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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公为王-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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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不用狗叔帮忙?”苟小云这样说着,眼神却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被围在中间的月玲珑,他口中的这个帮忙,到底是要帮谁,还真是难说的很。
  “怎么。”云峥一双绿豆眼瞪了苟小云一眼,阴笑一声:“咱们大小姐没说话,你想做主?”
  “属下不敢。”苟小云一缩脖子,赶忙退后。
  “我们是不忠不义的中山狼,东厂的这些太监又算什么?吃人的老虎?”白鹿鸣听着几人的对话,忽然笑了:“小青,你好好想想,这宝藏便是咱们不拿,也不会是玲珑的。你又何必执迷?”
  “昔日血誓,自当护殿下一生喜乐,不敢或忘。”
  “狗屁的誓言,狗屁的不敢或忘。”黄沙卷嗤笑一声:“你要真记得这么清楚,我来问你,公主殿下心上的那个小白脸。。。还活着吗?”
  “啊!”一声惊呼,月玲珑不敢置信的看着下方的青丝断,心中的猜测不敢细思。
  “你说什么?青丝断听不明白。”毫不犹豫的矢口否认。
  “听不明白?那就再说的明白些。”黄沙卷耸耸肩,弯刀虚舞几下,落入掌心缓缓拭动:“当初我俩让你回国报个平安,按理说这事儿应该是他去做的。”黄山卷指了一下赤水流,接着道:“让你去,本就是随口一说,结果你便毫不迟疑的应了下来。
  当时我们还想不明白,不过这段日子我和老白跑了一趟长安城,你猜怎么着?他死了。”
  “人人都能死,他就不能死?”
  “尸身四段,横竖两刀。”黄沙卷忽然抬头冲着月玲珑高声道:“公主殿下,你的心上人惨死,被人两刀劈作四段,交汇处在正胸檀中,你猜是谁下的手啊?”
  “小青!你!”
  “其实以你的心术,若想杀人,尤其是想杀公主的心上人,又怎么会非得用上这招玲珑在心?”白鹿鸣嘿嘿一笑:“可见你也是恨得极了吧。”
  “额。。。”热泪还未来得及流下,月玲珑整个人已昏死过去,软软的靠在沈红仙的肩头。
  青丝断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苦,低头,沉默。
  “你也喜欢玲珑,对吧?”
  “你和我们一样,都想把玲珑绑在身边。”
  “只不过我俩选择了宝藏,而你。。。选择了人财两得?”黄沙卷接道。
  沈红仙疼惜的拍了拍月玲珑的柔弱的肩头,同为女儿身,她能明白月玲珑的痛苦,就好像。。。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正没心没肺看着大戏的古大少爷。
  “所以啊。”云峥抬手轻轻抚平欧阳衣襟的褶皱,微笑道:“平日里云伯伯说话你总是不放在心上,今天云伯伯再给你说一次,大小姐你可要记住了。”顿了顿,云峥的脸色严肃起来:“这世上的太监啊,有一个算一个,包括督主,也包括云伯伯,都不是正常人,这脑子啊。。。”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都是坏掉的。”
  “我。。。”欧阳正要出言反驳,陡然间脚下一阵动摇:“什。。。啊!!!”
  毫无预兆,轰然的炸裂,碎石尘土乱飞间,烟尘四起,更有一抹炽热的火光呼啸,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慌乱间,云雀四散,云峥护着欧阳,沈红仙护着月玲珑。剩下的几人各自飞遁。
  房天佑。。。纯粹的被炸飞了去,翻滚在地上,呆愣愣的看着那滚滚的噬人巨兽,额角有血迹流下:“俊。。。俊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泰山崩于前,若说还有谁能面不改色的,当然只有早有预料的白鹿鸣还有黄沙卷。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点头过后,刀剑并举,黄沙卷拦在了青丝断的身前,猛烈地劈砍,而白鹿鸣更不犹豫,一剑刺向了赤水流!
  吴钩于仓皇间横在胸前。
  预料中的脆响并没有响起,反而,白鹿鸣势大力沉的一脚揣在了他的胸口,他的身形不由自主的飞向了月玲珑的方向去。
  更多的炸响在城中响起,伴随着明烈的火光,穿过黄沙青石。黑色的液体缓缓地流淌,无情的燃烧。


第二百七十一章 弦断,佛临,一念魔生 2
  神佛仙魔圣,天道之下,对于超凡的存在的追求,人们的脚步从未停留。
  有一条明路的能者自然孜孜不倦,刀耕火种的凡人亦是心存敬畏,守株待兔的等待着仙缘的降临。
  那所谓的明路又是什么呢?
  道家的答案是铅汞紧收藏所成金丹百炼,而佛家给出的定义则是一个觉字。
  觉,顿悟而成佛,这似乎是一条捷径,但其中的凶险艰难却从未有人说过。
  成佛作祖之后的世界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没人给出答案。
  灵台方寸,斜月三星。
  黑暗的意识蔓延中,只余一片灰色的净土,透着一股邪恶而纯粹的白。
  大雄宝殿,莲台朵朵,有五百罗汉,八部天龙,观音,尊者,三世诸佛或站或立,或笑或泣,或慈悲相,或愤怒相。
  又有世尊如来居于正中。
  “佛,觉者也,执迷不悟,如何解脱,更何谈超脱?”金色的佛陀端坐九品莲台,手掐禅印,眉心一点殷红,如是我闻。
  “尘世苦海,名利枷锁,如何能悟?”左侧,玉色的观音摇头轻叹。
  “放下,自然就可以领悟。所有牵挂,封入一切有为法”
  “八苦九爱,七情六欲,又何谈解脱?”血色的尊者插言道。
  “苏幕灯,不过昙花一现,失去了,不复得,自然就能解脱。”
  “总有牵挂在,何谈不复得?”观音与尊者齐声问道。
  “所以世人沉沦苦海,难得空寂伽蓝。”佛陀叹了一声,忽而抬头,佛目缓睁,两道诡异的白光电射而出,笼罩在失神的身影上:“千般算计,万般纠缠,最后不过梦幻泡影,何不超脱?”
  “何不超脱!”
  “何不超脱!”
  “何不超脱!”
  洪钟大吕,呵斥声缭绕金殿之上,久久不散。
  诸佛的目光汇聚在一处,光洁而残缺的迷者跌坐在地,双目无神,耳边的喝问不断地涌入,阻拦不得。
  眼前浮现的,是残破的城池中冲天的火光,往昔的种种一一浮现,在此世,他的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破烂的身体,三百万条背负在身的人命债遥不可及。
  乱世将临,天下一场浩劫,自己却已经站在了失败者的一方,所做的种种布置,是不是只如镜中花,水中月,春梦一场?
  人力有时而尽,自己非是智多近妖的再世诸葛,也未曾放弃,但他们却还是。。。。。。
  “痴儿,痴儿。何不放下,何不涅槃?”
  大殿忽然一空,只余世尊一人,却也变了模样。
  一身白骨,玉色的洁白。空洞的双眼中是深邃的白。
  起身。
  一步,两步,三步。
  骷髅走到了他的面前。
  不带血肉的食指点在了他的百汇之上,声音中带着怜悯,同情,以及劝慰:“放下吧,歇一歇,剩下的。。。都交给我。”
  “你?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无助的惨笑声中,金殿也如掌心的细沙,悄然散去:“你不过就是我,如何能够胜过我?”
  发丝间轻蔑而嘲讽的目光,薄唇上下一碰,无情的讥笑。
  “你还是人,所以你注定了失败。”白骨微微低头,冷漠的回道。
  “你不是人?”
  “佛,当然不是人。无情无欲,无爱无恨。所思所为,即为天道。天道,又如何可以与低等的人混为一谈?”
  “咕噜噜噜。。。。”
  不知何处,一颗头颅滚了过来,被白骨停在脚下。
  娇俏熟悉的面容,依旧还是那般的顽皮,只是紧闭的双目,脸上也再无一丝血色。
  “交给我,至少。。。我可以让这天下为她陪葬。”
  。。。。。。
  万军之中,倒在地上的身影微微震颤,刀剑乱斩而下,只下一瞬,无敌的厂公便要被这些无名的小卒分尸。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存在,只知道片刻前,在城中火起,万紫千红之时,这个妖怪晕倒了,他们便也就赶快围了过来准备捡拾自己的功劳。
  “割了这颗脑袋,公爷大喜之下会不会带我到京中,给我个大官做做?应该不会,不过赏个几十两银子总还是有的吧?”不着边际的幻想,宁夏卫十夫长李七三手上再加一把力气,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看向同伴的目光连带着都凶狠起来,到手的功劳可不能被他们抢了去。
  “轰!”
  一声闷响,妖怪的身上腾起了洁白的火焰。
  “什,什么鬼?”
  生锈的脑子还没有将眼前诡异的景象处理掉,李七三却发现自己似乎。。。飞了起来?
  地上,昔日的袍泽只余一具具无头的尸体站立,腔子里一股股血柱冲天而起,力尽时,身体旋又倒下,强劲的喷射又变作了无力的流淌。
  离着自己最近的那具身体最为熟悉,那破烂的兵服,肩头还有一块补丁。左臂上还有一个新鲜的血口子。
  “难道。。。我已经死了?”李七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最后的一个意识,让他看清了自己来世的仇人………一道白色的流火。
  此时,甘州城外的战场上,李景隆占据天时地利,彻头彻尾的碾压,逃离的,死伤在地无助呻吟的,还能活动的,算上整个宁夏卫,已不过十万余。
  一个变数的突然出现,李景隆第一时间便试图将他打落尘埃。
  如今他又站起来了,变得更加莫测。
  像鬼,多过像人。
  乱战中,他的身影飘忽,只要在身边流过,便有无数的生命逝去。
  他的目标已经不再是自己?李景隆眯着眼睛,有些疑惑。
  那他的目标是谁?
  没有任何的方向性可言,亦没有任何规律可以捉摸,在这战场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收割。单只是让目光跟住这道鬼影都是一种艰难。
  他的脑海中不禁想起幼时父亲对那位自己从未谋面的开平王叔叔的描述。
  “战阵之上,万军之中,不着片甲。
  一柄血刀,横行无忌。
  逢战即歌,如神似魔,所向披靡。
  刀下不留活口,杀戮千万,犹自不甘。
  他不是为了胜而杀,只是单纯的想,所以杀。”'。'


第二百七十二章 弦断,佛临,一念魔生 3
  杀十万头猪很难,但杀穿十万人的战阵,却要简单很多。
  原因只在于,人还有理智,当面对不可匹敌的存在时,人,会恐惧,会逃。
  神魔仙佛鬼,这些称谓所代表的只是人类眼中所无法理解的存在。
  再强的武功,一刀不死,十刀如何?百刀又如何?万箭齐发,便是个金人也给你射成金粉。
  战势已定的情况下,气势也一同达到了巅峰,哪怕真的有一头蛟龙饿虎在前,他们也不会畏惧,只要他们还能挥刀。
  享受杀戮的人他们见过,百战之将而已,如今不知倒在何处的那个使铁蒺藜骨朵的就算一个,可他不同,看不清面容,不见喜悲,更没有迟疑,为杀而杀。
  他。。。一定不是人!
  流火穿梭,如一道微风,拂过,便是死亡。
  无论如何的准备,刀剑落下的前一瞬间,生命便注定逝去,这是无数生命验证所得出的真理。
  火炮不计成本的轰鸣,一连串的炸裂,伴随着漫天箭雨,只为将这鬼怪的性命超度,但都无济于事。
  “鬼。。。鬼啊!!!”精神崩溃了。
  “快跑,有鬼!!!”神志一同的迷乱。
  “救命!饶命!”
  不是没有人跪地,求饶的更不在少数,那身影却从未停歇。
  当许多个识时务者亡命而逃的时候,士气由巅峰打落尘埃。热血冷却的刹那,兵魂将胆荡然无存。
  “谁敢跑!”李景隆一声大喝,立马扬剑:“督战队,敢有后退半步者,杀!”
  “箭阵莫停,给我射死他!”
  “刀枪上前,给老子顶上去,顶上去!”
  “骑兵队,给老子围死他!”
  一道道指令伴随着接连的怒吼层层传递,却扔抵挡不住士兵求生的欲念。
  督战队砍上一刀未必会死,脚下流血漂杵。
  惨不忍睹的死状,冲天而起的血光,只凭一年十两的银子,凭什么让这些“实在人”为你而死战?
  一股绝强的掌风,吞噬天地般猛烈地刮起,人仰马翻的混乱中,残肢断骸飞舞,更有钢铁浇筑的火炮也被掀翻。
  “公爷!”常伴左右的贴身护卫猛然一声厉喝,向李景隆扑来,多年勤修的武艺,在此刻,也只有这一点点用场。
  尊贵的曹国公跌落马下,右脚的战靴还勾在马蹬上,被不安的骏马拖了几步,尤未挣脱,本能的惊怒出声:“什。。。。?!”
  入眼处,忠心的护卫被一柄墨剑钉在帅旗之上,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出,瞑目的双眼还没有闭合。
  弹指须臾,“咔擦”一声,帅旗一折两段,尸体跌落尘埃,黑白的旗面刚好蒙住了他的头面,血迹晕染。
  “公爷死了!死了!”
  “帅旗倒了,公爷死了!”
  “大帅死了!”
  “将军死了!”
  乱七八糟的呼喊,在这战场上接连响起,共同传递着一个讯息:这场战斗已经终结了,而他们,可以顺理成章的跑了。
  兵败如山倒,所描述的,便是此刻大厦将倾的景象。
  残存的胡人与龙门铁骑迎来了着这不知所谓的“胜利”,而宁夏卫,就这样莫名其妙,又自然而然的接受了失败。
  天塌下来自有大人们顶着,他们,都只想活下去。
  “这,这。。。这算什么?”十几名亲卫簇拥在身旁,李景隆的心头苦涩难当,难道自己所学的兵书战策都是无用之物?!
  让他再起身扛起帅旗来验明正身已经为时已晚。哪怕他豁出性命去,也不可能挡住这怒潮的退去。
  人心向背。
  “公爷。咱们。。。退吧。”
  李景隆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回过神来,握紧的拳头重重的砸向身前的沙地,牙缝间挤出了他的决定:“扶我上马!退!”
  “是!”一个亲卫牵过马来,其他几人急匆匆为他宽袍卸甲,这一身金甲银袍实在太过显眼。
  片刻之后,仓促间,一切准备停当,李景隆一手抓在马鞍上,娴熟的上马,下意识勒马回头,想要再看一眼那个妖鬼,最少,能够确定他的身份?
  上天听到了他的愿望,予以实现。
  光线还没有准确的被大脑接受,却听一个冰冷的声音近在咫尺须臾:“退?呵,小公爷,何必走的如此匆忙,让咱家好好招待你一番如何?”
  “是。。。你!”
  心中那个猪狗不如的阉人头子,披头散发,周身圣洁的焰光燃烧,带动空气的扭曲。
  真的是他?
  东厂的那个厂公!
  他的手中是什么?
  不停震动的肉块!
  “那是。。。我的。。。心吗?”
  那只玉手轻轻一握,心脏炸裂,李景隆的意识也一并沉沦,望着九幽奈何而去。
  枣红色的骏马还没有察觉到马背上主人的离去,只是亡命的狂奔,想要将双耳间的存在甩落,终究还是激怒了他,被一股千钧巨力踩下,碾碎在黄沙之间。
  “你还没有明白,对吗?”双目中射出诡异的白光,黑瞳已然隐去,诡异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以及劝慰:“舍弃一切,方得超脱。”
  “所谓的一切,又是什么?”
  “一切,即为人性。”
  “若没了人性,人又如何是人?”
  “不是人,那又是什么呢?”
  那个虚假的故事中,老僧在佛前的疑惑似乎得到了解答:“渡人成佛,何人渡己?不若四大皆空,舍弃一切善念,自渡成佛。
  没有爱恨,没有情仇,我思即天意,我欲即恩赐。你便是佛了。”
  “那是魔,不是佛。”
  “不入魔,焉能成佛。”
  红色的云,如火烧,在天边弥漫。
  西沉的太阳还在努力地挣扎着,散发着最后的光和热,却终究敌不过玉轮的升起,以及夜色的降临。
  失去了人类的掌控,威武的铁炮变成了没有丝毫用处的铁桶,而那古老的城池中,崩塌与炸裂已经告一段落,只余凄厉的惨叫,不甘的呼喊还在上空缭绕。
  黑色的油,燃起不灭的火,超度着绝望的魂魄。
  血色的天光,汹涌的烈焰,齐齐映照在无暇的面庞上,明灭不定。
  寂寥的身影手中又抓起了那把漆黑如夜的君子剑,在城门处驻足片刻,旋又向着城中行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余音 1
  秋风萧瑟,更有早至的寒风吹过。
  文华殿中,十二个硕大铜炉在殿中四下分布,烧的通红,整个宫殿里热的有些令人喘不过气来。上好的雪花炭喑哑的燃烧,每过上盏茶功夫,便有一层薄薄的银色丝絮剥落,不可见的烟气顺着精巧的管道被引到了屋外。
  殿中空寂,朱允炆坐在龙书案前,身上一件烫金的薄衫团龙锦绣。桌上的香炉青烟袅袅,宫中不得用麝香,香炉中的泉州特供崖柏木香氤氲。
  朱允炆就这么呆呆的看着这屡屡青烟,全神贯注,心中所思却系在他与香炉之间平铺的那篇锦衣卫密报之上。
  早朝后,纪纲送上了这封密报,他用一炷香的功夫看完,又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来思考着其上所记的真伪,一直到现在,三个时辰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得出最后的结论。
  “吱呀呀。。。”
  紧闭的殿门轻轻地推开了一个不大的缝隙,朱允炆皱了皱眉,抬起头,正见到刘喜捧着厚厚的一摞子红蓝封皮的奏折走进来,大概四十几本的样子。
  “陛下,”刘喜蹑足上前,轻轻地将手上的折子放在书案的一脚,微微躬身,低声道:“已经酉时了,外边天色见黑,您。。。该用膳了。”
  “不急,不急。再等等吧。”朱允炆摆了摆手,心不在焉。
  刘喜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瞥了一眼那纪纲呈上来的密报,没有看清什么,便转身向着殿内的一角走去,不一刻,一盏不伦不类的加了糖的龙井茶被奉到了朱允炆的手边。
  朱允炆端起,干涩的喉咙得到了甜蜜的滋润,似乎回过了神来:“刘喜。”
  “奴婢在。”
  “锦衣卫送上来的消息,你。。。知道吗?”
  “奴婢不知。”刘喜自然而然的答道。
  “看看吧。”朱允炆伸手一指桌上的密折,勉强的笑了笑。
  刘喜轻轻地俯身拾起折子,一目十行的看着,面色一白,转红,最后,又恢复了平常。
  “看完了?”
  “奴婢看完了。”
  “信吗?”
  刘喜沉默。
  朱允炆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开口:“一场无名地火,甘州城四万百姓连着东厂三千黑心卫几无生还。
  城外龙门铁骑,塞外鞑子余孽,还有宁夏卫七万将士,所余者不过四万,其中大半死于一浑身妖火的鬼怪手中,
  曹国公李景隆亦死于其手,而这浑身妖火的鬼怪,疑为。。。东厂厂公。
  乱风华,玉石俱焚。真的是玉石。。。俱焚啊。。。”
  朱允炆长叹了一声,言语间,几行笔墨书写,记载了十数万人的死亡,以及一座重镇的毁灭。
  直到此刻,朱允炆依旧不敢相信这密折上的记录,可。。。又不得不信。宅心仁厚的帝王在成长,但心中的善良不曾泯灭。
  冰冷的数字中,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恐怖,他。。。茫然无措。
  调宁夏卫出兵甘州,是他的一意孤行,如今的结果,若真的有个输家,那这输家必然是他。
  大明王朝统共也不过一千四百万人口,这种损失,难以估量。更现实一些,明日的早朝他又该如何面对满朝文武?再往后,消息哄传天下,他又该如何面对天下的子民?
  “陛下,陛下?”刘喜轻唤了几声,忽然笑了:“陛下,不知您为何心忧?甘州一战,元蒙鞑子气数消耗殆尽,精锐尽折,这可是凉,嗯,捕鱼儿海之后的又一场大胜,陛下当喜才是啊?”
  “你在戏耍于朕?”朱允炆暴怒起身,掀翻面前的桌案,一把抓过刘喜的前襟,面目狰狞:“连带甘州百姓,近二十万大明子民就这么没了,你让朕喜?朕如何该喜?如何能喜?!你说!”
  重重的推搡,刘喜不敢抵挡,跌倒在地,赶忙翻身跪倒,却未曾磕头求饶,脸上娴熟的挤出惶恐的神色,一连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且听奴婢一言。”
  “说!”
  “陛下,”刘喜磕了一个头,再抬头,直面真龙之怒:“陛下亦是习武之人,当知武功一道无终亦有终。百人敌,千人敌已是亘古难寻,更何况战阵上的万人敌,直如神话传说一般。
  陛下问奴婢信不信这锦衣卫的密报,奴婢是信的,甘州城一战死伤甚巨,具体的人数只会多,不会少。陛下所疑,不过是那鬼怪的身份?”
  刘喜顿了顿,咽了口口水,接着道:“锦衣卫密报所说的上那屠戮数万的鬼怪或许存在,奴婢便当他是真。而若是真,那奴婢坚信,他就是如意公公!
  如意公公早年江湖游历,曾得张仙人金丹一粒的旧事陛下是知道的,也只有张仙人的金丹,才有如此超脱凡世的伟力,与其说他是鬼怪,不如说他是将武道走到尽头的先天真人?”
  朱允炆听到此处,眉头紧皱,但暴怒的情绪却渐渐缓和,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拍了拍膝头:“说下去。”
  “是。”刘喜又磕了一个头,再开口,隐隐带上了些哭腔:“陛下啊,奴婢是个阉人,如意公公也是一样。同为陛下的奴婢,最能体会彼此的心境。
  一封绝命书,如意公公为了陛下,已然存了死志,将性命抛诸脑后。近二十万人死伤,甘州城覆灭,三千黑心卫几无生还,当时该是个什么情形,奴婢不得而知,也无法想象。
  可如意公公的身份,不惜亲上战场厮杀,又是什么在支撑他?那可是十数万刀兵的战场啊!
  不错,他确实杀了很多人,但陛下您该相信,如意公公他。。。尽力了!”
  “可那不是一人,两人,甚至不是百人,千人,那是数万人啊!朕要如何与天下交代?!”
  “陛下不需交代,”刘喜忽然高声道:“陛下乃是天下一人,九五至尊,为何要与天下人交代!陛下,咱们退一步讲,北平燕贼素有反意,陛下与其必有一战,到那时,如意公公这个先天真人为您征战,相比于九鼎轻重,区区二十万性命的代价,难道不值得吗?”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余音 2
  区区二十万的性命,换得江山永固。
  这番言辞刺耳,但朱允炆却不能反驳。因为他知道刘喜所说的是对的,哪怕是他的皇爷爷在世,也一定是一样的论调。若有不同,那只会是更加冷酷,更加残忍的言辞。
  乱世命如草,盛世亦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多少而已。
  徐如意和刘喜的身上,朱允炆觉得自己又体会到了一些自己一直以来的缺失,或许这也是朱元璋所希望的吧,所以才会在最后的时刻,将徐如意放到了他的身边。
  明天的早朝要怎么说,甘州一战终究要有一个论调,朱允炆觉得心中疲惫,在刘喜的服侍下草草的用过了精雕细琢的饭食,便又匆匆的安歇了。
  他是帝王,不需要对任何人作出交代,或许吧。
  “噗!”
  轻轻一口浊气,吹熄寝宫中最后的一盏灯烛,刘喜躬着身子,缓缓地退了出去。
  还好,了解他的性子,一番“强谏”将他镇住了,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照看一下,咱家去去便会。”
  刘喜对门口的两个小太监吩咐了一声,几步疾行,消失在夜色之中。
  乾西宫
  皇城中最不像宫殿的宫殿,因为它是那唯一的一座冷宫。
  一如既往的荒凉,杂草丛生。
  枯井中也不知有多少水,尸首该是不少的。
  一颗石子落下,“扑通”一声,井沿旁,李彩娱心事重重地扑棱了一下手,叹道:“老门主将位置传给徐如意,也不知是对是错。”
  “对,当然是对的。”楚埋儿啧啧怪笑:“阵斩十万,杀贯日月,不愧是老门主挑的接班人,换你,你行吗?”
  “没有十万,最多只有一两万。”吴拾器辩了一声,随即失笑,笔出一个大拇指晃了几晃:“好厉害,好威风,某家是佩服的紧,想来当年的张真人也便不过如此了。”
  “当年是当年,如今的张真人恐怕已是地行仙了。”
  “张真人年岁几何,咱们小门主如今才。。。才。。。门主今年多大了,你们谁还记得?”
  “十七,虚岁。”李彩娱翻了个白眼儿:“唉,本事是好本事,就是这惹祸的能耐也不小。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如此张扬,未必便是好事啊。”
  “也不一定就是坏事。还要等小喜子来了,听他说说陛下的态度。”唐身葬一如既往地死人脸,说道:“宫外老钱送来信儿了,纪狗子那边好像确实有些不太对。”
  唐身葬口中所说的纪狗子自然指的是锦衣卫的指挥使纪纲。
  纪纲这名字本来颇有气势,可被南京百姓的吴侬软语一叫,说的再快些,听起来就像是纪狗一般,再后来,也不知是谁在后边又加了一个“子”字,久而久之,私下里不管是谁提起纪纲,都直接说纪狗子,传播极广。当然了,明面上可没人敢这么叫。
  “纪狗子又怎么了?”陆怀亲疑声道。
  “连个招呼也不打,直接就把消息送到了宫里,这本身就是毛病。我看他这是又要炸刺儿。”哼了一声,楚埋儿恨声道:“欠收拾的东西,也不知门主为何要留着他。要不咱们几个把他作了得了。”
  “这叫制衡,你懂个什么,就知道打打杀杀,真以为你的大金刚拳天下无敌了?老实儿的听老唐接着说。”李彩娱看向唐身葬,点头示意:“老钱说啥了?”
  “死的更多了。”见楚埋儿和陆怀亲,吴拾器有些不明所以,唐身葬解释道:“三个月前吧,大概也就是朱棣那两个狗儿子逃跑的前后,纪纲突然玩儿起女人来了。”
  “玩儿女人?这有什么不对的。往常好像也没少玩儿吧。乡下土包子,没见过天儿。”陆怀亲笑道。
  “不一样,”唐身葬摇头:“太多了,而且都他妈玩儿死了,死的还。。。还。。。嗯,很惨。”匮乏的词汇让唐身葬只能给出这么一个简单的形容,但能让他都觉得惨的死状,几个老兄弟也能明白其中的意味。
  “皮囊枯萎,青丝白发。那骨头都有些发酥。里边儿是什么样儿不知道,不过单看那尸首,和劈柴也差不了多少了。”
  “死多少了?”
  “从老钱注意到开始,到今天,差不多要有个一二百了。”
  “一二百?”李彩娱掐指一算:“取个中,就算一百五吧,三个月一百五十个女人,一天至少一个,有时候两个。”
  “这还是发现的,没发现的,喂了狗的,估计还得多。背下来,就算是一天两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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