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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问情[6册完结]-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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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来无事之时,醒言便读读这四海堂石居中,那些前辈堂主们所贮的经书。这些个忙不迭的抽身而退的前辈堂主们的藏书,倒也五花八门,足够醒言来消磨时间。
  若不读书,那便练笛;这曾用它谋得衣食的本事,醒言自不会放却;只不过,现在再不用为那工钱逢迎客人,那日常所吹笛声之中,颇多了几分清逸出尘之意。如果既不读书,也不吹笛,那醒言一般便在那袖云亭中,坐着发呆,有一搭没一搭的思索自己这“太华道力”、“炼神化虚”、还有那些玄之又玄的道家经纶,背后究竟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普适规律——究竟、什么是道家孜孜不倦所追求的“天道”,又是什么,在主宰着他们这追寻“天道”的修炼历程!
  也许,有时候由因而果,甚为自然简易;但若要由果及因,便往往有登天之难。何况,以醒言这么一个少年,要去推求那千百年来都鲜有人能描述清楚的“天道”,又谈何容易。
  不过,正应了那句话,“初生牛犊不怕虎”;醒言这少年小伙子却没想到这么多,只觉着琢磨琢磨这些个事儿,还挺有意思——特别的,挺打发时间!
  日子,便这样波澜不惊的流逝,直到这个圆月如轮的夜晚。在这个月明之夜,少年那似乎毫无希望破解的死结,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正在醒言立于这千鸟崖上,赏看眼前这千山月明的美景之时,却突然发现,自己那把脾性古怪的无名剑器,竟是不请自来,突然便激射而至——这把以前常拿来或当棍子使、或装幌子吓唬人的钝剑,便直直“立”在自己的身边,通体流动着奇异的光华,正在聚拢吸纳着这漫天的月华——
  这眼前看似无比奇诡的情景,对少年醒言来说,却是熟悉无比!
  去年夏夜,在马蹄山头那块白石之上,醒言经历的那个诡异夜晚,还有几月前自家马蹄山平地突兀而起的饶州天空,都曾出现过这样如若梦寐的诡异情状。
  现在,拜这无名钝剑所赐,醒言全身也沐浴在它吸引而来的无形月华之中——不,不止是自己这头顶的月华;醒言清楚的感觉到,那充塞浮动于罗浮洞天千山万壑之中的天地灵气,似乎也都被牵引起来,漩动,流转,汇集,一起朝这把幽幽窅窅的古剑奔涌而来!
  虽然,这一切都发生在无形之中;但这位曾经让那神曲『水龙吟』鸣于人间的少年,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聚涌而来的天地菁气——
  不仅是感受到。现在,这位四海堂主张醒言,便正立于这浩荡奔腾的漩涡中心!
  与这身外“漩涡”相对应的,现在少年身体里,那股有如流水般空灵的“太华道力”,也似乎将少年这身体之中,当成了一个小小的乾坤,正在循着他身外天地间那庞大“漩涡”的方向,奔涌流转,生生不息。
  随着这样相生相济、顺时顺向的漩涌流转,醒言只觉得自己拥有的那太华道力,正在将体外那庞大无俦的天地灵气,如抽丝剥茧一般,将那至空至明、至真至灵的先天菁气,一丝一丝的汇入到自己身体里这个小小的漩涡中来。
  与上次马蹄山上所忍受的非人煎熬不同,这一次,醒言却再也感受不到丝毫的痛苦。现在在他心中,反而觉得浑身都充盈着欢欣鼓舞的勃勃生机——在这一刻,似乎这整座罗浮洞天的万山万壑、这整个明月静照的天地乾坤,全都有了自己的生命,蓬勃葳蕤,通过这至大至微的无形水流,一起向这位伫立于抱霞峰顶的少年,致意,微笑……
  不知过了多久,这种奇异的感觉,终于像那潮汐一般,渐渐的退去,再也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随着这“水潮”的退却,古剑旁这位如入梦境的少年,现在也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哦!原来自己还在这抱霞峰的千鸟崖上啊。
  重又回到人间的少年,又朝那把古剑望去——只见这把曾和他闹过情绪的无名剑器,现在重新回复那钝拙无锋、平淡无奇的模样。只是,在少年的眼里,这把自己曾经差点当掉的钝剑,现在却是那么的神秘莫测。
  “呵呵,上次俺在马蹄山头那块白石上乘凉的古怪遭遇,也是你干的好事吧?”
  虽然现在明白这剑器绝非凡物,说不定还和自己那神雪玉笛一般,属于那神器一流;但醒言心性素来旷达,得剑这么久,可以说是朝夕相处,现在这把钝剑在他眼里,就像一个爱闹脾气的老朋友一般,实在生不出什么敬畏之心。
  只不过,现在这把古剑,听了醒言这话,却是毫无响应,一副“俺只是段凡铁”的模样——怕是又在那儿装聋作哑了。
  “哈~刚才倒真要多谢你!现在俺神清气爽,说起来都是沾了你的光啊!”
  原本只是站在这山头赏赏月,从没想过还会有这么一段插曲;但少年现在委实觉得,经这一遭,自己整个人便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只觉得——呃,如果这么说有些夸张,那至少自己现在便似睡了香甜的一觉之后,大梦初醒一般,浑身上下只觉着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清爽宁和!
  “我说剑兄啊!所谓『赠人以鱼,不如教人以渔』;不如,你便把这吸纳灵气的法儿,教给俺吧,省得俺以后老要来蹭你的份子~呃?还没动静?嗯,大不了俺保证,以后再也不拿你当棍子使。哈哈!哈哈哈~”
  正在醒言心情大好,只顾着开玩笑之时,却突然觉得手中竟是一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猛觉得眉心突然一冷——月辉映照下,这把神秘的剑器,现在正凌空飞指,剑尖正抵在少年的印堂穴上!
  可以说,还没等醒言来得及害怕,便只觉得在那空冥之中,突然听得平地“轰隆”一声巨响,随之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冲破自己的印堂,透体而入,狠狠地“砸在”少年脑海之中!
  刹那间,醒言只觉得各种各样古怪的符号,或能够感知,或无从知晓,刹那间便似天河倒挂、雪山崩塌一般,铺天盖地的朝自己崩腾奔涌而来!
  只是,这样磅礴无朋的灌输,前后却似乎只持续了那电光石火的一瞬。最后,这所有的灌输,也像那潮汐一般,尽皆退去;只有一个少年日思夜想的词儿,清晰无比的留在他的脑海之中:“炼神化虚”。
  ……
  山风吹拂,千鸟崖上这位正呆若木鸡的少年,却忽然开口,对眼前这把还刃指眉心的钝剑,恭恭敬敬的说道:“多谢剑兄相教!原来,这吸化天地元灵的妙术,却正是我那『炼神化虚』可达的一途。”
  少年那月光笼罩的清秀面庞上,现在正露出一丝真心的笑颜——
  而原本这把缄默无声的剑器,却似乎受到少年的感染,突然间也欢欣雀跃起来;还未等少年笑容褪却,这把刚作良师的古剑,已突然在眼前消失,倏然不见!
  正自少年慌忙往地下四处寻找之时,却突然听见那远处的群山之间,一声清沧然而起。
  醒言赶紧凝起目力,努力向那声回响之处望去——却见有一点流光,便似那天陨流星一般,在这罗浮山洞的苍莽群山之间,飞腾翔舞!
  在少年现在也璀若星华的目光相随下,这一点璨然的星光,也飘飞得越来越欢,倏来倏往,真个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饶是少年目力极佳,却也往往追随不及。
  随着这点星光在这天野之间的疾速奔飞,那伴之而生的“沧”然音,也越来越响;到最后,便如那虎龙吟一般,回荡在这罗浮洞天的月夜千峰之巅。
  “呼!~原来是它在飞!呵,俺这剑器的脾性,还真让人捉摸不透啊!”
  不过,醒言倒觉得这把剑器甚是有趣,嘴角不禁略带莞尔。
  “呃?”
  正在悠然自得的少年,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它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吵醒那些师兄师伯?”
  少年刚一这么想,便像立即要验证他的猜测一般,突然,醒言发现在眼前群山之上的黝色夜空中,忽的又飞起一蓝一白两道光芒!
  这两道流光,在夜空中疾速的飞舞萦绕,便似是在搜寻追逐着什么。
  正在醒言看得目瞪口呆之时,却听得那半空之中,突然传来一个有若洪钟的声音:“敢问何方高人?夤夜访我上清……”
  这句沛然的话语,中气十足,回荡在罗浮群山之间,奔腾滚动,久久不绝。
  “……”
  “坏了!这下可闯祸了!看来俺这位剑兄,真不合半夜吵闹,现在都惊动教中前辈了!”
  看这样子,恐怕这在空中舞动的两道流光,便是那陈子平口中欣羡不已的上清御剑之术了!
  正在少年暗叫不妙之时,却看到在那远远的群山之外,突然有一道耀目的光华,一闪而没;然后,先前那连续不断、有若龙吟的清之声,突然大盛——然后,便嘎然而止,一切都归于沉寂!
  正在醒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时,便看到空中那两道正在飞动的蓝白剑光,猛然间齐头并进,便如追星赶月一般,齐往那光华闪过的远方追去。
  “呃~看来俺这位爱闹脾性儿的剑兄,这次怕是麻烦大了!”
  “唉,瞧它这脾性,俺这位剑兄,倒更像个爱玩闹的小姑娘!”
  忽然联想起那个行事从无定准的灵漪小丫头,醒言不免又大发感慨。
  少年正自仰头唏嘘,却猛然觉得,自己右手之中,蓦的触到一冰凉之物——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少年倒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呃……现在这正安安静静腻在自己掌中之物,却不正是自己那把刚刚闯祸的无名怪剑?
  
  第十八章 风流影动,忧喜无端上眉
  
  见这把神鬼莫测的怪剑,居然晓得那声东击西的脱身之术,醒言不禁心中大乐!
  只不过,现在他可不敢放肆的笑出来。瞅了瞅远处夜空中,那两点还在不时闪动的剑光,醒言便赶紧拽着这把怪剑,迅捷无比的溜回房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醒言起床后第一件事,便是拿着这把异剑,在屋前石坪上,举高放低,上下摩挲这把剑身,想要搞清楚这剑倒底有啥古怪。
  正在少年将这剑迎着亮光,便像察看货物一般细细端详之时,却突然听得“析呖呖”一声清鸣,然后鼻中便闻道一股异香。转头看时,却见门侧那对石鹤的修长喙中,正自缭绕起两缕白色的轻烟。
  “哦!是飞云顶有事相召。”
  正在醒言将那把怪剑小心翼翼的放回,准备应召出门时,心中却突然冒起有一个不妙的念头:“……突然相召,莫不是冲昨晚那顿闹腾而来?”
  “嗯!这倒大有可能!”
  “召我前去,难道是哪位前辈高人,瞧出啥苗头,知道昨夜那道剑光,是从我这千鸟崖上飞起?”
  “……呃!即使知道又如何?大不了也只是怪俺扰人清梦而已!哈哈~”
  只不过,饶是少年为自己这般排解,但一路上仍是有些惴惴不安。
  正在这心怀鬼胎的少年,转到抱霞峰上正对那飞云顶的弘法殿附近,快要靠近那通往飞云峰的捷径“会仙桥”时,却正好碰到几位紫云殿女弟子,正袍袖飘飘的迎面而来。
  现在醒言所立的这石道,甚是狭窄。见前面来了三四位女弟子,这位曾经的市井少年,便习惯性的避让在一旁。
  在这几位目不斜视的女弟子通过之时,醒言顺眼一瞧,正看到这几位女弟子为首之人,正是那上清宫年轻女弟子中的翘楚:杜紫蘅。
  这位杜紫蘅杜姑娘,差不多便是与那妙华宫卓碧华一样的人物,不光貌相生得娇俏无比,那手底的道法修为,也自是臻于一流。这样的人物,自然便是这抱霞峰弘法殿中诸位男弟子,日常所谈论的焦点人物——
  这“杜紫蘅”之名,在这教门之中,名头颇不亚于那掌教师尊灵虚真人,醒言耳朵里更是差不多听出老茧来了!
  因此,现在醒言只是随便一瞧,便在这几位飘然而过的女弟子当中,一眼瞅见这位闻名遐尔的杜紫蘅来。
  正待醒言重新上路,却突然听到后面那群女弟子中,忽起一阵叽叽喳喳的低语声,顺着这山风翩然而至,一字不拉悉数传到少年的耳中——谁叫他的耳力现在变得这么好!
  只是,这些个正当妙龄的女弟子,说起话来自然似燕语莺啼,听得少年无比舒服;但一联系到内容,醒言便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原来,那几位女弟子,包括那杜紫蘅,却在那儿窃窃私语,对醒言原来的市井身份,大加品评:“杜师姐,刚才那位让在道旁的小道士,好像那个新来的四海堂主哦!”
  “是吗?没注意,嘻~太不起眼了。”
  “嗯,我也看到了,就是那个靠捐出自家山场,才入得我上清之门的新堂主!喂,你们知道吗?这个新堂主,以前做的事情,可实在是……”
  后来这个接上话儿的女弟子,话到嘴边,却留下半截,只在那儿吊她姐妹的胃口。
  话说这女子在一起,总似有扯不完的话题;便连杜紫蘅这样的出众人物也不例外。当即,醒言便听到这个“杜师姐”的声音,急切的响起:“呀!他做的啥事?苒师妹别再卖关子了!快说嘛~”
  “嘻~那我可说了——我从那些师兄口中得知,这个四海堂的张堂主啊,以前……”
  说到这儿,便似乎后面的话羞于启齿一般,只在那儿嗫嚅不言——这样一来,便更引得她那班姐妹连声催促。
  又忸怩笑闹了一阵,才听得那苒师妹继续说道:“听说他以前……却一直呆在一座妓楼里,好像是做乐工啥的!”
  虽然,这苒师妹“妓楼”二字,说得有若蚊吟;但想必她那一群姐妹,俱都听得明白;当下,只听得一片惊讶或故作惊讶之声,轰然响起——这一下,即使少年耳力平常,却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
  “真想不到,这看起来长得还老实的少年,以前竟在那种龌龊的地方做事……掌门师祖们也真是,怎么可以把这样的人,招进我静修天道的上清道门!”
  “……这些道宫之中衣食无忧的小姑娘,却如何晓得俺那状况儿!”
  醒言正自无奈苦笑,却忽听得一个声音有些迟疑的建议道:“杜师姐……这人以前在那么坏的地方做事,不如……你便出手教训教训他吧!”
  “呃?!”
  正在醒言咀嚼这“教训”二字是何含义之时,却猛然觉得身边一股大力袭来——猝不及防之下,只听“哎呀”一声,少年已是被推跌在道旁!
  而现在在他的身旁,正有一个强力的旋风,从少年身旁呼着旋转而去,一路裹挟起不少草叶尘土。
  正在醒言吃痛之时,却听得那几个女弟子,都好像刚刚看到一件大快人心之事一般,七嘴八舌的赞那杜师姐——
  “紫蘅姐~你这『旋风咒』,原来已用得这般得心应手了呀~”
  “唉,那是自然的啦——唉,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将那『烈火诀』,练得如同蘅姐姐这样熟练……”
  只听得一路银铃般的欢声笑语,撒落在这抱霞峰的山道上;重归寂寥的山道上,只留下那个倒霉的少年,在熹微的晨光中揉痛不已!
  “呵呵,这班修道的女娃儿,心性倒是这般疾恶如仇!只是——我可真冤呐!正经出力,糊口而已,算是啥坏事啊?!”
  “其实,那些花月楼中的姐妹们,也没做什么坏事啊!为得生存,强笑迎人,这难道是她们自己愿意的么?唉,这些个衣食无忧的修道之人,恐怕是不晓得我们这些人的酸辛……”
  “罢了,这次便不和她们计较。还是赶紧去那飞云顶为是!”
  受了这无妄之灾的少年,虽然有些憋屈,但想着掌门急召,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通过那座天然而成的会仙石桥,往那上清宫急急赶去。
  待到上清殿门口,那守门的小道士对他恭敬一礼,道:“张堂主,请速去那东偏殿议事堂中,掌门有事相商。”
  待醒言走入这议事堂时,发现除了那灵虚掌门之外,还有几位以前未曾谋面的道人。这几个道人,似乎早已到来,已经议过一阵。
  见醒言到来,那本教掌门灵虚子,便微笑着将他介绍给其他几位道长。嗣后,又把这几位气宇不凡的道人,也大略向少年说了一遍:那位面貌慈祥的女道长,便是那郁秀峰紫云殿的首座,灵真道长;旁边那位气度平和的年长道人,则是那位列朱明峰崇德殿之首的灵庭道长;在他旁边的那个略有腮须、长相威严的道人,便是那弘法殿的清溟道长;而位于众人之末的那个神色活泛的道士,则是那统揽上清宫俗务的擅事堂堂主,清云道长。
  这些正教闻名的高人,在灵虚掌门介绍到自己之时,也都温和的与面前这个恭敬的少年堂主,互相致礼。
  虽然,这些人以前醒言基本无从见得,但从那弘法殿弟子日常的言语之中,少年对这几位上清宫的首脑,还是略有所闻——
  正是现在这三位灵字辈道人,灵虚、灵真、灵庭,与那个正在主持马蹄山别院的灵成一道,合称“上清四子”。平素旁人见了,都会在他们道号之后,缀上一个“子”字的尊号。而外教之人,则俱都呼他们为“真人”。
  在这上清四子之中,掌门灵虚与那灵成,醒言已然相识。那位紫云殿的首座灵真子,平素倒不常听说。而那气度清静宁和的灵庭道长,据醒言听来的消息,倒显得颇为特别——以灵庭道人“上清四子”之尊,同时还位列朱明峰崇德殿首座,但其本人,却是一丝一毫的道法也不会!
  但是,即便如此,这上清宫上上下下,无论谁提到“灵庭”二字,俱都是恭恭敬敬。因为,这位灵庭真人,虽然不会法术,但道德渊深,在那道家经义上的修为,已臻化境。平素,上清门中若有谁修炼道法,遇上瓶颈,百思不得其解之后,便常常会去向这灵庭道长请教——往往,只不过几言片语,便能让求教者茅塞顿开!
  这位分毫不习道法、只晓得沉迷于道家典籍之中的灵庭真人,也算是上清宫中的一个异士。
  而在他身旁的那位面相威严的清溟道长,则是那弘法殿的主持。虽然,弘法殿名义上的首脑,是那上清四子之一的灵成子;但那灵成道长便如闲云野鹤一般,常常在外游历,他这个弘法殿首座,也只是挂名而已。实际上的弘法殿首脑,便是这位灵虚掌门的二弟子,清溟道人。
  虽然,这清溟道人的辈分比那上清四子低了一辈,但在那道法的修为上,却据说已与他们不相上下——他是现在上清宫清字辈以下诸人中,公推的道法修为第一人。事实上,在这上清宫中,现在隐隐已有“上清五子”的说法——在那灵辈四子之外,还要加上他这“清溟子”。
  而这位清溟道长,不仅法力高强,为人也甚是刚直。那位醒言相熟的陈子平陈道兄,怕便是颇受他这清溟师傅的影响。
  这不,待灵虚刚刚将诸人介绍完毕,那清溟道长便忍不住出声说道:“好教掌教师尊知晓——昨夜之事,确实古怪!弟子与那灵真师伯飞起追察之时,见那剑驭之姿,如同鬼魅,最后更如石沉大海,突然间那飞剑便杳无踪迹,再也搜寻不到——如此藏头缩尾的行径,恐怕非我正教之人所为!”
  “哦?”
  灵虚闻言,便向灵真看去——只听灵真答道:“正如清溟师侄所言。”
  “唔……即便如此,却也并不一定是那邪魔外道……只是,我罗浮上清,向来勤修自持,却不知还有哪位法力渊深的道友,会来我罗浮山搅闹。”
  “莫不是当年那太平道的余孽?”
  说话之人,正是那擅事堂的堂主,清云道长。
  “呃……那黄巾一党,当年已是风流云散;现在过了这么多年,恐怕不太可能是他们。”
  一直没说话的灵庭道长,出言否却这种可能。
  “那……会不会是秦末被我上清宫一力剿灭的邪魔外道多难教?”
  “这个更不可能!当年那多难诸邪,已被我教祖师等人一网剿灭。况且这年代更为久远,应该与他们无涉!”
  这次却是清溟子说话,断然否定了这种可能。
  “哈~当然不可能!那肇事之物,现在还乖乖躺在俺房中石几上睡觉呢!”
  现在这位表面上老老实实的四海堂堂主,内心里却是暗怀着鬼胎,只盼这熬人的议事快些结束,省得说着说着,一个不小心便扯到那千鸟崖上!
  “嗯?难道咱这上清宫,并不是那汉末张道陵时才有?”
  正自胡思乱想的少年,突然注意到擅事堂堂主话中那“秦末”二字,心中顿时大奇!
  看来,这坊间的传言,还真个不太能相信!
  正在醒言如坐针毡之时,接下来那灵虚掌门的一席话,便似给他颁下一道赦旨:“各位道友,今日之事,便议到此处吧。不管昨晚造访罗浮之人,是敌是友,各位都要严加小心。回去后,还请诸位道友,约束好门下弟子,不要惹出什么事端来。”
  在场诸人,俱都恭敬称是。虽然,这位四海堂堂主的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我却省事,只要约束好自己就行——呃~不对,还得看住那把怪剑!”
  正自思忖,却听得那灵庭道长出言向灵虚说道:“掌教师兄,既然现在这敌况不明,而那还在饶州的清河师侄,已因马蹄之事撤去了一身禁锢、”
  说到这儿,灵庭倒有些踟蹰,略一迟疑,但还是继续说道:“……何不就此召来罗浮,也好添一强援?”
  灵庭道长这话刚一落定,正因那“清河”二字竖起耳朵的醒言,却奇怪的看到,那位一直从容淡定的灵虚掌门,突然便面沉似水,说道:“那个清河……还是先让他在马蹄山好好呆着吧!”
  醒言瞅着情状,心中大奇:
  “唔?怪哉!这位灵虚掌门,却也不像是那胸无城府之人——却又怎么一听人提起那清河老头儿,便如此怒形于色?”
  “呵~瞧掌门这架势,估计那个清河老头儿,怕是将他气得不轻。也不知当年那老头儿在这罗浮山上,怎么个坑蒙拐骗,闯出啥祸患来。嗯,下次遇上他,一定要好好问问!哈哈~”
  正在少年胡思乱想之时,却听得那灵虚掌门,已然恢复了平和,又认真说了一句:“诸位道友回去之后,特别要告诫那出山游历的弟子,在遇到其他正教之人时,切记不可锋芒太露!”
  看来,这看似领袖群仑、风光无比的天下第一教门,内里行事,也是如履薄冰!
  
  第十九章 云停花睡,谁敲月下之门
  
  回到千鸟崖之后,看着这绿荫掩翳中的四海居石屋,醒言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
  忙活了一上午,现在又清闲了下来。醒言终于有了些功夫,可以在这袖云亭中,细细回想昨晚自己那吸化天地灵气的奇妙异境。
  “昨晚那时,随着俺这太华道力的洄流圆转,似乎自己便与那悠悠的天地,在一同呼吸、吐纳!”
  悠然望着云天外那几点飞鸟悠然的翩姿,醒言心中为自己昨晚的感受,作了一个生动形象的比喻。
  “嗯,就是在一同呼吸,呼吸这充盈于天地之间的仙灵之气!”
  少年越想越觉得这个比喻巧妙——似乎,再也找不到比这更恰当的比喻了。
  由于这白日漫长,闲着无聊,醒言又开始习惯性的,围绕着这念头思想开去:“仙灵之气,听起了倒是不错……只是,昨日俺吸收的仙灵气儿,倒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原本,这些个“仙灵之气”,或者那“天地灵气”、“乾坤元气”、“日月精华”,种种的称谓,多见于那道家典籍。甚至,在醒言以前喜欢看的那些个神怪志异里面,对这些虚渺的词儿,也多有提及。
  只不过,虽然到处都有这样的用法,诸多典籍都宣称,如果世间凡人,或是那草木禽兽,要想成仙成神的话,想办法去吸取这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是个非常有效可行的途径——
  非常可惜的是,几乎所有这样的典籍,包括那些大段说明了具体法门的经芨,也常常或是语焉不详,或是以为理所当然,全都没有对这些所谓的“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作一个清楚的解释。
  似乎从没有人,想起来要解释清楚这些助人长生、助人飞升的精华灵气,倒底是个什么东西。当然,那进一步的问题,更是没人回答过:为什么吸了这些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便能让人长生、让人飞升、让人成神。
  这两个可谓一体的问题,千百年来,似乎都鲜有人注意。甚至连这世间最热衷于长生飞升的道家,也常常认为那是玄之又玄的东西。
  而现在,在这罗浮山抱霞峰偏于一隅的一个小小凉亭中,却有一位少年,在那里对这个问题,认真的追问思索。
  也许,日后醒言所能取得的成就,与他那旷古绝今的奇遇分不开;但也许更为重要的是,少年将获得的那一切,更与他这种勤于寻根究底、探求本原义理的学习精神,密不可分。
  当然,这个命题对于现在的少年来说,未免太大、太深了些。但这位穷极无聊的少年,却是毫无知觉,一任清凉山风飘飘吹衣,还在那儿冥思苦想:“昨日那怪剑,倒是告诉俺这吐纳法儿,还奇怪的留下那几个俺熟悉无比的字儿:炼神化虚。瞧它那意思,这吐纳天地元灵的妙法儿,却也正是俺那炼神化虚之法的妙用。”
  想到这儿,醒言脑海中不由自主便蹦出那几句已经背得烂熟的经文:“炼天地混沌之神,化宙宇违和之气。天道终极,替天行道。神道广大,亦弗能当……”
  呃~虽然还是有些玄乎,但这炼神化虚之术,炼的是什么,化的是什么,这两篇中倒是说得挺明确。但是,炼化之后这仙灵之气、这太华道力,又是一个什么的东西呢?这个问题,即使这两篇老道清河再三珍重的宝贝经文,却也是只字未提。
  又瞎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全无头绪,醒言也就暂时将这事儿放下,去那弘法殿中用饭去也。
  在那吃饭之时,碰见那半月多前陪自己同来的陈子平,免不得又寒暄了几句。现在,在这上清宫中,醒言平常差不多也就只能和陈子平说上点话儿了。
  用食完毕,在回去千鸟崖的路上,醒言脑海中,不由自主又浮现出半个多月前,在那罗阳郊外竹影扶疏的山道上,那位琼肜小女娃怯生生的面容。
  想起那位小女娃,初时渴望的双眼,最后又似乎欢快离去的步履,一时之间,这位向来旷达的少年,也觉得有些黯然神伤。
  “嗯,想俺在这四海堂中,也算好好供职了这么多时日。这几天我就多到那擅事堂走走,看看教中最近有没有啥采买竹纸的差事——如果有的话,俺就应承下来,也好去罗阳看看那琼肜小姑娘。”
  很可惜,虽然醒言满心期冀,但这老天却似乎不想就这样轻易遂了他的愿望。
  待少年去那飞云顶擅事堂,去询问那竹纸采办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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