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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问情[6册完结]-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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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暗藏警惕的四海堂主时刻将目力运至最佳,这一下回头一看,真可谓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当即,醒言便只觉得热血上涌,一阵头晕目眩!
  正在他呆若木鸡之时,那屋角的魔女却有些害羞的朝这边低声求恳:“琼肜小妹,来帮姐姐衣裙系上!”
  原来自从莹惑被醒言从火离宫浴池中囫囵裹来,她这身上衣物便穿得不甚牢靠。这两天里,她又被醒言卷进卷出,身上单薄裙衫早已松动不堪。到了刚才被醒言从屋外挪回屋内时,她身上一直松垮胸扣,终于完全松开,让她只觉得胸前一片清凉。这样一来,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女,却要羞得满面通红,心上似有虫爬。浑身不自在之时,她又疑神疑鬼,总觉着那少年时不时要朝这边瞄上一眼。如此疑忌之下,她那刁蛮脾气发作,再也忍耐不下,便不管不顾的出声求恳小琼肜。
  听她这么一说,面红耳赤的四海堂主才明白怎么回事。刚将目光极力移开,身旁那好心的小妹妹就欢快的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想跑去帮忙。只是,她才迈了几步,便立即被醒言拉回。
  “咦?”
  被哥哥拽到身后,琼肜大为不解;不过和往常一样,她并没问为什么,而是乖乖的躲在醒言身后。和琼肜一样,见醒言这举动,莹惑也是迷惑不解。
  就在这俩女孩儿疑惑的目光中,醒言双手徐徐挥动,空中顿时便飞起两道无形劲气,如两道游龙一样,缠卷着朝蜷坐在地的莹惑曲折飞去。
  等到了莹惑近前,这两道无形劲气就像两只隐形的手掌,撮起莹惑胸前裙衣上的丝罗小扣,慢慢、慢慢的搭扣到一起。显然,此事要求非常精细,饶是上清堂主法术道力了得,前后也费得他好大一阵功夫。
  等一切大功告成,莹惑重又衣冠齐整,醒言额角鬓头却冒出点点汗珠来。见他平白费得这一番辛劳,莹惑却好生不解,奇怪的思忖道:“咦?他什么时候变成正人君子?竟不自己过来动手?”
  而琼肜此时心中却恍然大悟:
  “知道了!原来哥哥是要跟琼肜示范法术!”
  当即她便在心里认真推演起堂主哥哥刚才的一举一动来。
  只是,她俩却都猜错。莹惑并不知道,醒言倒也不是拘泥小节之人;只是刚才他心中想的却是,这小魔头诡计多端,那胸前敞开的小衣,还不知是不是自己施法解开。如果这样,再让琼肜过去,那已经聚起一些法力的魔女定然发难,挟持着琼肜让他揭去符咒、解开禁制。到了那时,不管怎样都要大费一番周折。这般想法,醒言正是以己度人。因为如果换成他自己,那是一定要暴起发难的……
  这番小小风波过去之后,这雨林小屋中重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难得的祥和静谧,一直维持到琼肜忽然开口吟诵课文为止。
  一直在醒言旁边搭手帮忙的小琼肜,在忙碌的间隙空闲时候,忽然回想起刚才魔女姐姐那两团饱满之物来。睹物思情,琼肜忽想起前几天和哥哥一起在湖边偷看之事。似乎,那之后她还有感而发,做了一小段古文作文。现在想来,那四五句文字凑得很不容易,她自然印象鲜明。于是,现在触景生情,琼肜自然要把这段咏物言志小文拿出来,重新吟诵温习。
  而她身旁的醒言哥哥,听了她这口齿不清的吟诵,自然又回想起前几日那湖边旖旎风光来。
  “这丫头!”
  正想着如何让琼肜忘掉这段词儿,醒言却发现这小妹妹正对着魔女的方向吟诵。看到这情形,他心下不觉一动,回身朝莹惑问道:“喂,那晚湖中洗浴之人,是不是你?”
  听他这时问起,正闲得无聊的魔女赶紧回答:“是啊是啊,就是本宫!”
  憋了许久,莹惑好像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喜欢说话,一见先前如闷葫芦一样的少年开口,便赶紧接茬:“哼哼,要不是那晚你这好色之徒偷窥本宫洗浴,我还不知道你和那小龙,已混到我魔族犁灵岛上。”
  当下,她又把那晚事情洋洋得意的说了一遍,末了,还顺带数落了几句天魔长老,埋怨他竟敢阳奉阴违,暗地还想助醒言他们偷走龙马。她这番剖白,将整个事情说得极其清楚详明,连琼肜都马上明白了整个前因后果。只是,这一番清楚的说辞,对醒言来说,却好似平地一声雷鸣,顿时被震得愣在当场。
  “怎么样?本宫主是不是绝世聪明?”
  瞧见醒言脸色苍白的模样,莹惑大为受用,忍不住笑吟吟跟他炫耀说话。
  只不过,此时醒言却未理她。呆愣片刻后,他才缓过劲儿来,缓缓问道:“你是说、这整个事情的前前后后,只不过是因为你和四渎龙女一点记不起来由的小仇,便让凶犁长老前后筹划数年,去四渎流云牧中盗取龙马、然后前日又设下陷阱捕我?”
  “正是!”
  看着这油盐不进的厚颜小恶贼,现在脸上终于露出半是惶惑半是吃惊的表情,莹惑只觉得大为快慰。现在,这个行事无忌的魔族小宫主,甚至还有些后悔,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事情说出来。只是,正在她快意之时,却听那少年又冷冷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这样?”
  还没听出少年话语中森冷之意的魔女,大咧咧的回答:“因为我喜欢!”
  ——此言一出,已经蓄满怒火的少年,这一刻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破口大骂道:“好个无理无行无知的无良恶女!竟敢以一己之快一时喜怒,就不顾许多人安危,搅起这样天大风波来!”
  贫苦小民出身的上清堂主,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等事这等人;这小魔女,凭着自己上位身份,竟只为图一己之快,便儿戏般搅动得几方不得安宁。这样事情,醒言最是深恶痛绝。当即,他便怒气勃发,抬手招来封神剑,提着便冲墙角的魔女逼去。
  “你想做什么?!”
  见毫不起眼的少年,突然间就像变了个人,赤红着双目提剑朝自己逼来,一向横行无忌的魔疆尊主,忽然只觉得从自己脚底心起,腾的一下,向上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而她这魔族君王的子裔,往日无论面对多么凶狠的妖兽神魔,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无有一处不欲战战发抖!
  恐怖的死亡阴影,如山一样逼来;此刻魔女心中,竟是一片空白。
  “哥哥……”
  就在这样紧要关头,屋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呃?”
  ——这个怯生生的嗓音,就如同一股清泉,瞬即冲散这弥漫一屋的暴戾之气。
  盈满杀气的少年,听到这声呼唤回了回头,发现正是琼肜在喊自己。此刻这小女娃,正用力攥住他的衣襟,仰着脸儿使劲摇头。
  等对上小琼肜这双不含一丝杂质的清澄眼眸,满腔杀机的少年顿时重复清明。长叹一声,醒言将手一扬,手中那瑶光神剑便一声龙吟,重又飞回到背后剑匣。
  直到这时,如一座大山般压得莹惑喘不过气来的凶猛气机,才如烟消云散,销匿无形。任谁也想不到,现在在小屋中央负手而立的清和少年,刚才竟爆发出那样强大的气机。
  只是,虽然威逼压迫已经逝去,但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已经深深印在魔女的心底——这恐惧如此强烈,以至于当醒言走近她面前,从不害怕屈服的小魔女眼中,竟不自觉泛起盈盈的泪水。
  “哼!”
  见她这可怜模样,醒言却只当她装样。走到她近前,撤去她足上一符,醒言便喝令她赶快去帮忙洒扫炊洗。可怜养尊处优的少女,这辈子何尝受过这苦;只不过现在胆战心惊,犹有余悸,又如何敢摆出往日的威仪?听得醒言吩咐,她也只好勉强做起这些粗活。
  等动起手来,莹惑才发现,平日这些看似简单的活计,现在亲手来做时,却只觉得无比艰难;容貌高贵出尘的紫发魔女,现在却要在琼肜小妹妹的指点下,才能手忙脚乱的完成那个凶狠少年编派的事体。
  就这样做过一阵苦役,还没完成多少活计,莹惑便觉得浑身酸软无力,累得半死。
  “是不是因为足上还有一符?”
  基本已能行动自如的魔女,把眼前自己这尴尬情景,归结到少年的恶符上去。只不过正安慰自己之时,稍不留神,她又洒泼一瓢预备来煮粥的清水。于是小屋中顿时便响起小丫头的惊呼:“魔女姐姐!想不到你比琼肜还笨喔~”
  童言无忌,莹惑听来不觉一阵憋气;回眸望去,恰见那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一瞧见他这副半含嘲讽半含促狭的神情,憋闷半天的莹惑不禁气往上撞,带着哭腔责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听她相问,醒言咧嘴一笑,模仿着莹惑先前的语调,飞快答道:“因为我喜欢!”
  这一晚,虽然有了莹惑参与,这三人忙得热火朝天;但到最后,其实也只不过煮出些清淡米粥,又烙了几张薄饼。但饶是这样,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魔女莹惑,见到自己亲自帮忙炊成的小粥面饼,却觉得非常想吃。偷偷咽过了几次口水,她才在那善解人意的小妹妹说情下,拿过一张薄饼来,就着一小碗清汤米粥吃。
  南荒雨林中悲喜交加的一天,就这样匆匆过去。等莹惑无比香甜的咀嚼完最后一口面饼,醒言便去屋后清溪边取来一瓢凉水,让她和琼肜漱口。也不知怎么,往日便是别人做得再多,也从不知感激的小魔主,此刻面对少年这样微小的善意,却忽然觉得有些感动。
  于是,当夜色降临,醒言走到自己跟前又要施法时,莹惑便真心的说道:“我、我自己睡吧。放心,我不会逃。”
  孰料,自己这样诚挚的话儿说出,那少年竟沉吟了一下,然后朝自己一笑,斩钉截铁的答道:“不行。”
  “为什么?”
  莹惑觉得很是生气。
  “因为,我怕你又像上次那样,趁我睡着,便偷偷跑来卧到我身上……”
  “你!”
  一句怒语还未说完,便是一阵浓重黑雾扫来,让意犹未尽的小魔女就此沉沉睡去……
  到了第二天早上,等莹惑再次醒来时,却发现眼前又只有那个小丫头在自己面前蹦蹦跳跳,一个人玩耍;而那个可恨的人儿,还是和昨天一样踪迹全无。
  “这可恶家伙!怎么总是神出鬼没?”
  望着远处空荡荡的草泽,听着身畔寂寞的鸟语,莹惑一时竟有些茫然。
  莫名失落的魔女并不知道,此刻被她想起的少年,此刻正风驰电掣在万里海疆的碧水白浪之间。今天,已是他和魔族立下五日换人之约的第三天。与毫无心机的小琼肜不同,表面一直淡定从容的少年,内心里其实心急如焚。眼见着相约之期就要到来,在这之前,他必须找到一处合适的换人场所。因为,他面对的是整个武力强大、智计过人的魔族。
  
  第五章 明溪垂钓,暂偷闲于清流
  
  再过两天就要与魔族交换人质了。
  这位名门正派的一堂之主,毫不怀疑自己这次就是一次绑架。在那种情势下,光靠从上清派中学来的法术经文救人,完全不可能。想不到最后起作用的,竟是当年自己伙同居盈一起在鄱阳湖上打闷棍掳人的经验。现在,他正在东南海疆中寻找合适的交换人质地点。
  “这处岛屿还是不行。虽然那个瀑布下面的深潭中有暗流通向岛外,但这通道又怎会瞒过那些魔人的眼睛。”
  打定注意要瞬水而逃的四海堂主,又否定了一个看起来很合适的海屿,继续往目力所及的下一个海屿飘飞而去。
  这时候,原本隐在云层中的红日,已从东天的云霞中跳了出来,向醒言头顶的方向渐渐移去。逐渐中移的海日,此刻已变成金色的模样,在醒言被晒得黑红的臂膀上泛起一片片亮光。
  易守难攻,还要有不易察觉的水道可供逃跑,这样的海岛实在太难寻了。花了两个上午,看过成百个岛屿,却无一合适,醒言也不禁有些焦急起来。立在风波之上,见太阳渐往中天移去,心里又放心不下琼肜看守的那个人质,醒言一个失神,竟咕咚一声陷入水中,喝了一大口海水。
  “晦气!”
  这入口的海水,涩倒不涩,但实在太咸,着实不爽口。正暗叫倒霉之时,醒言却忽然觉察出一些异状来。
  “咦?这是怎么回事?”
  吞了一口海水之后,醒言却发现自己浸入海水的身躯,竟自行往西北方向快速漂移而去。
  “莫不是浪头打的?”
  回头看看,却发现恰恰相反;自己身处的这处海水,虽然流动迅速,但只有细小波纹。反倒是这处海流之外,波涛汹涌,呈现出大洋中海波的常态。
  “还是有妖异?”
  茫茫大洋中风波诡谲,头一回处在这样异象之中,醒言又怎敢怠慢,赶紧施出法术定住身形,不再随波逐流。只不过,随着一番详查,醒言发现这处席卷而过的海流,水径宽大,海水温暖,浩浩荡荡朝西北不住奔流。而它的尽头,也并不是什么吸食鱼虾的海鲸巨口,而是邈远非常,一时探不到尽头。
  见此情景醒言也好生好奇,便施展瞬水诀顺流而下,要一探究竟。只是,前后大概花了小半个时辰,行经成千上万里,他却始终探不到这温暖海流的尽头。而在这暖流中施展灵漪所授的遁水之术,又要比平常快捷上三四倍。于是等他返回之时,醒言心里充满惊奇:“怪啊!想不到这茫茫大海中,还有这样水流,就像陆地中有那些浩荡江河渎泽一样。”
  只不过,虽然增长了见识,但此行任务还是没能完成。
  “唉,合适的海屿究竟在哪儿呢……”
  在温暖的海流中溯流而上,心中忧虑的道门堂主只觉得自己若有所悟,但认真去想时,却又始终抓不住。就这样逆水而行,直到快回到初始的地方,若有所思的张堂主心中才豁然开朗:“呀,笨啊!换人之所,我又何必一定要寻海岛?刚才这来去自如的暗流,难道不是换人逃逸的最佳场所?”
  虽然自嘲,但此刻醒言心中畅快无比;又前前后后仔细巡查了一番,他才满意而回。此刻,太阳只不过刚到头顶,正是日中时候。
  “琼肜,琼肜!”
  一路疾行,等靠近灌泽中那间水中林屋时,醒言便忍不住大声呼叫,想把这好消息早些告诉琼肜。听他呼唤,那小丫头便应声而出,从树荫中蹦蹦跳跳的奔出,满心欢喜的叫道:“是哥哥回来了!”
  只是,一见到她的模样,醒言却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琼肜你怎么打扮成这模样?”
  原来此刻雀跃而来的小琼肜,头上缠绕着一片翠绿蕉叶,前后盘缠,裹住一头乌发,做成一只遮阳的巾帽。这本来倒没什么,但琼肜这一番蹦跳而来,本就松动的焦叶巾帽便罩了下来,遮住她白玉般的额头;等她奔到近前时,蕉帽便完全罩了下来,将她双目囫囵遮住。
  只不过,这小妹妹也好生了得,一时顾不及端正遮目帽冠,便细心听风辨位,仍是十分准确的扑入自己醒言哥哥的怀中。
  等醒言替她戴好这自制的叶冠,琼肜便仰起脸儿报告:“哥哥,紫眼姐姐病了!”
  “噢?”
  等醒言闻言赶到屋前那棵大榕树下时,亲眼一瞧,才知自己掠来的魔族蛮女,竟真个生病了。
  绿树荫中,原本不可一世的魔疆宫主,此刻却无力的躺靠在榕树根底,双目无神,神色恹恹,竟是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看到这情形,醒言也知不是作假,便奇道:
  “怪哉!她也会生病?”
  “不是说『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的嘛……”
  虽然口中低声嘀咕,但醒言还是不敢怠慢,赶紧奔到近前仔细察看。靠近看得分明,此刻莹惑的额头,已烧得滚烫。原本白璧般的两腮上,已漫起两片赭色的红云。若仔细看,两片红云中还有些细小的疹粒,宛如出痘一样。
  见他靠到近前,又拿手在自己脸上乱探,病秧秧的紫发少女挣扎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但最终还是没能发出声来。
  “咦?这儿怎么有些水迹?”
  醒言看到莹惑烧得滚烫的脸上,还有些水渍,便觉得有些奇怪。听他问起,琼肜便告诉他,在他回来之前,见这姐姐脸上烫得厉害,便拿葫瓢往她脸上不停浇水。
  “哦,这样啊。”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通些五行医术的四海堂主,便看出莹惑的病因:“看来,她是中了瘴气水毒了。”
  看样子,这位出身火炎之地的魔女,应该是受不住灌泽丛林中浓重的水气,中了水瘴之毒。
  百疾不侵的魔族皇女,这番生病,也不知是受了少年惊吓,还是她本来应有的劫数。
  看着眼前病重的人质,醒言自是要思索应对之策;如果让她死掉,那后果可真不堪设想。
  又过了一阵,见他不出声,琼肜便请示道:
  “哥哥,我还要继续浇水吗?”
  “不用了。”
  醒言恰在这时也想出主意,笑了笑说道:
  “我们带她去一个好地方吧。”
  说着话,他便将软绵绵的魔女小心抱起,脚底生云,与琼肜一起飞凌到雨林树梢之上,朝西面飞掠而去。
  飘飞片刻,越过了波涛滚滚的红水河,他们便来到一处色彩鲜明的草泽。
  “这儿有能治病的鲋鱼。”
  落地之后,醒言见琼肜一脸懵懂,便告诉她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先前在魔洲岛上,闲聊中那位青兕泽怪提及灌泽之时,也顺便说起在这灌泽草沼中,还盛产一种银白色的鲋鱼,不仅肉质鲜嫩可口,还可以褪解草泽水瘴引起的虚火——好心的青兕泽神当时提醒他,如果不小心染上南荒瘴气,便可以寻这鲋鱼解毒。
  而在这两天中,醒言出海之余,也在这灌泽四处巡游,打探了一下这处炎热之地雨林草泽的地形,以免魔族寻来时措手不及。这两天的巡察,醒言早已探明,那些青兕泽神一边说一边流口水的银白鲋鱼,正是生长在脚下这片草溪沼泽之中。
  到得草泽中,寻了一处生长树木的草洲,醒言便将病秧秧的莹惑放在树荫中,自己去附近开始制作起取鱼的渔具来。
  出身乡野的少年,这样上树摘果、下河捞鱼的勾当,正是熟练无比。两年多的清修游历,并没让他搁下这身看家本领。这阔大的草海溪泽中,各样材料又是极为丰富,醒言重操旧业,正是熟练无比:信手拈来一条细长坚韧的巨树气须,便当成放之四海皆准的鱼线;系在一支箭竹竹干的竿头,就成了一支钓竿。然后又请出瑶光封神剑,拿她当刻刀,运刀成风,须臾间又将一块干木雕成一只像模像样的钓钩。制作钓钩之时,身旁又“咣”一声砸下一只巨大的椰壳,碎成两半,流了一地椰水;心有余悸之余,又老实不客气的拿过半爿椰果,于是这鱼篓也有了。至于诱鱼的鱼饵……
  “琼肜妹妹,这只野果你喜欢吃吗?”
  “喜欢!~”
  “好,就是它了!”
  万事俱备,醒言就耐下性子,开始一动不动的端坐在草洲上,在面前泽溪中垂下钓钩,只等那些治病救人的灵鱼来上钩。
  在他垂钓之时,那活泼好动的小琼肜也懂事的安静下来,看护在莹惑的身旁,不时将几滴清凉的椰汁淋入她的口中。
  得了椰水浸润,再被草泽中的清风一吹,病入沉疴的魔女莹惑,竟能勉强睁开沉重的眼帘,转着头,朝四周这陌生的环境看去。
  这时节,正是草泽一天中最明亮的时候。占地广阔的青草水泽,将茂密的雨林树木推挤到四旁,在拥挤的灌泽中辟出一片开阔的草湖。与其说这是一处沼泽,不如说成是一片漂浮着青草芳洲的溪湖。被草洲分割的清澈溪水,倒映着蓝天的颜色,就宛如一片片微凸的蓝宝石。而水中那一块块翠碧的草洲,并不固定在水底,而是漂浮在碧蓝水泽之上,形状各异,翠绿如画,在水面上缓缓滑动,就好像一只只徐徐漂浮的草排。这样青碧的草排中,又点缀着各色的花朵;花瓣映着水色阳光,几若透明,彷佛在闪耀着七彩的光环。而这些草洲的草花丛中,又常常会落下羽色洁白的水鸟,姿态悠闲的在莹惑眼前走过。
  与那些淡若水墨的云影远丘不同,展示在莹惑眼前的这片草泽,一切都是那么鲜明,蓝的是水,绿的是草,白的是云,绚丽的是花,一切都是那么热烈奔放,色彩分明。
  身处蓝天白云之下,欹枕大地溪流之中,这样前所未见的美景,竟让奄奄一息的魔女又恢复了好几分生气,竟能挣扎起身子,斜倚在身后那株椰树上。
  见她坐起,琼肜便停下手中椰瓢,关心的问道:“好些了吗?”
  “好些了。”
  心性无忌的魔族宫主,经过这两天的磨难,竟破天荒的对这个笨笨的小丫头有了些好感。停了一阵,望了望远处阳光中那个停滞不动的身影,莹惑便问琼肜:“你哥哥在做什么呢?”
  “哥哥在钓鱼,给你治病吃的!”
  “是吗?”
  半信半疑的观察了一阵,确认那少年姿态确实像在钓鱼,莹惑便有些奇怪的问道:“琼肜小妹,我看你哥哥也懂些小法术,会些旁门左道。要他捉鱼,甭说几条,就是想将这片草海中所有鱼都逼出来,恐怕也不是难事。为什么他还要慢腾腾的钓鱼?”
  “对啊!”
  听她一提醒,琼肜顿时也有些奇怪起来。不过对她来说,给自己哥哥所有奇怪的行为找到正常的解释,已成了她最擅长的本事。于是莹惑只听小丫头一本正经的答道:“不是的,紫眼姐姐。我哥哥说过,我们不能、不能竭……”
  说到这儿琼肜却突然卡了壳,始终想不起哥哥教过的那句成语来。正在额角冒汗之时,莹惑却已经猜出来:“是竭泽而渔吧?”
  “对对!就是竭泽而渔!紫眼姐姐还是蛮厉害的。”
  “呵~你叫我莹惑就好了。”
  听着琼肜的叫法,莹惑总觉得有些别扭。待小妹妹应允之后,莹惑又想到另外的问题。静了一会儿,重新养足精神,这位小魔主就有些委屈的问道:“琼肜,你说,你哥哥对鱼儿都这么好心,懂得适可而止,可是为什么对我就这么坏?——这可恶的坏人,居然、居然趁我洗澡时把我绑来!”
  一想起这莹惑就气不打一处来,满脸愤然,倒好似完全没病一样。
  听她抱怨,琼肜这回倒没马上附和。低头咬着指头想了想,她便抬起头,一脸认真的告诉这位生气的小姐姐:“莹惑姐姐,如果你是哥哥的朋友,也被坏人抓走,他也会为你做这些事的。”
  “我哥哥不是坏人!”
  “哦……”
  听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这么一说,魔族宫主出奇的没反驳,而是嗯了一声,然后便默然无语,在树荫中静静出神。
  又过了一阵,莹惑才又开口,跟眼前天真无瑕的小女娃问道:“你说你哥哥不是坏人,那姐姐呢?”
  听她这么一问,琼肜倒有些迟疑起来;忸怩了一阵,她才开口回答:“可能是;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不是!”
  “……”
  等这天傍晚夕阳西下时,暂当了半天渔夫的四海堂主便满载而归。
  回到落脚小屋,将鲜嫩无刺的银白鲋鱼洗净,加上琼肜摘来的兰蕊榆芽,醒言便将它们和着面一起烙成一张张薄饼。肉质甘纯的溪地鲋鱼,被火一烘,便化成鲜美的汁液,浸入薄薄的面饼之中,将白皙的面饼浸润成油黄模样,和着火一烤,便变成焦脆的颜色。而那些碧嫩的蕊芽,则被洒在脆饼之中,为鲜脆的鱼面薄饼增添些柔软的味道。
  谁说良药苦口?这样制成的药饼着实好吃,不仅治病的魔女多吃了几张,便连那毫不相干的小琼肜,一吃起来也停不住口。等大家吃了一阵,基本都停了下来,又等了一会儿,醒言见琼肜还是不停的往嘴里塞鲋鱼饼,便好心的提醒她:“琼肜,不要吃太多,小心撑着了。你可以留到明天再吃。”
  “唔唔!”
  贪嘴的小女娃口里应承着,却奇怪的发现自己的手口竟不听使唤,仍是不听哥哥的话,只顾埋头猛吃。
  见得如此,知道这灌泽鲋鱼乃是大鲜之物的少年,怕琼肜这样吃下去会出问题,便也只好出言吓唬她,说按她这样吃法,一定会长胖,然后便会被魔人抓过去吃肉——
  “你知道,她们魔族最喜欢吃小孩肉!”
  说话时,醒言朝一旁的魔女努努嘴,示意这儿就有一个吃小孩肉的魔人。听他这么一说,琼肜也禁不住停了下来,朝莹惑仔细打量一番。只是,看过她娇美的容貌之后,小丫头又开始往嘴里塞起食物来。
  见得如此,醒言只好更加恐怖的吓唬她:
  “琼肜,你再这样吃,会变成虎背熊腰的!”
  这一回,恐吓起了效果;听哥哥说过,小琼肜歪着脑袋想了想,回忆了一下罗浮山中那些走兽的模样,便立即一个哆嗦,赶紧放下手中的面饼,乖乖的到一旁洗手去了。
  吃过鲋鱼肉后,莹惑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只是,就在她快要安然入睡之前,却又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正扑面而来。努力睁开朦胧的双眼,正见那少年拿了一团绿糊糊的东西,伸过来要朝自己面上涂抹。
  “我不要!”
  闻着那腥臭无比的药味,莹惑直欲呕吐;一想到这样腥臭之物竟要涂到自己嫩脸之上,莹惑不禁万般恐惧,拼尽全身气力使劲挣扎起来。
  “琼肜,帮我把她按牢!”
  毫不怜香惜玉的少年,不客气的拿膝盖一把压住小魔主的胸部,又请琼肜将她的螓首按住,然后便心安理得的涂抹起来。从容涂抹之际,又气又急的魔女还听得他正自说自话:“啧啧!我说姑娘,你别不识好人心,胡扭乱动。你瞧你这眼珠头发,都已生成这样古怪模样,要是腮帮子上再有两块红斑,那这辈子都别想再嫁出去!”
  听到这里,眸如紫水晶发如紫华缎的小魔女便再也支持不住,嘤咛一声彻底昏了过去。已如昏沉之乡的魔族皇女,没能听到少年后面半句话:“咳咳,万一因为你脸上出了这毛病,那魔洲长老有了说辞,只肯换回一位怎么办……”
  雨林中的一天,就这样紧张而充实的过去。只要再耐心等上一天,便可将这位麻烦的人质交换出去,将灵漪雪宜换回自己的身边。
  “唔,度过这场风波,我还是老老实实的早日把那水精找到,争取能早些回到千鸟崖,好好过自己的安稳日子吧……”
  带着这样想法,一身疲惫的四海堂主,也在雨林夜晚的虫唱蛙鸣声中,几天来第一次真正合眼安睡。
  只是,恬静入睡的少年,并不知道在那万里之外的江河湖海中,有一场规模庞大的调兵遣将,正在紧张无比的进行!
  
  第六章 黄鸟多情,常向梦中呼客
  
  吃过醒言自制的鲋鱼薄饼,莹惑的水瘴之毒竟真的完全消解。
  就着清溪水,吃完雨林中特别的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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