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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牧云录(管平)-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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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呢……”
  “你的身世肯定不凡!”
  张牧云说了一句,便结束了这个话题,只顾急着问道:
  “这医术自是古怪,究竟怎么用它来治你病呢?”
  “这个也简单~”
  虽然病榻上的少女脸色依旧苍白,但此刻竟微微笑了笑,显是精神好了许多。望着急切的少年,她气息悠长地说道:
  “简单啦,只要牧云你学了这医书上的本事,便能治好我这病!”
  “是么?”
  听说自己还要学医,张牧云便感到有些头疼。把目光从少女身上收回,张牧云捧着这本无字医书,发愁道:
  “妹子,只要能治好你的病,我便学医了,说不定以后学着老先生悬壶济世,还能赚俩钱。不过这医书上几乎看不到什么字,我该怎么学?”
  “呵……”
  见张牧云发愁,冰飖竟忍不住一声轻笑。忽觉有些失态,她赶紧收拾神情,作出一番病殃殃的神态,强打着精神说道:
  “牧云哥哥,你不记得这医书还有个别名叫‘禁魔天书’么?”
  “是啊。”
  “既是天书,怎叫世人轻易读得?所以天书大多无字的。不过不碍事,小妹自幼生长渔家,贫家多娇儿,冰飖向被父母娇生惯养,并不怎么干活。小妹幼年便终日在君山岛游荡耍玩,而这君山又是云梦洞庭、江湖胜地,常有高人往来。这些高人常碰见我,一来二去见我伶俐,也授我不少左道旁门。这其中,便有无字天书阅读之法,今日正巧用来救命。”
  “是嘛!”
  一听此言,张牧云顿时来了劲儿,忙道:
  “那赶紧教我读书之法!”
  “嗯。你先扶我坐起来吧。”
  “好!”
  张牧云答应一声,并不动手。旁边月婵已经会意,迅速上前,轻手轻脚地将冰飖小心地从被中扶起。
  若说刚才这一番商议,张牧云早把礼教大防抛到脑后。当月婵现在将冰飖扶起之时,他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心中只想着自己就要学会这天书阅读之术。不过,当冰飖终于从棉被中坐起靠在身后挡板上时,张牧云偶尔回过神来,留心一看,却忽然脱口“哎呀”一声,赶紧转过脸去。不仅转脸,他口中还道:
  “还是月婵来学,还是月婵来学,我先去院中等候!”
  原来灯光下牧云看得分明,那冰飖的娇躯从被中脱颖而出,虽然穿着水红的抹胸,但在身子往上挪靠之时,不免春光泄露。雪嫩软白的曲线和柔面,在眼前时隐时现。虽然平素大大咧咧,不过到底还是朴实知礼的乡村少年,这一阵春光乱颤,只把他看得心神震颤,如遭电殛!
  “呜……”
  这时冰飖也醒悟过来,顿时霞飞满面,半惊半羞。依着她本性,当时便要发些古怪脾气。不过转念又一想,她记起自己还身负重托,只好暂把这羞臊火儿压下。背靠着床板,见那少年正要往院里躲,冰飖赶紧叫道:
  “牧云哥哥不行,这医书只有男丁学了才能救我!”
  说完,看着少年已经止步,还犹犹豫豫不肯回头,冰飖便红着脸儿,把身上被子使劲拉到自己脖颈处,低低说道:
  “我已遮严实,你转过脸来也无妨。”
  说罢之时,她还在心中补了一句:
  “哼,现在就是想看都看不到!”
  正胡思乱想功夫,那张牧云已转过脸来。
  “救人要紧。”
  他此刻神色已复平常,望着只露头脸的少女,大义凛然地说道:
  “快教我读书法门!”
  “嗯。”
  冰飖吩咐道:
  “你且搬凳坐在旁边,把医书放在这床沿上。”
  “好!”
  张牧云依言拉过一张木凳,就坐在冰飖床头旁边,然后把医书放在冰飖坐起的身侧。
  “月婵,还有……幽萝——”
  “嗯?”
  “你们且先到院里。这医书只能用纯阳之气去读,你们在一旁恐有妨碍。”
  “好!”
  大事当前,月婵言听计从,赶紧拉着幽萝走到院里。转眼间屋中只剩两人。
  灯影摇红,望了坐在旁边一脸虔诚的少年,冰飖也不敢怠慢,微微侧了身子,玉臂从被底探出,将床上天书摊开,翻到『溟海水神之章』。
  与这天书多接触了几回,此时冰飖忽然发现,自己心中那失落记忆中竟蓦然翻腾起不少这禁魔天书的旧事。心有所感,冰飖又微微抬眼看了看牧云,见他正聚精会神盯着书本。联系着心中所知,冰飖便想道:
  “前后已有千万年吧,那几股空前绝后的势力几番争夺、利用此书,没想到最后,书中封印这旷古绝今之术,竟在这破落茅屋里落到这乡村少年手中。”
  感慨了一回,冰飖便摒除杂念,将那纤纤玉手压在那张选定的书页上,然后对少年柔声说道:
  “你将手掌压在我的手上。”
  “这……”
  虽知是授术,张牧云还有些踌躇。
  “合适吗?”
  “快点!反正她们都出去了!”
  见他这时竟还有些犹豫,冰飖便有些生气地说道:
  “此夜之事,即旷古以来惊天动地之大事。你却还瞻前顾后,只顾这些小节!”
  “呃……好吧!”
  被冰飖这般责怪,张牧云直在心中叫屈:
  “学个读书法咒,算是大事,不过也不至于说得这般重大吧?”
  心里嘀咕,此时也不便和女孩儿斗口,张牧云便只好乖乖地把手掌压在了冰飖柔荑之上。
  “呀!”
  这一触摸,才发觉少女手儿清凉。虽然只是轻轻合在她的手背上,却能感觉到这少女葱葱玉笋柔若无骨。“若握在手掌,应该如夏日采菱时,偶尔发现、握在手中的荷苞吧?”“没想到冰飖妹子平时活泼跳脱,手儿却如此柔软;看来那手相一说,大抵不能信吧……”
  张牧云心中联想,一会儿便觉得手掌下那清凉的手儿暖和了起来,然后便听冰飖说道:
  “不要瞎想!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噢!”
  张牧云赶紧把眼睛闭上,眼前的景物消失,心中再无杂念。就在思绪排空的那一刹那,蓦然间他仿佛堕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世界,柔若无形,却又深不可测,无论神魂身心,都被水光包围。前后左右,上下四方,充满了水之灵质。它们浩大之极,却又无微不至,不仅将他身心包裹,还侵入他的毛孔,铺张蔓延,一直要抵达他的灵魂!而张牧云自幼生长洞庭之畔、汨罗之湾,向来和水打过无数交道,自以为水性谙熟;也只有在今夜此时,遇到如此不凡时刻,才让他霍然明悟:
  原来他熟识的水,其实如此不同!
  水之本源洋溢着灵性,在充盈自己身周的世界中飞舞张扬。春霖白露,恶水黄泉,柔弱之至,刚强之极,无坚不摧,无孔不入,无数个水的精灵在神魂颠倒中飞舞,告诉他水的本源。此刻或是须臾,或是万年,总之在那最后之时,张牧云似被醍醐灌顶,忽然睁开双眼。
  “冰飖——”
  再度睁开的眸子中流溢着清澄无比的光辉。张牧云握住少女仍放在书册上的手,真诚说道:
  “谢谢你!”

第四卷『几承魔气一飘然』第十章 溟海水舞,云堂见彻性灵

   “学会了么?”
  冰飖微笑相问。
  “会了。”
  张牧云含笑而答。
  看着榻上的少女,相比刚才已是神采迥然的张牧云,忽然觉得这个不久前才投奔自己的少女,来历深不可测,对自己而言半师半友。
  “冰飖应不是歹人。自己也没什么值得诓骗的。”
  机敏的少年心中正这般想时,月婵也和幽萝进来。见屋里的两人含笑相望,刚进屋的俏丽少女微微一怔,然后轻轻嗔了一句:
  “何事需得半个时辰?小孩儿淋得夜露冷矣……”
  微嗔之语尚未言罢,却听身畔幽萝快然言道:
  “我不怕冷!”
  听这二人话语,张牧云有些歉然;又一想月婵刚才言语,张牧云忽然惊道:
  “已过了半个时辰?”回头一望,只见得院中月色如水,墙角草丛中秋虫鸣唱,显是夜色深矣。
  “只觉得刚才只是一瞬。”
  张牧云一想,便跟月婵说道:
  “月婵妹子,你先带幽萝在你房中睡去。”
  “嗯……”
  听张牧云叫她早睡,月婵颇有些不愿。不过既然他说了,她便也只好咬着嘴唇去厨房中打了些热水,侍弄着幽萝一起洗了脚,便带着她一起在东边卧房中睡下。
  “冰飖——”
  待月婵她们安睡,张牧云便对冰飖说道:
  “拜你所赐,方才整个心思仿入奇境,竟是很有心得。”
  “喔?”
  冰飖笑道:
  “有什么心得?”
  “以前我也听一些和尚道士说过五行。”
  虽然夜深,又是连日奔波,但此时张牧云神采熠熠,丝毫没有疲态。他道:
  “这些出家高人,都说这水性处下而润上。你知道,因为我常向水里讨生活,便对他们这五行水属的说法颇为留意。水性处下,好理解,水往低处流;水性润上,也好琢磨,无论树苗还是禾苗要长成庄稼长成大树,都要靠活水浇灌。直到今日以前,我都觉得这五行水性轻易便能理解。”
  张牧云像此时这样一本正经侃侃而谈的时候并不多。因此当他从容说时,冰飖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插言。说了一番,张牧云略停了停,转脸望望小院中那如水流淌的淡月光辉,出神了一会,然后又回过头来对冰飖说道: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这五行易解而难懂。只有刚才‘读’了那溟海水神之章后,此时我才能说我有些懂了。嗯,冰飖,既然习得些医术,我这就给你赶紧治病!”
  “啊?”
  忽听他这话,冰飖忽然却有些惊讶。原来一直到刚才,所有的局势都在冰飖的预计之中。本来之后所有的过程也应该都在她筹划以内。她认为,接下来这乡下少年就该问她如何治病;然后自己便会根据凡人习悟新知的一般法门,引导张牧云在自己身上施展些粗浅的五行之水小法术。之后由小及大,循序渐进,再过这么一年半载,如果他天资聪明些,就能靠着这天书还有自己的引导,将这本『天人五召』神书中旷世绝俗的水神之术尽皆学会。虽然,一年半载的时间并不算短,不过在此之前她已在心中想过,纵然自己很想尽快完成使命,让这少年早些学得绝技去天界取得天帝祭器;但欲速则不达,万事都有它的规律;在祖灵爷爷眼中这少年再是不凡,但这些天的相处她清楚地知道,他毕竟还是个凡人。因此,对于这本自己费尽心机从白鹤圣境中抢来的天书神器,哪怕自己再心急,也要有最起码的耐心来引导他熟习。
  因此,当满心里都觉得所有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少女,见得才头回“读了”天书少年一会儿竟要自信满满地主动替自己治病,便不由她不满腹惊奇。
  “你……行吗?”
  “行的!”
  这时张牧云又恢复了平时跳脱飞扬、胆大妄为的本性。他命令一声:
  “你且躺好,闭上眼睛!”
  “嗯……”
  听得张牧云口气铿锵,此时装作病人的少女只好乖乖听话,不情愿地闭上眼睛。
  “哈!”
  张牧云张狂一笑,舞着手说道:
  “今日就让我来实现当初妹子你襁褓中的预言,用禁魔天书上的医术来给你治疗!”
  看着平日颇为张扬的少女此刻乖乖闭眼,只留得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张牧云心中便十分受用。
  “好!冰飖就待我来施展瀚海水神之润上神功!”
  “……哼!”
  虽然闭眼,但冰飖展开神识,仿佛能看见张牧云说这话时脸上洋洋自得的神色。冰飖的个性和转了性的月婵大不相同,对张牧云颇为争强好胜;此时见他如此作派,心中不免有些不快,便起了些争竞之心。她想道:
  “好!那就让本灵女稳定神识,看看你有多大本事!我倒要看看你能施展出什么溟海水法来,别一个都施展不出喔……”
  正想着,这紧闭双眸的少女便忽觉得身外有些异样。才一转念,便觉得刹那之间好像一片无比清醇的湖波漫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本来要保持最清醒状态的意识很快便模糊,整个神魂灵识都被沉浸到澄澈清泠之中,整个身心都沉沦到一潭无比舒适的水底,化作了黑甜之乡中酣然摆尾的游鱼。
  “喳,唏呖呖——”“噘,掬掬掬,噘——”“啾,啾啾——”
  “咦?”“怎么深夜会有鸟叫?”
  当躺卧堂屋中的少女再次清醒时耳畔已是一片鸟鸣。过了一小会儿,等她终于睁开惺忪的眼睛,正见到有数缕明亮的阳光从堂外照进,在水印斑驳的西墙壁上映出几块明晃晃的光镜。
  “冰飖姐姐醒了!”
  就在这响成一片的晨雀喧闹声中,一个如同三春雏莺般脆嫩的声音从那片啁啾声潮中破水而出,在耳边欢然地响起。只听得咫尺之遥有人拍手欢叫:
  “哥哥真厉害!她的病真地好了许多!”

第四卷『几承魔气一飘然』第十一章 青萍之末,若见无尽风波

   “这这!”
  一觉醒来竟是第二天早上,冰飖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时张牧云听得幽萝嚷闹也忙过来察看冰飖病情。待朝冰飖脸上一瞧,他便满心欢喜地道:
  “果然这医书灵验!小爷才施展得一回,妹子面上气色已经好多了!”
  张牧云满心庆幸,只觉得这几天辛苦没有白费。
  不过,相比他的开怀,那冰飖内心却真个吃惊。半坐着起来,她靠在身后床板上,凝目注视着这喜笑颜开的少年,然后认真地问道:
  “牧云,这‘医书’、真地这么好学么?”
  “是啊!”
  张牧云洋洋自得,在女孩儿面前夸道:
  “不瞒妹子说,要让我一板一眼去读字学医,还真没这耐性!幸好昨晚这神神鬼鬼的发梦法儿,最是配我。你不知道,上回我同月婵去慕阜山中抄经,在那宝林寺里吃了好一回惊吓。那其中,和昨晚差不多,我不过拿起个竹简经书看看,却也出了好一会儿神,那期间千奇百怪,如同发梦。结果,后来我每天都觉得神清气爽,真是赛过求那些大和尚老道士教甚吐纳安神益寿延年之法!”
  “是么?!那本竹简经书叫什么名字?”
  冰飖毕竟神仙中人,见识不凡,一听张牧云这么说,略去少年所有吹嘘部分,忙追问那竹简叫什么名字。
  “这个……”
  听冰飖这么一问,张牧云却有些犯难。
  “呀~”
  “哥哥你连‘天人五召’这么难的字体都认得,却不知道那经卷名字么?”
  为了引牧云说出实情,心气儿很高的少女声音中不自觉添了些柔媚之音。
  “这……”
  平时伶牙俐齿的张牧云,这时真个是“足将进而趔趄,口将言而嗫嚅”!
  “牧云哥哥,那经卷一定是宝贝了!”
  看起来昨晚疗效甚佳,冰飖现在格外精神。她跟张牧云急切说道:
  “那经书一定是宝贝!是这样,小妹经过哥哥昨夜的治疗,现在已经好多了。要不哥哥你告诉我那经册摆放之处,我这便亲自去找来一瞧!”
  “吭吭……”
  一听冰飖这话,张牧云更加吭哧无语。踌躇半晌,才有些脸红地跟冰飖说道:
  “罢了罢了,现在那经书,在一尴尬之处了。我很难给你看……”
  “哎呀!”
  见张牧云忽变得这般磨蹭,冰飖顿时大急;要不是她现在身上只着小衣,当即就得跳下床来。虽然不得起床,她却在床上神气凛然地说道:
  “哥哥,不是小妹大言,我幼时真个得过许多高人教诲。无论什么险要艰难之处冰飖要去取本小小的书册,如同探囊取物!”
  说这话时,冰飖心中想着那晚在明月峰白鹤圣境中从千妖群中、万剑阵里将天书轻松夺出,一张俏面娇靥上自然便带出好些傲然神采。
  “这这……”
  张牧云被冰飖迫得急了,一时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幸好,在这时闻声赶来的月婵给他接上话茬:
  “冰飖姐姐,你要看那卷竹简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呃!”
  张牧云一听不好,赶紧回头威严说道:
  “月婵,厨房粥碗都盛好没有?”
  张牧云只想让月婵此时别来捣乱。谁知,这时候月婵心里却另有打算。几月来在张家小院中雌伏的少女,此时却并不想放过这打趣冰飖的机会。
  “哼!有什么病呀,无非想跟牧云哥哥亲近呗!”
  身为法力通天的帝苑皇女,又处在情窦初开的豆蔻之龄,月婵可比懵懂的少年敏感百倍;这几天和冰飖的朝夕相处,早让她看出此女极似装病。而纵使是金枝玉叶,女孩儿拈酸吃醋的天性也难以免俗;纵然遭逢落水之难后性情大变,那也只对牧云一人。何况从小根深蒂固盛气凌人的皇家作派哪容易这般转变?现在被这豆蔻少女微妙的感情一催,那可爱的醋意不免要勃发出来。
  “飖姐姐,你真要看那竹简么?”
  “是呀!”
  冰飖不知内情,急切之情溢于言表。见她急切,月婵便有些揶揄地说道:
  “那……那卷竹册经卷正缠在牧云哥哥腰里呢,你也要看么?”
  “啊?”
  听得此言,冰飖毫不羞赧,却是一惊,脱口道:
  “竹简如何缠在腰间?”
  “咳咳!”“妹子,是这样。”
  被月婵这么一搅,张牧云忽然觉得倒也没什么;见她实在好奇,便正色说道:
  “冰飖,这经卷看起来也是个宝物。那晚我发了一场怪梦,之后这竹简就变成一条腰带缠在我的腰间,再也解不脱了。”
  说起这古怪腰带,和当初的惶恐相比,现在张牧云已经轻松了许多。已经死缠不放、不得解脱,他便满不在乎,大大咧咧说道:
  “也好呀,这辈子省得买腰带了!”
  “是嘛……”
  张牧云不觉得是什么大事,那长相明媚的少女神色却忽然凝重起来。
  “难道你说的这竹简腰带是……”
  “嗯?”
  见此情形,张牧云倒有些诧异:
  “难道你知道它?”
  “嗯!”
  有些出乎在场之人的意料,冰飖竟是一口肯定。
  “听你说起的情形,既然牧云你已得到它认主,那就应该听说过它的名字——是不是轮回之书?”
  “哎呀!”
  这回轮到张牧云大惊失色!看着眼前仿佛无所不知的冰飖,他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是!那、那回竹经化带,我隐约听见有人说,‘鸿蒙开天,苍穹驭日,轮回之书,万灵莫御’……这这,这变腰带的竹简果然就是轮回之书了!”
  “唉……”
  张牧云激动之时,冰飖却忽然变得十分平静。
  “这就怪不得了。”
  听得少年话语,冰飖心中想道:
  “『轮回之书』与这『天人五召』,向来并称天地奇书,二书不知何人造就,其中蕴含宇宙轮回、天地混一之至理。对这两本书,从来只有人奢望得到其中一本;此后照之修习便能纵横宇内、逍遥天地。没想到,这两本书今天却都落在这张牧云一人的手里!既是这样,他这么快便领悟水神真义,也不怎么奇怪了。”
  此时,她的双眸仍望着张牧云,但目光似乎早已穿透了他,落在了无穷远处的虚空里。
  “唉……此事奇绝,几乎绝无可能。而‘事有反常即为妖’,此事绝非吉兆。”
  冰飖忧心忡忡:
  “莫非这天地间,就快有难以想象的大灾劫?连我和祖灵爷爷都无丝毫预感……”
  忽然之间,装病的少女好像真地病了;软软地靠在床板上,恹恹地毫无生气。而此时堂外却阳光正好,万里山河灿烂晴明,正与屋中少女的心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闲言少叙。此后这上午,冰飖再也没了装病的兴致,只是缠着张牧云谈那术法义理之事。此时不用月婵看不过,张牧云自己便好生不耐。这张家小厮,一门心思只想着养家糊口,哪有闲精神跟女孩儿清谈这些云里雾里的东西。于是跟冰飖随便奉承附和一回,张牧云一眼瞅见那个昨日刚捡来的小女娃正毫不见外地边啃着只玉米棒边从一旁姗姗而过,便赶忙望着她跟冰飖说道:
  “哎呀,说得高兴,倒差点忘了这事。”
  “嗯?什么呀?”
  冰飖不明所以。只见张牧云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
  “妹子这些义理果然精妙,我们改日再长谈;今天我还有件重要事体——前日从山中解救出来的幽萝小女娃,我还要带她去报官寻找爹娘呢!”
  “噢……”
  听张牧云这么一说,冰飖便转过脸去望着那个正一脸憨笑施施然跑过的小少女,再想了想张牧云刚才的话儿,她竟忽然“噗哧”笑出声来。
  “牧云——”
  冰飖似乎遇到什么可笑之事,努力忍着乐,一双秋水明眸只管盯着那小幽萝,口中则带着笑音儿跟张牧云说道:
  “你是说要给她报官找爹娘?”

第四卷『几承魔气一飘然』第十二章 白昼幽语,漫谈无稽之事

   仙机睿绝,张牧云独得二书,冰飖心中隐忧立现。不过可惜此时她仍懵懂,相比月婵而言更不知自身所遭神幻奇诡之事。虽然进来渐忆前尘,大多与己无关,忧虑也只是一闪而逝;待张牧云说起另一件事,便立即转移了注意力。
  “牧云,你说要给这小女娃儿报官找爹娘?”
  “是啊。怎么了?”
  见冰飖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张牧云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牧云哥哥,先不跟你说这事儿有什么奇怪。”
  冰飖道:
  “且先问哥哥,你觉得冰飖见多识广么?”
  “这……是吧。”
  男儿天生的自尊让张牧云微一迟疑,不过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很快便爽快地承认。
  “那好。牧云,你相信我,幽萝小妹绝不似你说的那样,是被什么辰州的咒术师用邪咒封入书中意图拐卖的少女!”
  “哦?那她……”
  张牧云一时转不过弯来。就在他和冰飖对答之时,因为听出谈论的正是自己,刚刚路过的幽萝也停了下来,怔怔听着牧云和冰飖的对话,一时也忘了继续啃那玉米棒。月婵此时也没什么事情可作,听得二人对谈,便也走近来听听。
  “牧云,月婵,还有幽萝小妹,”
  对着身前几人说话,冰飖好听的声音在院中缭绕,听来颇有些空灵。
  “你们想一下,『天人五召』所记如此神异,怎会舍得被人随便拿来当咒封儿童的器具?”
  “这……”
  听冰飖此言,张牧云有些踌躇。想了一下他问道:
  “如果不是这样,幽萝又怎会被封在书中?她说只觉得是看这书时被书吃掉,这样荒唐事儿,只可能是中了邪术后的幻觉!”
  “不是的,”听了牧云的反驳冰飖不慌不忙地说道,“我知道一个故事,虽然记不清是从谁那儿听说来的,而且也只记得一鳞半爪,但这个故事和幽萝妹妹所述颇有相似。”
  冰飖此时正凭自己对这本『天人五召』禁魔天书的了解,约摸推断幽萝来历绝不一般。只听她道:
  “这故事里,说的是我们这个天下是生者的世界。而太极分两仪,有阳即有阴,我们这生之世界的反面便是冥者的世界。我不晓得这冥者的世界是不是常说的阴曹地府,总之那里充斥着无边的冥山血海和无数的幽冥子民。”
  叙述之时,虽然院中阳光灿烂,清风习习,张牧云等人听了冰飖话语却不知不觉就有些寒意。只听她继续说道:
  “本来冥界无论势力如何广大,很久以来与外界也是并无干涉。只是,这冥界之中幽军魔将十分强大,特别是无论平时如何好勇斗狠、互相征伐,都绝对臣服于他们的首领冥界之主座下。因此,这隔山绝海的幽都冥界,因为上下一心,竟在无形中阻住冥冥里一股不可想象的势力前进的脚步。于是这些未知势力便试图征服冥界。谁知,百般办法用尽,冥界的魔军在法力无边的冥界之主带领抵抗下,最终还是没让它们如愿。到最后,我听说那股势力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本书,送给冥界之主作为求和的礼物;而冥界之主因为各种原因恰好特别需要这本书,情势所迫下便放松了戒心,将书收下。谁知道,冥界对头包藏了祸心,在这书中种下特别难解的灵咒,让它能在某个时候吞噬冥界中的强大人物。牧云——”
  正当张牧云几人听得有些入神时,却听冰飖话锋一转,问道:
  “你们觉得这故事中有些地方是不是耳熟?”
  “……不觉得呀!”
  幽萝抢先回答,使劲地摇了摇头。
  “不对,是有些耳熟。”
  张牧云很快反应过来。他扭脸朝下跟幽萝说道:
  “幽萝妹妹,冰飖姐姐说的吞噬的意思,就是吃下,和你啃这玉米差不多。这么说来,这书能吃人,倒和你说过的遭遇差不多。只是——”
  虽然方才冰飖所述故事十分奇诡,张牧云现在却是一脸坦然。他看了看头顶的蓝天白日,又听了听远处正巧传来的“哞哞”牛鸣,便摇了摇头笑着对冰飖说道:
  “你所说太过离奇,可能病还没好透,不如先躺回去歇着吧!”
  说罢不等冰飖回答,他便转过头对幽萝说道:
  “我们不胡思乱想。走,现在哥哥就带你去找我们村的里正伯伯,请他查一查近些年官府颁下的走失人口名册,肯定有你的名字!”
  “嗯!”
  于是小幽萝便颠颠地跟在张牧云后面,这一大一小二人一起往村里的张里正家走去。而这年月里世道并不太好,官府对百姓户籍控制得颇为严格,像走失幼童之类的大事情,纵然过去许多年,往往都还在州府境内的各村里正处有案可查。所以一般而言,张牧云这念头想得并不差。

第四卷『几承魔气一飘然』第十三章 往迹休寻,愁泪稚语皆情

   以前张牧云常在罗州城厮混,那些衙门的差役们偶尔会找他跑个腿送个信;这样于他而言可以混俩钱儿花,那些衙役叔伯们可以偷偷懒,正是两便。这样的耳濡目染下,别看张牧云年纪不大,却对官面上的大小事儿多少都懂一些。就拿眼前幽萝这事儿来说,他知道像这样遗失子女轰动四邻的事儿,官府必有记录;而为了哪天能尽快找回,这些失子失女事由也都在四乡八里的里正处各有备案。
  正因深知这点,并未受冰飖那荒唐叙述影响的张牧云带着幽萝一路往张里正家赶时正是自信满满。不长的村道上,他不时跟幽萝说,别看她现在孤苦伶仃,只要过会儿一到那张里正张伯伯家,马上就能知道她家住在哪儿,爹娘姓甚名啥。
  只是……
  也许那常言说得好,“先忧事者后乐,先傲事者厚忧”。也许本不至于如此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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