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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无剑(忆天)-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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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弟你看,这是什么?”
“前盟主,酉时三刻。”飞鸟将黄绸上的字念了出来,心中更奇,“这东西难道是那个无痕有意留给我们的?”
“嗯,想必如此。”杨乐天将黄绸仔细端详,除了这七个字外,再无其他。
“他留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前盟主指的是柳飞扬么?”
“无痕最后说,搞不好会死人的……”杨乐天的脑中飞快的思索着,“这后面的酉时三刻和柳飞扬又有什么关系?”
叹了口气,飞鸟仰头看了看高悬的太阳,“不管了,大哥,我要尽快回楼里去。想必那个无痕定会在第一时间向楼主告发我,我要先他一步找个说辞。”
“这里面或许藏着落花的关押地点。”杨乐天没有理会大步离去的飞鸟,只兀自说了这么一句话。而这句话,仿佛浆糊般将飞鸟的脚步粘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飞鸟回过头。
独臂人脸上的震惊昭示着他听清了侠客所说的话,于是,杨乐天深沉地点点头,“大胆设想一下,假如无痕和你一样加入唤雨楼是受人要挟,又或者他来唤雨楼根本是在伺机打探夜里欢的消息,那么他刚才放过我们,就说得通了。”
飞鸟不以为然,“他是怕你杀了我,没办法向吴阴天交差,我猜,楼主一定给他下了命令,留我活口。大哥骂的没错,他无痕就是忠心的一条狗,到哪里都忠!”
“无痕的确忠心,但我始终觉得他效忠的只有夜里欢一个人,从未变过。”杨乐天回想起无痕对他自称天神教教主不敬时的口气,便下了断言。
飞鸟郑重其事地摇头,“大哥,你错了,这三年来,我亲眼看着他如何一步一跪地拜在楼主脚下,阿谀谄媚地哄楼主开心,他对楼主那些残暴的命令是惟命是从,杀人连眼睛也不眨……”
“他本就是个冷血杀手!”杨乐天打断了飞鸟的话,“义弟,这样一个杀手,刚才为何没有想杀我的意思,而是将一支内藏玄机的箭射向我的大腿?”
“这……”
“你冷静一下,先帮我参详出这几个字的意思。”
“好吧。”飞鸟垂头丧气地凑到杨乐天身边,他辩驳不过,只得顺着杨乐天的意思来,“这前盟主肯定是柳飞扬。”
“不,也许是指吴铭。”
飞鸟看了看他,指着黄稠上的最后四个字,“奇怪,‘酉时三刻’明显是个时间。可柳飞扬已经死了三年,在酉时三刻能有什么作为?难道是他死而复生了?”
“咕——”
话音一落,一声长鸣打着几个旋从某个深处发了出来。飞鸟的思绪被打断,指着那发出声响的地方,爽朗地笑了起来:“大哥,你是饿了吧,你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呵,不长,两日未食。”杨乐天轻笑。
一句无意识地询问,竟然得到了这个令人吃惊的答案,飞鸟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了一般,“你是说,他们在牢内根本不给你吃东西?”
杨乐天用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唇,“嗯,连水也没有。”
听及此,飞鸟的泪几乎就涌了出来,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多愁善感了。他摇了摇头,匆忙从身上摸索出一个盛水的葫芦,拔开瓶塞,“大哥,快喝几口吧!都怪小弟疏忽了。”
杨乐天接过葫芦,仰头将葫身翻转过来,那里面有澄亮的液体淌出,浇上了他冒烟的喉咙。
“咳,咳咳。”杨乐天刚喝了几口,立时咳得弯了腰。半天,他才缓过一口气,指着葫芦问:“你给我喝的这是什么啊,怎么那么辣?”
“辣?我闻闻!”飞鸟抢过葫芦,凑近鼻息,“难怪,原来是这药酒,一定是我在匆忙中拿错了给楼主准备的药酒。”
“这是给吴阴天喝的?”
“没错,他活该一直被蛊毒所苦,每月十五便要用这特制的药酒送下两颗凝气归元丹,震住一部分毒性。今日又是十五,所以昨晚拿过来的药酒就放在我这儿。”
“啪!”
杨乐天忽然双掌相击,“没错,就是这酒了,哈哈……”他迎上飞鸟迷惑的目光,“酉时三刻啊,把那‘三’放在‘酉’的左边,合起来不就是一个‘酒’字么?”
“嗯,就算这是个酒字,但这酒和柳飞扬又什么关系?”
杨乐天沉吟一刻,突然抬头问他的好兄弟:“吴铭是你父亲,可是生性好酒?”
飞鸟怔了怔。
提到父亲吴铭,飞鸟总有种爱恨不清的感觉——吴铭?我的父亲?呵,我怎么会有这么个伪君子的父亲?也罢,他始终对我有养育之恩,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我又怎么可以那样想他……
点了点头,飞鸟回答:“我父亲他,一是爱茶,二是爱酒。他口味很刁,唯独只偏爱江浙一带早春的绿茶,他说那时候的绿草是新芽,还未完全成熟,故无苦涩的口感。他在绿茶之中,又尤爱龙井,定要用山泉水冲泡。另外,他也喜欢酒,但与清淡的绿茶相反,他所好的都是烈酒,不时从全国各地搜罗来一些纯正的烈酒,全置于家里的酒窖中,以冰镇上一年,才会揭封饮用。”
落音方落,杨乐天唇边漾开了一抹如水波般的笑容。当他正视着飞鸟的时候,那莞然的微笑,竟明朗得耀眼。
是阳光,是阳光的影子,映着那张清俊的脸。飞鸟陡然察觉,抬头仰望,果不其然,那高悬太阳已然从最左侧的树顶,移到了最右侧那棵树的树冠上。
“大哥,时辰不早了,我真的该回楼里了。”飞鸟握了握杨乐天强健的手臂,“你也听我一句劝,既然吴阴天的武功非你我所敌,那么就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带着琳儿远走高飞,不要再来管我的事。”
“义弟,你说过有难同当,做大哥的……”杨乐天的话未说完,飞鸟便“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大哥,你这次定要听兄弟一回劝,快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我真的很怕……很怕下次无力再救你。”
“快起来。”杨乐天扶起了他的兄弟,用深重的眼神凝视着他,“我现在就去见落花,你若是想见她,就跟我一起走。”
第十二章 漠北玄冰
更新时间2013…11…19 19:01:44 字数:3808
飞鸟,若不是因为你,那小小衙门的木牢又怎会困得住我;若不是因为你,我又何必放弃自在的隐居生活,再次卷入江湖纷争。你若不走,还执意要回那唤雨楼的虎穴去,喂吴阴天那只填不饱的豺狼,岂不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义弟,谢谢你,肯跟我走。
思及此处,杨乐天的唇边浮出了更深的笑容,因为他正感受着兄弟在旁那种如沐春风的温暖。如今飞鸟正与他并肩同行,假如能找到落花,他的义弟就没有再回唤雨楼的必要,所以,飞鸟信了他一回,跟着他走。
然而杨乐天毕竟是犯人身份,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便由择官道行出,转入了一条坑洼不平的小路。这条路虽然崎岖难行,每一脚踏下去,都会有锐利的石子冲顶靴底,但他们每走的一步,都是踏实而充满希望的。
“大哥,我们要去哪里?”飞鸟在一路上一直在重复问着这个问题,而每次得到的都是杨乐天给予肯定的回答:“我带你回家。”
“回家,真的回家,家在何处?”
“无名山庄。”
“去哪里干什么?”
“见你爱的人。”
“她真的会在那儿么……”往往此时,飞鸟就会对着天空自言自语,他感觉那个女人是他一辈子得不到的,每次只要一触及就很快会失去,所有的幸福和美好都如太阳炙烤下的冰块一样,化为流水。他掰开十个手指,点算着他和落花相聚的日子,的确,数得过来。
一、二、三、四、五。
“又是一个‘正’字完成了。”
硬冷的墙壁上,落花用簪子刻上了“正”字的最下面一横,之后就笑了,叹息般地笑了。眼前那整整的一面墙上,一百六十四个“正”字深刻地嵌入石壁中,这时,它们忽然虚浮起来,仿如一只只展开了翅膀的飞蛾,向她扑来。
落花苍白的脸上有一瞬即逝的惊讶——那些飞蛾永远挣不开那面墙壁,有何可怕!不知不觉的,都已过了两载有余了,每天一画,竟写了这么许多个正字。唉,这墙壁看起来真是令人头晕眼花,很快便写不下了吧……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将磨平的簪子深深插入乌黑的云髻中。
“开饭喽!”
闻声,落花转身,心里咒骂着:哼,简直是猪猡一样的声音,听见就让人想吐。
“开饭喽!”
碗口大的天窗上响起几声生锈的门轴转动的声音,那居然是一个铃铛所发出的,只有这一线天,是这地下监牢中唯一的光源。
天阳升起来的时候,那温暖的光钻过那天窗,浮着肉眼可见的灰尘形成了一束,投射到在地上,落花就在地上相应的位置标上痕迹,来辨别时间。
每次到了那一坛女儿红的地方,就是猪猡般的叫喊声想起的时候。落花便会向那天窗伸出僵冷的手指,去迎接那每天仅有一次的饭菜。
一根细线悬下的,除了三片用清水煮过的白菜、一大碗白米饭外,还有一瓶暗红色的液体,装在一个鼻烟壶大小的瓷瓶里。
落花将饭碗捧在手里时,便听到了头顶的地面上渐闻渐远的脚步声,一步一顿。
“唉,那个跛子又走了,他怎不是个哑巴,每天就只会说‘开饭喽’这三个字……”她小声地抱怨着,顺手捏起饭上的小瓶子,握在手里。之后,女人用筷子在碗里拨弄了两下,迅速吃完一片白菜和少半碗米饭后,又将小瓶子里面的红色液体全部倒入碗中,与饭菜搅均……
正在这时,她头顶上忽然又传来了脚步声,一轻一重,伴着一些干枝断木被踏碎时喀嚓喀嚓的声音。
来的是两个人,不是那个跛子!——落花收紧了眉心,将掺入暗红液体的饭碗藏在一坛陈年花雕的后面……
“就是这儿!”飞鸟蹲下身,掀起了一片破瓦,“当年的大火不会烧到地下酒窖,她真的会在这下面么?”
“看看就知道了。”迎上飞鸟半信半疑的目光,杨乐天轻笑,并用宝剑撬开了横在酒窖口上方的一根粗大木柱。
“咣当!”木柱横斜出去,滚落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中。瞬时,尘土和木渣在空中飞扬而起,弥漫了二人的双眼和喉咙。杨乐天屏息而观,待尘埃落定,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石板。那石板上有一个铁制的大环,若隐若现地埋在更厚的灰土中。
“拉这个。”飞鸟出手,提起大环。
“我帮你!”杨乐天插上一只手,与飞鸟合力向上提拽那铁环。
片刻之后,铁环把二人手心磨得一片通红,那石板竟是纹丝未动。
“怎么会这么紧,不可能啊?”飞鸟在衣衫上抹掉手心内的汗,再抓上时用上了内力。
而此时,杨乐天却松开了铁环,将手移到石板上那些厚厚的尘土中,轻轻划拨了两下。尘土所覆的是这酒窖的入口——三尺见方的石板,而原本平整的石板上却意外地多出了一个人工开凿的孔洞,有两个手指粗细,内以钢锁相扣。
“原来如此。”飞鸟见到孔洞上面钉着的钢锁时,放开了攥得通红的手指,诧异:“这东西原来是没有的,怎么会有人在失火后,还扣了一把锁在上面?难道真的是……”
杨乐天对身边瞪大了眼睛的兄弟点了点头,蓦地抽出背上的傲霜剑,“唰”地一声,斩了下去。
“呀!”
顶上金铁交击的声音震入耳膜,地下的女人吓得浑身一抖,匆忙向后退去,直到晶莹如玉的双手贴到了冰上——那的确是块冰,坚硬且冰冷,冷得瞬间就凝住了她手指上的皮肤。
“打开了!”拨开断裂的钢锁,飞鸟拉起石板上的铁环,带动铁环连接的石板,就如拔萝卜一样,从那厚重的土石灰烬中将石板缓缓拔起。
天光乍现的同时,青衫飘动,侠客的身形在惊恐的眼神中落定。那眼神仿佛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彷徨而又不知所措。
“别怕。”杨乐天上前一步。洞中的女子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来自遥远人世间的两个活人,发不出一言。杨乐天扯了一下他身后的飞鸟,“还不快去。”
飞鸟仿佛一时间也恍惚起来,两年不见,眼前的女人已经和他头脑中的倩影不能重合了——她瘦了,憔悴了,苍白了,邋遢了……
“你……”
落花回过神来,想举起手,擦亮自己的眼睛,可也就在这时,自己那双手一动即痛,是凛冽的、撕扯性的痛。是那她身后的那块冰,已经牢牢地将落花的双手冻在了上面。然而,她梦中的情郎就在咫尺之遥,强大的前进动力令女人可以不顾一切。她一咬牙,对自己发了狠,硬生生地将手掌从冰上撕扯下来。
鲜血淋漓,掌心却因被冰冻得麻木,不是很痛。在女人睫毛投下的一片阴影中,终于出现了少许的亮光,就像在丛林中拨开迷雾,重见天日一般。落花垂涎地看着飞鸟微微抖动的脸,两步上前,迫不及待地冲到飞鸟面前,颤抖着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原谅自己了么?旁边的那个人,不就是杨乐天么,怎么还活着?那么,三年前他对自己的误解,是不是就算了结啦?
一切地一切,仿佛已经回不到过去了,而现在的两个人又以什么身份来相处?相隔咫尺,谁也不先伸出那只接受对方的手,只是彼此的呼吸将空气凝滞,让人喘不上起气来。
飞鸟局促不安地回避着女人渴求的眼睛,他低下头,在目光撞上那只淌血的手时,心里立即被狠狠地鞭挞了一下。
“流血了,我帮你。”飞鸟轻轻地说,一面缓缓地伸出了温暖的手。可那只手还悬在半空,立即感觉下颌被轻柔地鞠起,一片柔软瞬间吻上了他半张着的唇。那片柔软尽管有些干燥,由于缺水裂开了口子,却也是这份粗砺的感觉刺激到了他麻木的神经。
“唔……”飞鸟一惊,摒住了呼吸,表情僵硬,全身僵直,刚伸出的手臂也不知道摆在何处,就那么不当不正地悬在当空。他半张着的唇齿,任对方灵巧温润的舌在他齿间探索、交缠。
落花圈住飞鸟挺拔的脖颈,拉向自己的唇,将那个吻不断加深。她在用她的唇舌表达着她想告诉男人的一切,那个用情至深、患得患失的爱情。
渐渐地,飞鸟僵直的手臂收了回来,展平五指,缓缓抱住了女人的腰际。他平静地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爱情,感受着女人胸口的起伏,感受着那只与他纠缠着的舌尖。
落花,我爱你!爱你……一阵热血随着那条诱惑的舌蔓延全身,飞鸟合上眼睛,最大限度地索取着他失去的爱,他多怕他的唇一松开,这些爱就化为泡影,风一吹,就飘去千里之外。
酒窖狭小的空间令彼此唇齿纠葛的声音变得格外真切,在这个针落可闻的地方,两个人激情律动的心跳声充斥了整间酒窖。
微笑着,杨乐天不去打扰这对爱侣,静静地在这小小的酒窖中踱着步子,大手随着脚下的步伐滑过一坛坛陈年佳酿。
这些酒全部开过封,却还规规矩矩地置于酒架。桃木的酒架成阶梯状,共三层搁架,每一层搁架相距一尺,层间均摆有十余坛陈年佳酿。尤为显眼的,是酒架旁的一块方方正正的巨大冰块,有半人多高。正是这块巨冰在刚才冻住了落花的手掌,此刻,它已把残留在其上的淡红血迹冻得坚硬如铁。
弯曲食指,杨乐天随手在冰上敲了敲,竟差点儿和落花遭到同样的危急。还好他抽手够快,那寒冰只扯动了他骨节上的薄皮。
“奇怪,这个酒窖不冷,怎么能把这块冰冻得如此地步?”杨乐天心中想着,嘴上也就叨念了出来。
“因为这是块与众不同的冰,父亲不远万里运来做镇酒之用,乃是千年玄冰。”不知何时,飞鸟松开了落花唇舌的纠缠,看向那块巨大冰块,“其实,这玄冰和你的傲霜剑生于同一个地方。”
“漠北雪山?”
“正是。”飞鸟点头。
杨乐天眉头一凝——漠北雪山,那是个怎样的地方呢?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和千年不化的万尺冰岩么?大概会西域的荒漠差不多吧,只是一个热的要命,一个冷的要死。或许,这种塞外的地方也可以种上梅树,若是隐居去那里的话,就再也不会听到任何江湖之事了……
沉浸在遥远思绪中青衣侠客,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衣角会骤然一沉。
“救他!快救他!”沉溺于爱情的女人突然尖叫起来,猛地扑倒在杨乐天的膝下,抓住了青衫的衣尾,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死死不放。
“救谁?”杨乐天低头,有些意外地看着跪在脚边的落花。
玉臂颤抖,落花指着杨乐天身后的千年玄冰,“救他——”
第十三章 真正冰人
更新时间2013…11…20 19:01:08 字数:3034
“救他——”
杨乐天一怔,随着落花的拉扯转到了玄冰之后。这块巨大的冰是个规矩的正方形,放置在角落里,除了两个昭然若揭的侧面外,另外两个立面则一面对着酒架,一面对着墙壁。
“他?”杨乐天的唇齿一抖,又不可思议地瞥向落花。
落花点点头,瘦弱的身躯钻到冰块和石壁的夹缝中,用双手捧起了那颗挂在冰块外的头颅。不错,女人手上的,只是一个凸出的头颅,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部被冰封在巨大的玄冰中,透过白蒙蒙的冰块,隐约可见冰中那个以跪立垂头之姿被封印的人。
“你看!”落花将那结了冰霜的发丝缕开,向转动一个罗盘般将那个头颅转向了杨乐天。
那是一张带着点点白色冰晶的脸,浓黑的眉毛如冰凌一样根根挺立着,刀削的鼻梁依然冷峻。只是在冷峻之下,是一张完全没有血色的苍白嘴唇,干裂成数道沟渠,又被冻得如刀子般坚硬。下颌上杂乱无章的黑须生满白霜,宛如雪落松枝般若隐若现在一片苍茫的白色之下,仿佛嘲笑着那张脸是多么的憔悴和不堪。
那根本不像一个人,倒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冰雕,毫无生气。
“真的是夜教主……”飞鸟看得呆了,从口中溢出了惊讶的喃语。
“他还活着么?”杨乐天平静地出声,却是在极力压制着眼底那令他狂乱的情绪,手指甲不自觉间抠入了掌心,渗入了丝丝血迹。
“嗯。”落花从夹缝中挤出来,走到外面喘了一大口气,又从一坛陈年花雕的后面,摸出刚刚藏匿在那里的那碗血红色的饭菜,重新钻回墙与冰的夹缝之中。她侧着身,勉强在窄小的夹缝中蹲了下来,端着碗,柔声对着那个冰里的人道:“吃饭了,你看,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白菜。”
话音一落,杨乐天和飞鸟均是直勾勾地望着那颗头颅,期待着见到哪怕是微小的转动。然而,那头颅依旧低垂着,没有丝毫反应。他们看不到,在那些凌乱结冰的发丝下,那个冰人连眼珠也不会转动一下,空洞无神的眸子里根本没有焦距。
淡淡地吐了口气,落花微笑着,仿佛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来吧,我开始喂喽。”
“你给他吃的是什么,白菜怎么会是红色的?”杨乐天盯着落花筷子间的菜。
落花的眼睛因笑容而眯了起来,她没有回来杨乐天的问题,而是缓缓地将筷子上的白菜塞入夜里欢的嘴里。
奇怪的是,那看似不会动的唇齿居然有规律地张合起来。冰中的人就如此将嘴里的白菜一点点地嚼烂,之后耸动喉结,咽下去。
杨乐天目不转睛地看着,飞鸟也不再说话。一时间,狭小的酒窖内就只闻到咔嚓咔嚓咀嚼的声音,这单调的声音像极了地狱的恶鬼啃食人骨的声音,空冥而恐怖,仿佛死亡随时有可能降临。
这时,夜里欢倏然抬头,两颗黑色深邃的瞳仁在苍白的脸上点燃,如恶鬼附身般,陡然张开了白亮的牙齿,咬断了落花手中的筷子。
落花手一抖,将手中的半截筷子摔在了地上。她看着面前那个咀嚼着细长木棒、满口鲜血的人,只是面无表情地僵在那里,头和脊背紧紧贴在墙上。
“他这是怎么了?”飞鸟大惊失色,挺身过去,想冲进夹缝救出落花,却因那夹缝太小,凭他的身形根本无法进入。他无奈,只将手臂伸出去够落花,可是他的女人却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而此时,杨乐天已飞掠至冰块上,猛然摘下背上的剑鞘,俯身将剑鞘准确地塞入了夜里欢的口中。
“啪!”筷子被剑鞘顶出了口,冰冷的金属触到牙关,令那颗头颅猛地一抖。之后,夜里欢的牙齿又毫不犹豫地去啃那剑鞘。几声嘎嘎的声音过后,杨乐天一压手腕,将长长的剑鞘送得更深,毫不留情地顶到了夜里欢的舌根。
被干涩和冰冷的剑鞘触及那样柔软和敏感的部位,强烈的作呕感令那个冰人陡然失去了力气。那把剑鞘太硬了,他咬不动,也吞不下去,身体的某个部位正在翻江倒海地,拼命想要把这个异物吐出去。然而,侠客的手却没有放松,直到那颗猛烈摇晃的头颅不再挣扎,脱力般地垂了下去,重归平静。
“他需要一些刺激。”抽出沾着血和唾液的剑鞘,杨乐天从冰块上跃下来,给了他正在迷惑中的兄弟一个答案。他的脸上浮出了淡淡的微笑,将视线投向落花,“你刚才给他吃的是什么?”
“毒药。”这两个字落花说得如蜻蜓点水般地飞快,她低下头,慌乱地去拾地上的断筷,仿佛在有意地闪躲着某人的眼神。
“什么?毒药!”在女人意料之中的,飞鸟吼声震天:“落花,你怎么还干这种害人的勾当,夜教主都这样了,还值得你下毒去害么?”
尽管有了些心里准备,听到来自爱人训斥般的质问,落花心中还是迅速地和身边这块玄冰降到了同一个温度。她把哀伤全部隐藏在眸底,自语般地轻问:“飞鸟,我们的爱情,还是不能令你相信我么?”
“你为什么给他吃毒药?”杨乐天摸了摸微微酸胀的鼻子,用眼神将飞鸟眸中将要爆发的愤怒硬压了回去。
落花哼笑一声:“因为他不吃毒药就会死。”她端着碗,从夹缝中钻出来,将碗塞在了杨乐天手里,“这药吃下去的时候虽然很痛苦,甚至会做出一些疯狂的行为,但他却不会死,发作过去就会好的。可是,他若不吃这药的话,光是这寒冰就足以冻死他了,又怎么还能吊着一口气,活了两年多呢?”
杨乐天扯了扯嘴角,重复着女人的话:“不吃毒药就会死。”
“对。”落花主动上前,拉起飞鸟的独臂,温柔地道:“别生我的气,好么?我们之前的误会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伤害彼此的感情。我们有话可以直接说么,不要再有隐瞒,我恨死那些该死的苦衷了!”
这女人的话语明显比往日多了,也许是她长期被幽禁在这样一个令人窒息的环境中,就只能成日对着满是正字的墙壁和那个手掌大小的天窗自语。
“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么?”落花用手指轻抚着飞鸟略带惊诧的脸颊,自顾自地讲述:“夜里欢无法说话,他被金针封住了全身穴道,包括哑穴,然后被冻在这千年玄冰里。我呢,不是没有想过要逃出去找你,但我一走的话,夜教主就会死……因为这里没有人会给他喂药、照顾他,那个唤雨楼的楼主也正是用这一点威胁着我留下。”
飞鸟眉头一皱,“落花,你可又知道,我也因为你的留下,而留在了唤雨楼为楼主卖命,干着那些违心的勾当。”他声音干涩而呆板,显然,由于女人的解释令他冷静了许多,可心里仍存有小小的嗔怪。
“你为了我?”落花的双肩不可抑制地抖动了起来。
“对,就是为了你。”杨乐天接过话来,不禁长叹一声,“他为了你,变得冷血和杀人如麻,完全不像我那个存着佛心的义弟。他为了你,牺牲了太多,甚至打破了自己的底线,而你却为了另一男人的生死宁愿窝在这里受苦。”
青衣侠客的话似在挑唆,又似隐藏着某种更深的意思。很快的,杨乐天在兄弟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醋味,而飞鸟却又一次在他冷峻威严的目光下,将那醋意生生吞了回去,别过头去,面沉似水,大有秋后算账的意味。
杨乐天摇摇头。此刻,他看落花的眼神已与昔日大为不同,终于,他为兄弟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落花,你的牺牲若是建立在没有感情的基础上,那便是出于道义了,正如我和飞鸟的兄弟之情一样。所以,我只能说,你是巾帼不让须眉。”
道义?飞鸟被大哥一语点醒,蓦地抓住身旁的芊芊皓腕,汗颜的火苗从脖颈一直烧到了耳根,忽然之间,连语言的能力也失去了。
贴近飞鸟灼热的耳根,杨乐天笑得戏谑,“义弟,我刚才还以为你想把这么好的姑娘便宜我呢。唉,不是我不领你的情,就是我的琳儿不会同意,她若是知道我抢兄弟之妻,一定会先写封休书把我扫地出门的。唉,我是为难呐……”
“嗯嗯。”飞鸟的喉咙耸动了两下,哭笑不得地看着杨乐天,他没想到三年不见,他的大哥竟也学会了油嘴滑舌,他当然不会知道,杨乐天的这嘴皮子完全是为了哄琳儿开心而练就的。
做完了和事老,杨乐天转眼看了看晕死过去的冰人,面上一肃:“他的药性该过了,现在,可以救他出来了。”话音未落,青衣侠客双足一顿,纵身掠上了玄冰,他双手紧握住傲霜剑的皮质剑柄,高高举过头顶,挥剑给了脚下的五尺寒冰重重一击。
第十四章 险中施救
更新时间2013…11…21 19:01:24 字数:3146
“嚓!咔咔咔——”
脚下的冰块在震动,青衣侠客的身子也随之摇摆起来。为了避免一击未果,损伤夜里欢的身子,故而,杨乐天这一击用上了十成十的内力。
不想竟是地动山摇般地,连整个地下酒窖也跟着一齐震动起来。飞鸟仰头望了望,他搂紧了落花,生怕这头顶的支撑会瞬间垮掉。
杨乐天飞身而下,满意地看着那厚厚的冰块一寸一寸地裂开,就在冰块分崩离析的一刹那,他一个鲤鱼打挺,纵身扑向冰中人。在一个优雅的转身之后,那具冰冻的躯体便安静地沉睡在了他的怀中。
这副身体真的很冷,简直比侠客手中的傲霜剑还有冷——杨乐天心头一紧,一丝不安的预感掠过胸间,他回头张望那会用毒的女人,皱眉问:“落花,如今破冰,他会不会死?”
落花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或许他冻得太久了,已经适合冰中的环境啊……”
“我正担心这个。”杨乐天交叠双手,搓热了掌心,慢慢摩挲那冻得坚硬青紫的四肢,他非常小心地触摸每寸肌肤,生怕一个不慎,那冰人的肌肤就会如薄冰一样地断裂。
奇迹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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