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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牧云录(管平)-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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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毛,悬浮在水面之上的空中;随着谷底一阵阵盘旋的清风吹来,晶莹玉润的古碑上下轻轻动荡,好像在对眼前之人微微地颔首,到了下一刻,便要开口说话。
  一人一石,如此静静对立,相顾无语。此时那谷中永远都不会消逝的萤火虫又纷纷飞起,在月光莹莹的水泊上舞动着一朵朵绿荧荧的光辉。月映着萤虫,萤虫借着月光,大大小小的水潭又复制着萤光月光,所有的光辉明明灭灭,远远近近,左左右右,高高下下,千万只有灵性的精灵正缭绕飞舞,将月光山谷装点得如梦如幻。
  漫天的月光萤辉中,东方振白在水面微微上下,白衣胜雪,悄然独立。与英风洒脱的外表相比,他内心却有些忧急。
  “这世上,真有我东方振白做不到之事么?”
  表面平静如水,内心里却已翻江倒海。这东方振白天资聪颖,自入白鹤观以来,无论道典精义还是道门术法,全都是一点即透。能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在这世上有不少事情确实有赖天赋,如果不能多这一点天机灵光,则怎么教都教不会。对于东方振白,便从来没遇过什么难事——只除了眼前这一件。
  “究竟这玉碑的关窍在哪里?”
  自华月初升,他就在这水潭上观察这玉碑;但时间已近中夜,聚精会神看了两个多时辰,但面前这三尺来长的玉碑却依然临风动荡,在月光中毫无异状。渐渐地,在东方振白眼中,那凌风上下的古碑动动荡荡,倒好像在上下点头嘻笑嘲讽于他!
  毕竟,转眼就要过了这八月十五吧。心高气傲的青年子弟背负着那一晚掌门师尊专门的重托,此时却毫无进展,难怪会焦躁。
  “罢了!”
  飘忽夜风中,东方振白终于忍不住,垂首对眼前本门圣物拜了两拜,道了声:
  “请神物恕罪!”
  说罢,神色骤然一凝,只见得挥袖成风,“轰”的一声,顿时一道风雷平地而起,其中电光闪耀,一道扇面的闪电即如瀑布般向那玉碑泼泻而去!
  “打破表相,便通本源么?”
  东方振白刚刚想起祖教上清宫中一任掌门的传说,道那掌门打破常规,斗胆竟将上清自古流传的圣物烧了,结果就将道门经典《道德经》轶失的下篇《法经》给烧出来。莫非他白鹤观『天人五召』碑,脾性也和那上清圣物一样么?
  如此想法,素来对这圣物古碑十分敬重的白鹤弟子终于也斗胆祭起道家五雷神法,向那玉碑轰出一道急闪雷霆。“喀嚓嚓”,手起袖落,东方振白一道惊雷吓得正在附近徘徊的师门弟子一跳,大家猛然回头,都朝山谷中央这雷响之处望去。
  “吓,原来想雷轰玉碑。”
  等看清何事,这些门中年份稍长的弟子,却只是摇头:
  “东方师弟也是糊涂了。这外力击打之法,门中那些胆大妄为的先辈们又不是没尝试过。”
  果不其然,这壁厢等电光湮灭、雷烟散尽,满怀希冀的东方振白再看那玉碑时,却见得玉貌依然,那石碑岿然无恙,依旧凌风漂浮,偶尔点触水面,散出一圈圈涟漪,一切如常。
  见得如此,这道门翘楚嗒然若丧。
  正在这时,这明月峰上上下下却没一个人发觉,就在那虚天空明之中,却有人忽然嘟囔了一句:
  “都是笨蛋!~”
  而这时在那数百里之外的那个小村落之中,有个少年也忽然奇怪地说道:
  “冰飖,你怎么了?”

第三卷『忽闻异宝在仙山』第十九章 拂月为灯,光照江山至宝

   又是一年中秋到了。
  往年每到八月十五月圆之时,张牧云心中便总有些不大痛快。虽然一向是洒脱的少年,无论多么艰辛都努力经营着自己的生活,但每到中秋佳节之时,想起那团圆意味,心中总不是滋味。张牧云表面坚强,内心之中其实也有自卑之处。毋庸讳言,他一自卑自己是穷人,诸事捉襟见肘,二自卑自己的父母早逝,孤独一人。这两种自卑值得理解,常常搅作一团,如丝如缕般缠绕伴随他整个童年。
  而卑微的生活并不如一笔带过那么简单,开朗少年的童年岁月也不仅仅只用“乐观”便能全部表达。独自一人的稚嫩少年要在这困苦之世上生存,十几年来总有让他在屋后小溪边掉眼泪的时光。
  幸好苦去甘来,到今年的中秋佳节,他这独门小院中终于有了些团圆的氛围。乡村中的独户少年,溺水落难的少女,父母横死的孤儿,三个半大的少年男女凑到了一起,终于今年要扬眉吐气的体验一下中秋的团圆!
  中秋这天早上,天才蒙蒙亮时,张牧云便在院里藏银处挖出一锭银子,去附近村集上买回一堆点心果馔,还有些拜月祭月要用的香烛,毫不惜钱。这一天天公也作美,白天是个大晴天,到了黄昏时西天的余霞还没散尽,一轮明月已升起在东天。
  今夜的月亮,很大很远,如一只硕大的淡金色的圆盘高高挂在东天上。月上东山之时,张牧云卖力地把厨房里的方桌扛到了院中空地上。月婵和冰飖两个女孩儿,相帮着收拾好果馔茶点,精心摆在一只只盘碟里,又衣袂飘风地来来往往,将它们一一摆在了院中桌案上。
  在二女忙碌之时,张牧云偷闲欣赏了一下东天云边的那轮月亮。他正见到那金黄色的月轮静静地挂在高高的天上,月亮周围散射着微微的月晕;月轮所在的更广阔的天空则还保留着白日里晴空的余色,现出一种深邃的苍蓝。看见这样纯粹浩大的月色天景,张牧云看了一回,忽然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满足地叹了口气,暗自赞叹:
  “唉,这八月十五的月亮真漂亮,就像只金黄色的大橘子滚落在蓝布上,剥开来吃味道应该很不错吧!”
  正欲流口水,就听得冰飖在那边喊了一声:
  “牧云,发什么呆?来吃啦!”
  “来了!”
  听得相唤,一会儿功夫张牧云就坐到了方桌旁,和两位女孩儿一起吃起果点来。中秋这晚,按罗州地界的风俗,为了表示对月神的尊重,晚上只能吃些果馔点心之类的冷食,以求“口清”。而这时那“小饼如嚼月,月似酥饴甜”的月饼已经流行开来,因为本来为了口清只能吃果点,人们就在这小小的面饼中掺入各种果仁糖饴,让普通的烘面饼也变得好吃起来。
  明月之夜,晚风习习,在这农家小院中三人围坐,吃着好吃的月饼,谈着轻松的话题,正是心旷神怡。因为心中另有些主意,本来今晚冰飖并不能集中注意力,谁晓得渐渐地最后也有些入戏,一时忘了时间的推移。大约到了戌时之中,月亮渐渐挂到那东南树梢的上方,颜色也从橘黄变成了莹白,张牧云便提醒大家,到了祭拜月神的时候。
  于是此后那桌上的果馔撤去,被摆上香炉,作为一家之主的男子点上香,刚才的餐桌便成了拜月的香案。香案前,张牧云和月婵对着天上的月亮虔诚地拜伏叩头,求她保佑;此时冰飖倒也跟着盈盈下拜,只是和另两人的虔诚祷告不同,她口中含糊其辞,只随口说了几句,并不如何心诚。也不知怎么,冰飖总觉得和牧云、月婵十分崇敬的月亮里那位神姬,似乎她也不必怎么客气。
  按照习俗拜月完毕,撤去香案,这三人又围坐闲聊。中途之时,有一回张牧云见这小院清风,月华如水,三人围坐,落落闲谈,十分温馨,他便忽然又是一阵感动,脱口动情地说:
  “你们看,这明月在上,银河在天,家人在座,美味在前,真乃我辈男儿幸事!”
  此言一出,二女尽皆侧目。“佳人在座”?月婵、冰飖一时心中都有些奇怪,不知这平日地道的乡村少年,为何忽然也像那些雅客骚人发这“佳人”之语。若那些文人墨客提及佳人,实属正常;这词儿忽然被乡村小厮说起,便显得有些狂浪轻浮。于是这些天“恨铁不成钢”的冰飖又添了些成见,月婵惊讶之余,芳心倒是怦怦直跳,偷偷想道:
  “牧云大哥更解风情了……嘻,也挺好。”
  此时那张牧云浑然不知,继续高谈阔论,把一些得意的陈年旧事挑出来,又放大一百倍,跟眼前这俩好看人儿胡吹乱侃,让这小院中一直保持得颇为热闹。
  如此闲谈,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当亥时之中,心有旁骛的冰飖心念中掐算一回,觉得差不多时机快到,便瞅了瞅眼前那两位还在兴致盎然互相交谈的少年男女,暗地里忽然默运神功,施展世间罕见的“移神离魂”之术。只听得冥冥中倏然一声,宛如隐伏的暗夜蝙蝠翛然飞舞,真身已自飘然而去。原来座位上,只留得一具形肖真人、略赋些神魂的躯壳,时不时地出声附和,不置可否。
  凌虚御风,瞬息百里,在奇妙的虚空中乘风而行,衣带翩飞,来历非凡的灵女转眼已越过无数草野山丘,悄无声息地穿过白鹤观森严的阵法,隐身于白鹤圣境高空一缕缭绕的烟云。在下方白鹤圣境中所有道人一筹莫展之际,冰飖也在俯视观察着谷中的一切,那冰雪聪颖的脑袋全力开动,悉心思索那上古神碑的秘密。
  谷中所有一切凡人的努力都不值一提,哪怕他们再是整个人间的翘楚精英。当快至子夜之时,缥缈云中随风游移的少女上方那轮圆月正巧移到中天,就在她头顶的正上方朝谷中直直射下一缕莹白灿然的光辉。顿时那谷中上百个水潭一齐闪光,将上百只晶莹银洁的月轮呈现在冰飖的眼前。
  百月齐现山潭,宛如到处落满璀璨的圆轮玉盘。目睹此景,冰飖灵机忽动,就在翩然无定的云雾山岚中默运无上神功,几乎使出移山倒海之力,将所有山潭中映现的虚空之月挪移揉合到一处,合成一轮,置于那片中央的水泊的上方。
  当仙山圣地的灵月精华被聚合在一起,再齐齐投射在那块浮空起伏的远古玉碑上时,便释放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光怪陆离、移月换影,只不过瞬间之事;当东方振白等一干白鹤观弟子忽觉得整个山谷中大放光明,所有异象已是转瞬即至。只在一瞬间之后,整个仙山福地都沸腾了……
  而神物出世,上天不容,鬼神所忌,妖魔觊觎。一瞬之后,沸腾的不仅仅是奇象迭生宛如光明神境的白鹤圣地;那广大的山川野泽、隐秘的湖泊草甸,数千里内一切的阴暗角落也在这一刻全部沸动!

第三卷『忽闻异宝在仙山』第二十章 云中夺月宝,谁记苍山寒

   刹那之间,山川沸腾。山潭倒映的百轮空明之月被来自苍穹的神力揉合,忽然间如有实体。千万道最空灵最澄澈的光华最终被聚拢在一枚小小的上古石碑上,霎那间深谷秘境大放光明。最幽深的黑夜倒转成白昼,所有身处其中的生灵一齐转念,只觉得日月齐现,神境降临!
  天象异变、奇象陡生,那块众人瞩目的上古玉碑早已被灿烂的光芒掩埋,好似正裹在炎日骄阳之中,不可正视。离得最近的东方振白,以往镇定从容,气度万千,不可一世,在这时却忽然惊慌失措,好像中了神秘咒语,满脑子只回荡着一个声音: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在这时所有的常识都失效,所有的道法都忘怀,东方振白就像一个刚点着茅草棚的小孩子,点火前满腹好奇,当火苗蓬地燃起却一下子都明白,这正在自己身边发生的乃是一件滔天大事,完全超出自己的理解,一旦发生便不可收拾。这时候,便可笑之前那许多年的谆谆教诲、一直以来的各界期许,只在一瞬间便彻底明悟那些是多么的荒唐无聊!
  上古玉碑远非这些白鹤观弟子所能承受。光辉灿白的核心之中,这时仿佛千湖鼎沸、万灵嘶吼,最光明的表相下沸腾跳动的是最狂野、最傲慢、最凶暴、最桀骜却也是最孤寂的心。拔腿逃离时,东方振白犹能留存的一丝清醒神识中,那一瞬之间却仿佛见到一副清晰的图景,在那朵光明灿烂里,他看到了世上自己所能想象到的最奇异、最华美、最高贵、最冷淡、最神话、最黑暗、最娇媚的仙魔精灵——
  就在这暗夜之时,光明之地,以天星作咒,以暗月为誓,天日可表的明光玉版中来自冥河之畔的精灵,终于解开加在自身千百年的禁锢,呼吸到新时代第一缕清新的风息!
  幽魂魔灵,一刹那如释重负;附身所在的那两爿光明玉版,这时也恢复了中断已久的律动。就在这一静一动的转换之间,一道眼不可见、耳不可闻的波动霎那间不可阻挡的扩散开去,于冥冥中惊动了所有正在阴暗角落中栖息的妖灵。这些最敏感的生灵猛然惊动,四外黑暗的夜色里顿时响起一阵常人听不见的巨大咆哮。月光荒野里,千里方圆内最狡诈、最污秽的妖怪从四面八方疾奔而来,正在广阔的洞庭天地中发出一阵阵兴奋的嘶吼。
  只不过片刻之后,天月已被漫天的阴云遮蔽。圣境中光明不减,圣境外的天空中却是万妖如雨。
  “剑阵!”
  事态瞬息万变,白鹤观的高人们已经反应过来。倏然之间,那白鹤观主已青衣飘飘,傲然立在圣境山口,对着门徒大喝一声,指挥若定。随着他一声令下,绝壁山峰的上空顿时飞起无数的剑光。而不畏最闪熠的光明气息,不惧最凝重的幽冥之气,如此不知见机的妖怪自然都是等而下之,上不得台面。它们其来也速,其亡也忽,奇形怪状的妖魔向着深谷秘境中那团最耀目的光华犹如扑向灯火的飞蛾,一头撞上织密如网的漫天剑阵,转眼化作无数血肉,纷纷扬扬地坠落抛撒在深谷山中。
  亦有强力妖魔,终于将道家无上剑阵撕开一角,撞破致密的刃网,冲向那团闪烁着星光月华的天书神版。此刻近在咫尺,仰天大笑,伸爪攫取,却冷不丁打横飞过一团黑影,其姿翩若花间蝶舞,其速激似云边电鸣,转眼就在那得意妖魔的掌握之中,将那枚已缩小如拳、光华内润的玉册天书夺走。
  一击而中,飘然而去,所有人都不知刚发生了什么,唯一一知半解的知情者,却在微一楞神时被转瞬即至的剑网刃风绞得粉碎,只留得生前的大笑声犹自在山间张狂的摇荡,轰轰地撞击着石壁山潭,久久无绝。
  当回声喑灭,便万籁俱息。
  往日犹如仙境神阙的白鹤圣境,在这场短暂的灿耀光明之后却变得犹如血腥之地。暂时的血污烂肉可以冲洗,但不知是否失却水潭仙书神碑的滋养庇佑,纵然在后来几个月中反复刷山净水,这明月峰后山的白鹤圣境也变得同其他普通山谷一样,应这些时万木萧疏的金秋肃杀之气,谷中草木渐渐枯萎,以后春去秋来,草木枯荣,再也不复往日的长春盛景。
  而在这一晚,那一道翩然若蝶的柔俏身姿,在那圣境光明熄灭的最后一刻,很快便冲出漫天尘网的羁縻,携带着那一枚如有生命的异宝,转眼便轻轻松松地没入那幽暗夜幕下层层叠叠的慕阜万山中。
  约摸在半个时辰之后,当张家村小院中那位已经有些怀疑的少年,开始绕着静坐桌边的恬娴少女打量试探时,这淡白的月色里,不该幽寂的少女却在这时忽然活泛,于斜斜的月光中蓦然圆睁了明眸,举手打掉那犹疑少年试探着摸上自己荷粉般脸庞的手掌,浅笑晏晏,冲着那不知所措的少年甜甜地说道:
  “牧云哥哥,不要,男女授受不亲呢……”
  “咳咳……”
  冷不丁冰飖恢复正常,还听她来提醒自己的品行,张牧云一惊,脸色微红,一楞之下赶紧故作镇定,结结巴巴地正色说道:
  “我、我只以为你深夜有些着凉,看看有无发热而已!”
  正是:
  佳丽地,冶游天,几回沉醉送年华。
  不知此夜江南路,何处停桡泊酒船。
  波浩荡,意弥漫,翩影归来洞庭宽。
  开樽且寻明日醉,一任风波入梦寒。
  《九州牧云录》第三卷完,敬请关注下一卷:
  『几承魔气一飘然』

第四卷『几承魔气一飘然』第一章 天阶拾叶,寄我壮心勃勃

   “崤函帝宅,河洛王国”,洛河之北、黄河以南的洛阳,向来是京畿之地,帝王之宅。
  其时天下虽多苦难,作为京师王苑的中原洛阳却仍是一派繁华。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无论大街小巷皆用鲜明绸带缀连,上面迎风飘摆五彩绢花,和家家户户门前盛开的花草一道,将整个京师掩映于花的海洋。节气已过仲秋,但整个洛阳京城却陷于一种轻飘、绮丽的氛围,让初到洛阳之人错以为这里是长春之地、永福之乡。
  这时的京师洛阳确是人间乐土;而正处洛城之中的帝苑皇宫,则更是乐土中的仙苑。帝苑里,与民间那种绢花碧草的肤浅装扮不同,御苑四季俱全,既有鲜花明烂的春园,也有碧荷吐艳的仿夏温房,紧邻的却是玉石晶盐堆砌的冬苑。而与时节相应,茂密广大的枫林此时已经红艳赛火。在此王气盎然的皇苑观看片片红叶飘零,丝毫感觉不出任何肃杀破灭之意,反而只以为坠下一片片绚烂的断红碎锦。
  “国师——”
  秋苑之中的红枫林前,一位身穿海水蓝五爪衮龙金袍的威严中年人,带着欣赏的神色看完一片红叶自枝头飘离落地的全过程后,忽然想起一事,便扭过脸,跟旁边那位小心陪伴的白袍老者说道:
  “算起皇儿失踪之日,至今已快半年吧。是否果真如你所言,儿此回流落江湖,只需顺其自然,便会遇得奇缘,增福添寿,为我江山绵长国祚?”
  “是的,陛下!”
  那位神貌清朗、袍服精致的老者,虽然立在秋风中的身形飘飘如仙,一听身前之人这般疑问,竟也忽然神色紧张,赶紧躬身答道:
  “请陛下相信为臣近百年的修为。此番运筹谋算,绝无差池!如若将来有一分一毫的偏差,不仅请陛下褫夺臣下护国圣师之名,更可将我天玄子车裂闹市、刀剐刑台,以谢天下!”
  “哈!不必不必。”
  本来是神色严肃的帝王见这位已是半仙之体的国师这般惶恐,便是一乐,颜色放霁,和蔼了声音跟他说道:
  “我还不知么?天玄子,天下修道之人领袖,贵为一国护国教主,年过期颐,早已是半仙之体。任何人的话我可以不信,天玄仙人之言我可不得不听。”
  虽然只是和缓说话,内容也多是赞许,但这些言语自这个泱泱大国之主口中说出,却天生透着一股威严之气。只听他继续说道:
  “国师且莫见怪,朕之为人你最清楚。一旦决策,过后从无疑问之言,但方才实在是思女心切,不免心动,倒让国师见笑了。”
  “不敢不敢!”
  国师连连称否,道:
  “臣闻虽太上亦不敢忘情,陛下此乃舐犊情深,真情流露,谁人可讥得一字?”
  虽然这位天玄国师位高权重,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但在这帝王面前依然是言语小心,说话间竟颇有些谀辞。不过,嘴上认真奉承,这天玄子心中却想道:
  “主公此言倒是不假;不过若非知道你这样疑问与平日相比反常,我也不用像刚才那般惶恐。”
  心中转着念头,只听身前帝王又是说道:
  “天玄子,你是朕之心腹,有些话也不妨与你直言。你也知道,朕自十二岁继承皇位,守这祖业数十年,本想有些作为,谁知祖上实在英明,这传到朕手中的基业竟是天下太平。难道我这一生,就当这么个无功无过的承平皇帝么?”
  “朕不甘心。”
  如火的枫林前,胸有奇志的帝王对着身边的心腹滔滔言明自己的心迹:
  “这许多年过去,朕也老了。老蚌生珠,朕至中年才生得这么个嫡传女儿。眼下看来,朕一时也难有什么作为,才在去年于这天香公主封号前又添了‘定国’二字。朕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国师,你现在该知道半年前我为什么任听你的一力谏言,即便这宝贝娃儿游江不见,却也放任自流,不去寻她吧?”
  “这……”
  被主公一问,鹤发童颜的白袍国师微一迟疑,认真地想了想,诚恳地回道:
  “恕臣下愚鲁,委实不明圣意。”
  “呵,天玄,你也是一时糊涂。”
  一国之主的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忽转过身,背对着无垠的枫林,目视着远方浩渺的蓝天白云,蓦然正色,傲然说道:
  “非常人,行非常事。天香虽然自幼并未养在深宫,十几年淬炼也炼得她一身与众不同的帝王脾性。只是,孤阳不长,若她只是如此,还够不到为父的期望。所以半年前闻报她失足江湖,又有国师你用从无错漏的卜算绸缪之技算出她此行必有奇遇,对朕来说,这正是天赐良机!朕虽老也,亦不会效庸夫恋犊之情。”
  “善哉!”
  天玄子出自道门,无论身前的主公看不看得到,闻言后依然双手合十认真躬身作了个揖,然后直起身由衷地赞叹:
  “陛下过谦,正当华年。依老朽之见,能有如此魄力胆识,听得老朽当时这状若痴狂之言,陛下您不愧为觖望风云的真正雄主!”
  “哈哈哈!”
  听得天玄子这句话,屹立枫林之前的帝王忽然放声大笑,声震林木,响遏行云,一时将身后枫林中一群宿鸟惊得簌簌飞起,留连片刻,转眼消失在远方的云边天际。

第四卷『几承魔气一飘然』第二章 风尘善病,疗疾多赖秋山

   中秋之后几日,张牧云这小院落中竟出了件怪事。那本来身体十分康健的少女冰飖,有一日竟忽然生起怪病。
  话说这一天清晨,本就晚起,在饭桌上月婵替冰飖盛了一小碗清粥,谁知冰飖就着几根咸青菜还没吃上几口,便说没甚胃口。神色恹恹地过了半日,等到中饭时牧云知道她没胃口,便好心亲自去下厨煨了些她平时最爱吃的鲫鱼清汤。鱼汤熬成,在灶下看着锅灶上冒起缕缕白雾热气,张牧云便连叫了冰飖几声,谁知没把她喊来,却见月婵急急从堂屋跑进厨房来,却发现这往日活力无穷的冰飖儿,已躺倒在堂屋她的床铺上,浑身裹紧在被子中,神色萎靡,卧床不起。
  见冰飖病倒,牧云大急,床榻之前也不顾男女大防,看女孩儿双眸紧闭,呼吸沉重,想也没想便探手抚摸她的额头。这不摸则已,一摸之下张牧云大吃一惊,手往回一缩,口中不言,心中却惊道:
  “飖妹子不知何时染的风寒,额头这般烫了!——怎么这风寒如此厉害,才半天功夫怎么说不了话、下不得床?”
  心中惊疑,转念又一想,张牧云忽觉得此事还有些怪自己,便在这病榻前满怀歉意地自责:
  “唉,妹子,都怪我!这几日我看你衣裙单薄,只信了‘春捂秋冻’的老话,一时没急着给你张罗添置秋衣。这不,你却病了!”
  唉声叹气了一回,他便对着榻上病人坚定说道:
  “妹子你不用怕,你既远道来投,又一直事我以兄礼,这回无论我张牧云泼命花出多少银子,也要将你这风寒病儿治好!”
  他这言语铿锵,倒是声震屋梁。话音落定,张牧云便转身“腾腾腾”快步跑进厨房,满屋子找铁锹,准备马上去院里树下挖些银子来去附近城镇中请位大夫。一边手忙脚乱地找铁锹,张牧云还记得跟那位六神无主只知跟着他跑进来的月婵嘱咐道:
  “月婵妹子,一会儿我去请大夫,你在家好生看护冰飖。碗橱里还有些粗砂红糖,一会儿就水烧烫让冰飖喝了,先驱驱寒——好,我找到了!”
  说话间,他就找到那把一时情急之下怎么也寻不着的铁锹。这是他抬了头,恰看到那位娇娜玲珑的女孩儿一脸慌张、魂不守舍的模样,便定了定神,道:
  “我摸了冰飖额头,也只是寻常风寒;等我寻了先生到家来,开两帖药,喝了就没事了。”
  “噢!”
  本有些慌乱的月婵听了牧云的话,立时也镇定了下来,应了一声,道了句:
  “哥哥快些去,家中有月婵看着,应当无事。”
  然后便转身往堂屋去看冰飖了。
  到这时,一个来榻前看护,一个去院里挖银,这前后所有的对话响动,那榻上之人尽皆听得清清楚楚。这位在被窝里濒状若死、一言不发的冰飖,真个病了么?答案是绝没有!
  这位自洞庭而来的灵女,来历非凡,本是神女一流,别的不说,就在那日中秋之夜,力聚虚空之月,在万妖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轻易拿走那件玄幽莫测的宝物,如何会这般说病就病了!冰飖这回忽然病倒,却与她之前中秋左近那一整套设计有关。
  既然假病,按冰飖这冰雪聪明的劲儿,便该把戏做全套。既然现在装死,眼不能开,手不能抬,口中不能说话,那现在张牧云去院里榆树下挖银,便该任由他挖了,持去请了大夫来,之后再矫言进行下一个步骤。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听过张牧云刚才那一番话,再听他现在急吼吼去院里挖银,这赖在被毯中装病的少女不知怎么竟有些慌张起来。在肚中思忖了一回,最后她想道:
  “呀,院里这少年,最重钱财;天道莫测,万一以后哪一天东窗事发,知道我装病哄他白费看病钱,还不会跟我拼命?我不得不防。”
  想至此处,她便觉得自己找到充足理由,赶紧在被窝里动了动,看似勉力地支起脑袋,也不管屋里月婵,只用带着些沙哑的声音朝院里喊道:
  “张哥哥且休急去请大夫。”
  古灵精怪的女孩儿娇喘微微地说道:
  “咳,哥哥有所不知,我这病乃是奇症隐疾。如今这世上,只有我才知道如何将它治好!”
  当冰飖这句话说到一半时,刚刚还在院里翻土的少年已经旋风般进屋,立在了床铺前。等冰飖刚落,他便急急追问道:
  “什么奇症隐疾?只有你知道如何将它治好——冰飖你此话怎讲?”
  少年急问时,屋外阳光正好。中午的阳光从门里透进来,在堂屋中被月婵扫拂得极为干净的泥墙上反着光,便将此时卧在床铺上的少女发红的脸颊映得更加娇艳。这时床前那少男少女,大气都不敢出,正洗耳恭听冰飖接下来的言语。刚才的张家院落中鸡飞狗跳,一番闹腾,这时却忽然安静下来,让屋中之人同时听到了屋外树上的鸟叫和屋中自己的心跳。在静寂中只觉得已等了很久,张牧云和月婵才听得那床上的女孩儿终于开口:
  “牧云,月婵——”
  一切都如真的,已复躺回去的少女双眼盯着屋顶,一脸平静的神色,幽幽地说道:
  “我这病,命中注定的;你们去请医生,看不好。我就快死了……”
  “妹妹!”“冰飖!”
  床前之人可不知此为演戏;闻听冰飖之言,尽皆大恸。悲呼出声时,还未等他们说出接下来的慰语,却听床上濒死之人又说道:
  “牧云哥哥……”
  “我在!”
  “你真地不想妹子死么?”
  “当然!”
  张牧云此时真个慌了神,说话带着些哭音,几乎吼着道:
  “好妹妹,你快说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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