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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牧云录(管平)-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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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人这种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喔……为什么呀?”
  “因为,本来就不能随便说。你作为一个小女子,这种话更不能随便说了。”
  “好,知道了!”
  幽萝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清脆地应答。
  一会儿,幽萝绕床走到一边,小声嘀咕道:
  “记得了,杀人的事情不能随便说,是要真正做的!”
  幽萝紧攥着小拳头,狠咬白玉贝齿小银牙,小声坚定说道:
  “要是真有人来害哥哥。幽萝一个个把他们全杀掉!”
  “嗯?”
  牧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问了一声:
  “幽萝你在那边说什么?”
  “没说什么!”听哥哥问,幽萝着忙道,“我知道了,这种事是不能说的!”
  “很好!”
  见幽萝这么快就领会了自己的意图,牧云对自己的教育能力十分满意。
  不过,刚发现自己特别擅长教育小孩子,可当过了一会儿,想把幽萝赶回她自己房间睡觉时,牧云才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哄,她却只是赖着不走!不仅如此,当终于答应她睡在自己脚边,想讲个恐怖的鬼故事吓得这扭来扭去不安分的小妹妹早点入睡,却发现越讲得阴森恐怖、恶形恶相,幽萝却越显得兴奋,拼命问后来怎么了!
  结果,在她这样追问下,张牧云不得不按她那些离谱的提示和要求,一路把一个普通的鬼故事直编得越来越阴惨诡谲;到最后,反而是他被吓住,不禁赶紧两眼一黑,昏睡过去。
  一夜酣眠,第二天早上起来,大家一起在客栈一楼大厅吃早饭。在桌上,牧云先是跟那个还在动来动去的小幽萝瞪了一眼,然后看了看旁边那两个洞庭门小丫鬟,说道:
  “两位小姐姐,为什么不快吃啊?”
  “我们……”
  面对满桌食物,侍剑和画屏却懒得动筷子。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看样子,她们显然是忧心昨天之事。
  见她们如此,牧云一笑,拿手中竹筷一指那个正在专心咬点心的少女道:
  “你看你们月婵姐,吃得多专心。你们担心昨天的事吧?跟她学学吧,不用怕。”
  “唔——”
  月婵把一块甜糕吞下去,缓了口气不在乎地说道:
  “我为什么要怕?”
  月婵一副公主脾气,才不把昨天事儿放在心上。
  “侯爷又怎么样?我才懒得理他呢!”
  “瞧瞧瞧瞧!”
  牧云见月婵跟真的似地,不禁十分佩服。
  “你们真得跟月婵姐姐学,瞧她多勇敢!”
  “张公子……”
  侍剑和画屏对看了一眼,这女娃儿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轻声轻语地说道:
  “真地不要紧吗?要不……我们还是早点离开杭州吧……”
  “哈~”
  看着小丫鬟忧心忡忡的模样,牧云也觉得应该把事情跟她们说清楚。他笑了一声,略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们不就是担心侯爷会耍什么手段么?说实话,我也担心。”
  “咦,那你为什么不着急?”
  二女奇道。
  “哈,我看你们不聪明。越担心这个,我们越不能离开杭州呀。”
  “为什么呀?”
  听牧云说得这么奇怪,月婵也加入进来,和小丫鬟们异口同声地问他。
  “你们想啊,”牧云款款而谈,“若侯爷真有心报复,以他势力。我们走到哪儿不都是一样。反倒是这杭州,昨日之事,许多人亲见,纵然不敢明说,我看很快便会传遍全城。夏侯勇再有报复之心,也要考虑这悠悠众口吧。”
  “这样来看,反倒是你离了杭州,走到哪个荒僻之处,被人团团一围,无论暴打还是杀了,对侯爷而言反倒是干净利落。”
  “那这么说我们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杭州了?”
  顿时侍剑和画屏就急了。
  “那倒不是。”
  张牧云不再谑笑。继续说出心中的分析:
  “那夏侯勇毕竟是个战功显赫的关外侯。贵为一方侯爷,又身经百战,见识和修为一定差不了。依我看,昨晚他出这样丑,也是因为来到江南陌生之地,一时放纵所致。”
  牧云井井有条地分析:
  “不知你们知不知道,反正以前在罗州我常听往来的客商说,那北人孔武豪迈,常常轻视南人体力。不管侯爷祖籍何方,毕竟他在塞北边关呆这么久,难免受北人习气影响。而昨晚堂堂一个武林的赛事却十分平和文雅,连我都很奇怪,更不用说悍勇侯爷。憋屈之下,北人习气发作,狂言挑战所有参赛之人,也是一时冲动而已。”
  牧云这一番侃侃而谈,十分有条理,几个女孩儿都听得入神。
  “你们相信我,等这侯爷冷静下来,缓过劲儿,他一定会为昨晚之事后悔。还是那句话,以他这战功赫赫的关外侯身份,绝对会有胸襟。依我说不出一两天,昨日之事必然有个好结果!”
  “是嘛……”
  牧云口才颇健,这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由不得月婵等人不信。
  “但公子,万一侯爷他……”
  侍剑还是有点迟疑:
  “万一侯爷他小心眼儿,那我们怎么办?”
  “那也没什么。”
  牧云依旧一脸严肃,正色说道:
  “既然离不开杭州,那你们索性就放开心怀,在这锦绣江南寻个本地好儿郎嫁了,相夫教子,过此一生,岂不是很好?”
  “啊……说什么呀……”
  瞬间在座的少女,除了幽萝,瞬间都羞红了脸,赶紧各自埋头吃点心。不敢再说话。
  不管如何,经过牧云这一番分析劝慰,除了本就毫不担心、反而“跃跃欲试”的幽萝,其他人都消除了担忧和疑惑。
  “请问——”
  正当几人刚放下碗,便听客栈门帘一响,有人客气无比地说话:
  “张牧云张少侠住这里吗?”

第八卷『一身烽火拜妙华』第三章 烟霞相许,春梦却有终时

  “在这儿呐!”
  大声回着话。张牧云朝月婵挤挤眼,仿佛在说:怎么样?
  “嘻……”
  月婵大概是这辈子头一回跟人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张少侠还有月婵姑娘在这里了!小的们,给我吹打起来!”
  门口打头这人话音刚落,便听得客栈外忽然鼓乐喧天、唢呐高鸣;牧云仔细听,那敲打吹弹的正是《喜登枝》。
  “张少侠在哪儿?”
  鼓乐声中,有一个穿着宝蓝色团花绸袍的胖老爷子急步走进门来,牧云一看正是昨晚宣布鸳侣大会开始的那位武林盟主岳凌霄。忽见这样大阵仗,这时袭梦轩大厅里其他那些三三两两正用早餐的住店之人,都赶紧离席避开。
  “晚辈见过盟主!”
  这时张牧云早站起身,扯着月婵急步走到岳凌霄面前,恭恭敬敬深施一礼:
  “洞庭门后辈弟子张牧云、月婵恭迎盟主大驾!”
  “好好好!”
  见牧云如此恭敬有礼,岳盟主乐得合不拢嘴,一张本来不怒自威的国字大脸笑得跟花儿一样——贵为武林盟主,能成为江湖的共主,这岳凌霄自有许多过人之处;而身居高位日久,早养就许多威仪,他这张脸本不应笑得如此稀烂。不过所谓“钱压奴婢手,技压当行人”,纵然岳凌霄这辈子的传奇经历够写许多本书,也确实是当今坊间最当红的游侠故事主角。可经过昨晚那一场比武,亲眼目睹了牧云御剑召龙英明神武的样子,岳凌霄在他面前自然而言不敢摆什么架子。
  “张师侄,”
  只见岳凌霄满脸笑容,套着近乎:
  “昨晚怎么走得那么急啊?老朽都来不及告诉你得了鸳侣大会冠军呢!”
  “是嘛!”
  张牧云表面惊奇,心中却道:
  “来不及告诉么?是当时还不知道侯爷会如何处置吧!”
  口中欢喜道:
  “哎呀呀!本以为只得‘甲中’头名无望呢!”
  “师侄您太过谦了!来人呐!”
  岳凌霄一声喝叫,先前掀门帘的那个副手模样的汉子赶紧朝门外做了个手势,示意鼓乐暂停。等门外吹鼓手偃旗息鼓,汉子忙凑到近前:
  “盟主是不是要把牧云公子二人的冠军奖赏拿来?”
  “正是。”
  “好嘞!”
  汉子点头哈腰得令,一转身,朝门外一挥手,连嚷了两声“抬进来”“抬进来”,顿时便涌进六位脚夫,各抬着三只花红担子放在了柜台前宽敞点的花砖地面上。
  “师侄请看!”
  岳盟主说着话,那头里吆喝的汉子便弯下腰一一揭开那三只捆着绸带红花的箱盒。
  “这里是各色湖绸二十匹;这里是紫呢罗五匹;这包是太湖珠子八十颗,这是今年杭州梅家坞的明前龙井十斤,哦这儿还有女孩儿家的七宝花十枝,珠翠芙蓉簪两对,白玉香珀扇四把——不知月婵姑娘可是喜欢。”
  “喜欢喜欢!”
  不等月婵反应,牧云已经抢着回答!看着这摆放一地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牧云早就两眼放光!
  “师侄喜欢就好!”
  岳盟主这“师侄”“师侄”地叫得越来越顺溜。看着牧云眉花眼笑,他也十分高兴,赶紧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紫金泥版的锦盒,递给牧云:
  “师侄请看,这匣中盛的是你二人获得本届武林鸳侣大会冠军的证明玉牍,还请师侄收好。”
  “玉的?”
  牧云两眼更是放光,赶紧接过来。抽开锁住盒盖的小檀木闩,打开一看,却见盒内金黄色的丝绢中放着一只巴掌大小的浅青色玉版,上头用蝇头小楷纂刻着一段文字,嵌以金灰色漆墨醒目。略看一看,这几近微雕的文字,无非是说某年某月,有洞庭门青年俊杰张牧云、张月婵荣获武林鸳侣大会冠军;吹嘘他二人的同时,也把武林大会、当今武林、当今朝廷、当今圣上、当今盛世给大力鼓吹了一趟。粗看看,这篇得奖证明全篇总也得有七八百字,真亏得这微雕师傅手艺了得。
  就在牧云给月婵看这玉版文字时,外面忽然点起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响。鞭炮鸣时,不停燃放爆竹,窜入天宇如雷霆般轰鸣。鞭炮震响之时,门外列队街中的吹鼓手们像发了疯似地重新吹打起来。
  略去这番热闹不提,此后一番寒暄,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张牧云还是拒绝了岳盟主请大家去烟月山庄会宴的邀约。不仅如此,在送别盟主之时,刚才看起来见财起意、乐不可支的牧云。却跟岳盟主低低说了这么一番话:
  “岳盟主走好——却拜托盟主还要跟关外侯捎两句话:昨夜比武,出手不知轻重,请他见谅。我乃乡野化外之人,不识礼教,不识王化,做事惯来不顾一切,鲁莽率性的,还请他莫要一直记挂心上。”
  少年微微笑着盯着岳凌霄,眸子中闪闪发光:
  “这几句话,烦请盟主一定带到!”
  “好……好!一定,此言老朽一定带到!”
  直到此时,岳凌霄岳大盟主才对这少年刮目相看。别看刚才牧云一直态度谦逊,可临别说出的这一番话,却是软中带硬,话里藏话。明里道歉,暗中却恃着武力警告夏侯小侯爷切莫意图报复。若存报仇之心,则以少年力量,纵然人微言轻,少不得也要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到时候“不顾一切”、“鲁莽率性”起来,侯爷恐怕要玉石俱焚了!
  晓知此节,又回想起昨夜这少年蹈身血阵之上飞雪召龙的威风模样,武林盟主岳凌霄一时竟不敢再对上他的目光。他躬身微微一礼,便转身招呼人一起离去了。
  等他们一走,牧云赶紧请店里伙计将那几担花红奖赏全抬到自己房中;方才在场诸人,包括店家在内,各个都有打赏。
  妥当安排好这些事务,牧云便在客房中对面前几个少女洋洋得意地夸耀道:
  “怎么样?我就说嘛。那侯爷也不是小气之人。这不,不仅冠军归我们,还送这么多礼呀!”
  在房中空地上,牧云转来转去,围着那些绫罗绸缎打转。俄而又捧起一堆太湖珍珠,放在手掌中观摩呵气不已。
  “了不起呀,真被你猜着。”
  看着牧云这财迷模样,月婵却不得不佩服:
  “瞧不出来,一切居然都被你算中!”
  “张公子确实了不起!”
  画屏也由衷赞叹:
  “若不是公子想得通透,呆在这儿等他们来发奖,否则不但头名落空,就算离开了杭州,这心里也一辈子不踏实!”
  此事关系洞庭门身家性命,画屏所言又和不屑一顾的天香公主不同。
  “张公子,我们之后如何行动?”
  此时众人皆惟牧云马首是瞻。望着围着花红礼盒打转的少女,侍剑忍不住开口问道。她和画屏现在,正是归心似箭哩!
  “你想回去了么?”
  牧云一眼看穿侍剑心思,便笑道:
  “你和画屏妹妹先回去吧。我却还要多盘桓一些时。呼!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必得带我这两位妹妹游山玩水好好开开眼界,少说也得一年半载之后再回去。”
  “好啊!”
  侍剑拍了拍手,欢欣道:
  “公子和月婵姐姐都有神功在身,正是郎才女貌;从此仗剑江湖,定是威名远播啦!”
  侍剑以江湖儿女的心思去揣摩牧云。欢欣鼓舞地为他加油。不过,她却想不到,牧云这看似顺理成章的随意决定,暗中却另有深意:大王庄杀人之事不知下文如何,毕竟是个心病,还不如先游山玩水避避风头;另一桩却还是顾忌夏侯勇报复!生死攸关之事,牧云不敢含糊;虽然看起来此事到此已毕,却也不得不多留个心眼。若是有事,好歹远离了家乡,无论横死还是善终,总之一人。不用连累了罗州老家的众乡亲。
  当然,在这样喜笑颜开的当儿,在场的女孩儿们没一个能体会牧云的用心良苦。心中深思熟虑,牧云表面却天真烂漫,浑若无事地跟女孩儿们轻松说道:
  “既然这样,我可得分派这些花红了!”
  “好啊!”
  “嗯,侍剑,画屏,这些花红,照掌门先前说好的,都归我们咯。”
  “那是自然!”
  “好!既然这样,我兄妹即将远游,带这么多物事在身上也不方便。正好我也需要盘缠,既如此,这各色的湖绸,且先卖去一半;太湖珠子也不用留那么多,先卖去三十颗,应能凑足盘缠。而这些天我在杭州也听说了,城西山间梅家坞的龙井茶最是地道,何况这是今年新鲜的明前龙井,尤其珍贵难得。我便当这是本地土产,你们带回去分给洞庭门的各位老爷子吧。”
  “嗯嗯!”
  “好。月婵,这些珠钗首饰都是给你的吧,我来分配一下可以吗?”
  “哥哥你分派吧!”
  “好!侍剑、画屏,这些天多赖你们服侍照顾,我也无以为报,便赠你二人每人七宝花一对、白玉香珀扇一把、太湖珠十颗、紫呢罗一匹、湖绸二匹——你们不要推辞,将来嫁人时补入嫁妆,也好状壮声势。”
  “……谢谢公子!”
  二女低声言谢。这番话一路听来,听到最后时二女双颊自然羞红,可这眼眶也跟着一起泛红起来。
  “不客气。”
  牧云灿烂微笑:
  “余下的这些,可都是我们的了!请两位小姐姐雇几个脚力,一路押回罗州,就先寄在张家村我张青大哥家里吧。”
  “嗯!公子请放心,我们一定办妥此事!”
  “嗯,可一定要小心哦!”
  眼看着这离别的气氛有点感伤,牧云便拍着胸脯打趣道:
  “你们不知道。这绫罗绸缎是我将来娶妻的彩礼,珠钗宝扇是月婵妹妹将来嫁人的嫁妆,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终身大事可全都在你们身上啦!”
  “嘻!放心啦!”
  见牧云如此,那侍剑也嘻嘻一笑,道:
  “其实,公子也不需分得这么清啦。”
  “哦?为什么呀?”
  人小鬼大的侍剑吃吃笑道:
  “你们干兄妹俩不是鸳侣冠军吗?索性过两年结为夫妻,亲上加亲,就不须分什么彩礼嫁妆啦!”
  “……这丫头!”
  听侍剑这般打趣,牧云很快反应过来,也顺竿儿开玩笑:
  “要的,要的,也要分清的!”
  “你们……”
  听两人说乱,月婵却满脸飞红,如染桃花,不敢跟牧云答话,却啐侍剑道:
  “死丫头,满口胡说,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话月婵便踏前几步,伸手作势要去撕侍剑的嘴——
  只是就在这时,就在阳光透过雕花菱窗照进屋里的光柱里,忽有几片青色的翎羽凭空出现,被清风托着悠悠地飘落在公主眼前。
  见得这几片被阳光照得半透明的青色翎羽,方才生动的公主却忽然一怔,踏前的身形霎时凝滞,整个人忽然安静下来……

第八卷『一身烽火拜妙华』第四章 春风鼓荡,吹起酷烈杀机

  武林鸳侣大会落幕的第二天。中午时分,灵隐寺以南群山环抱中的梅竺山庄中,那个昨晚败落的关外侯正和宠妾贺兰媚儿饮茶。
  梅竺山庄,关外侯杭州行辕,坐落于出产龙井的梅家坞以南,介于梅家坞村和古寺上天竺之间。梅竺山庄依山而建,俯瞰群峰,视野极为开阔。值此春风和畅之时,梅竺山庄亭台轩榭间的一座高台上,夏侯勇正望着远处的景色,只见山坡、山坳中满目的青翠茶树,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一派生机勃勃的春日气象。眼望着青碧的茶园,清风自那边吹来,仿佛风息中都溢满了涩郁的茶香。
  “媚儿,你看——”
  夏侯勇指着远处的如画风景,回头跟侍妾说道:
  “你看这碧山如洗、茶香浮动,这江南山水果然灵秀。”
  夏侯勇颇为感慨:
  “回想塞外白山黑水、风沙苦寒,十分艰难。若不是蛮夷未灭、感念君恩,本侯什么时候真想脱下这一身征袍,来江南的山水茶园间做一个小小的清闲田家翁。”
  “来来来。我给你品品这梅家坞的上好明前茶。这盒是早上赐给鸳侣大会冠军奖赏余下的。”
  口中提到鸳侣大会,夏侯勇神色如常,转过高大的身形,伸指在石桌上的青瓷山水茶盒中搓起一撮湛碧的龙井茶叶,放入白瓷茶杯,提过紫砂茶壶,冲入热水。
  “谢侯爷。”
  昨晚经此大挫败,此刻却如此镇定从容地作此沏茶的慢功夫,贺兰媚儿也甚佩服。媚丽的女子满面含春,口角含笑,静静看着夏侯勇手中的茶壶。
  由虎跑泉烧成的热水,随着侯爷的倾倒,自紫砂茶嘴中潺潺地流出。热水飘着白气儿,流入茶杯后将翠绿的新茶漂起;新绿的茶叶如旗枪般挺立,浮浮沉沉于热水中,转眼就有微微的清香从茶杯中飘出。
  起初,贺兰媚儿笑吟吟看着这一切;只是过了片刻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
  茶盏并不大,拳头大小;初时热水慢慢倾倒,不以为意,可慢慢地,当茶水渐渐逼近茶杯口边缘时,那侯爷却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不仅如此,当片刻之后热水终于漫过杯口,流离满桌时,关外侯那只仍把着茶壶不停倾倒的手掌,却是不停地颤抖!
  “侯爷!”
  贺兰媚儿一惊。叫得一声,迈步上前,伸手将他手中茶壶拿下。
  “呀!这水都溢了。”
  直到这时关外侯才如梦初醒,看着眼前狼籍景象,强作笑容说道:
  “哈……都是中午饱食困乏,一时竟不知茶杯已满,真是可笑可笑呀!”
  “侯爷!”
  这时候,贺兰媚儿却没理会关外侯这强装的笑颜,忽然一脸肃然,说出一番话来:
  “侯爷如此,便是心中郁结未解了。便如昨夜之言,贱妾再请侯爷三思,请收回成命,召集血海法师、夜煞骑士,找时机将张牧云击杀吧!”
  “胡闹!”
  夏侯勇闻言勃然发怒,甩袖喝道:
  “妇人之见!贺兰,你随我这几年,岂不知我?本侯横行塞外多年,行藏磊落,从不做睚眦必报的小人之事!”
  “侯爷,且听我说完。”
  在操掌生杀予夺大权的关外侯面前。这位宠妾倒不是完全的玩物。见夏侯勇动怒,贺兰媚儿却是不慌不忙,委婉驳斥:
  “恕奴婢直言,侯爷向来光明磊落,只是未遭败绩而已。关外蛮夷,看似凶蛮,又有巫术,可是与天朝的文治武功一比,实未开化。倚强凌弱,自不必弄许多心机;只是昨晚的情形,却另当别论——妾身说话快直,恕我直言,我见您一身武技法力,却比那少年差之远矣!”
  “哼!”
  夏侯勇听到这儿,不由怒哼一声,神色甚恼。只不过,俄而他却脸色苍白,犹如推金山倒玉柱,壮硕的身形颓然倒坐在玉石鼓凳上。原本怒气蓬勃的关外侯这时候一手扶桌,垂头不语,却如秋后遭霜打的茄子一般。
  “侯爷,不管您如何治罪,我贺兰乃西北女儿,便是这样心直口快的!”
  妖媚多姿的宠妾,这时却是一脸风霜凛然,在春光浩荡的青山碧林前慨然陈言:
  “纵使贺兰妇人之见,却也是全心只为侯爷一人。侯爷与贺兰相处这几年,应知贺兰为人纵然柔弱,却也非斤斤计较的寻常妇人。”
  “嗯……”
  听到此处。方才颓然的夏侯勇,慢慢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侍妾,认真地听她诉说:
  “侯爷,我只问您一个问题:以往您意气风发、无往不胜,凭的是什么?”
  “这……”
  夏侯勇一迟疑,愣了半晌才道:
  “自是众将士用心辅佐,再加上本侯也算有些智勇,便总能取胜吧。”
  “嗯!这是不假。可是纵然这些一成不变,都与从前相同,妾身恐怕侯爷将来要常遭败绩了。”
  “为什么?”
  “侯爷忘了,除去三军用命、侯爷智勇,还有一桩:侯爷无往不利,还赖您一身天下闻名的威势啊!侯爷能积小胜为大胜,积大胜为常胜,全赖这样心气高昂的威势呀!”
  贺兰媚儿情词恳切地跟侯爷剖明心中想法:
  “侯爷,贱妾此言虽然飘渺,可这一身威势对男儿而言,重如泰山。侯爷请回想,以往多少次身临绝境、却能反败为胜,这样时候,全赖有一身威势在,坚信侯爷精锐大军从来无往不胜。这才能上下一心,纵临绝境也从不溃败,反而镇静从容寻找生机,最后一举扭转乾坤!”
  贺兰媚儿话锋一转:
  “可是昨夜经此一败,侯爷威势已失!侯爷请想,以往您与我答话从来思维快捷,气势凛然;何曾像刚才?贱妾不过一个简单问题,侯爷却思索再三,忍让迟疑,依妾身看,昨夜那个张牧云已让侯爷种得心魔。心魔不除。传遍天下的关外侯不败英名,恐怕要成明日黄花咯!”
  说到此处,贺兰那张俏媚脸上,如凝冰霜,冷然说道:
  “为破心魔,恳请侯爷必除张牧云!”
  “哦?”
  听贺兰媚儿要让他去杀人,方才一脸颓唐的夏侯勇“腾”地一下蓦然站了起来,一双虎目紧盯着这位宠姬,说道:
  “噫,上次长街邂逅,你不是对这张家小子青眼有加么?还说要到他家乡去做客游玩,怎么今日却一个劲儿劝掇我去杀了他?”
  “侯爷~”
  听得侯爷此言,贺兰媚儿却是媚态复萌,腻声不依道:
  “侯爷呀,您对媚儿有天高地厚之恩、海枯石烂之情,媚儿心目中从来只有您一人。妾身贞如松柏,怎听见这样话来——好罢,既是郎君见疑,我这就去前面找一处险峰,跳下山崖,一死以证清白……”
  “哈哈!”
  夏侯勇大笑着,一把将扭捏作态、举足欲奔的宠妾拉到怀里,调笑道:
  “要死的话,何必费这脚力爬什么山崖?你且看,那边有间花房;待会儿便带你去,本侯爷于百花丛中略施薄刑,管教你欲死欲仙罢!”
  “呀!”
  贺兰媚儿胡乱挣了两挣,两颊飞红道:
  “大白天的你却说这羞人话!”
  宠妾一副娇羞模样,吃吃笑着。
  瞧着这尤物被自己一句话便调弄得百媚千娇,关外侯顿觉心情舒畅,又有些心痒难熬。只不过忽然他却想到一个问题,便问道:
  “媚儿,你方才极言要我杀掉那厮,除却心魔,怎么这会儿你却不问我是否下定决心呢?”
  “嘻……”
  贺兰媚儿妩然一笑,眼波流转道:
  “侯爷,还用再问么?您这会儿对奴家又是反诘又是调戏。显是心魔已除,媚儿又何须多言?”
  “哈哈哈!”
  夏侯勇闻言仰天大笑,快意的笑声震荡于明媚的茶园山谷间,打破了春日杭州郊野独有的宁静和安详。
  “……”
  如此情投意合之时,还在别人怀中的宠姬仰望着放声大笑的男子,嘴角却悄悄爬上一缕诡秘的笑容。

第八卷『一身烽火拜妙华』第五章 青春别易,人去明月当楼

  今晚十六吧,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将近午夜时分从袭梦轩的角门偷偷地出来,公主望了望南天上的月轮,觉得它好像一只盛着水银的玉盘,明晃晃地挂在高天上。
  今天白天的天气十分晴朗,入夜后的夜空也十分纯净,没有一丝云彩;明亮的月轮挂在天上,显得有些孤单。春天午夜的杭州大都已经沉入梦乡,朦胧微白的暮雾在草树花丛中游离,宛如轻薄的纱帐。眼前青石的街道上月影斑驳,没有遮挡的地方月光如水般流淌,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衬托得月夜格外安详。
  “就走了吗?”
  高贵骄傲的公主回眸望一望月下客栈飞檐挑脊的剪影,有些迟疑。一双剪水秋瞳中如蒙了一层水雾,缠绵悱恻,难舍难离。
  踌躇移时,一阵清凉的晚风吹来,天香公主罗衫凌乱,略觉寒凉。此时她才如梦初醒,又看了两眼,这才扭过脸儿,莲步轻移,沿着青石板街,朝东边那个石拱桥走去。踏月而行,莲足步轻,虽然脚下是坚硬的青石板路,可这会儿走在上面时,月婵却觉得好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地,有些空落落。
  “不跟他道一声别吗?”
  公主觉得有些后悔。不过她也知道,她走得如此匆匆而静默,实是不敢与牧云开口。一来她不知如何开口,又怕真正开口后,自己不忍心再走。
  “嗯,没关系的。”
  公主安慰着自己:
  “反正我在屋中留了信笺,写明如何找我。又叮嘱过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妹妹,明天看到我写的东西,一定要告诉她哥哥。反正不过暂别,以后又不是不见。即使我不找他,他看了我信笺中的指引,也会来找我的——”
  “呀!月瑶啊月瑶!”
  她忽然有点懊恼,叫着自己的真名:
  “你是堂堂的定国公主呀,怎么变得如此痴缠?”
  心中这般排解,心情也似乎变得稍许轻松;可是这脚下的步子,却还是越走越慢了。
  “月婵?”
  “嗯?!”
   踽踽前行,忽然听得这一声唤,公主的心突然咚咚咚地剧烈跳动起来。她晕晕乎乎地抬起凤眸,正见身材修长的少年从旁边的街巷中转出,浑身沐浴着月华,立在当街,微笑着看着她——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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