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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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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玉点点头,对常茂的好意表示心领,又摇摇头,如谈家常般笑着说道“你啊,仗打得不错,可谓将门虎子,事君的眼界可比你爹爹差远了,看看这天下七军,除定西军外,还有在外人之手的吗。凭这一点,万岁也要夺了我的兵权,况且还有往日那么多不敬之事”。
这是事实,沐英和常茂都是朱元璋的义子,安东军的名义主帅并非汤和,靖海军、震北军两支天下劲旅则是太子和燕王的私人武装,朱元璋从收复辽东后就一直坚持不懈的回收兵权,任徐达这样的绝世名将现在都只能到指挥学院和总参发挥余热,何况蓝玉这种后辈将领。西北距京城远,蓝玉调动军队时无法等待朝廷回复,通常是先斩后奏,或者斩而不奏,以朱元璋的心胸容了他这么久已经是个异数,如今西疆平定,老账新账肯定要算个清楚。
“没别的办法了吗?我们回去问问燕王,让他保举你去辽东震北军的军校当个教官也不错,那边的白山黑水,不比你这西域景色差”。常茂又替蓝玉出了个主意,托在燕王朱棣的庇护下,朱元璋未必会不卖这个战功赫赫儿子几分面子。
“除非我现在造反,带着军队从你和燕王之间杀出去,北边的苏策宇人少,未必能挡得住我,也未必肯出兵阻挡”,蓝玉笑着想,心里话他不愿意向侄儿说,出关之前他就料到了今日局面,依然全心全意打好了最后一仗,军队是属于这个国家的,不属于个人,自己没有理由为了个人利益让这么多好男儿背上叛国的罪名,即使他们愿意为自己付出生命。当年岳武穆凭其在军中之威,完全可以自立为王,金人未必敢招惹他,王八蛋赵构也没搠其锋缨的胆量,他依然慨然就死,为的就是不想让国家再遭战乱。
“毛头,记住了,姑夫今日并非无计脱身,非不能,而不为也”,蓝玉突然轻呼一声,喊出了常茂数十年没人用过的乳名。“这支军队是国家的,非我蓝玉个人的,蓝某半生没少做错事,却非不知进退之人,此际君可以负臣,臣却不可负君,仗打完了,钦差该来了,我该回营接旨升官了”。
三天后,送走荣升太子太保的凉国公蓝玉,徐增寿不安的问燕王朱棣:“殿下,您就这样看着蓝将军归国就死吗”。
“我又能怎样,万岁的信你也看了,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已经获得了确凿证据,三百万贯的宝钞最后接收者就是他,我又能如何”,燕王朱棣低声叹了口气,幽幽的说。根据兵部尚书王忠的口供,十五年京师附近粮价飞涨,本来该送往定西军的军粮被兵部盗卖一空,蓝玉派人来催粮,明知违反规定依然接受了尚书王忠的建议,拿了三百万贯宝钞回陕西自筹粮草,仅此一项罪名就可以定他剥皮之罪,何况还有其他更严重的证词。“同鹤庆侯张翼、舳舻侯硃寿、东莞伯何荣及吏部尚书詹徽、户部侍郎傅友文等谋为变,将伺帝出耤田举事”。
“那种刑讯逼供的证词你以为也可信”,徐增寿对朱棣的冷淡的态度极为不满,“他毕竟也做过你的属下,你就不能念在往日的功劳救他一救”?
“我不救他,他未必死,我要救他,他才死定了”,朱棣叹了口气,郁闷的答复。“天下七军中咱们占有其四,父皇怕的就是诸将结党,我替他遮掩,反而更令父皇猜疑,只有不闻不问,才能让父皇静下心来,仔细看看王忠的口供有没破绽,是不是蒋瓛这贼为了邀功而故意制造冤案”。
朱棣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前来探听主帅情况的定西军炮兵师长张正武无可奈何的站在一边,一筹莫展,不知底细的士兵们由衷地为主帅的升迁而欢呼,像自己这样核心人物却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意。
“我的儿子是个盖世英雄,英雄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事”,燕王朱棣不敢看张正武那期盼的双眼,母亲临别前的话时时响在他的耳畔,自己已经不是热血少年,应该知道做什么事情对自己有利,蓝玉不是自己嫡系,自己没有必要为他出头,加深父子之间的隔阂。何况蓝玉被换掉后,定西军实际掌权者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张正武,自己心腹爱将张正心的兄弟,多一个强援总比多一个不买自己账的蓝大将军好。
夏,西域平,帝招大将军蓝玉还,赐封一等凉国公,加太子太保,未几,下狱问贪污及谋逆之罪,满朝莫不冤声。
第二卷大风莫须有(五)
莫须有(五)
“听说了吗,蓝大将军进去了”,京城一家酒楼二层的雅座,两个衣着光鲜的老汉窃窃私语。
“小声点,隔桌有耳”,左首身穿天青色苏绸长袍的老人把嘴巴伏在桌子上,借喝茶的功夫低声回答。
茶是地道的西湖龙井,每两一个金币,鸟舌状嫩芽在透明的玻璃杯中上下翻腾,犹如敦煌莫高窟中起舞的飞天。这是时下京城最流行的一种品茶方法,可以一边欣赏茶叶的舞姿,一边品味舌尖上的幽香。可惜两位老人的心思都不在茶上,辜负了这一杯春色。雅座中人不多,透过弥漫在屋子里淡淡的水雾,可以看到墙上朱笔书写的告示:“莫谈国是”。
“看把你吓的,怎地就这般胆小,这功夫锦衣卫老爷哪还有心情喝茶,破了这大案子,抢功劳还唯恐来不及”?右首穿深蓝色苏绸长袍的老人不以为然,他的胆子在京城商户中数一数二,商界朋友特赠浑称朱大胆。他不但胆子大,嗓门也大,看着楼上寥寥的几个高级茶客,笑着说道:“都是熟人,咱们每天生意上往来的,谁还吃饱了撑的告你去”!
“老朱,你可别拖我下水,你生了个好儿子,现在是皇上眼前红人儿,他们(锦衣卫)不敢咬你,逮到我这没根没基的可是往死里整。这阵子郭恒案已经牵连进多少人去了,特别是那些有点儿家底的,不把你折腾得倾家荡产绝不罢休”。天青色袍子把脑袋机会扎进杯子里,活像大明动物园中正在展示的鸵鸟。“开花船的韩七爷怎么栽进去的,不就是船上有伙计是锦衣卫密探吗”?
“那也得够资格啊,人家老韩那是户部尚书的亲戚,那花船就是洗钱的窝点,锦衣卫不招呼他招呼谁,咱们有什么,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朱大胆端起辈子品了口茶,依然不肯压低嗓门儿。
“朱爷,朱爷,您饶了我吧,大不了这顿茶资我出,算您老看在您侄孙谷小宝还没长大的份上”,天青袍子几乎坐不住椅子,心里暗暗后悔不该陪着没头脑的朱大胆出来,他家的茶是那么好吃的吗?这下可好,谈了半天没谈到买卖的正题,尽谈些犯禁的事情。
朱大胆对同伴的举动显然非常不满,笑着骂道“瞧你这熊样,难怪生意做得不咸不淡,不难为你,上次看的那批东珠到货了,我帮你存到徐记票号的双层钢柜里边,这是存单,一会儿咱们去验货,然后把银票直接打到我帐上”。
“朱爷,朱爷”,天青袍子一边作揖致谢一边赔礼,“我哪里敢和您比啊,您儿子是大名鼎鼎的姑苏朱二,太子门下第一人,我有什么,还不是靠着小心谨慎,道上的朋友才赏口饭吃,您再喝口茶,我给您叫点合口儿的点心去”。
天青袍子把伙伴丢在茶桌,一边擦汗一边走向茶台。京城里做买卖不容易,赚了钱还得看有没有命花,前几年胡维庸那挡子事,多少人家破人亡啊,好在有个武侯爷挡着,没折腾太长时间,这次武侯爷也给皇上调出京了,不知什么时候风头才能捱过去,京中现在最火的生意就是卖油漆,有钱人纷纷把自家大门涂成黑色,把那些富丽堂皇的地方弄脏,为的就是不招人妒忌。这些锦衣卫抓人根本不看证据,只要有人诬告就抄家伙拿人,进去的就没见囫囵个出来的。这不,连平素威风八面的蓝大将军都逮进去了,还有谁敢说自己安全?
叫了几样茶楼中最拿手的素点,天青袍子顶到嗓子眼儿的心慢慢回落。去了趟五谷轮回之地,净了手,慢吞吞挪向自己的座位。茶桌上,大胆朱老爹不知又和谁聊开了,那人五短身材,看背影还挺熟,走到近前发现是个熟人,原来是常茂府上的老管家常安。
常安的妻子是常茂夫人的奶娘,老两口在常府地位极高,这些年常茂家族大做羊毛和肉食生意,常安也跟着发了财,去年常茂夫人冯氏做主给他捐了个爵位,现在常安于京城一带商场中也算有头脸人物。只是他感念主人家好处,不肯恢复原来姓氏,依旧以常府管家自居,常茂知道后也只好由着他。
老管家常安平素一向谨言慎行,今天也不知怎么来了精神,和朱大胆聊得火热。天青袍子有心结帐离开,又不想耽误了一会看珠子货色的行程,忐忑不安的坐在两个老不要命旁边,背上冷汗直冒,七月的天本来就热,一会就湿了袍子,那两位胆儿大靠山硬的还没收场的意思,犯禁的话一句句直往他耳朵里钻。
“你说这蓝玉也不知是怎么闹的,皇上跟前当初也是大红人,带兵抓人的事没少干,这说掉下来就哗啦一下,比拆房子还快,唉,此一时彼一时啊”,朱大胆叹着气,摇着头为蓝玉鸣不平。
洪武朝开国诸将当中,除朱元璋的几个义子外,以蓝玉最为年青,也最得朱元璋信任。蓝玉曾经掌管禁军,没少干缉拿红巾余党、诸反王旧部和江湖豪客的事情,靖海侯曹震的师傅杨叔夜,大侠杨布衣当年就是间接被蓝玉迫死。知道自己树敌太多,失了宠必然要遭人陷害,所以蓝玉临回朝前才有“平生没少做错事,唯此际君可以负臣,臣不可负君之语”。
可锦衣卫这次做得也实在过分,栽赃蓝玉贪污军饷,已经是当事人剥皮实草,抄家,家属发配塞外的罪名。蒋指挥使还嫌功劳不大,硬造出个谋反罪来,连蓝玉的子孙和故旧都要一并收拾干净。这样一来各军之中都有牵扯,目前陆续押解入京的待罪的将领已经有四十多名,其中十余人爵位在三等侯爵以上。
“还不是兔死狗烹的事,当年汉高祖不剐了韩信,蒸了彭越,哪里保得住他刘家四百年江山”!老管家常安说得更直白,“这谋反的罪名本来就是子虚乌有,那蓝玉回京不到两个月,手里无兵无将,拿什么反,拿空手对付十万禁军,你当他是剑侠啊,可以万里之外取人首级”!
“常爷,您也小声点儿,一会整个茶楼的人都给你喊来了,谋反的罪可能是栽赃,贪污的罪可是确实啊,人证物证俱在的”。天青袍子见二人声音越来越高,赶紧上来打圆场,口不对心地替锦衣卫说两句好话,一旦被牵连了也好有个说辞。
老管家常安横了天青袍子一眼,目光中充满鄙夷,“老谷头,怎么说你,你在西北道上那些买卖没有蓝大将军,早就被蒙古人和土匪给抢干净了,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一点儿良心都不讲,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干红货这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边境上没少来往,就不知道这边军向来都是多发银子少发粮。西北道路情况在这里明摆着,运粮过去十不剩一,运钞过去着守将自筹粮草是惯例,自打蒙古人那时都是这规矩。西北边境这么多年,我就没见朝廷向那发过几回粮食,包括威北军都是自办粮秣。‘就地购粮以节军资’,这八个字是皇上当年亲自叮嘱兵部的,有什么不对。况且兵部给了钞,他蓝玉能说不要吗,仗还打不打,西北那一个挨着一个的鸳鸯堡是拿什么堆出来的”?
天青袍子被常安一通抢白,老脸都红到了胸脯上,胡子下面透出一片血色。朱大胆冲着他笑笑说道:“老谷,你去结帐,咱们马上去验货,验完了货你径自回家,我们老哥俩不拖累你”。说完,不在管他是否离开,低声向老管家常安问道:“老哥哥,听说魏国公徐爷,平辽侯武爷,还有傅老将军,冯老将军都惊动了,这事你看有没有救”?
“难,我听说魏国公拖着病体见了几次皇上,都不管用,最说得上话的马皇后病着,没人敢惊动她。傅老将军、冯老将军昨儿个在皇宫外等了半天,皇上宣都没宣。总参谋部为这事和皇上叫着劲呢,皇上的意思是派几个王爷下去带兵,总参谋部一直力阻此事。听说武侯爷写了信来,叫皇上给丢到水池里了”。老管家常案压低了声音,通报了朝廷最新动向,他和朱大胆交往多年,在商场上的底细彼此心照不宣。
朱大胆点点头,低声说道:“徐老国公管得严,他府的管家等不到,其他几位我打听过,他们主人都在为此事奔走。我那不争气的崽子和太子说过此事,好像这两天太子每天入宫问安,也不知什么结果”。
须臾谷老汉结帐回来,双方也就散去,常府的老管家继续喝茶,等着一些老熟人到场。家里不安生,锦衣卫的耳目到处都是,主人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只有这些多年的心腹老人代劳。茶馆里唠唠家常,杂七杂八谈个半天,暗地里把一些消息传递给对方。经历过胡维庸一案,武将们对彼此同气连枝的体会颇深,团结一致是共同生存的不二法门,上次有武安国出面,这次该他们自己拯救自己了。
朱元璋开始反贪的时候,大家都比较赞同,毕竟不像那些文官,武将们没有太多亏空公款的机会。并且在军队中所有军资归主帅统一调度,贪污一些或吃点空饷,别人轻易也抓不到把柄。谁料到锦衣卫的手越伸越长,逐渐伸到了军队头上,这是老将军们不能忍受的。从军多年,谁没有个嫡系故旧,一旦他们被抓把自己牵扯进来,身价性命不保不说,子孙全部得搭上,朱元璋给的免罪铁券可是说好了不赦谋逆。株杀功臣这事,汉高祖和唐太宗都干过,大将侯君集当年全家七十多口被杀,临死前还泣告:君集岂是谋反之人。谁不知道他不会反,皇上要杀你有什么办法?这事儿不能让他在本朝重演,武安国当年说了,无证据的罪名就是诬陷,胡维庸那么大的案子都能化解,蓝玉这明摆着的冤情难道还让他坐实了不成?
一直忙到入夜,朱大胆儿才坐着马车回家,儿子朱江岩现在是朝廷命官,没经历照看生意,若大个家业全凭这把老骨头撑着。好在他为人侠义,在同辈中素有威名,来往客商都给他些面子,这几年赶上商机好,家资成倍上扬。
一进大堂,就发现儿子朱江岩在屋里等着自己,这可是数年不遇的稀罕事,自从入了海事司后,家里就没见这小子几趟,连春天娶小妾都是老父帮他张罗。朱大胆心里一喜,嘴巴又活动起来:“哦,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才天黑就见到你,公务不忙了,还是太子放了你的假”?
朱江岩向来拿自己这个胆大包天的老父亲没办法,给父亲让了座位,问完了晚安,招呼晚饭吃过没有,尽完了孝子义务才一边给老汉捏着肩膀,一边低声劝道:“爹,您今天又去茶馆了吧,什么时候了还不小心些,锦衣卫又给在我耳边罗嗦了”。
“嘿,还不让你说话了,我们不是老头子唠唠闲磕,他听到什么了,有本事重复一遍?真是的,自己做了还不让人家议论,防民之口甚于防那个什么来着?那个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
“甚于防川”!姑苏主二无可奈何的提醒道。
“你也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不枉老父教你念书,当年鞑子都没这么干过,咱堂堂大明天朝,心胸就不如个鞑子”?
轻而易举的就被老父绕了进去,和父亲说理恐怕比和倭寇谈判还难,朱二无奈苦笑。他家人丁不旺,这些年自己忙于国事,家事全压给了父亲,闲时总觉得亏欠父亲太多。所以说话也极其小心。“爹,这不是一般时候,您千万小心点儿,儿子在朝内不过是芝麻大点儿小官,到时候万一救不及你的,……”。
“放心,我不会拖累你,茶楼里那些人都是老熟人,并且我们暗地里撒了眼线,盯着客人呢。爹不是给你找麻烦,西北道上那些茶商跟爹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他们托爹打听的事,爹能不尽力吗。茶马生意,一来一往几千里,讲的就是个义字”!朱大胆倒不是真的愣头青,仔细的跟儿子解释诸般缘由。姑苏朱家是茶叶世家,江南好茶在本地消费或出口日本、朝鲜,那些质量一般的,通常做了茶砖供应北方少数民族。运茶过去,贩马匹牛羊回来,一站站联络紧密,少不得边境上商人照应。蓝玉在西北保境安民,甚得地方人心,那边商人送加急快信过来让朱家打探消息,帮忙找营救蓝玉的办法,朱大胆儿不能不尽心。
“您尽量小心吧,武侯爷的话皇上都听不进去了,您再使劲也未必管用”。朱二轻轻敲打着父亲的脊背,低声劝告。
朱大胆儿长叹一声,不甘心地埋怨道:“还不是你小子,当时武侯爷不愿意杀人,你非要利用皇上反贪的劲头替沈斌报仇。结果仇没抱完,反叫锦衣卫得了势,我不做些事心里也不安生”。
朱二语塞,当时的确谁也没注意到还有锦衣卫这个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机构存在,如果注意到了,自己不会那么着急为新政铺路,武安国也未必会负气离开。这回放出个恶魔来,把它关回笼子可难了。无论支持新政的,反对新政的,在这个恶魔的利爪下都没反抗之力,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把伤害降低到最小,并且抓紧一切可能的机会剥夺锦衣卫逮捕并审判官员的法外特权。
朱大胆儿半晌听不见儿子说话,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好言开解道:“也怪不得你,历朝历代正直之士都容不下那些贪官,除非皇上想亡国,否则早晚会反贪。武侯爷来信怎么说”?
“武侯爷正在想办法,皇上上个月刚任命他为浙江布政使,没有皇命,作为地方大员他不能自行返京,写了信皇上又不细看。上次他劝得动皇上,是因为他手中握着兵权,现在成了文官一个,他的话皇上听于不听本在两可之间”。朱二这些天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言语愈发沉重。
“太子呢,他就在边上看着吗”?
“太子今天和皇上吵了起来,皇上把太子赶出了书房,父子间极不愉快。太子问心有愧,见了大家眼睛都红着,准备过几天接着奏本,现在关键是让蓝玉挺住,千万别承认罪名”。
朱大胆儿咧了咧嘴巴,“难,锦衣卫此时一定得把罪名做实,否则他们不会有好果子吃,可怜蓝大将军,还不如璞英呢,好歹死于外人之手”。
“嗨”,朱二发出一声长叹,当年沈斌含冤病死,自己觉得非常可惜,如今看来,百官下场如沈斌者,已经算是善终。
朱大胆也跟着叹气,站起来在屋子前后看了看,关住窗子,趴在儿子耳边低声说道:“我今天听人说常茂下月要回京献俘,他是皇上的义子,他说话皇上可能会听吧,你写封信给武侯和郭公,别瞒了他们”!
第二卷大风莫须有(六)
莫须有(六)
夜色,浓得像城外那化不开的淤血,湿粘的暖风吹着,让人的汗水从毛孔里排不出来,皮肤腻腻的将衣衫紧贴在身上。
几声突然发出的狗叫打断了朱氏父子的对话,朱家的院落不深,在宅子里可以听到嘈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是锦衣卫?朱大胆的眉头一骤,将手像八仙桌下边伸去,姑苏朱二站起来按住父亲的肩膀,用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不会是冲咱家来的,他们现在还不敢惹我”。
朱大胆儿笑了笑,强压下马上蹦出嗓子的心脏,把手抽回来伸向桌子上的茶碗,桌布掩盖着他的最后武器,一把紧紧绑在桌腿上的三眼火铳,看样子他也不是一味的大胆儿:“出了事,你就拿这把火枪打死我,皇上看在你大义灭亲的份上,也不会牵扯咱的家人”。
“皇上杀人是为了稳固江山,如果蓝玉与太子妃家及常家没那么多牵扯,皇上也未必真想杀他,像咱家这种没有威胁的,锦衣卫此时还犯不上为一点小事得罪太子”。朱二低声安慰老父,“对皇上来说,常茂和蓝玉必须舍弃一个,否则将来太子的江山就有麻烦,历史上外戚夺国的事情没少发生。常茂是他的义子,并且是个天生的直心肠,留着更安全些”。
朱大胆点点头,对儿子的分析表示同意,伸手拉了拉墙壁上的铃绳,将值班的家人叫了进来。
“见过老爷,见过老太爷”,长随朱佑一溜小跑冲进屋子,对着朱氏父子施礼。
“出去看看,又是哪家大臣遭了殃,注意别惹麻烦”。朱大胆小声吩咐。
“是”,仆人答应一声,快步跑了出去,不一会传回信息。“是左首国子监的官员,在《两江旧事》有股份那个李老爷,听街坊说今晚锦衣卫将《两江旧事》报馆给抄了,现在正顺着股东名单抓出资者呢”。
“得,这回话也不让说了,等着路人相视以目吧,那《两江旧事》不是很谨慎的吗,怎么会惹上这么大是非”。朱大胆抱怨了几句,很疑惑的问儿子。
姑苏朱二叹了口气,低声骂道:“前些日子皇上加封蓝玉为太子太保,凉国公,《两江旧事》不会看风向,长篇累犊地报道蓝玉在西北的战功,把蓝大将军吹得如孙武转世,太公重生,皇上看了自然不会高兴。等蓝玉阖家被收监,报纸上想转变说法也来不及了。总不能立刻就骂人家是畏战如鼠,拥兵自重吧”。
“那皇上什么意思,蓝玉当年的战功就全抹杀了,事实在那摆着,没有蓝玉稳定西北,燕王在东边能打得那么顺,早让人家把后路端了”。
“以前那些战功算是皇上千里之外英明决断,总参谋部调度有方,士卒用命,反正你看人家《江南新闻》,立刻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把上一期的大英雄说成大汉奸,畏敌如鼠,弄得人人观之掩鼻,就平安过了这一关”。朱二的话语中充满无奈,都说是文人无行,这读书人不要起脸来比谁都彻底,自己打自己嘴巴都不脸红。
“朝廷这不是鼓励撒谎吗”?
“那有什么,又不是一个朝代这么干,唐太宗时候已经这样了,说实话的人能活得长吗,那诸子百篇,托唐尧夏禹之事言天下者,哪个不是在撒谎,圣人之世有人考证过吗,恐怕连裤子还没发明,已经懂得揖让了”。姑苏朱二不满的说道,这些年主持海关,所揽之书包罗中西,眼界逐渐开阔,才发现圣人说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过是个弥天大谎而已。
朱大胆有些后悔,早知这样,当年就不鼓动儿子入朝为官了。喝了口茶,试探着问:“那帮家伙不会去动《北平春秋》和《北平新报》吧”!
“他们敢,捏柿子还不拣软的捏,抄了《两江旧事》,不过是杀鸡儆猴,给天下报纸提个醒,告诉大家不要乱说话。那《北平新报》在辽蒙联号旗下,辽蒙联号的最大股东就是燕王,亲不过父子,惹急了燕王殿下恐怕皇上也不会回护他们。《北平春秋》的大股东是北平书院,多少朝中文武出自那里?况且那两家报纸精明得很,居然很早以前就嗅出了味道不对,对蓝玉的战功只是约略提过数字,倒是对他们本地支持的震北军和苏策宇的独立师吹捧起来不遗余力”。
前线将士和锦衣卫关系一直比较紧张,燕王朱棣不敢逆父亲龙威,麾下诸将可都不是善茬。蓝玉案被牵扯进的武将很多,锦衣卫到军中拿人的时候,总是提着十二分小心。前些日子一队锦衣卫抓了三个震北军的参谋,在押解人犯回京途中就遭到了马贼袭击,全部被杀死在戈壁滩上,所有人脸被砍得稀烂。那几个被押送的将领同时遇害,一样面目全非。外界纷纷谣传是军队动的手,劫了人逃走后用囚犯尸体混事,可是谁也没有证据,反正此后锦衣卫再去军中办事就收敛了很多,至少抓人时表面上要经过燕王朱棣同意。
相对于风云变幻的京城,北方各省反而成了事外桃源。吃了暗亏的锦衣卫尽量不在北平和辽东引起是非。特别是辽东,花钱买了土地的移民在与野兽及少数民族的冲突中磨练得十分粗野,不少受伤退役军人手中还有没回收的老旧火铳,惹了他们,背后捱了黑枪,绝对没地方说理去。着当地官府承担,地方官员会把手一摊,坦率的告诉你,那深山老林几万年就没人进去过,杀人的肯定是江洋大盗,去抓人请自便,不幸遇到狗熊老虎后果自负就行。
夜色中的北平显得宁静而幽雅,经历了股市崩盘、粮食危机以及蒙古人的偷袭等风波,当地百姓的心理已经被磨练得能够尽量理智的对待突发事件。反贪运动对北平波及不多,倒不是因为这里的官员天生廉洁,而是在这里贪赃枉法相对困难,并且官员们可以不通过贪污就过上相对体面的生活。地方税收充足,官员的薪水从郭璞还是北平知府时就以现银足额发放,现在更是改为金币,而不是像一些地方上那样用粮食和布匹来顶,所以这一带的官员不用为日常用度发愁。地方并没有限制官员开办商铺或入股各商团,在北平当官时间较长的官员一般都是实业股东,经济发展带来的每年分红收获不菲,再去想其他方法捞钱就显得有些太不知足。况且捞钱的风险甚大,前任布政使郭璞对官员监督还是很有一套,他好像天生就不相信官员的道德操守,所以很多地方条文规定很细,特别是钱粮管理上,简直就到了层层监督,资株必校的地步。跟着这样一个清廉又细心的长官,官员们当然要小心很多。
新任布政使许浩达是跟着郭璞一路干上来的,萧规曹随是他的专长。朝廷准许有爵位百姓弹劾官员的圣旨下达后,北平的官员更是谨慎,谁都知道这里是震北军和新政的老巢,有功勋的退役军人和有钱的商家多得很,马路上扔块砖头都能砸到几个子爵。给他们抓到把柄弹劾了,一辈子的前程就毁了。虽然没有罪证的情况下的处罚是异地为官,可天下哪里的官收入有北平多?武大人在浙江当上布政使,天堂之地还要写信来求着北平商人去那里投资呢。
“白兄,这次真的谢谢你”,三天后,《两江旧事》被朝廷查封的消息及前因被受雇于报馆的写手托信使加急送到北平,大儒伯文渊沉吟半晌,感激的对江南名士白德馨说。从白正抵达北平之日到现在,二人与报纸上论战两年余,胜负未分,彼此之间反而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白正轻轻捋了捋下巴上长髯,依然是一身峨冠博带,飘然出尘的清高样,笑了笑回答:“真让你给朝廷抓了去,没了对手,人生岂不寂寞。我与你是道义之争,岂屑那些设陷阱害人的小人所为”。
观点一向激烈且不买官府帐的《北平春秋》能躲过这次报禁,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白正对政治的敏感,蓝玉刚一被调回京城,白正白德馨立刻劝告报馆掌柜詹无忌停止对定西军战功的报道,把新闻及评论的主意力放到自家人,震北军和独立师身上。为此伯辰还嘲讽报馆有失公正。《两江旧事》被查封,其他几家江南小报馆相继被各自的地方长官勒令停业整顿后,所有人为《北平春秋》庆幸。
“白兄和伯兄都是当世大儒,同时为我报写稿,实乃我报荣幸,今天咱们到鸣镝楼上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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