也就算了,我忍了,可孔文莲为什么打我。赵访梅还是她带着过来的,她到底存的什么心。”
    “文莲带着绍宗的妈妈找到这里的?”孔文霖听到关键词语。
    夏觅双偷偷打量孔文霖的脸色,继续添油加醋地说,“是啊,我看绍宗的妈妈是个通情达理的,要不是孔文莲在旁边煽风点火,我能这样吗?”
    “你忍一忍。”孔文霖气得厉害,可不愿在这关节上和孔文莲争斗。
    夏觅双红了眼圈,委屈地看着他,“我就这样让她们白打了?”
    孔文霖拦着她的肩膀,靠在沙发里,不怒反倒笑着说,“我替你出气。”
    孔文莲是被疼醒的,右边手臂完全不能动弹。她是个要强的人,昨晚上被人套在麻袋里又打又骂,这样的委屈让她忍受不了,挣扎着下地,闹死闹活要让程绍祖把那几个人找出来。
    程绍祖说,“路段没有摄像头,没有留下痕迹。”
    “这话什么意思?我白白让人欺负了。”孔文莲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绍祖,揪着他的衣领,毫无形象地咆哮着问,“你是不是知道那人是谁?是你舅舅?”
    “让我爸来医院陪你。”程绍祖打点好医院的事情,从医院出来。
    “绍祖,你不要走。”孔文莲声嘶力竭的呼唤声,被落在身后。
    一边是他爱的人,一边是他的亲人,他能做到完全中立吗?程绍祖面上是做到了,可他心里的煎熬痛苦呢。
    孔文莲百般不对,那毕竟是他母亲,他做为人子,竟然容得别人这样欺负她。
    做为丈夫,他不能了解妻子的内心,不知道他在她心里占了多大分量。
    无论哪个方面,程绍祖都是失败的,他哪个角色都扮演不好,却只能勉强维持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下去。
    赵访梅第一次打人,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唯恐孔文霖责难她。
    孔文霖回来了,没有说落她,却是问她,“你二弟在纺织厂做得怎么样?”
    “挺好的。”赵访梅不安地回答,小心翼翼地看孔文霖的脸色。
    “工厂交给他,能管理得住吗?”
    赵访梅喜上心头,赶紧打保证,“能能。”
    孔文霖看了看她,不苟言笑地说,“让他好好做,出了岔子我不会饶他。”
    赵访梅心头一震,知道孔文霖是在警告她,她懦懦地说,“我会叮嘱他,让他做好好做事情。”
    孔文霖又说,“只要你做好该做的事情,没人能动得了你孔太太的身份。”
    “我知道了。”赵访梅心里气不顺,不满孔文霖护夏觅双,可作为女人本就要依附男人,除了忍她还能怎么样。
    孔文霖以孔文莲手受伤让她在家休息,说是帮忙暂时管理服装厂,转身就把小舅子扶上厂长的位置。
    赵访梅的弟弟赵访水游手好闲多年,突被委以重任,又被姐姐耳提面命着提醒了好几次,上任的前几天他能兢兢业业地端着架子好好工作。可三天后,懒病发作起来,继续混沌度日。
    还没过正月十五,工厂还在放假没有正式开工,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值班的在。
    赵访水官瘾做起来不分节假日,每天要去工厂里巡视一圈。
    值班的知道他是老总的小舅子,有心巴结,提了酒拿了好烟,好言好语地哄着,赵访水开着空调和人在屋子里打牌。
    酒酣烟抽够,日子过得好痛快。
    初十那天傍晚时候,这几个人又喝多了,将就着睡在值班房间里。
    不知具体几点钟,几个人觉得热燥得厉害,把本盖住身上的棉被掀掉,仍旧直冒汗,空气里夹杂着刺鼻的气味。
    其中一个人撑着坐起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什么味道?”
    “像是烧着胶的味道?”另外一个人同样往外看,外面已经火光连天,噼里啪啦的燃烧的声音。
    两个职工面面相觑,大叫不好,“着火了。”
    赵访水是被推醒的,正不耐烦要骂人几句,那几个职工颤抖着手指着窗户外面的光亮,“厂长,赵着火了。”
    赵访水鞋子来不及穿,跌跌撞撞跑到门口,顶着灼烫的热气打开门。值班室在靠近门口位置,远远看到生产车间和堆放货物的房子里全是火,赵访水吓得满头大汗,他跑回来,粗声粗气地推着呆愣在原地的职工,“麻蛋,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救火。”
    另外几个人抱着外套,擦着门往外跑,嘴里直嚷嚷着,“火太大,救不住。”
    孔家有两个经营多年的老厂,一个是船零件厂,另外一个就是制衣厂厂。造船零件厂,是太姥姥离婚时从梁家分来的,孔胜邦一直亲自管理,是要记住太姥姥的恩情和当年的困顿,可零件厂在年前关了。
    制衣厂这几年生意不如以前,却是完完全全属于孔家的,是孔家开始崛起的发源地,对孔家人来说,有着特殊的感情。
    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孔文莲本来放心不下把工厂交给孔文霖,可她身体不适,实在管理不过来,想着也就三个月,而且刚过了年生意冷清,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可制衣厂烧了的消息,传递到孔文莲那里时,她整个人傻了。
    孔文莲吊着手臂从医院跑去制衣厂,原本的厂房已经烧得差不多,满地是燃烧过后的碎屑,脏兮兮得铺了几层。她哭着倒在地上,手里狠狠地抓着燃烧了一半的布条。

☆、第61章 六十一天

孔文霖这边同样炸了毛,他在屋子里急躁地走来走去,像只暴躁的老化猛兽,“你那个窝囊的弟弟,到底还能做什么,是我有眼无珠,才会把重任交给他。”
    赵访梅哭得红肿了眼睛,赵访水已经被警方带走说是了解情况,娘家那边不时打电话催着问结果。赵访梅又惊又怕,揪着丈夫的衣袖,担忧地问,“你现在就别骂了,快想想怎么办,我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你一定要救救他。”
    “你有哭的力气,早把这份力气,拿去劝他,倒是好了。”孔文霖生气地抬手要拨开她的手。
    赵访梅噗通跪在地上,抱着孔文霖的腿,哀声求,“工厂地方偏,救火及时没有伤着附近,过年没有工人上班,没有太大损失。”
    “这次不是我不帮访水。”孔文霖唉声叹气,“这次是文莲,不会放过他。”
    正说着话,五婶轻轻敲门,站在门外拘谨有礼地通知,“老爷请您过去。”
    孔文霖是了解这个同父同母的妹妹,虽然是已经结了婚的女儿,却有颗时刻想分了这家产的男儿心。孔文莲见孔文霖进来,先是连声发问,“为什么把赵访水安排进厂里?我只是住院,为什么让他代理厂长?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我哪里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孔文霖要把糊涂装到底,坚决不引火烧身。
    兄妹两个因为责任问题,推来推去的,后来大声争吵起来。
    刚做了心脏手术出院的孔胜邦,捂着疼痛的心脏,费力地扔了水杯才换得片刻安静,“事故原因查清楚了吗?”
    “线路故障上报过,工人急着回家过年,没来得及处理,昨天晚上拉电闸,不小心摁错了。”孔文霖把调查结果拿给孔胜邦看。
    孔胜邦带着老花眼镜前后翻了翻,气息不稳地看着女儿,“文莲,你说。”自从这次生病,孔胜邦的身体越发衰老起来,说话再没有以前的中气十足,微弱的提不起劲来。
    “放假前好像是有这样一回事儿,是线路老化要重新布置走线,要停工影响工作。和几位技术工人商量后,打算过年后开工重新布置的……”孔文莲看哥哥一脸得意的样子,忍不住说,“如果不是赵访水这些人在工厂里抽烟,怎么会那么容易引发火灾。”
    孔胜邦看着冷冰冰的文件,低垂沉思,听了会儿,没指责任何一方,反而问,“绍祖呢?”
    孔文莲一愣,“他在上班。”
    “让人把绍祖叫来。”
    孔文莲给程绍祖打电话,等程绍祖回来,她一个劲地挤眉弄眼,示意程绍祖说话要偏向自己。
    程绍祖脸上表情淡淡的,不偏头,不知道到底看到没有。
    孔胜邦看到外孙来了,紧绷着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些,慈祥地问,“事故发生后是你处理的?”
    “是。”程绍祖有条不紊地说,“火已经完全扑灭,已经做过备案和调查。保险公司已经联系正在统计损失,工人已经通知过延长假期。”
    孔胜邦满意地点头,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看来对外孙短短几个小时的急速处理,很是高兴,“你做得很及时。”
    孔文莲见儿子被夸,跟着高兴起来。
    “赵家舅舅,你说怎么处理合适?”孔胜邦把问题抛给程绍祖。
    程绍祖知道这个问题太难处理,如果说得重了,会惹得舅舅和舅妈的不满,说得轻了,会让外公和妈妈心里不舒畅。
    他选择避重就轻地回答,“昨晚和赵家舅舅喝酒的另外几个人,已经去警局录口供。”
    “既然已经报过警,就等警察处理吧。”孔胜邦有些意外地看着程绍祖。年老浑浊的眼睛,模糊地看着挺拔站着的,不卑不亢的外孙,以为他会偏向孔文莲,没想到……心里还是欣慰的,这个家,不全是勾心斗角的。
    孔胜邦疲惫地挥了挥手,“我累了,你们都散了吧。”
    三个人从孔胜邦病房里出来,孔文霖送了口气,拍着外甥的宽敞肩膀,笑呵呵地称赞,“绍祖好好做,你外公越来越器重你了。”
    孔文莲却颇为不满意,“你外公问你怎么处理赵访水,你怎么打起太极,你不和我站在一起,太让我不省心了。”
    “制衣厂效益不好,关闭是迟早的事情。”程绍祖面对着孔文莲,真诚地说,“您年龄大了,不如就退下来,休息吧,何必和舅舅争来斗去。”
    孔文莲梗着脖子气哼哼地说,“我退下来你舅舅自然最高兴,我就要和他斗,不能属于我的,他也别想轻易拿去。”
    调查结果出来,赵访水因为责任问题,被关起来。
    赵访梅整天在家里哭,说娘家不敢回,说孔文霖过河拆桥。说得多了,孔文霖就心烦气躁,更不愿意回家,开始留宿在怡景花园。
    孔文莲虽然失去了制衣厂,却得到孔氏大厦一层商铺的拥有权,每年光是收租也是一笔巨额。受伤了手臂,丢了鸡肋一样的制衣厂,落了清闲,还能分得孔文霖一杯羹,对孔文莲来说,不算完全的损失。
    四十不解地问唐惜,“这不是便宜了孔文莲吗?让她白白在家收钱。”
    “四十,你有没有见过赶羊?”唐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
    四十一愣,“没见过啊。”
    “打疫苗或者剃毛,或者宰杀羊的时候,养羊人不会一只只费力去追着羊,而是把它们赶在一起,逼到一个角落里。”唐惜笑着说,“会省事很多。”
    “你要把他们都赶到孔氏大厦这一块去?”四十想了想说,“你上次让我找的那个叫二奎的人,一直没有他的音讯,这个人是不是死了。”
    唐惜摇头,她叹口气,“如果实在找不到,必要时候就我自己去做吧。”她笑了笑,“只是麻烦了一些,不过能拿回我家的宅基地,也是值得了。”
    制衣厂是烧了,可制衣厂下面的那块地却是空着了。
    在土地价格飞速上涨的双城,让一块土地空置着,实在是浪费资源。而一连串事件的打击下,孔家已经元气大伤,因为赵访水的事情,赵家也不来往了,根本没有足够的钱财拿出来开放利用这块土地。
    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招商融资和售卖。
    孔胜邦不知道是受了孔老爷子的影响,对囤地疯狂热爱,还是童年颠沛流离的经历,让他觉得只有土地才是实实在在的。十多年前,他能用手段骗半疯的叶静秋以一百块钱卖了几千平方的土地,就看出来这个人对土地的渴望,所以,让他卖地,近乎要了他的命。
    那么就是招商融资。
    不仅本地企业看中那块地的发展前景,连外市的公司也来争抢,其中包括荣秦。代表荣秦来的是秦行行,她已经把头发染回黑色,清汤直发,中规中矩的职业装,脸上是一丝不苟专业的笑容。
    “程总,还望你看在旧相识的面子上,网开一面。”秦行行伸手与程绍祖握手,职业化地笑。
    程绍祖伸手过去,短暂的相握便分开,“请里面进。”
    秦行行握住他稍微冰凉的指尖,还未来得及感受到心里的狂喜,程绍祖已经缩回手,抬头看他仍旧冷清清的脸,心里凄然一笑,他对自己从来没有热情过吧。
    更何况这里这么多人,她今天又是代表荣秦,只得保持微笑,对程绍祖微微欠身,进孔氏最大的会议室了。
    主持会议的是孔胜邦,他今天穿上许久不穿的西装,精神矍铄地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一边是孔文霖,一边是程绍祖,说起话来还算清醒,只是到底是做过手术的人,没多久就明显体力不支起来。
    下午四五点,四十高高兴兴地给唐惜打电话,“果然是荣秦得到了那块地,开发建中高档小区。”
    “嗯。”已经预料到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喜悦。
    四十更加高兴,“唐惜,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去找大哥了,你开心吗?”
    “开心。”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吗?
    年内已经立春,过了十五,棉衣基本可以脱下,换上稍微薄些的衣服。
    这天,有个穿着道士服,身上挂着旗子的年近一百的人从门前走过,说是能看风水。孔文莲觉得最近颇为不顺,就请人进来。
    那人在屋子里随意转了一圈后,顺着胡子,神乎其神地说,“这床的位置,不妥。”
    “南北通风,空气对流,为何不好?”
    “床正对着门,你又睡在这头,面朝着门,只有去世摆在灵堂的人才这样躺。活人这样躺自然不妥。”这人伸手比划了几下,摇头晃脑地说。
    孔文莲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忙记下,对这人的敬佩又增加几分,恭恭敬敬端茶递水请人坐下继续指点,“这家里最近倒霉事情不断,您再给看看哪里不好。”
    得了好待遇,这人环视了一圈屋里的摆设,知道是有钱人家。就说适合在门口摆个鱼缸里面铺上一层细沙,正对着门口叫挡煞……
    孔文莲听得心悦诚服,把这人当半神仙,笑呵呵地好言好语地奉承着。话越聊越多,孔文莲不知想起什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门口,苦恼地说,“这家里一直好好的,自从儿子结婚娶了儿媳妇,这怪事不断,您给说说是不是有关系。”
    老头问了唐惜的生辰八字,顺着胡子长吁短叹,“你们一家属相温和,饲草动物,她一个食肉猛兽,这不是明摆着引狼入室、任人宰割吗?”
    如果唐惜听到,她要吐一口鲜血在这老头脸上:什么时候蛇也算食肉猛兽了。
    孔文莲早就心里不舒服唐惜,这老头的话又正中下怀,她好像找到了理直气壮的理由,“这可怎么办?”
    “八字是天生的命也,此女命硬克别人,改不了。”
    “怎么化解呢?”孔文莲着急,“把这猛兽赶出去,行吗?”
    “不失一种化解办法。”老头惦记着去下一家忽悠,急匆匆地说,得了钱财心满意足地走了。
    孔文莲在家里坐立不安左思右想,想着自从唐惜出现后发生的事情,程青山身败名裂被学校辞退,她又和程青山莫名其妙地离了婚,程绍祖隐瞒了近三十年的身世被暴露,渐渐与他们不亲近,最近更是说要搬出去单过,船零件厂、新新时代广场、制衣厂相继出事,这些不同的事情,像是被一条看不到的线,竟然给串起来。
    孔文莲想,难道是唐惜真的知道了当年他们设计叶静秋的事情,回来报复他们的?
    这个想法刚在脑子里成立两分钟,就被推翻。
    孔文莲用力摇头,如果唐惜真有那么大本事,直接要了他们性命不是更好,何必大费周章地折腾。更何况唐惜还嫁给了程绍祖,这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思来想去,孔文莲觉得可能真如风水大师说的,是唐惜天生招灾,给这家里带来晦气。
    人啊,想不通的事情,就会归咎于命理,因为那个是最捉摸不透的。就算猜错了,也有理由推脱责任。
    比如当年的孔胜邦,就因为别人的一句“孔胜邦的福气方位在东边,往东扩展肯定能成名立腕”。后来孔胜邦就让人绑了年幼的唐惜做挟持,诈骗神志不清的叶静秋,骗了她叶家的宅子,建了孔家的大厦。

☆、第62章 六十二天

唐惜曾找人打听李二奎的动向,思来想去还是去找了梁中骏。
    “梁伯伯,您知道李二奎有可能躲在哪里吗?”唐惜搜集到的信息就是,李二奎从拆迁办那里得了一百万左右,染上些有钱人的毛病,没两年就败光家底,欠了一屁股的债,逃离了双城。
    “李二奎母亲的娘家是外省市,若逃到那里,未必能找到他。”梁中骏不乐观地分析,他看唐惜垂头丧气的样子,轻轻地拍她的手,慈善地劝导,“急不得,你不要着急,照顾好自己。”
    只可惜一股脑哀愁的唐惜,没发现梁中骏看她的眼神,是多么的慈祥。
    隔了两天,本该上班时间的梁笛声,竟然笑嘻嘻地打电话给唐惜,“你到北市兰花村。”
    “去那里做什么?”北市和双城是临近城市,而兰花村在两个城市之间,属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梁笛声却卖起关子,一个劲的笑,尽是得瑟,“你来,不会让你失望。”
    唐惜算着时间,现在是上午十点,两个到三个小时能到北市。如果不耽搁,下午应该是可以赶回来的。
    唐惜给程绍祖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的秘书,客客气气地说,“程总在开会,需要帮您转达吗?”
    唐惜想了想,当天来回的事情本就不用告诉程绍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就说,“不用了,没什么事情。”
    将近一点,唐惜多次转车才到达兰花村。
    梁笛声在村口的公路上等她,他穿着棕色的厚棉衣深色裤子,很简单地摊货的款式,自在地坐在车盖上,看到唐惜,歪着头冲她笑。
    “把我叫来这里做什么?”唐惜对他放着电的眼睛,熟视无睹,转着头看周围的环境。虽然已经到了春天,可这穷山沟里还是到处萧瑟得光秃秃,放眼看过去,尽是荒凉。
    梁笛声跳下来,拍了拍手,收起脸上的得瑟表情,“我找到李二奎了。”
    “在哪里?”唐惜找了这么久的人突然出现,她不得不激动,兴奋过后又有些怀疑,“你怎么找到他的?”四十可是找了几个月,都没有找到的。
    梁笛声揽着她的肩膀,往下坡路走,继续炫耀,“你别管我哪里知道的,我帮你办成了这件事情,你要感谢我。”
    走过下坡路,又走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些散落成片的房屋,烟囱里冒着浓烟。有人在路口远远地等着他们,梁笛声朝着那人走过去,唐惜穿着四五厘米高的高跟鞋走在后面,脚下的路坑坑洼洼的,她走得不舒服。
    村子里的房子,以中间二三十米的土路为准,两边建设着房屋,不高,大多是瓦房或者平房。
    唐惜只顾看房子,脚下不防备崴了一下,她哎哟一声,急忙弯腰捂住脚踝,看到身后某两家有人探出头在看,见唐惜看过去,他们就快速地闪回去,并关上门。
    “你怎么样?”梁笛声蹲下来,查看她的脚。
    唐惜忍过那阵疼痛,她的脚掌在地上试了试,还能走。她轻轻地拉了拉梁笛声,等梁笛声站起来,她贴近他肩膀,轻声说,“我觉得这里有些不正常。”
    梁笛声环视一圈,他虚虚地揽了揽唐惜的腰,“村子里可能没来过外人,大家好奇,不会有事。”梁笛声见唐惜还是精神紧绷,他说,“你去车里等我,我带李二奎出来。”
    前面领路的人,转过身看着他俩,双手放在袖筒里,不耐烦地喊,“做什么磨磨唧唧的,大冷天的到底还去不去了,前面就到了。”
    “马上就到了,我们看了之后马上就走。”唐惜双手紧紧攥着梁笛声的衣袖,细声叮嘱他,“进去后,他们给的吃的和喝的,我们全部不要触碰,如果发现任何异常,我们赶快退出来。”
    “又不是拍电影,哪有这么恐怖。”梁笛声看她严肃的面孔和冷静的话语,哭笑不得地拧着眉头,话还是沉稳地说,“没有问题的,相信我。”
    唐惜却丝毫笑不出来,梁笛声没有见过真的黑暗,她却是从里面摸滚打爬出来的。
    她希望,这次的感觉是不对的。
    领路的人,带着梁笛声和唐惜站在一家独立庭院前。门上贴着掉了颜色的红色喜,院子里的狗在狂吠着,那人指着门说,“李二奎就在这里。”
    “让他出来。”唐惜防备心极重,站在门口不进去。
    那人瞪大眼睛看唐惜,露出凶相,“是你们要找他,可不是我求着你们来的,不愿意见就回去吧,城里人就是麻烦。”
    梁笛声见那人要不耐烦,担心惹恼对方就更断了李二奎的信息,他捏了捏唐惜的手,话是对领路人说,“我们进去,您再等等。”
    “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是不是李二奎。”
    唐惜的不安更新明显,可是已经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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