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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清-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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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从上海就在一块儿读书的年轻人,这个时候却相对无言,到了最后,却是一向沉默冷淡的李云纵率先打破了安静。

“……你这次自告奋勇,做的很对。”

楚万里一笑没说话。

“……我觉得,先要先联络到袁世凯。一则是这人有点本事,说不定已经摸到了什么内情,你布置下去也能对症下药……二则是,他有野心,你压压他,别让他取代了你的位置。”

李云纵对人说出这话,比太阳打西边出来的都罕见!他给人的印象就像一把笔直的利剑,什么时候会说这种争权夺利,针对人心的话语?

他自己也有点不习惯,将头扭向其他方向。

楚万里嘿的笑了一声:“我无所谓。”

李云纵锐利的目光投了过来:“怀疑大帅了?你的精神,就干净到了这种地步?”

楚万里笑着摆手:“……我什么时候怀疑大帅了?只是,这真的只怕是大帅逆而夺取路上面最后一役了……能尽的心力我已经尽完,我的勤奋,大概也透支光啦……你知道我这个脾气,现在大帅能容我,大家都能容我,等举国来归,从龙之士涌涌那时,趁机想踩我下去好上位的,又有多少?有的东西,我真是天生的不喜欢……今后几十年,我想带着媳妇儿满世界看看,看看这个世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而我们又该朝着什么方向奋斗……篡了这大清,才是开始呢……云纵,今后我可有几十年时间慢慢想,在这风涛变幻几年当中,自己所作所为,是不是真的俯仰无愧了!”

他站在那里,还是一的一溜三道弯,只是眼神,依旧清亮。

李云纵哼了一声:“逃兵……”

他突然反应过来:“媳妇儿?”

楚万里哈哈大笑:“手脚可比你快一步!现在已经有门儿了,你也加紧!放心,喝喜酒的时候会叫上你!”

李云纵微微的笑了来,自从跟随在徐一凡身后,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长剑之后,他只笑过两次。一次是在辽南,准备向着日军整然阵线发起自杀性冲击之前,那时候的笑,满是锋锐,这个时候的微笑,却是暖暖的。

“保重。”

“你也是。”

在另一头,却是特地赶来为盛宣怀送行的张佩纶。两人都是北洋系统老人,自然有一分亲近,张佩纶在这儿看见长跑马褂的盛宣怀站在禁卫军虎贲当中颇有点格格不入的尴尬样子,顿时就忍俊不禁。

“杏荪,你干脆换一身军装得了!”

盛宣怀苦笑,跟着张佩纶走远一点:“我又不笨,穿军装干嘛?惹大帅心里头有想法?反正兄弟也是赶鸭子上架,到时候事情一了,就和这些穿虎皮的没什么关系。”

张佩纶站定笑笑:“本来还想劝劝你不要太心热,知道点分寸,现在看来不必。你杏荪从来都是人精……机会来的不易,这次下来,杏荪你就站稳脚步了,对我北洋余孽,也能多一分照应……”

盛宣怀也笑:“幼樵,你真是打算白衣到底了?”

张佩纶哈哈大笑:“瞧瞧我这一部胡子!都有白的了,还不避道?马江以来,这几十年都是多活的,从徐一凡而游,实在是因为想了这么几十年,在大清里头,实在找不到出路了,我不能对不起当初在马江死在我眼前的那么多兄弟哇!当初我逃了,这次……无法再逃,徐大帅说的好,自从甲午一战,朝廷乞和,他喊出振聋聩的不降二字,这气运道统,就理所当然的在他那里了!再一个,我受中堂深恩,怎么也要替北洋找条出路,现在你既然顶上,我还恋栈干什么?大帅这次交代的差使办完,差不多就可以背着贰臣的名义悠游自在,等着老死了……这次,真的是最后一役啦。”

“最后一役……”盛宣怀咀嚼着张佩纶的话,最后也只是感慨的长叹:“……以前多少还有些忐忑,这条船,上错了没有?直到今天,看着这些年轻人眼中热烈的光芒,我才再不怀疑,大势是怎么回事儿,潮流是怎么回事,气运是怎么回事儿!这大潮流气运,其实都潜藏在我们身边,我们却还在苦苦寻找,大帅,如他名字一般,一凡人耳,无非就是找到这气运之源而已!”

“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

“天道好还,中国必伸之理……”

两人不约而同,都出这句话,默契相应,只是对视一笑。

“保重。”

“保重。”

马车在戈什哈的护卫下,朝着江宁城疾驰而去,夜色当中,马车前头挂着的汽灯一晃一晃。

徐一凡靠在车壁上面,半晌无语。

眼前看到的,只是一片浓重的血色。

或多或少,这血色有他参与引发的份儿。

可是自己没有错,没有错……

第五卷 鼎之轻重 第五十三章 … 暴风雨前的宁静(一)

时局变化到了现在,日子还得过。不得不说人的本性就是容易欺骗自己。徐一凡蛰伏江宁,虽然嘴巴还是一样大,还是那样桀骜不驯。可是这位爷好歹没马上起兵到北京城来不是?

一南一北,徐一凡两路大军已经对着直隶腹心之地成了盘马弯弓之势。京城里头大家伙儿都知道,局势其实恶劣得无以复加。可是人到了这个时候儿,要不就是仍然相信朝廷有办法——不信这个,难道去坚决相信徐一凡马上就会杀进北京城,夺了紫禁城的鸟位,砍了大家伙儿的鸟脑袋?要不就是加倍的挥霍起来,家里头准备拿来传家的东西都三文不值两文的送进当铺,当票再押给押店,押票还能卖给打小鼓收票儿的。三番两次转手,家当就都变成了茶楼酒馆的美食。

甲午战事才结束那段时间,京城里头一时惨淡下来的市面,在翻过了年之后,加倍的繁华热闹起来,中市晚市,都是挤不动的人,八大胡同,相公堂子,差不多是彻夜灯火不息。马车轿子,往来纷纷。京城最近的变动,也给上到大人先生,下到平头老百姓增添了无数的谈资。

做着官儿的,都在讨论朝廷变法到现在,进行的第一件首要大事,谭嗣同主持的官制人事变革!一夜之间,十几个衙门裁撤,衙门大门贴了新总理衙门的封条!几百个混资历的闲官儿,总理衙门一个札子下来,都进了临时差遣衙门,虽说薪水一文不少,可是那可是好拿的!平日里,这些闲衙门的官儿一个月难道去个四五次画到,反正书办都会按月替各位大人画好了,其他时间管你他妈的干什么。

到了临时差遣衙门,按照二皇上谭嗣同的话,就得振刷精神,让朝廷能看到你是有为之人,有可用之处。早上画到,晚上散值还得画一次。拘在衙门里头,一帮倒霉官儿大眼瞪小眼,没瘾头的还好,有瘾头的,白天这样苦撑,光是吞泡儿就得多三四成的挑费!这种临时差遣官儿,连当捐官保人的资格都没有了,每个月印结银子也分不到,当真是苦得很。要不是现在谭嗣同权倾北地,光是这几百个满腹怨气的满汉官儿,就能把天都翻过来!

当老百姓的,对官场荣枯没什么感觉。倒是对练新军感兴趣得很。这可是大热闹!二十二个县起的团,挑兵的时候京城里头都有大群大群的人涌出去看热闹。挑兵的时候,各个县的花头都不一样,房山县挑兵,残冬初春的大冷天气,上千条壮小伙子喝了朱砂符水,光着个脊梁站在那儿,当先四五十对人,各自表演各自的本事,鸟枪打肚皮,钢刀砍脊背,银枪扎喉咙,那个本事!跟着谭嗣同去挑兵地新总理衙门帮办总理大臣徐桐老头子乐得手舞足蹈。连呼神兵!

静海县挑兵,那头没并成大坛,几十个香坛凑在一块儿。兵还没挑,自个儿就打了起来!刀枪棍棒铁尺乱舞,连火枪都放了几声,狗脑子都打出来了。要不是谭嗣同带着的兵当场弹压,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笑话出来。

十几个县挑下来,大家伙儿热闹也看了不少场。京城里头那些大师兄们挂在口边的口头禅也多了起来。虽然明令京城之内不许起坛,可是街上已经有盘着头发,扎着宽红腰带的人物大摇大摆的走过,瞧见谁不顺眼,都是一句:“你个二毛子!咱们有算帐的那天!”

二皇上谭嗣同倒是没什么表示,一个县一个县的挑兵。只是到了延庆县大家伙儿都是眼睛一亮,延庆县没有其他县闹得那么花俏热闹,实打实地三千壮小伙子,成行鱼贯而入校场,站在校场里头,没人咳嗽,没人做声。夹着大棍子地领队就在队伍里头走,眼神很是不善,谁要是不对,那一棍子就能敲下来。虽然在谭嗣同带着的那些宿将眼中看来,这队伍还是歪七扭八,不成个样子,立正站着的姿势大家伙儿也各自不同。可是已经是京城周围二十二县难得一见的气象了!

谭嗣同也第一次在挑兵过程当中露出了一点笑容,缓缓点头。看热闹的百姓和一些陪着谭嗣同跟着来的官儿却纷纷露出没趣儿的表情,没人爬在高杆子上头,没人表演刀枪不入,没有穿着红衣服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挎着篮子尖声唱念,延庆县这是起的哪门子坛?

挑兵不过十来天地功夫,北京城二十二县已经大致尘埃落定。消息传出来,二十二县挑出三万人准备入营,但是当初风传的一县一协,连影子都没有。每个县挑出的兵,多则五六营,少的只有二三营,而且都打散分到原来刘坤一带来的军队系统当中。总的名头叫做新军备补营,经过一个月的初阅,还要淘汰不少,最后能剩下多少,还真不好说!

以后挑兵,逐渐从北京城往外扩,也一体按照这个办理,各位大师兄当初的美梦,香教背后的盘算,谭嗣同一个举措,就将其打得粉碎!

唯一的例外,就是延庆县那个刘大师兄得了彩头,挑兵地时候儿入了谭嗣同的法眼,问对两句,也很对了谭嗣同地胃口,据说延庆县要独立成标,要是能过了初阅这一关,那刘大师兄就是不折不扣的新军标统,官衔少不了一个总兵,谁也没成想,本地那么多大师兄,却是让一个康庄外路来的出人头地!

官制已经改革了,乐意不乐意,反正现在就是这样,一时间大家胳膊也扭不过大腿。喊了好久的练新军,也终于开始进行。细细盘着手指头一算,改官制,谭嗣同已经高居新设总理衙门署总理大臣——实授也是瞧得见地。练新军,一兵一卒都是从他手里过,不论新老,都是听他调遣。当初这位二皇上被逐出京门,回家管束读书,谁也没料到,几番转折,他竟然走到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这手腕,比起他在南边的那个结拜兄弟,只怕也不遑多让。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谭嗣同这个在京城并无多深根基,也有太多小尾巴让人揪着的人物?京城里头,不论是官场还是民间,各种议论,都在浮浮沉沉,在他的背后阴一句阳一句的飘动。有的是愤恨发泄,有的是阴暗诛心,更有的是叵测难明。而谭嗣同却恍若未闻,只是直道而行,一天睡不了三两个时辰,忙着手头永远忙不完地事情。人眼可见,他迅速的憔悴了下去,只是腰背,依然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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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南面广盛胡同里头,有一个不大的院子,是文廷式的公馆。他是寒士出身,本来在京城买不起房子,都是租会馆的屋子在住。光绪特意在离颐和园不远的地方,赏了他一个清净的宅子,从家具陈设到用人,一应开销,全是光绪会帐。

只不过这些日子里头,文廷式也难得回他的公馆,不是在园子里头,就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拜客谈事情,忙得脚不点地。前两天据说又跑了一趟天津,谁都不知道,这当口他跑去天津干什么去了。

今儿难得回来,却又没回内宅,直直到书房见客,下人仆佣,一概不许靠近他地书房。

“南海,别这么沉不住气!什么事情,光看眼前那还能成?有事情,心里搁得住,皇上知道我,也知道你。既然简在圣心,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文廷式脸上微微有风尘仆仆之色,但是精神却好得很,在躺椅上面坐下,大冷的天气,还打开扇子又合上,一副风流倜傥的翰林模样。

康有为本来就生得黑瘦,他宦途不顺,和这个卖相也有关系。在他身上,怎么也看不出风流儒雅的大臣气度出来。这个时候又是加倍的一脸晦气色,坐在书桌旁边只是冷冷道:“道希,简在帝心的是阁下,不是我!我甚悔当初不管不顾地只是跟着复生,为他铺路!现在既被视作是他一党地人物,京城当中,处处对我不待见,而着实又没在复生手里用出来!眼看着复生现在权倾天下,我却在为他着急,这么一意孤行下去,真不知道粉身何地!”

文廷式笑道:“对啊,我们不是都在为他着急么?用他的是皇上,他所作所为,都要为皇上着想,这是根本,不能错了。一旦走偏,复生就真的没有好下场了!我等行事,也是君子爱人以德,复生如果知道,也该感激的……南海,你这些日子奔走,大家对复生风评如何?”

康有为只是冷冷而笑:“还有什么好听的!二皇上这个名头,安在他头上已经扳摇不动了。被裁撤的官儿,满腹都是怨气,拉着我就是一通骂,说我为复生做伥,我也只能唯唯听着,清流同道,无不摇头,说复生和帝党居然做了一气……”

文廷式断然摇头:“……这些有什么好听的?书生无用,说一辈子也改不了眼前局势!我问的是旗人,还有新军两头!旗人能说上话,力量大得很。新军是现在京城唯一有枪杆子的,我们拉不上关系,你在其间说得上话……这两头,反应如何?”

康有为缓缓摇头:“……复生作为,已经尽量照顾旗人了……旗人王公大臣,就算担心复生最后还是会对他们下手,但是这些琉璃蛋,现在怎么可能去园子里头为这个事情去碰!这风潮难起来啊……想让他们说话,无钱不行,咱们哪来地钱?”

文廷式一笑:“钱不用担心,我去天津,为的就是这个……我只一句话,能让旗人闹起来么?”

“如何不能?”康有为精神一振。

“……王公大臣怕复生一旦兵权牢靠,就会对他们下手,夺了他们的俸禄,撤了他们的位置。传言现在我等也已经通过那些进了临时差遣衙门的官儿放了出去,复生练兵的军饷,全部都是旗人月银支撑!为了练新军,马上就要停旗人二百余年的铁杆庄稼!只要有一些王公大臣挑头奋起,京城旗人,其势将汹汹而起。矛头就要全部指向谭复生!到时候,居间我们大有文章可做!

“可复生手里有兵啊……逼急了,不怕他成了另一个徐一凡?”

这次变成了文廷式冷淡的寻找康有为话语里头的漏洞。

“兵……哈哈,道希,你找我,不就是因为我在新军当中,还能有点用场么?复生此次挑兵,将民壮起团完全打散,人家有三千人,他只收五百。新军那头,能没有想法?这点我可以为你确保,现下复生对新军看似控制严密,一旦有事,这新军必然鼓噪,不服从他的调遣!两头一逼,复生还能不下台否?”

两人目光冷冷对撞,都转过脸去。说实在地,两个人互相都看对方不怎么顺眼。

文廷式那自以为是的气质,翁同龢及门大弟子地身份,光绪最为信重的地位,都让康有为泛酸吃醋。可是这个时候,他不依靠文廷式依靠谁?

对于康有为,他那尖酸劲儿,大言钻营地劲头,还有为了出人头地不择手段的行事,也让文廷式很是瞧不上。可是要扳倒谭嗣同,康有为深知谭嗣同地内情,不联合他,也没得其他选择了。

站在这两个人背后的,就是圣君光绪皇帝瘦弱的身影。

刚才两人的话题,其实已经在二人之间商量过无数次。整个计划是后党和谭嗣同这两头,都要打下去!让整个大清朝廷,都变成他们帝党的天下!

一头以后党来逼谭嗣同下台,其间当然少不了康有为拉拢新军内部的手段。一旦帝党鼓噪的风潮起来,而他们通过赶谭嗣同下去,抓住军权,回头就能进北京城,以武力压服后党,将他们全部赶下来!去年李鸿章进京赶光绪下台的政变,他们要原样从来一次!慈禧要被彻底赶下台,而光绪将真正的掌握全部大权!

文廷式自信,一旦如此,清流正人盈朝,军权在握,区区徐一凡,又何足道哉?

这个计划,一环扣着一环。后党和北京城百万旗人的风潮不起来,谭嗣同就难以下台。谭嗣同不下台,军权就不能趁乱掌握在手中。军权不掌握在手中,就无以进北京城发动政变,就无以让他们帝党,掌握整个朝廷的大权!

大清衰微到了什么地步,两人其实心里都清楚。再折腾这么一趟,徐一凡会如何趁乱动作,这是不能深想地事情。谭嗣同如何在苦苦支撑,憔悴得不成人形,两人都看在眼中。以民壮为主,未经太多操练的新军进了北京城,会带来多大动荡,也是可以想见的事情。可是这一切,比起让他们这一党真正掌握大权,又算得了什么?

文廷式并不说话,只是从怀里取出一叠纸片,放在茶几上,轻轻展平。康有为定睛一看,讶异道:“道希,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茶几之上,那叠纸片顶头一张,都是四恒银号发的一万两一张的银票!

文廷式轻轻道:“……这是三十万,验过了,真票子……”他朝南边努努嘴:“……很大可能,是从南边儿来的。”

康有为一下站了起来:“南边那位,对复生就忌惮到了如此地步?”他心里头这个时候泛起的,却是一股醋劲儿。徐一凡骂过他康有为,让他沾沾自喜了好一阵子,可是现在,南边的徐一凡,却真金白银拿出来三十万两,要买谭嗣同倒台!

“你也敢拿!怎么接上头的?”

文廷式淡淡一笑:“要行大事,无钱不成。可是皇上你是知道的,拿一大笔钱出来是没指望……外朝现在在谭嗣同手里,园子里有钱也是老佛爷的。这些日子,我们不都是为了这个犯愁?前两天倒是隐隐约约听到一个风声,说天津有人在洒钱,凡是敢放声说谭嗣同不是的,都有津贴。我寻思着,这钱让别人拿,不如我拿,这就去了天津一趟……猜猜我最后见着了谁?”

康有为缓缓摇头。

“盛杏荪……”

“他好大胆子!”

文廷式笑道:“天津城是盛杏荪半个老家,租界里头一蹲,谁还动得了他?找人拉拉皮条,我们倒是见了面,我说得爽快,要复生垮台,钱不如给我!你盛宣怀敢进北京城?杏荪也爽快,当即就掏了腰给我,说反正是买卖,给谁做不是一样?”

康有为只觉得脊背上头丝丝都是冷汗,再瞧瞧号称光绪第一铁杆心腹的文廷式,他仍然在那里言笑自若。拿着徐一凡的钱,去倒现在北京城的中流砥柱谭嗣同。他们到底是不是在为光绪圣君出力?

这点疑惑,不过转眼即消。

管他妈的,权势地位要紧。哪怕改朝换代,权势地位高了,才能卖出一个更好价钱不是?哪怕光绪知道,八成也不在乎。在这圣君心目中,没什么比他真正拿权更重要!光绪他深信不疑,至少他们帝党面子上也深信不疑,圣君一旦真正拿权,不要里头有个老佛爷掣肘,外头有个二皇上谭嗣同包揽把持,大清如日本明治中兴一样,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复生知道呢?知道了他这个兄弟,拿出三十万两,买他下台,买掉他豁出性命来实行的理想,他又会怎么样?

康有为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紧接着就在心里骂了一句:“关我屁事!”

文廷式在那儿言笑自若,拿起那叠银票在桌上墩理齐,再往怀里一放:“王公大臣那里,我来找门子塞过去,三千两让他们骂街,一万两上折子,两万两进颐和园磕头哭诉!不管是复生还是徐一凡得势,他们那点俸禄是再没指望了,不趁着这个时候多搂一点儿,将来怎么办?南海,临时差遣衙门,你这些日子也别跑了,我来,让他们把风声放大一点!我来津贴他们……可是南海,新军那头,香教那边,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掌握在手中!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说得比做得还多!”

康有为脸色涨得通红,霍的站起来。狠狠地看着文廷式,文廷式却不动声色的淡淡地回视过来。康有为想说什么,嘴唇抖了半天,最后只是狠狠的一跺脚:“道希,你看着就是!”

第五卷 鼎之轻重 第五十四章 … 暴风雨前的宁静(二)

江宁城的市面,眼见得比过去就繁华起来一点。想想也就能明白,徐一凡带着几万兵过来,要粮要菜,甚至做军装,买骡马,无非都是在本地采购。汤山那边拉起老大一个架子,平整地面盖房子,修通道路,都得雇工,本地工头小工一扫而空不用说,连远到苏北、浙北、徽南都知道了这里市面繁华的消息,翻过年就成群结队的附了船帮的船过来,在水关外头安下窝棚,等着在工地上面找到活儿干。

两江三省藩库的银子,停漕的银子,流水一般的花下去。南洋、北洋的财团,又组织了大批货源来回笼这些花下去的钱。两下里一凑,江宁城的市面就热闹得挤不动。

现在唐绍仪那里那点家当虽然是只出不进,但是他心里也有数。这算是将原来百年不变的市面给搅动起来了,钱流通起来才是钱,才会增加收入,支撑到商税征收体制完善起来,上忙再一收,江南膏腴之地,还怕日子过不下去?实在这几个月紧张,还可以向南洋北洋发债票嘛——他好歹是在美国读了小十年书的,这点本事还有。

徐一凡也更不担心,现在这段历史,没有赔两万万两白银给日本,没有赔四万万五千万两白银给八国联军。二百余年沉淀,国家财富还是有的,只是大清政府没有那个能力调动起来罢了。他引入南洋、北洋这两家近代资本进入他坐拥的膏腴之地,自然会引起资本的聚集效应,他又没那么多公务员要养,兵不过才是六镇,除了自己腰包里面没钱,得靠媳妇儿吃饭,其他的还怕应付不了?他又用不着跟北边儿朝廷打上十年八年的总体战……

市面繁华了,老百姓的日子自然就好过多了。徐一凡那个混血媳妇儿闹得抄外宅笑话,让老百姓们也觉着其实这个年轻的徐大帅,和以前那么多任胡子白,腰背驼,道貌岸然的大清两江总督大不一样,其实还满可爱的。

徐一凡刚到地时候,黄皮禁卫军上好刺刀笔直的在督署门口一站,方圆几百米达之内,原来靠着做督署那些巡捕、戈什哈、差官、以及辕门听鼓候补官儿生意的铺子是家家闭户。现在也纷纷开张,在督署衙门影壁之前也敢走动走动。原来供应那些候补官儿过瘾的半地下式鸦片馆是没法儿开了——白斯文白大知府已经在衙门当众砸了烟灯,撅了十几杆心爱的烟枪,也很进行了几场禁烟行动。但是其他铺子,生意已经开始挤不动,甚至还有巴巴的来看禁卫军官兵迈着鹅步换岗的远路老百姓。

偶尔有禁卫军官兵下值过来混饱肚子,老板也敢靠在柜台里头,半开玩笑的打听,大帅宪太太,是不是最近又去大行宫宪姨太太的外宅摆排场了?李璇没架子,到哪儿都是笑吟吟的,酒馆茶楼都敢去坐,还到处和人学说江宁话。虽然是出乎大家审美观之外的混血女郎,可是笑起来当真是百花在她面前都没了颜色。秀宁属于弱势,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百姓天然喜欢这种前朝公主的传奇故事。对俩个女孩子今后的大戏,阖江宁城都期待得很。

总而言之,比起笼罩在一片晦暗乌云当中的北京城,比起那种散发出腐尸气味的煌煌大清末世。江宁城就是另外一番天地,虽然限于时日,还没有什么太大改变,可是年轻帅气的大帅,漂亮开朗的大帅夫人,剽悍而英武的禁卫军军人,往来的操着古怪口音,没有辫子,行色匆匆,肤色黝黑的南洋掌柜伙计,放下架子辛劳谋生的满城旗人,还有热闹喧嚣的市面,种种综合在一起,就让江宁城已经散发出一种好闻的新鲜味道——每个身在其中的人,隐隐约约都感觉得到。

历史已经改变了。

甚至连作为客人来到这里,对中国没有太深了解的那位同样年轻的索尔兹伯理特使。也能感觉得到。他的亚洲经验,全部加在一块儿,就是在印度当了三年的海德拉巴土邦专员助理,还有在近东的一次旅行。可这一切并不妨碍沃特斯先生的观察能力和判断能力,他也一向为自己敏锐的双眼和清醒的头脑而自豪。

比起那些印度人,穆斯林,拜火教徒,锡克教徒……沃特斯先生已经敏感的体会到。这里的人民,虽然同样落后而不讲卫生,可是勤奋,从一睁眼就可以忙到睡觉上床,尊重教育的力量,不阴沉,这里的百姓有着一种略微有点粗鲁的幽默感。

——其他的都是末节,这里的人民,实在是太勤奋了!一群终日忙忙碌碌的蚂蚁似的人民,任劳任怨,勤勤恳恳。比起近东,还有热带纬度的那些印度人,比起那些宁愿牵着骆驼闲逛的贝督因人,比起那些宁愿在土邦王宫周围晒太阳捉虱子,看到一个白种人过来就伸出如林的胳膊乞讨的印度人,这里的人民,勤奋得简直是一种奇迹!似乎是烙在他们民族骨子里的一种东西!最让人可怕的是,这样的人民有数万万之多!

如果仅仅是勤奋,可是愚昧的话,再勤奋,无非就是几万万个良好的西方世界可以用上的劳动力罢了。这里的百姓,没有文化的仍然是绝大多数。

可是尊重教育的力量,尊重知识的力量,同样刻在这个民族的骨子里面!他临时公馆里头的厨娘,虽然绅士的尊荣让他不屑于和这些仆役做除了吩咐之外的任何交流,可是他倒是亲眼见过这位厨娘忙完晚饭之后匆匆忙忙的接她守寡带大的儿子从附近的某所学校(沃特斯先生不知道那叫私塾)放学,乘坐马车经过的沃特斯先生从车窗当中匆匆一瞥,都可以见到那位厨娘眼中对自己儿子那种慈爱和全身心寄托在儿子前途上面的光芒。

沃特斯也当然并不知道,因为徐一凡的存在,历史上的甲午战役没有失败,庚子事变也很有可能被徐一凡扼杀在萌芽当中。这个民族的屈辱感并未曾到了绝处,对自己民族文化的自信力也未如历史上那样,在未来几十年当中丧失到了极点!

这个民族,在沃特斯先生还显得很微薄的切身体会当中,仍然相信他们的文明,他们的文化,仍然为他们源远流长的历史而自豪。虽然已经有点存亡断续,不绝如缕……

这个一个国家,怎么能在过去那年的战事当中,被东边那个小国打得近乎投降?如果没有那个邀请他过来的徐一凡存在?

他甚至有点兴趣想研究一下远东的历史了,也做出了初步的判断,如果这位徐一凡徐将军,真的能牢固的掌握住权力,依托这么一个国家,可以对俄国向远东的扩张形成威胁。在克里米亚战争当中,英法联军已经很惊愕于俄国和他们拼人命的那种残酷,英法联军和俄国拼不起,这个远东国家却绝对可以毫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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