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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问情[6册完结]-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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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
  琼肜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腾出手来朝前一指,叫道:“不信你看!”
  “呃?!”
  见她指点,附近之人尽皆朝场中望去;一看之下,醒言这群人顿时惊喜交集:原来,就在那斗场石坪中,先前被大火吞没的女子,竟正从熏天大火中姗姗走出!跳动的火焰,正在她雪甲上肆无忌惮的舔舐,却丝毫不能阻滞她前进的脚步;而发丝旁灼燃的火苗,随着那雪羽冠饰上下飘动,就彷佛被隔上一层无形的隔膜,只能在她青丝外飞舞,却伤不到她分毫。
  “呼~樊川果不欺我!”
  一见此景,醒言顿时放下心来。刚才他还在懊悔,后悔之前没将火浣衣在炉上烤几个时辰试试。而那位见多识广的金钵僧,见了寇雪宜浴火而出毫发无损,更是惊异非常:“难不成那女子身上所着之物,便是南海异宝火浣甲?……这几个少年男女,究竟是何来历?”
  正在他心中惊疑不定时,那个踏火而行的女子,已取下发边木簪,迎风幻出那支花萼之形的“圣碧璇灵杖”;素手轻轻一振,便见得碧影纷纷,瑞彩灼灼,无数朵金碧辉煌的花光萼影,在她身周不住缤纷流转,将她衬托得如散花天女一般。
  还没等惊诧万端的火影阎罗如何反应过来,寇雪宜一声清叱,已是飘身而起,人杖合一,瞬即旋起一道气势煊赫的花飙雪浪,疾如流星,迅若雷霆,朝那不住退避的罗子明轰然击去。
  于是,在这目不暇接的光影流幻间,众人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号,然后便见那个罗贤师,已然重蹈了他段兄弟的覆辙——
  狂花散尽,在女子身后如影随形而至的追魂莲焰,瞬即就将这魂魄俱丧之人,烧成一段黑炭!
  而在这惨状之前,历经千年风雨的女子恍然不觉,只足蹈遍地火海,在熊熊烈焰上朝自己堂主这边,无比优雅的俛首一福;那左右飘飞的火苗,正将她玉靥映得如出水的红莲……
  “呀!原来那所谓的三花聚顶、不过是预言生死的鬼神之兆!”
  看过那灵杖击出的碧朵灵苞,罗浮山四海堂堂主恍然大悟!
  
  第九章 舌上烁金,咀英华以当肉
  
  也许,寇雪宜杖毙罗子明的那一瞬,场外人中只有她家张堂主看得最清楚。
  见到那透体而过的金碧花芒,醒言突然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终于明白罗子明头顶那花光是怎么回事!”
  “尝闻故老相传,恶人溺毙之前,头顶常会戴水草游鱼之影。今日看来,这恶贯满盈的火影阎罗罗子明,所谓三花聚顶之象,只不过是语示他毙于花灵杖下而已!”
  与刚才自己亲手杀死段如晦不同,此时他见罗子明毙命于雪宜杖下,正觉得格外痛快。毕竟,他方才听得分明,罗子明这杀才亲口跟雪宜承认,那些人命血案都是他放火做下。此刻,见罗子明被自己所放之火焚毁,正是应了那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这时候,邹彦昭等人也都是交头接耳,说道这些邪教恶徒,最终还是没能逃过祝融大神的火刑。邹彦昭他们认定,醒言先前噬灭段如晦身上恶魂的那道光焰,也一定是祝融火神的天刑。
  就在醒言他们心中舒畅之时,那位得胜的女子已款步往回行来。此时,寇雪宜身后犹有一溜火焰,随她迤逦而行。直到快到醒言近前,这追魂焰苗才终于化作青烟一缕,完全消散。
  姿态娴雅的走回醒言面前,雪宜便将圣碧璇灵杖收回插入鬓间,躬身一揖,禀道:“堂主,幸不辱命。雪宜已按堂主先前吩咐,取了那恶徒性命。”
  原来,昨晚四海堂主便跟她交待,让她在与火影阎罗对敌时,绝不要手下留情。见雪宜得了胜仗,平安归来,醒言也非常高兴,赞道:“雪宜,你最近功力又有了精进。刚才见你杖上灵花,似乎又比上回飞云顶上见到的,更加盛大!”
  听得堂主夸赞,梅花仙灵赧然一笑,便去小琼肜手中取过袍服,将自己婀娜窈窕的身姿掩藏。
  听雪宜姐姐得了堂主哥哥夸赞,这时候琼肜正是跃跃欲试。着忙将手中衣物还给雪宜,便有如撒欢小鹿一般,“噌”一声直往场中蹦跳而去;待醒言醒悟过来,跑上去将她捉回之时,这好斗小丫头竟已跑出有四五丈之遥!
  手儿被醒言攥在手里挣动不得,小琼肜便不解的问道:“哥哥,为什么要把琼肜抓回来?是不是要让那个老人家先走?”
  面对琼肜质疑,醒言便告诉她,三局中他们已胜两局,这第三局就不必再比了。现下他心里,也怕琼肜下场会有啥损伤,能不比就不比。
  听了醒言解释,小丫头却好生失望,嘟着嘴儿,含混不清的埋怨道:“呜~人家还想再和那个会飞的碗儿玩玩呢!”
  且不说这边有人懊恼,再说那位净世教上师金钵僧。此刻,见罗子明陨命当场,己方又输掉一局,这僧人正是心情复杂。虽然最终还是不必上场,但与当初料想却是大相径庭。望着对面那个跃跃欲试的张琼肜,金钵上师也不知自己该喜该愁。
  在他身后的那些净世教教徒,见本教连折了两位法力高强的贤师,此时神色尽丧,反不似第一局之后那样义愤填膺。毕竟,第一场段贤师陨命敌手,似乎还不明不白,倒似是自己倒地一般;但刚才这场,那位雪甲女子修罗杀神般的雷霆一击,他们可是瞧得清清楚楚。正是此消彼长,就算他们现在心中有何不忿,但一想对方手段,也只得化为一腔惧意。
  呆愣一会儿,觉出身后教民情绪低落,金钵僧觉着自己也该有所表示。朝对面望了一眼,他便把手中金钵小心藏到袖里,又回头跟心腹教徒交待一两句,然后就脚不点地般朝祝融门那边飘然而去。
  见他到来,除了小琼肜只顾忙着拿目光瞄他袖口之外,其他人大都戒备,生怕这诡计多端的和尚再弄出什么花头来。
  只是,这次他们倒过虑了。和他们这副紧张神色相比,向来咄咄逼人的金钵和尚,此时态度倒颇像那渐渐放明的天光,端的是和煦非常。据他所言,此次赌斗,原本也只是想将神教光辉遍布到更多地方,并非寻常江湖门派之间的吞并。不过,既然他们失败,此事便就此揭过。
  看着眼前僧人忽变得如此通情达理,口中话儿软款无比,醒言心下倒有些愧意。毕竟,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方刚刚伤过他们两条人命。就在他见着眼前之势,想要表达几句歉意之时,却听金钵僧已是语锋一转,冷语言道:“张施主,有一事我们须得说个明白。”
  “嗯?何事?请说。”
  见金钵僧忽然语气不善,醒言倒有些愕然,不知他要说啥要紧事。只听面前这和尚森然说道:“张施主应知道,虽然我们之间曾有君子协定,说是比斗中死伤各安天命。但老衲以为,现下场外那些官府衙役们,恐怕就不一定这么想!”
  原来,这通观全局的金钵僧早就注意到,就在围观人群之外,正游荡着不少衙门差役。
  这些差人,正是阳山县令所派。这位阳山县主,得了当地教门聚众比斗的消息,虽然不便阻止,但也怕万一出了乱子,落下了失察之罪,于是便派出衙中得力捕头差役,来这松山下监视。
  而这位净世教上师,见今日无论如何都讨不得好去,便借题发挥,想要借着官府之势,说不定能反败为胜;如果这样一来竟能让这几人下狱,那更是大妙!说起来,即使这几男女再厉害,难不成敢跟势力庞大的官府朝廷斗?
  这一番急智,也委实难为了这位金钵上师。若换了旁人,当此新败之际,哪还有暇想到要反咬一口?而他这几近无赖的话儿,听在邹彦昭、石玉英等人耳中,虽然人人心中大骂贼秃无耻,但各人心里也明白,若按金钵僧往日智谋名头,就是没理也能搅出三分,又何况现在他们确实死了人。若是这贼和尚一路放赖下去,以他们净世教在地方上的实力,县令大人未必就不会屈从于他们的诬告。若是因此事连累了这几个恩人得性命,那他们真是万死莫赎!
  想到这一点,原本欢欣鼓舞的邹彦昭石玉英等人,脸色便有些发白。
  与他们惶然相比,这位被金钵僧两眼紧逼之人,也不过在初闻此语时微有些愤色。停了一下,低头略想了想,便见这清俊少年已恢复了平常神色,不慌不忙的说道:“你这话,倒也有理。不过既然阁下这么说,那我也有一事不得不提。”
  “哦?何事?”
  这回换了金钵僧惊奇。
  便见眼前这少年,转脸望了望那几个分开人群去寻衙役的净世教教徒,然后回过头来淡然相告:“其实也不是甚大事——禅师有所不知,小子不才,还是朝廷御封的中散大夫。既然你有心要告,那这官家惯例我须让你知晓——”
  见眼前僧人闻言一脸愕然,少年哈哈一笑,继续说道:“禅师须知,我这中散虽算不上什么高官贵爵,可在当朝也勉强算在『八议』之列。若你坚持去告,我自当奉陪。”
  说到此处,发觉眼前和尚震惊中犹带一丝犹疑,于是这身兼中散大夫的道门堂主便又一笑,傲然说道:“至于我是否中散大夫——抱歉,随你信不信。这印绶珍贵,不便予闲杂人等观看。若你真去告官,我自会让县主大人查验。”
  说罢,便转脸一声呼喝,唤上同样震惊的邹彦昭石玉英等人,与一班门徒们扬长而去。
  这时候,虽然天上的云阵渐渐松动,偶尔在春野上漏下几缕明亮的阳光;但在松山峰峦的遮蔽下,阔大的石坪斗场大部分地方,仍然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与这灰暗的天光相比,在场的净世教教徒们,也大都心情灰败。看着那两位覆着白布的横死贤师,这些底层教徒不禁起了些疑惑:不是说加入神教,就能避过赤火天劫?为何连段、罗这两位修行积善极为出色的贤师,最后也都丧命在火劫之下?如果他们都逃不过劫数,那自己将来又如何能修炼渡劫?
  说起来,净世教教徒大多是社会底层民众,对现实苦难颇为无力。现在正好有净世教这因头,便入教抱成团儿,至少可保不被别人欺负。事实上,自入教以后,这些原本软弱之人,倒大都可以去欺压别人,真是好生出了一口恶气。得了这些好处,他们自也心甘情愿去接受那些渡劫教义的洗脑,渴望能早日脱离俗世的生活,超凡脱俗,在大劫之后成为凌驾他人之上的高等存在。
  只是,待看了今日这两场比斗后,却让他们原本坚定无比的信仰,如冰封冻土照上第一缕春阳,不知不觉中便开始融化动摇起来。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刻得胜返城的醒言、邹彦昭等人,却是兴致高昂。虽然此时阳光未明,但他们却觉得春光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明媚;一路行来,一路交谈,快活得就好像在踏青一样。
  走出一阵子,琼肜突然想起来应该问哥哥一个问题,于是便开口说话:“哥哥,什么是『八议』呀?为什么那老和尚、听了就不想跟你说话啦?”
  听身后小妹妹甜甜的问起,与她同乘一马的中散大夫便和蔼的解释道:“妹妹你不晓得,凡是能用『八议』之人,不小心被人告了,就可以不上堂,不受刑讯。若真个定了罪,还得报到朝廷里让那些大官们商议。即使最后定罪,还要奏请皇帝御批——”
  说到此处,少年突然想起来此刻身后的小丫头,一定是满脸懵懂不解,于是便换了口气,干净利落的说道:“反正就是那贼和尚若去官老爷那儿告我,基本告不倒!”
  “而你雪宜姐姐,虽然不能用这法儿,但既然老和尚耍赖,那我也可以说,你雪宜姊是我婢女;家奴打死人,都是我指使,怪不得她——反正就是一阵蛮缠,保准让他讨不得好去!”
  说到这儿,少年脸上又露出久违的狡黠笑容。而他身后那个没多少是非观念、永远只准备站在哥哥这边的小丫头,丝毫不晓得去计较他这些说法是不是符合圣人礼教,而只顾在那儿拍手欢叫:“我就知道哥哥本事最大!”
  这日晚上,邹彦昭等人便在石玉英府上大摆庆功筵席,而醒言三人则为奉为座上宾。
  这红帕会会首石玉英,乃郡中首富遗孀,身家十分殷厚。而她本人又急公好义,才会被推为会首。说起来,金钵僧看上她这孤寡妇人组成的红帕会,一来想为教中讨不到老婆的教民强拉媳妇;二来,则是垂涎她家的财力。
  此时,石府高门大院中,正是红烛高照,画堂中热气蒸腾。数十道鲜美的菜肴,如流水般送上席来。醒言、雪宜、琼肜三人,正被共推在筵席上首安坐。
  这时候,邹彦昭等人对醒言的称呼,已从“张少侠”变为“中散大人”。只不过,在他们如此称呼了数声之后,少年总觉得这话不是在叫自己,便又要求他们呼自己“醒言”即可。
  庆功宴开始不久,细心的石会首便注意到这位平易近人的中散大夫,脸上神色竟似颇为不乐。不知这位恩公有何心思,于是她便觑个空儿,跟坐在醒言旁边的邹巫祝使了个眼色。见她提醒,又瞅了瞅张中散的神色,邹彦昭便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张少侠,是否有事烦恼?”
  邹巫祝还是不敢僭越,不敢直呼中散大人的名讳。只听他慷慨言道:“少侠请放心,若有何事要用到兄弟,只要吱一声,哪怕是刀山火海,兄弟们也要为你闯一闯!”
  见这磊落汉子拍着胸脯保证,醒言也甚是感动,说道:“其实也不算什么事儿。只是小弟今日竟杀了人,每想起来便甚觉苦恼。”
  原来,对少年来说,虽然事前从道理上左思又想,都觉得杀死段如晦罗子明这两人,丝毫没什么不对,也绝不会有啥愧疚。只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杀人;无论事理上如何说得通,但待自己真的亲手扼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命,那又是另外一回事。现在一想起来,醒言就觉得十分别扭,浑身都不自在。
  听他说出烦恼,那位祝融门的巫祝汉子却哈哈大笑起来;笑罢,便见这粗豪汉子将杯中之酒一仰而尽,大叫道:“段如晦这厮,往日不知伤了多少无辜性命。今日少侠将他铲除,正是大快人心。这样害人恶徒,又如何值得少侠为他烦恼。更何况,若是这厮今日不死,日后不知还要害多少人!”
  听了邹彦昭这粗声大嗓的话儿,原本心神烦乱的少年顿时一凛,品了品话中含义,便赶紧起身取过酒壶,亲自替这位祝融门巫祝斟满杯中酒,然后向他举杯祝道:“邹兄所言是极,醒言受教了。这杯我敬邹兄!”
  然后,便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待他饮罢,受宠若惊的邹彦昭也将杯中酒一口气喝完。
  将一团烈酒咽下肚,少年也是豪兴大发,长身而立,对着眼前席间相陪众人朗声说道:“方才确是醒言糊涂。在下曾读经书,中有圣贤言:『天地不仁,圣人不仁,杀而成人;凡夫不仁,俗子不仁,杀而害人。虽同杀,不同道也。』今日我与雪宜,除去那俩害人恶徒,只不过效仿圣人之道罢了,又何须介怀!”
  说罢,便举杯痛饮一口。
  见筵席主角开怀,这席间气氛便又重新热烈起来。
  又过了一阵,坐在那琼肜旁边的红帕会首石玉英,却见身旁这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开席已久,却几乎没动食筷,便觉得甚是奇怪。得了空儿,这个面相雍容的石会首便悄悄问琼肜:“张家小妹妹,为何放筷,不吃菜肴?”
  听妇人相问,平素活泼的小姑娘却只静静的答道:“不太想吃。”
  听她这么一说,身为主人的石玉英顿时紧张起来,急切问道:“不想吃?是不是这些菜味道做得不好?”
  “也不是。其实、”
  见这位和蔼可亲的大姐姐如此关心,琼肜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诉她:“其实从今天开始,琼肜就要节食了!”
  听清她这话,醒言雪宜全都看向这个小妹妹,不知道她又在捣弄什么事儿。听琼肜这么一答,那石玉英也来了兴趣,含笑问她:“为什么想要节食呀?”
  “因为……”
  说到这儿小姑娘却有些害羞,低下脸儿绞着指头说道:“因为琼肜总是贪嘴,身儿就有些肥了;不光飞不起来,将来就连好看衣服都穿不了~”
  原来她昨晚入浴之时,听了雪宜姊零零碎碎的教诲,似乎听说她们女孩儿家,不能太贪嘴;如果吃得太肥蠢,堂主哥哥就会觉得不喜欢。一鳞半爪记住这些注意事项,再加上她一直就怀疑自己飞不高,是因为自己太馋嘴,于是小琼肜那小小心眼儿里便痛定思痛,决定从今天开始,她要开始节制吃食,坚决不再贪吃!
  听了她这话儿,石玉英不禁与醒言雪宜几人相视而笑。眼前这口称想要节食的小女娃,现下也只不过面颊微鼓,正是可爱非常,又如何称得上肥胖?
  “这样以后会不会节省些钱粮?”
  这是少年听了小琼肜话儿后第一反应。只不过,才稍一转念,四海堂主就觉着此事荒唐,便要打消小妹妹这念头。正要开口之时,却见那石会首已然举筷夹了一物,伸到琼肜面前,笑言道:“小妹妹,这醉香水晶鸡,正是我阳山石家最有名的一道菜。十分好吃喔~你不尝尝?”
  原来石玉英此时正与醒言心思相同;在她眼里,琼肜正是发身时候,实在不宜太单薄。
  再说立志节食的小丫头,盯着眼前那清香四溢、宛若透明的酥鸡,迟疑了半晌之后,便探出脑袋将水晶鸡块一口叼来,然后口中含混不清的说道:“那、节食还是从明天开始吧!”
  ……瞧着这正在大嚼的小妹妹,少年堂主越看越怜爱。忽想到一事,他便朝身旁静静啜食的女子说道:“雪宜,今日我才知道,你们肌肤粉白的女孩儿,还是穿上白衣好看。赶明儿,你就和我去街上绸店布庄转转,也给你琼肜妹妹做一套。”
  “是。”
  且不提石玉英府中张灯结彩,人人欢畅;再说这日深夜,净世教坛口一个偏僻的居室中,那位阳山县硕果仅存的教中首脑,正一脸凝重的细听来人禀报。让眼前这一身仆役打扮的教徒,一丝不漏的禀明今晚石府酒筵情状,金钵僧便取过一锭白银,赏给来人,让他小心回去,不得泄漏行踪。
  待送走来人,整个昏暗的精舍中只剩下他一人之时,这位一直庄肃俨然的净世教上师,顿时便松懈下来,一下子彷佛苍老了十岁。抚着手中那把已经黯然无光的斩魂刀,金钵僧浑浊的老眼中,竟似有泪光莹然。
  静默良久之后,被破窗而入的寒凉晚风一激,他那双似已失去生机的眼眸中,突然又爆起两点湛然的寒光。一瞬间,金钵僧整个人都为之一振,彷佛又恢复成那个事事都在掌握之中的净世老禅师!
  此时,春窗外飘来的这几缕晚风,正将如豆的烛火吹得飘摇不定。烛光摇曳之时,便将金钵僧安坐的身形,在对面墙壁上撕扯成奇怪的暗影,忽长忽短,光怪陆离……
  
  第十章 罗敷有夫,谁吹引凤之箫
  
  就在金钵僧独坐静室中瞑思之时,醒言也躺在床榻上静静出神。此时,门外院中转角的青竹,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微朦的月辉,如水银般流泻下来,正是满窗月华。
  醒言这时未能入眠,倒不全因白日发生这么多事,而太过兴奋。他只是觉得,自己身体里那股太华道力,此刻又有了新的变化。自去年中秋前,融合了那冒牌道魂,后来又噬灭九婴怪,他这太华道力壮大之余,便发现那原本无形无迹的流水道力,彷佛也有了阴阳之分。
  偶一动念之时,那道魂的火气,九婴幽魂的阴气,就如一体之两面,让这太华流水也带上阴阳二属。而今日又炼化了段如晦斩魂刀上的恶灵,同时还噬进平地冒出的暗火,便让他感觉到,这太华道力的阴阳二属,已越来越显着。因为,虽然太华道力仍如流水空明,但经今日这一战,现在只要稍一动念,他就能将道力的寒热两面激发出来,而不似以往那样只能误打误撞。
  这样情形,在清河老道相赠的那册“炼神化虚篇”中,并没有相关说明。因此醒言现在也不知这倒底是祸是福。
  将太华道力流转几周天后,少年便想到另一件事儿:“今日见过段如晦、寇雪宜的手段,才知手中兵器,还可以这么使用!”
  原来,一回想起斩魂刀那碎月流星般的刀芒,还有寇雪宜那灵杖击出的花飙雪浪,醒言便艳羡非常。
  “呣,若有空闲,我也得去寻个刀剑师傅,正经学些剑法……”
  带着这样的念头,已折腾了一整天的少年就此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言记起昨日之语,说要为琼肜置一身白色裙裳,于是在用过早饭之后,他便带二女上街采买去了。见过这几人手段,邹彦昭等人也自不用为他们的安危担心。而这位中散大夫今日仍在阳山逗留,主要是生怕那金钵僧不会善罢甘休;万一他这三人一走,说不定便会前来寻仇。此刻,醒言心中正是为难:所谓“树德欲滋,除恶务尽”,听得风闻,这金钵禅师也只是表面道貌岸然;暗地里罗子明、段如晦那些恶事,都似是他在身后指使。这样算起来,这和尚也是恶贯满盈,不知是不是该想想办法,永为阳山百姓除去这一祸患。
  略过心中疑惑不提,就当醒言在那些绸店布庄中流连之时,也跟雪宜询问起昨日她和身飘击灵杖的身法。见堂主相问,雪宜便将自己所知认真说与他听。据她所言,这格斗关窍,最重要便是要心无杂念,一往无前,这样方能做到人杖合一,无坚不摧。听她这么一说,醒言倒也似有所悟,只是在这店内坊间,一时也没机会试炼。
  逛得一阵,醒言就觉得有些奇怪起来。这阳山也算繁华,绸铺布庄不少;但走过几家店铺,偏偏这白色的布绢要么缺货,要么就质料粗陋不堪。更过分的是,这些质地极差的白布,要价却特别贵。暗骂商家无良,醒言也只好领着二女,一家家耐心寻来。
  又走过四五家商铺,虽然身边这俩女孩儿,仍是保持极高的兴致,每到一家都认真的挑拣;只是她们熟知行情的堂主,却觉得甚是晦气。
  看出他有些不耐,善解人意的店主人便出言指点,说是城东门外有一家新开的布店,专营白色绢绸,若是他愿意行些远路,不妨可以去那边看看。
  半日无果,醒言也正是倦怠;一听内行人指点,他也不疑有他,赶紧拉上琼肜雪宜,兴冲冲往城东门外寻去。
  这阳山县与浈阳不同,地非险要,城墙外也无护城河防护。虽然已出城门,但仍是店铺林立,与单薄的城墙内也没什么两样。等醒言出了东城门,一眼便望见那片商铺中,有一家门前挑出一幅“专营上等白绢”的布幡,正迎风招展。
  待走进这家店铺,醒言便发现专营之名果然不虚。除了少数五色彩布之外,这家铺子里几乎全是各种纹样的雪色绸匹纱绢。
  一下子看见这么多好看的白绢,小琼肜顿时一声欢呼,拉着她雪宜姊便去布堆中细细挑选。这些绢绸花纹各异,直让人眼花缭乱,难以取舍。只不过,虽然觉得大多都很好看,但懂事的小丫头熟知自家堂主哥哥花钱的习惯,便认真细致的挑拣起来。
  见着两个女孩儿家,把这挑选合适布绸当作大事,叽叽喳喳探讨个不停,醒言也觉甚是有趣。看琼肜、雪宜现在这情形,快赶得上平日习文练字的认真劲儿了。
  在她俩紧张挑选之时,醒言便和这家店铺的胖老板攀谈起来。当然,主要话题还是围绕着这些布匹的价钱进行。
  正当跟老板讨价还价到了关键之时,少年却突然发现,这位面朝门口的圆脸胖老板,却面容突变,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醒言见状,赶紧也转头看去,便见铺门外的大道上,有两个粗壮的大汉,正扛着位年轻妇人匆匆而过。
  经过这铺门时,这俩汉子肩上的女子,虽然双目紧闭,如遭梦魇,却似乎仍有一丝神志,拼命挣扎了一下。虽然无济于事,却也让这两人缓了一下脚步,刚好让少年看到。
  只不过,门外这匆匆的行色,也只是稍稍一缓;还没等醒言反应过来,那二男一女已从门口一晃而过。
  “不好!定是无良恶徒迷奸拐骗之事!”
  只稍稍一愣,醒言立即清醒过来,于是往日从茶楼酒肆听来的传闻又涌上心头。
  “罢罢!看来这阳山县风俗不佳,光天化日下便敢做这等恶事!”
  路见不平,热血少年自当拔刀相助。看了一眼那个正兴高采烈挑拣绢绸的小妹妹,醒言便觉着这等小蟊贼自己应能对付,她俩正在兴头上,也无需惊动。心下打定主意,他便跟眼前掌柜轻声交待一句,然后就朝琼肜雪宜那边打了声招呼,说是自己先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替她们付钱。
  听他这声轻描淡写的招呼,琼肜“哎”了一声,便又专心品鉴起哪样白绢好看来。而这位一脸和气的掌柜,也挺知趣,见这负剑少年不愿惊动那俩女孩儿,便也噤声不言,只打着手势让他快去追那俩恶徒。
  待闪身出了店铺门,醒言就赶紧朝那俩攫人大汉刚刚闪过的方向看去。这一瞧,他就放下心来:似乎那位被攫女子不停挣扎,那俩恶徒并没走出多远。见得这样,他赶紧就朝那两人拔足追去。
  此时,他正与阳山县城背道而驰;而那两个恶徒,似乎也知道有人来追,便脚下发力,顺着官道朝郊野逃去。见他们如此,醒言不敢怠慢,赶紧发力狂奔,掀起一路烟尘,尾随在他们身后紧追不放。
  见他如此,那俩正在前面奔跑的汉子却是叫苦不迭:“妈呀~这小子腿真快!上师还吩咐咱要不紧不慢,小心别让他跟丢——可看这样子,若不使出吃奶力气,恐怕到不得地界就得被他追上!”
  于是,这俩素以腿快闻名的健汉,赶紧撒开脚丫子狂赶。只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到了一处树林旁。见到了地头,这两人如蒙大赦,赶紧背着妇人一头钻进林子里。急切之际,也顾不上要寻个平整地方搁好,一进林子便赶紧将这烫手山芋一把撇下,然后觑得林间另一个缺口,喘着粗气儿连滚带爬的仓惶逃去。
  就在他们前脚溜掉,醒言后脚便即赶到。这处夹道旁,正有两片小树;风吹叶响,绿意盎然。透过稀疏的林木,可以清楚的望见那个横倒在树干间的女子。只不过,现在这被救之人近在咫尺,原本热血沸腾的少年却反而冷静下来:“奇怪,这俩恶徒既见我追迫甚急,为何还要等逃到这片树林后,才将女子丢下?”
  望着这片小树林,醒言大犯踌躇。毕竟,还在他入得罗浮山之前,便早已从坊间谈闻中听得,这“逢林慎入”,正是江湖好汉们奉行的不二准则。
  “进,还是不进?”
  就在他犯嘀咕时,却听到不远处猛然传来一声暴喝:“好你个小白脸,终让俺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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