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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小似眉弯-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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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的道贺声一齐向我拥来,酒一杯接一杯的喝,而我竟然可以熟练地周旋于他们,心中暗自佩服自己的能耐,是何时开始,我已经习惯了这些场合,不再只是那个坐于房中抚琴吟唱的沈眉弯。隐隐记得以前说过,人是会改变的,我知道我并没有变,变的是这世情百态。

静。终于安静了,宴席散了,人去堂空。只余下我与岳承隍对坐,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说话。

我终究还是开口了:“多谢爹爹这般善待于我。”说到爹爹二字时,我竟没有丝毫的别扭。

他凝目,很是平静,笑道:“一切都是注定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日后你荣华富贵要享用不尽了。”

“是吗?你要的结果我已给你了。今日在众人面前,我欣然地接受你为我做的安排。”我将言语的锋芒悉数藏于温软的笑靥中,说得这么坦荡。

“请允许我今夜再去迷月渡,只一晚,明日那里再也不属于我了。”我沉吟道。

“好,我明日会遣人来接你,岳府已为你设好了院落。”他看上去很温和,语气也是那么柔顺。

我不知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只是我告诉自己,不可规避就不用规避,顺其自然。迷月渡我都去了,又还会怕这堂堂岳府,况他这般盛重设宴,在众人面前,认我为义女,定会以礼相待。

我莞尔一笑,柔声道:“好,女儿暂且拜别爹爹。”我福了一福,带着身后的红笺缓缓走出门去,感觉到身后有灼灼的目光在凝视着。

雨已停息,虽是黑夜,天空却明净如洗。掀开轿帘,我看见一枚弯弯的新月斜斜地挂在天边。世间之物,可以瞬息万变,人事亦是如此。我明白,今夜之后,我再也不是从来那个卖艺不卖身的沈眉弯,而等待我是什么,却全然不知。许多人可以改变自己的选择,可是转来转去,依旧改不了命定的结局。

下轿的时候,见迷月渡的姐妹在拉扯着路边行走的男子,极尽妖媚去蛊惑,却往往还是迎来蔑视的目光。那一刻,我觉得,很是酸楚。没有人觉察到我,我与红笺悄然回房,不想与任何人告别,今夜,是我在迷月渡的最后一晚,我只想安静地收拾行囊,然后转身离去,决绝。

我告诉红笺,该丢的都给我丢了去,我不是个长情的人,我也绝不要那些琐碎的旧物。

烟屏怯怯地对我说:“姑娘,其实我挺怕去岳府的。”

“呵呵,莫怕,有何可怕的。你以为,在这种地方就不可怕么?”我有种莫名的坚定,又夹杂着几许清冷。

“小姐,其实我也挺怕的,我不知道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小姐去哪我也去哪,前面是风是浪,是富是贵,我们一起走过去。”红笺一席话虽不深刻,却说到了要点,这么明了,这么坚定,这么温馨。

我们三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叩门声响,进来的是妈妈,她满面笑容:“姑娘,你猜今天我们迷月渡来了什么贵客?”

我淡淡一笑:“什么贵客都不重要了,妈妈。”话一出口,觉得真是轻松,我再也不用周旋于那些所谓的贵客,无端地消耗我的青春。

妈妈眼睛倏然一挑,冷笑:“你这是什么话呀,快去满月阁看看吧。”

满月阁。这两字稍稍触动了我的心神。妈妈笑着看我一眼,便往门外走去。

满月阁又如何,王公子又如何,我并没有坐立不安。倒想再去会会这个华服公子,就当是我在迷月渡见的最后一个客人,从此,任何人也休想。

我独自前往,让红笺与烟屏留下打点行装。

我是那么的欣然,舒坦。满月阁的门是开的,那位王公子依旧立在窗前,听见我轻盈的脚步声,赶紧转身相迎。

他羽扇轻摇,白衣袂展,青发随风,年轻俊朗,几月不见,愈加的成熟稳重了。他握着我的手,深情道:“眉弯姑娘,当真是见到你了。”

我只是稍稍触动,之后便无丝毫的波澜。打趣地笑道:“公子,是不是如隔三秋。”

“何止三秋,恍若隔世啊。”看他眉眼间一片柔情,似乎并无虚意。

我轻轻抽出手,坐下。

饮下一杯凝月酒,这该是我最后一次喝这清冽香醇的酒了,放下杯盏,道:“公子来去匆匆,不留痕迹,今夜是如何想起来迷月渡了。”

他站在我身边,笑道:“我有姑娘说的那么神秘么?早就想来看姑娘,只是实在有要事耽搁。”

我冷冷一笑,只是自斟自饮。

他也斟饮起来,温和地说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算数,很快我就会带你离开这里,从此长相厮守,不再分离。”

好深情的话呀,不过已然打动不了我。我微微一笑:“只怕已经晚了。”

“不晚,相信我。”他语气那么坚定,有些摄人。

我居然有那么一点触动,转而又笑道:“且不管那将来,就今夜吧,今夜还可以把酒闲聊,已然是缘分了。”

“你也相信缘分?”他递给我一个清亮的目光。

“信,为何不信。”我答道。

他默默地望着我,那眼神,让我心慌,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欢喜,在心底潜伏着。彼此有那么一瞬间的陶醉,他柔声道:“姑娘,今夜还能为在下抚琴么?”

“可以,不过只是今夜,没有以后了。”我说的那么决绝。

他只是看着我,一字一顿地吐出:“会有以后,而且以后你只为我一人抚琴。”

我仍淡淡一笑,不想再去言语,因为只有我知道,明日我就要离开这里,去岳府,岳府,我仿佛想到些什么。可我有些醉了,被酒精给浇醉了。

看窗外柳月弯弯,暖风开处,已有蝉儿催夜,稍知暑意。低低说道:“这蝉儿为何总也赶不上春光呢?只是在春残时才出现,在清秋时又隐没。”

“因为它只属于夏季。”他看着窗外,似乎若有所思。

我起身,坐于琴旁,拨动琴弦,直抒心意,边弹边唱道:“梦里春光何处见?由来只遇春残。嫣香寥落一声寒。十年心事老,梦语也相关……薄翼堪禁风露重,怎飞万里蓬山。相留不易觅寻难。春踪归渺杳,长伴月儿弯。”琴声起处,似觉云烟漫起,遥传山水之音。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忍作得半点声息。

我顿时万千思绪齐上心头,不知悲从何处来,手抚琴弦,换一曲调:“绰约风姿谁顾影,云裳未忍加身。闲愁渐苦渐伤神。凭栏伤远目,弄曲惹啼痕……未若平湖烟水处,韶华寄与残春。长知此后掩重门。君成千里客,我作葬花人。”歌声方落,琴弦突断,我目中有惊色,心中有乱意。起身,便急急往门外走去。

他从后面追来,急唤道:“姑娘……”

我停住脚步,背对着他,道:“莫要追来……”

踏出门槛,匆匆走在廊道上,再不回头。

第十一章 醒来已是梦中身

 月色如洗,看浩瀚的苍穹蕴藏着无限的奥妙,那迢迢的银汉牵引出无穷的幻想。我敞窗夜坐,只待消磨这寥落的长夜。明天我就要离开这迷月渡,就在我刚才与那公子道别之时,就已经决意要毫无眷念地离开这里,无论岳承隍背后隐藏了怎样的想法,或者利用我做些什么,我都不介意。我要离开这,不再做那个隐没在烟花之地的沈眉弯。

烛光在夜风中摇曳,灯花极尽璀璨地燃烧,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热烈焚烧的火焰,仿佛要将所有的光芒绽放。我想,我应该带着喜悦的心情离开,像灯花一样的,释放我的灿烂,倾尽我所有的繁华,所有的光彩。

我将红笺与烟屏唤至身边,煞有介事地说道:“明日就要离开这里了,是福是祸我如今还不知道,倘若是福,我定也不亏待你们。如果是祸,那就只能一起承担了。”

红笺坚定地说:“小姐,红笺与你一路走来,定是不离不弃,无论将来你的命运如何,我永远都是你的红笺。”

烟屏亦坚定地说:“姑娘当日为我解围,我就想到日后定报答您的恩情。后来又设法救我出狱中,我烟屏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您的大恩,誓死都要跟随你。”

我微微一笑:“但愿我不让你们失望。”随后又说道:“东西不要收拾太多,只带几样随时之物就好,到了岳府什么都会有。”

红笺转过身一边收拾镜匣一边答道:“是,我知道,只带几件物品。”

烟屏给我倒了一杯茶,道:“小姐,你早些歇着吧,明日怕是要早起。”

我看着窗外的夜色,清凉的夏夜,风来似沐,流萤数点,的确是一个催人入睡的夜晚。我没有再去想明日去了岳府会是怎样的情景,既然已经如此安排,多想亦是徒劳。

醒来已是霞映东窗,夏日的早晨清凉明净,清风穿窗而来,夹杂着晨露与花草的芬芳。我慵懒地坐在镜前,一袭薄纱轻衫,看上去清凉无骨。

妈妈已不知何时推门进来,尖着嗓音,笑吟吟地站在我身边:“眉弯姑娘,昨夜你有那般喜事怎么也不对妈妈我说呀,我也好办桌酒宴,让大家为你饯行。如今我这迷月渡少了你这台柱,日后定要清冷不少了。”

我知妈妈话中之意,只盈盈一笑:“妈妈过奖了,我沈眉弯也没给迷月渡带来多少繁华,只是今日之去想必妈妈也不会吃亏多少的。”我知道定是岳承隍遣人与妈妈说了收我为义女之事,也知道岳承隍定给了她一笔丰厚的赏金,再说,岳承隍要的人,妈妈又岂能奈何?

妈妈词穷,转而笑道:“我就不打扰姑娘了,你收拾一下,岳府的轿子已在楼下等候。”见她已出得房门,径自离去。

我笑笑,心想有什么好收拾的,你以为我沈眉弯还留恋这种地方。于是拂一拂衣袖,唤道:“红笺,为我穿衣打扮,我要以最亮丽的姿容走进岳府。”

大红的锦缎薄衫,绣着艳丽的牡丹,穿在身上明媚鲜研,飘逸如风。浓淡有致的水胭脂,将我面容涂抹的更加灵秀动人。高贵典雅公主髻,斜插一只凤凰金钗,鬓边一朵粉芙蓉,耳坠上镶坠着精致的蓝宝珠,在阳光与镜子的折射下闪烁晶莹。手腕上的翠玉镯子更衬得我肌肤似雪,想我这等容貌也足以配得上岳承隍华贵府邸,当得了那绣户侯门的千金。

我下楼的时候,没有看那些惊羡的目光,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她们也未必会永远在这迷月渡。我要洒脱地离开,不带任何留恋的纠缠。瑶沐的眼光与我有短暂的相撞,随后我便转开,记得她曾经告诉过我,若是有机会便离开此地,可她还说过,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却未必能及这烟花之地。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我要离开。

再见,迷月渡。再见,妈妈。再见,各位姐妹。瑶沐,再见了。

我心中与她们告别,踏上富丽锦绣的轿子,决绝地离开。

来到岳府大门,我下轿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那两头石狮子,睁着滚圆的双目,凌然地看着我这个外来之客。我不怕你们,以后你们要唤我主人。

岳承隍亲自出门相迎,华服翩翩,神采奕奕,这般俊朗非凡,居然做了我的爹,冥冥之中的安排有时让人啼笑皆非。我对他行过礼,而所有的家仆与婢女对我施礼,一时间,我成了岳府高贵的小姐,再也不是风尘中那个与人卖唱陪酒陪笑的沈眉弯。

我笑意盈盈的走进去,岳承隍吩咐婢女带我去我的住馆。想这般富丽堂皇的厅堂,自然少不了繁琼锦紫的别院。从厅堂穿过长廊,过得碧月长廊,一路上古柏耸立,白杨参天,令人心怀浩荡,意念舒达。

见一处朱门粉墙,石围青瓦,匾上写着“翠韵阁”。往里望去,有翠柳探枝,移影园外,有隔院花香,飘忽入梦。我与红笺、烟屏随那婢女踏入院中,见幽篁阵阵,芭蕉成林,玲玲风语,顿时觉得翠色迷眼,意静心纯,果然不负翠韵阁这名号。

“小姐,这就是你的别院了。”那婢女笑道。

我的别院这般清雅隔尘啊,真是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我见身旁的红笺与烟屏眼睛也在赏阅着这别院景致,想必也是大开眼界。“哦。”淡淡地答道。我可不能在一个婢女面前显露我心中的喜悦,人家还当我没见过世面,没住过这雕栏玉砌的府邸。

信步前行,小径苔幽,一旁抱水,几面竹影,见画亭古栋,静波荷塘。塘中有荷叶千株,浓翠映心,荷香盈荡,蝶梦悠长。一弯木舟,系于柳畔,巧夺天然之韵。

走至一扇大门前,门匾上写着“芙蓉汀。”却见堂内装置得典雅清凉,玉润舒心,堂内已有几个婢女站在那侯着。往右处,就是我的闺房了,婢女挽起珠帘,我进得房内,闻得幽香阵阵。窗户倚竹,轩风通敞,绿绮临案,想得夜里我可以对月抚琴,竹影入画,真是风雅无边啊。

菱花镜旁,梳妆台上摆放着各种绮丽的胭脂水粉,罗帐里香枕软被,衣厨里凌罗绸缎,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奢华。

我朝那带我而来的婢女淡淡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她答应着退出房内。

随后我便躺在一把竹椅上,上面铺上玉毡子,下面垫着柔软的丝锦缎,果然比我在迷月渡的椅子清凉舒适。对着红笺与烟屏笑道:“这里还真是惬意,你们坐下歇息吧。”

红笺舒了一口气,笑道:“小姐,我还以为是在梦里呢。”

烟屏放下手上的行囊,也似如梦初醒般说道:“我还以为自己进了皇宫呢。”

三人一切相视而笑。其实我知道,岳承隍不会白白的就给我这么好的住处,收我做什么义女,不过先住下来,不管那么许多。

我对红笺说:“你拿点银子去,赏给房外的那几个婢女。另外将刚才那带我们进来的婢女带进屋来,我有话要问。”我之所以赏她们,并不是想要拉拢她们,只当是个见面礼了,反正都知道我也是个假小姐。

方才那婢女随红笺走进来,开口便说道:“榴影谢谢小姐赏赐。”

原来叫榴影,我也不拐弯,直接问道:“且问你,我两次来府中,怎不见你家夫人?”其实她夫人,就是我现在的娘亲了。

榴影轻声道:“我家夫人素来不见客,她整日都在府中的佛堂,念经拜佛的。”哦,原来是个信佛之人,不过也太深居简出了,我也好歹是他丈夫新收的义女,面也见不上。

我点了点头:“没事了,你且出去,有事再唤你。”

歇息一会了,只怕后面还有许多事等待着我去应付。

午饭就吃了一点点心,让红笺为我冲了杯荷花露,静静地躺在椅子上,在蝉鸣声中慢慢地睡去。

我做了一个不清晰却有纷乱的梦,仿佛把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情景还有没见过的情景都梦了进去。我梦见以前梦的那座宫殿,又是那个皇帝和皇后,又是如血残阳,又是厮杀逃窜声。寂寥的荒野,有婴孩的哭泣声,我见到了我儿时的爹娘,他们抱着我,那么慈善地笑着。迷月渡、翠梅庵,妙尘师太、画扇、那位王公子、救我的白衣公子,岳承隍,还有许多不曾见过的面孔,都在梦里浮现着,挥之不散地浮现着……

醒来时已是黄昏,房内早早地燃起了烛光。睁开眼,看到这陌生的地方,在薄暮的黄昏有些莫名的寥落。

岳承隍遣人来让我去厅堂用晚膳,被我拒绝了。只命榴影去厨房给我弄几道可口的小菜,我在芙蓉汀吃过就好。

沐浴焚香,坐在琴前感受着清凉的夜色。心中空落,亦无欢喜亦无忧。于是试抚绿绮,调一首《蝶恋花》,沐着翠竹清风,明月花露唱道:“纸样情缘任风袅,几缕柔肠,羞与人前道。蝶戏莺飞榴火俏,江林日暮啼孤鸟……花自待春人待老,流水生涯,不作相思调。浪际浮云轻驻脚,行来错把青山绕……”在弦声中感绿纱淡淡,芭蕉疏卷,灵风窃语,琴韵敲窗。

琴声刚止,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好美的琴音,好美的歌喉。”

我慌忙转身,岳承隍已不知何时立在我身后,这两个丫头也不知道通传一声。岳承隍永远都是那般风采翩然,儒雅俊逸,他手执羽扇,递给我一个赞赏的目光。

我起身施礼,盈盈一笑:“爹爹过奖了,眉弯只是试一试这把绿绮,果然是精纯圆润,琴声若玉坠珠倾。”

其实我知道岳承隍来此定是有事要与我说,因为我至今还不知道为何来到岳府,于是摒退了红笺与烟屏。

临窗对坐,开口道:“不知爹爹来此找我有何事?”这爹爹二字挂在嘴边说真是别扭,无奈谁让我做了人家的小姐。

他品了一口茶,笑道:“果然是兰心蕙质的姑娘。”

真不知道他这是夸我,还是有别意,我只微微一笑:“说吧,我听着。”

他放下手上的杯子,郑重地说道:“好,言归正传。三月后,宫里要选秀,我膝下无女,今你已是我的女儿,到时我会安排你入宫,凭你这等绝代才貌,被选中那是定局了。日后,你就安心服侍皇上,坐享荣华。”

他只是简单的几语,却着实将我给震惊住了。脑中迅速的闪过许多念头,他这般费心将我收做义女,原来是派我去充实后庭。可是他若为自己,也无须找一个歌妓去。也罢,大户人家的女儿也不好白白做她义女,况还得要我这等才貌。可是烟花巷女子众多,我与他来往甚少,为何偏偏选我?也罢,出众的歌妓虽多,像我这等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却真的难求。不对,画扇连夺三年花魁,且才貌该算得上在我之上,为何不选她?想起他与画扇以前游河,难道他们?还有,还有那么许多的理由,我时竟想不下去了。

他唤道:“眉弯……眉弯……”

我思忖了半晌,依旧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却叨念着:“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反而看上去有些疑惑,问道:“原来如此?难道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方才听你说要将我送进宫里,坐享荣华。”我想荣华二字说得极重,我问自己,我有那么贪恋荣华吗?真是莫名的卷进了这里。

他略有所思,缓缓说道:“是的,不过以后你会知道缘由。日后你进得宫里,万事小心,不过凭你的聪慧,许多事都牵制不住你的。”

我依旧仔细地搜寻着理由,却真的让人费解。我冷冷道:“我——可以——不去么?一字一句,说出来是需要力量的。

他不语,很久,才说道:“不可以。”说得那么坚定。“你也知道,其实这事已不是我所能改变的。几日前你的名单就已呈上,而且我也只能这么做。”他似乎很无奈,只是他的无奈就可以随意决定我的命运,我那不知是福还是祸的命运,而这次,远比进岳府要复杂的多,那是皇宫,进得去就出不来的皇宫。

他已起身,道:“临去宫里还有些时日,你安心住下,有任何需要只管跟下人说就好。”

我点了点头,思绪还沉浸在他方才的话中。他什么时候离去的,我都不知道,须时才醒转过来,红笺与烟屏已站在我身边,看着她们疑惑的表情,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们。

只是简单的叙述一番,她们脸上惊谔的表情远胜过我。一切已定,任我如何的冷傲,也不能违抗皇命。

我命红笺陪我去庭院走走。

明月苔影,幽篁清韵,芭蕉写意,荷盘呈露。看亭亭曲连,竹桥架波,看瀑飞珠溅,泻作玉雪。还以为可以在这样融尽人间画意的府邸住上几年,当几年千金大小姐,想不到这么快就要离开,而且还是去皇宫。难道梦里的一切都要应验,我所去处会是梦里的宫殿么?为何又会有那么多的血,我隐隐地感到有些不祥。

一入宫门深似海,他日想要自由恐是难了。真怕是要应了瑶沐的话,不如守在迷月渡来得快活自在。

挨着假山亭边的飞瀑走过,空惹得雨雾满身。

第十二章 人生何处不惜别

 时光飞逝令人触目惊心,流年似水让人垂首轻叹。转眼已从酷暑,到了初秋。三月的时间已到,明日就是进宫选秀的日子,岳府上下忙里忙外的为我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而我,就任凭他们做着华丽的安排。

这样喧闹繁华的日子里,仿佛已经忘记从前的一切。忘记与画扇一同去翠梅庵的日子,忘记那场惊艳无比的选魁,亦忘记了那些生生死死的玄迷,还有那华服公子,那白衣青年。我不知道,将来这些人还是否会与我再有关联,我也不知道,那些不曾揭开的谜,是否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明天以后,我再也不是曾经的沈眉弯。也许,我会在后宫守着自己的别院,孤独度日,也许,我会卷入一些莫名的宫斗里,也许……谁又知道呢,但我相信自己,会淡然而坚强地迎接一切。

信步于庭园,感受着清秋的景致,梧桐焚铎,海棠绽焰,苍柏翠松,玉桂香影。只在池边观赏枯荷时,见榴影匆匆走来,唤道“小姐。”

我回过头去,看她面带急色,问道:“发生了何事?”

她走至我身边,舒了一口气:“老爷让你到厅堂去接旨,宫里传旨了。”

跟随着榴影转过亭台曲榭,走过长长的廊道,来至厅堂。已见大家都排列在那等候,我也急忙走至前去。面前站着一四十出头的内监,手执黄色镶龙的布卷。见我到来,哑着尖细的嗓音喊道:“圣旨到。”

岳承隍带领着我及岳府几位重要家人跪地接旨。内监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清王岳承隍十六岁女岳眉弯,明日无须参加选秀。只待半月后随入选的第一批秀女一同进宫。著封为正三品婕妤,赐号‘湄’,于玄乾一年九月十五日进宫。钦此。”

心中真的不知是喜还是悲,只是静静地接旨谢恩。心中思索着,岳承隍是几时成了南清王,他的身世实在太令人费解,当初听说拜他为相不从,半壁江山也不要,估计这王爷也只是个封号,他不爱实权,只喜好在这金陵城内自在逍遥。而我沈眉弯好端端的名字改成了岳眉弯,听起来真是不习惯。谁让我平白地做了人家的女儿,只能对不起亲生爹娘了。

岳承隍将金锭子与礼物送与宣旨的内监,并邀请他到客房去饮茶。

我手拿着圣旨,心里却是万千滋味,一时间欲无处诉说。

只听一个平和又冷静的声音道:“把小姐带到我的静梧轩去。”

我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轻逸幽雅的背影,那整齐的髻发上,别着一只翠玉簪,同她的步子闪闪摇摇。而我就随着一个婢女走在她后面,从厅堂过另一处长廊,辗转几座亭台楼阁,才到得一僻静之所。匆匆走进去,牌匾上“静梧轩”三个字一晃而过。果然是清净之处,洁净的青苔,连落花都是无尘的,几径翠竹,几丛芭蕉,几树银杏,都是那般的简洁明净,仿佛没有一处景致是多余的。进得“青莲斋”,一缕淡淡的檀香萦绕而来,里面飘荡着幽幽的佛乐,这里的摆设竟和翠梅庵妙尘师太的厅堂有些相似。简朴而带有禅意,与这堂皇的岳府实在大相径庭,虽偏居一隅,却幽静逼人。

那女子已转身坐至正堂的椅子上,我这才打量她,三十出头的年龄,端得是好相貌,肌肤胜雪,慈眉善目,一袭简洁素净的绿裙,更显得她飘逸出尘,落落大方。她手持一枚纯白砗磲的莲花佛珠,神情淡定,并不看我,却淡淡说道:“坐吧。”

我知道这人是岳承隍那个整日在佛堂念经的夫人,她把自己的别院也装帧成佛堂,禅韵悠悠。我坐在侧边的椅子上,她数着一粒粒莲花珠子,闭目念语。

睁开眼,看着我,低低地念着:“像,太像了……”而后,她眼神在我的手腕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停留,想来是我雪白的肌肤将那枚翠玉镯子衬托得更加夺目。

我不解她话中之意,亦不言语。她招手,我走至她身边,她将手上的莲花佛珠交到我手上,那么柔软的手,有些许的凉意。低低道:“带着它,佛会保佑你平安。”

就是这样一个刹那,深深的触动了我的心,我竟然有泪在眼眶里涌动,只是极力不让泪落下来,我不应该为一个陌生女子这样平实的举止而过于的感怀。

手握佛珠,一粒一粒的白莲花,温润洁净,我抬头对她微微一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岳承隍收我为义女,眼前这女子就是我的义母了,我实在是唤不出口。除了微笑,我不能再给她什么。

微笑,没有任何的言语,我走出静梧轩的时候,她还是静坐在那,也不再看我一眼。

凉风习习,看碧梧幽静,枯荷敛眉,偶有落花飘洒,也许将来的心境就不再是如此的了。

册封后规矩严谨,我已是皇家的嫔妃,岳府中许多的人都不得再与我相见,只有红笺和烟屏是我要带进宫的侍婢可以一直贴身的跟随我。岳承隍要见我须得隔着帘子在门外说话,除了我居住的翠韵阁可以走动,就不能再踏出这里一步了。

长日寂寞,虽仅只有半个月时日,我却觉得寥落清寂。想到日后进了宫中,只怕比这更无自由,也无人来告诉我那新帝是何模样,性情如何,还有那后宫到底藏着多少的佳丽。都说宫廷争议多,后宫中的女子更甚,我不想卷入那无常的纷扰中。婕妤,这皇帝居然给了我正三品的封号,想来是岳承隍这南清王的身份,让我初入宫便可以拥有这么高的头衔。我自认是个淡漠的女子,却绝非是个懦弱的人,至于过去,已经成为过去,至于将来,我会等待那未可知的将来。

想起了画扇,她是我这几年唯一的知交。我告诉岳承隍,我要见她,只一次,此后,我与她不知是否还有缘分。岳承隍许了我,派人去接画扇。

当画扇跪在软垫上唤我:“湄婕妤吉祥,愿婕妤娘娘福寿康宁。”那一刻,我竟是心酸不已,想起从前与她姐姐妹妹相称,何等亲密,如今却因这身份,疏离了许多。

我将她扶起,坐至身旁,许久不见,她还是那样绝代风颜。执着她的手,我低低道:“姐姐,那日眉弯进得岳府,未曾来得及与你道别。此后,住在这高墙之内,也不曾再出门去,真是辜负了我们姐妹的情谊。”

她眉眼间似有凄楚,却只低低唤了我一声:“妹妹……”

这一声竟让我落下泪来,我知她有万语千言,却空空的不知从何说起。望着她,我道:“姐姐,你不曾说的,我知道,你要说的我也知道。此去深宫,他日再要相见,却不知是何时,万望你多保重。“

她点头道:“妹妹,深宫似海,你要时刻保持清醒,不要迷失了自己。能宠冠后宫纵然是好,就算不能,也要淡然面对,毕竟,高处不胜寒。”

画扇终究是画扇,她思想圆熟,若是她可以与我一起进宫该又多好。那样我也不会孤力无援,姐妹在一起有个伴,再者深宫虽不好,总比青楼要安稳得多的。我不禁问道:“姐姐,若是有那么一天,让你离开莹雪楼,你可愿意?”

画扇叹息道:“妹妹,旁人不知,你还不知么?青楼岂是眷留之地,只是我已沦陷,碌碌难脱啊。”

我与画扇就这样聊到夜晚,待到她起身要告别的时候,是那般的不舍。可我始终相信,我与她不会缘尽于此,我们一定还会有重见之日。也许那一天很遥远,也许就在眼前,这一切都只是也许。

送至院内,夜幕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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