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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鬼万仙-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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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徒然倚仗那木龙之威。陛下放心,你我回宫之后,仔细探讨,不久必能钻研出克制之法。”
盘蜒心想:“听这秋风口风,这女王莫非是一位学识渊博,精通奇术的异人么?”
女王笑道:“你我二人一见如故,几句话便聊得亲热,唉,我有心将我一生所学倾囊相授,也算有人继承衣钵了。”
秋风公主肃然道:“微臣恭聆女王教诲。”
女王叹道:“然则我寒火城的功夫,非子女不传,你我非亲非故,虽然要好,可我也有我的难处。”
秋风公主嘻嘻笑道:“陛下,这有何难?我瞧你那儿子年轻英俊,才貌过人,我与他岂非良配么?”
盘蜒暗道:“这秋风公主好生放荡,这等事竟然由她开口说出?”
女王微微一愣,说道:“我儿今年不过十五岁,公主殿下今年已有二十,他这毛头小子,焉能配得上公主?”
秋风公主道:“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如慈母。我一见王子殿下,便打从心底里欢喜,忍不住便要向他求亲。”
盘蜒寻思:“这秋风公主定然别有所图了,否则以她自高自大的心思,如何会对这女王这般讨好哀求?”
女王笑道:“不错,不错,但此事仍需从长计议。。。。”
正说话间,有一金甲紫袍的大汉骑着骏马,急匆匆的飞奔过来,侍卫见状,架起弓矢,喝道:“金帽将军!陛下面前,不得无礼,还不快快下马?“
金帽将军拜服在地,二话不说,用力磕头道:“陛下,还请替我做主,派朝中高手救救小女。”
女王叹道:“哥哥,我和你说了多少次啦。你那姑娘被火怪捉入北城,多半。。。。小命难保,也是天意难违,我委实帮不了你。何况我的人手,入北城走不了几步,也会当场送命。自古以来,从无人能从北城平安返回。”
金帽将军喉咙哽咽,大声道:“可我就这么。。。。这么一个女儿。她被捉不久,定然有救,还请。。。。发发慈悲。。。“
女王道:“但我听说哥哥麾下,高手如云,且一个个儿愿为哥哥慨然赴死。哥哥有如此能耐,又何必前来求我?”
金帽将军颤声道:“我已派高手闯入北墙,可他们全未返回,我迫于无奈,唯有。。。。唯有请陛下遣那几位万鬼高人。。。出手。”
盘蜒心下一凛,目光扫动,果然见侍卫之中,有数个黑袍人物,面带冷笑,目闪寒光,眼神几位敏锐,步履沉稳轻巧,兼而有之,足见内功极深。
女王苦笑道:“这几位万鬼仙家与我交情平平,只不过充当结盟的使臣,咱们如今盟约未定,我又岂能强求他们舍命行事?”
………………………………
二十六 黑火燎原白面颊
金帽将军大急,又连连磕头道:“我女儿性命在顷刻之间,万望相救。”
女王走上前来,纤手一托,将金帽将军扶起道:“你是我哥哥,怎能如此失态?这般求我,倒似是胁迫一般了。我何尝不疼我侄女?但她已经死啦,明个儿我便让人操办葬礼,隆隆重重送她前往聚魂山。”
盘蜒看清那女王容貌,稍觉惊讶:“她果然与索酒极为相像,观其面相,两人必为血缘至亲。莫非索酒的母亲并未病故么?”
秋风公主嚷道:“这位将军,你当了这么大的官儿,怎地如此看不开呢?你失了个女儿,将来再养十个八个,又有何难?”
金帽将军大怒,嚷道:“你又是哪里来的泼妇。。。。”
秋风公主神色刻薄恼恨,正要破口大骂,但那女王转过脸来,眸中寒光如刀,一闪而过。秋风公主似对她极为忌惮,当即乖乖住嘴。
女王柔声道:“哥哥,你回去吧,此事谁也无能为力。”说罢一挥手,大军继续前行,喧嚣渐渐远去。盘蜒观众百姓表情,皆有愤愤之色。
他暗自盘算:“这女王似并不得人心,但她孤身走出护卫包围,举止镇定自若,毫无畏惧,绝非寻常之辈,而秋风公主这等高傲脾气,尚且不敢冒犯,这女王莫非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么?”
人群驻足已久,此时渐渐分散,金帽将军失魂落魄,欲哭无泪,缓缓挪动步子。盘蜒变出一顶斗笠,阴影罩住双眼,走上前去,问道:“将军,你女儿长甚么模样?”
他凭空现身,金帽将军不识得来人,吃了一惊,手按上剑柄,盘蜒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想尽绵薄之力罢了。”
金帽将军迟疑道:“她失踪时穿。。。。红衣衫、黄裙子,约莫十五岁年纪。你是何人,为何有此一问?”
盘蜒又问:“你如何得知她还活着?”
金帽将军怒道:“她是我的女儿,怎会如此轻易死了?”话一说出,自知无理,又道:“我。。。早晨伤心过头,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梦中见她被绑在一棵火红大树下,哭着向我求救。”
盘蜒在金帽将军额头闪电般一触,那梦境霎时映入盘蜒脑海,只见那少女哭的甚是凄凉,嘴唇红肿,皮肤干燥,景象逼真至极。
盘蜒心想:“她并未死了,那北城中脉象异样,故而可传灵出来,给血脉至亲知晓。若不及早相救,她终究难免一死。”
金帽将军见盘蜒拦住去路,举止怪异,更是恼怒,拔剑在手道:“你有何把戏?你。。。。你口音古怪,形迹可疑,并非本地人士,快些将来历从实招来。”
盘蜒不答反问:“于北城失踪的人,从未返回过么?你可得知他们下场?”
金帽将军惊疑不定,道:“是,确是如此。他们下场,自然。。。。自然尽皆死去了。”说到此处,不禁悲声而泣。
盘蜒道:“我可去北城救你女儿。”
金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问道:“你说甚么?你可知此去。。。”怕吓着盘蜒,那绝难生还四字,却无论如何难以启齿了。
盘蜒在他耳边说道:“万鬼不敢做的,我万仙未必不能。将军不可声张,隐秘行事。”说罢形影飘散,宛如雾气幻影。
金帽将军愣愣出神,心中喜忧参半,只想:“万仙,万仙?”顷刻间也不忙悲恸了。
盘蜒直奔旧北城处,只见数排十丈围墙隔绝去路,比之阻挡木龙的城墙更为严密。那围墙上隐冒火光,黑油涌动,越看越是不详,便是光天化日之下,也难掩其血腥疯狂。墙上士兵林立,来回巡逻,手持弓弩,只需稍有异样,立时万箭齐发。
盘蜒暗忖:“若长久驻扎此地,感染冤魂浊气,活人便成疯子一般。此地毒咒之强之厉,宛如魔猎之时,其中更不知有何等怪物。”他走上几步,倏然一动,已翻墙而过,以他此时功夫,若要悄然无踪,自也不难,但他故意让众士兵见到。众人震惊,喊道:“喂,你是何人?可是不想活了么?”盘蜒不急不忙,步步慢行,众士兵想弯弓射他,却又不愿多此一举。
这旧城数百年前毁于满城大火,坠天火石,那火石已被寒火城国主搬走砌墙,可随处仍可见焦痕尸骨,坑洞裂缝。离城墙不远处,棵棵参天巨树拔地而起,挡住视线,却仿佛石头雕刻出来,僵直坚硬,毫无生机,饶是在白天,此地天空昏暗,云霞如血,当真是满目疮痍,耸人听闻。
盘蜒走入这石树林,林中冷寂,不透日光,宛如坟墓一般。盘蜒只觉这石树乃是一座座墓碑,纪念那些尸骨无存、命运悲惨的怨死者。
忽然间,林中劈剥作响,似有人在烧木柴,引发微小爆裂。又有一张张惨白的人脸从树木缝隙中钻出,有男有女,神色绝望,好似在地狱中挣扎脱身一般。
一转眼,那惨白脸庞的主人现出全貌,身躯消瘦,裹在一团盘旋灼烧的黑色火焰之中。
盘蜒问道:“你们捉来的人呢?”他声音中蕴含幻灵内力,便是魂魄,亦可传达心意。
众人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声音传入盘蜒脑中,说道:“不久之后,他们便会成为咱们。”
盘蜒道:“你们遭遇虽惨,这些人却无辜得很,还请速速释放,以免伤了和气。”
众惨白火怪道:“和气?我等陷入这等境地,哪还能有半分和气?”
盘蜒心想:“此地往昔冤魂凝聚不散,去而复返,死而束缚,竟招来万狱、黄泉中死者空壳,附身其上,轮回不息。为何竟会这样?即便惨遭魔猎之地,残魄也不会有如此怨气。”
他道:“诸位弥留在这儿,便是为了弄清真相么?我遇上过景彻巫仙,她自承为昔日疫病传开的罪魁祸首,而她眼下已然死去。诸位何必再自寻烦恼,纠缠不休?”
有火怪叫道:“但杀咱们的凶手仍活在世上!那幕后主使不曾伏诛。咱们在万狱的黄泉前头守了数百年,不见那人魂魄通过。”
盘蜒沉吟道:“或许你们疏忽大意,让那人溜走了?”
众火怪不再言语,血红的眼睛逐渐狂乱,满是超越了时光的恨意。盘蜒叹了口气,拔出刀来。眼前黑光一闪,众惨白火怪扑向盘蜒,身上黑火卷动,像是一张张尖牙大嘴。
盘蜒使太乙幻灵掌,一招“花好月圆”,手绕了个圈,几声轻响,微风浮动,火怪被他一碰,登时哇哇大叫,身心剥离,化为灰烬。众火怪惊呼道:“他这掌法能超度咱们,非杀他不可!”瞬间狂涌而上,攻势愈发猛烈。
本来此地火怪数目无穷无尽,各个儿厉害,纵然盘蜒已登入破云一层,也未必够抵挡,然而他这幻灵掌招魂驱魂,得心应手,掌力飘散开去,在火怪身上稍稍一碰,立竿见影,当者立毙。只在顷刻间,便杀死数十个敌手。
他占了上风,不欲耽搁,直往里闯,刹那间,一团黑火转了过来,身躯明灭,快如闪电,竟舍身变作一团大火,盘蜒一刀劈出,刀风斩不破这火焰。他心头一震,使出寒冰掌功夫,哗啦一声,将火熄灭。
尚未有喘息之机,背后无声无息,又一团火烧了过来,盘蜒转身以寒冰掌应付,可就在弹指间,铺天盖地的火焰浇灌而下,好似天雨狂泄,宛如流星陨落。盘蜒呼吸吐纳,黑蛇灵气激发出去,与火焰一碰,当真是烈焰冲天,震动旷野,满城皆有耳闻。
盘蜒从烟尘中奔出,身上满是焦痕,受伤不轻,但他乃破云之躯,稍稍凝力,便已恢复大半。他刚一落地,脚下便升起又长又高的黑火,刺向盘蜒额头,盘蜒身子一转,将那黑火弹开,可被热气一熏,只觉身躯沉重,摇摇欲坠。
他心中急思:“是了,这黑火与细脖邪龙那绿火相似,焚烧时直扰心魂。”他想通此节,登时不惧,运功将邪法驱逐。
这般稍一停顿,众惨白火怪厉声哀嚎,将盘蜒层层包围,有的舍弃身躯,燃烧成炎,有的保留形体,拼命扑上。盘蜒一刀一掌的反击过去,时而逐魂,时而寒冰,层次分明,绝无疏漏,单是这应变极速的本事,亦非人力能及。
如此厮杀良久,惨白火怪全无休止,盘蜒却疲累交加,痛苦不堪。他暗叫:“你多管甚么闲事?那女子是死是活,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可我是万仙,行侠仗义,急危救难的侠客。万鬼袖手旁观,我岂能坐视不理?
你是侠客么?哈哈,哈哈,这借口不错。你早就踏错了路,堕入了因果,你就算拼命千万倍,救千万人,终究会成为罪人。
盘蜒怒吼一声,收回思绪,周身黑蛇盘踞,白龙笼罩,真气浩浩荡荡、渺渺无极般奔腾而出,他知道自己要救的并非那些少女、将士,他渴望拯救得是自己模糊、渺茫的人心。
但那又值得救么?那人心还在那儿么?
他耳边“嗡”地一声尖啸,群怪粉碎,一时间破开通路,盘蜒已长久不用庄周梦蝶,这时无奈重用,剧痛钻心,蓦然魂不守舍。他收拾意识,看清方位,展开身法,如雷霆般一闪而过,甩开敌人,钻入石林深处。
………………………………
二十七 梦里相逢方知故
他疾奔许久,胸口一痛,摔个跟头,倚靠墙边站起。身后惨白火怪终被甩没,盘蜒缓缓调理气息,经脉肿胀麻木,稍稍一动,宛如刀割。
盘蜒心知众惨白火怪法术阴狠,看似猛烈,实则伤人于无形之间。他杀了数千妖魔,暗中受了荼毒,直是难以估量,这当口内外交困,遍体鳞伤,即便飞升隔世功也难已立时治愈。
回头张望来路,知道难以折返,盘蜒哭笑不得,心想:“你要做甚么侠客,好,好,你非但救不了人,自己也逃不出去。”
那在杀戮中享乐吧,蛇妖,那不是你的本性么?
盘蜒握紧金刀,使劲儿站直,小心翼翼的赶路。他现下所在之处,乃是旧城遗址,数百年前的废墟陈列在前,石屋破损,道路中断,一片荒凉惨淡。
再往前行,忽听房屋拐角处传来“喀喀”脚步声,盘蜒感到一阵衰弱,以幻灵功夫隐去形迹,脚步轻盈,小跑而过。只见数个消瘦干枯的巨人漫无目的的走了出来,这巨人两丈高矮,身上披黑火斗篷,肤色发青,一张脸与死人无异。
若在平时,这巨人再如何凶狠,盘蜒丝毫不惧,可此时受伤不轻,若再遇包围,委实难以为继。他躲在树后,趁巨人走过,正欲转出,突然一巨人转过身,张嘴伸手,指着盘蜒,如痴呆般发出啊地一声,语调极长极慢。
盘蜒急思:“他如何察觉到我的?即便是菩提宗主、杨木老仙,也未必能看破我幻灵真气。”体内真气搜寻,片刻间恍然大悟:“那惨白火怪的火气仍弥留在体内,未能驱逐干净,那黑火巨人便由此查知。
那巨人踏上一步,手中白火缭绕,成一圆锤,直砸下来,盘蜒瞧得明白,一掌击出,将那圆锤打得粉碎,火焰炸裂开去。巨人毫无迟疑,挥舞巨拳,从火焰中穿过,当真有龙象之威,盘蜒大骇,身子倒飞而过。巨人拳风绕着圈子,阴魂不散。
就在此刻,又一巨人扬手袭来,手中乃是一柄漆黑暗红的巨剑,盘蜒急中生智,使太乙幻灵掌,掌力凝在空中,转眼方位转变,脉象诡谲,引那巨剑与拳风撞在一块儿,嗡地一声,力生波动,急剧扩散,那持剑巨人身子一摇,露出极大破绽。
盘蜒跃上那巨人肩膀,双掌贴紧它太阳穴,霎时真气侵入心魂,那巨人抵受不得,顷刻间为盘蜒奴役。盘蜒感到这巨人魂魄嘈杂拥挤,乃是数百个冤魂凝聚而成,指使起来,着实不易,手掌不能有片刻分离,心意更不能有丝毫散乱。盘蜒道:“将那敌人杀了!”
这持剑巨人猛冲上去,那空拳巨人挥拳打出,盘蜒令持剑巨人使一招“泰山压顶”,巨剑当头劈下,只听“喀嚓、砰砰”两声,持剑巨人胸口中拳,却将那空拳巨人脑袋粉碎。
盘蜒心想:“这巨人如此厉害,仅逊于当年天珑对付的骷髅剑神。”他命这持剑巨人一转身,又迎上其余巨人。那些巨人有的持斧,有的持枪,迈开大步,行动极快,来去时大地震动,气势骇人。
盘蜒本困顿交加,可如今借持剑巨人之力,不耗体力,只耗心血,而他心力耐久,情形大为好转。而这持剑巨人得盘蜒指点,一招一式皆暗合太乙术法,玄玄乎乎,难以捉摸,左一晃,东一转,霎时又杀一人。
盘蜒蓦然又想出点子:“我既然能操纵一人,为何不试试两人?”待与另一持狼牙棒的巨人靠近,盘蜒轻拍一掌,掌力如大网般卷住那巨人头颅,催动心诀,不多时也将那巨人纳于掌控。
如此一来,他对这巨人习性了如指掌:这巨人虽是数百冤魂扎堆而成,但于其核心处有数个主使,只需将这主使迷住,非但能眨眼间毙敌,更可纵控身躯,如运转自己手足一般。
盘蜒大喜过望,依样画葫芦,不多时已将十个巨人收服,这般指挥行动,又大感吃力。但盘蜒急思对策,不久又想出新法子来,他将巨人心智连成一片,互相制衡,彼此支持,盘蜒居中调度,竟然全不费力。
他掌控大军,布阵冲锋,当真是运筹帷幄,行云流水。又争斗许久,盘蜒已将这城中巨人悉数收服。他惊喜交加,寻思:“若非这巨人体内魂魄纷乱,我趁虚而入,决不能掌控这等妖怪。”这一番苦斗,盘蜒心力交瘁,可对太乙奇术领悟之深,也已突飞猛进,更有增长。
到这地步,盘蜒要杀光这百余巨人,不过在一念之间,但他心下不忍,暗想:“这些巨人虽是孤魂野鬼,但终究算半个生灵。我奴役驱使,算甚么侠义正道人士?”
你装的道貌岸然,非要光明正大、心慈手软,却又何等幼稚?战事之中,强者为王,公道公道,全在拳头强硬罢了。你往日不择手段、何等潇洒,可现在又怜悯起敌人来了?
盘蜒咬牙想道:“我要怎样便怎样!谁也管不着我!”他一松手,离了那持剑巨人,趁众巨人乱成一团,脑子迷茫之际,他已远远跑开。
就在这时,他忽听有人说道:“你为何放过它们?”
盘蜒一时辨不清这声音来自内心,还是自外而来,他晃晃脑袋,稍稍清醒,答道:“我前来救人而已,何必多造杀孽?”
那人道:“它们早就死了,杀之何孽之有?”
盘蜒道:“它们逗留此地,不外出害人,便不算恶灵,是杀是留,也没甚么分别。”
那人笑了一声,说道:“若非我苦苦约束它们,它们早将寒火城一举摧毁。它们不算恶灵,甚么才算?”
盘蜒推想那人方位,找了过去,不久来到旧城镇中,见一大空地,空地间有一棵断树,树下盘膝坐着一人。此人老迈至极,干瘦无比,皮肤皱巴巴的,头发光秃,仅留下一丝半缕,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触目惊心,伤痕中如灰烬般闪着红光。
盘蜒犹豫片刻,走上前去,问道:“老前辈,在下万仙盘蜒,前来救助不久前失陷在此的人。”
那老者抬起头,与盘蜒对视,盘蜒见他眼中紫气缭绕,也是贪魂蚺,可莫名之间,两人心有灵犀,生出感应,那人脸色剧变,喊道:“你。。。你便是下一个我么?”
盘蜒奇道:“甚么下一个你?”
老者喃喃道:“不,不,过了几百年,你不是下一个我,早已隔了数代。。。。”
盘蜒明白过来,顷刻间热泪盈眶,他道:“你也是续梦蛇?可你。。。。可你怎会。。。”
老者哈哈大笑,说道:“我是摆脱了宿命的续梦蛇,你呢?你既然行动如常,又是怎么回事?”
盘蜒与这老者再无隔阂,走上前去,握住他手掌说道:“我。。。。续梦蛇。。。。那梦中人已然醒来。”
老者惊呼:“你是那梦中人?那你。。。。你是泰家人么?”
盘蜒苦笑道:“我半梦半醒的,也不知自己是谁。老前辈,您尊姓大名?”
老者摇头道:“我。。。罪孽深重,杀了妻子,害了亲人,名字。。。。不愿告人。”
盘蜒愣了半晌,又问:“这城中又发生了何事?”
老者不再多言,掌中运幻灵真气,两人心意相通,眨眼间便交换千言万语。老者徐徐叹气,道:“你已知这旧城龙木巨人之灾,却不知之后又发生何事。”
盘蜒道:“还请前辈告知,在下感激不尽。。。“
老者身子颤抖,说道:“你是梦中人,便是我的主人,何必如此客气?”于是更不停顿,说出此间往事。
这老者原也是泰家一脉的远亲,他蒙受天启,心智大乱,成了续梦鬼,在无意之中,杀死自己心爱的女子,悲痛欲绝之下,于是得了数年清醒。
他悔恨交加,想弄清身上诅咒缘由,便云游四方,找寻学识渊博之人拜师求学,终于隐约得知这数千年来续梦鬼之说。
老者憎恨命运,想方设法想从中挣脱,但他身上疯病愈发严重,终有一日,他会身不由己,坠入宿命之中。
碰巧有朝一日,他来到这寒火城,拜见此国国主,两人谈起奇术玄学,言谈甚是投契。
盘蜒皱眉问道:“那国主便是景彻巫仙的那位兄长么?此人心狠手辣,罪恶滔天,绝非善类。”
老续梦蛇叹道:“我当时自也不知,那人当年年逾百岁,虽气色不错,寿命却已不久。他少年时曾旅居北妖之地,从万鬼门中获得数件法宝,一卷神功,依法修行,武功学问皆登峰造极。我正找寻解脱诅咒之法,旁敲侧击的问他,竟然大有所获,转眼便想到法子。
我于是说道:‘陛下,你担忧国中闭塞,百姓食不果腹,穷困潦倒。我倒有一计,可确保国中商贸往来,不受木龙阻挠。’
那老国主甚喜,于是我便说出想法:取旧城石块,造一条围墙遮挡的商运通道,曲曲折折,弯弯绕绕,暗合阵法,定能保这寒火城通达无阻。
老国主思索许久,答应下来,当即任我为通路监管使,派全国军民协力造路。”
盘蜒问道:“这。。。。通路实则暗藏玄机,是么?”
老续梦蛇苦笑道:“是,是,那旧城石块蕴有残魄,阴魂不散,一直无人居住。我借这石块布下大阵,或可借阵中冤魂之能,挪除我身上的厄运。”
………………………………
二十八 冒昧求亲岳丈喜
盘蜒见他如此境况,又问:“可是那国主又使诈了么?”
老续梦蛇哀叹道:“与虎谋皮,焉能善终?我自个儿心怀鬼胎,殊不知那国主更有狠毒心思。我这阵法,本谋求仿照万狱黄泉的模样,容我身在其中,那续梦蛇的疯病或奈何我不得,却不料那国主早有图谋。
北城中早年死了近百万人,他意欲借城中残魄,化作鬼魂,附在黄泉中空壳尸体上,铸造一支听他使唤的大军来,届时非但可消木龙之患,他自个儿更可借冤魂之气,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甚至雄霸天下,称帝成神,也非痴心妄想。他一直等待一位精通太乙、伏羲玄学的学者到来,终于在年老病重之际,等到了我。
我本不知他这计中计,可偶然间跟他来此,见他形迹可疑,多生了个心眼儿,于是在此树下将心魂融入冤魂之中,终于明白此人种种罪孽。我幡然悔悟,心头大怒,知他那诡计几近完成,便奋不顾身与他大战一场。”
盘蜒道:“你败在他手上了?”
老续梦蛇苦笑道:“他虽然了得,但我也非无能,又比他年轻许多,终于重重给他一掌,将他打的半死不活,落荒而逃。就在那时,这里冤魂大乱,时空交替,聚魂山与凡间忽隐忽现,难以分辨。我刹那间明白自己天命所在。”
盘蜒动容道:“你的天命?”
老续梦蛇道:“咱们这些续梦蛇,命中注定,要去替那。。。。那梦中人续梦,否则世道必乱。我杀妻害人,乃是天道要我犯下罪孽,随后用一生弥补。我逃避刑罚,糊里糊涂来到此处,终于又酿成大灾祸来。至此地步,我决不能让那老国主得逞,更不可放任这无数妖魔鬼怪祸害人间。
于是我便留了下来,使续梦蛇的功夫,遁入梦境,在梦境之中,与千万冤魂连在一块儿,令老国主的邪法大阵无法掌控,令他寿命缩短,更约束冤魂行径,以防它们外出害人。这数百年里,我。。。。我穷竭心智,苦苦阻拦,可毕竟总有疏忽的时候,它们偶尔外出,捉得人来,也转为与它们相近的鬼怪。。。。。”说着说着,言语间已满是悔恨。
盘蜒怜悯至极,心生敬意,喃喃道:“你在这儿守了数百年么?”
老续梦蛇笑道:“在睡梦之中,这日子也不算得漫长。”
盘蜒冷汗涔涔而下,想起自己所作所为,惭愧已极:眼前老人自知犯错,甘愿化作囚徒,天长地久的守着寒火城。而盘蜒呢?你自由自在,行动自如,却为救凡人而自诩侠义,洋洋自得,斤斤计较。你受了些伤,与这老人相比,又算得了甚么?
血云反驳道:“世人皆自私自利,趋利避害,甚么替天行道,舍生取义,那是他们编出来指使人卖命的道理。求你时,你是伟人,不求你时,你是祸害。你越是崇高,受害越深。越是宽容,受骗越惨。”
盘蜒心道:“但数百年后,世道自有公论。。。”
血云哈哈大笑,声音愤世嫉俗,他道:“公论?哪有甚么公论?那些写史书的靠得住么?退一步说,即便史称伟人,然而在世之苦,他们又岂能知晓其中万一?徒然干嚎缅怀,有个屁用?”
盘蜒想要争辩,但气力微弱,正与邪混淆融合,再难分辨。他想起昔日冷州国的小遥,想起陆振英,想起她们为小恩小善舍命奔走。
你嘲笑过他们啊,盘蜒,你早看破是非,明了虚实。超越伪善,通达大道,这些凡人半仙,岂能乱你心思?
盘蜒跪倒在地,身子抖动得如同发癫,那老人目光担忧,凝视着他,过了许久,盘蜒饱受折磨、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他走到那大树旁,问道:“这是龙木巨怪所留?”
老人点了点头,道:“此树乃阵法中枢,可凭借此树挪移空间。”
盘蜒划破手腕,霎时鲜血如河,那枯树霎时活了过来,伸出枝叶,刺入盘蜒伤口。盘蜒紧闭双眼,乱绪浩瀚无垠,在空中盘旋不止,刹那间,他的梦境与老续梦蛇重叠为一。
他见到这城中百万冤魂,浮在血雾之中,如同大海,而老续梦蛇的梦好似河道,引导众魂流转。众魂感到盘蜒到来,注视着他,情绪复杂,盘蜒饶过那黑火巨人,冤魂们颇有些感激敬佩。
梦境,梦境,这世上本就是梦,轮回海的梦。这冤魂之海,不过是万千梦境之一,合在一处,便成了这乾坤天地、阴阳五行。
盘蜒见到了这庞大壮绝的梦,他伸出手,触碰梦境,虽只稍稍一合,那宏伟的源气淌过盘蜒体内,冲击他经脉,咆哮震动,数不尽的顿悟让盘蜒心神缭乱,时时刻刻都有粉碎之险。但盘蜒苦苦忍耐,竭力相抗。
不知过了多少年,盘蜒重拾魂魄碎片,粘合残躯。他见自己身在一张蛛网之中,蛛网的丝线,由寒火城冤魂连接而成。
盘蜒是那蜘蛛,他成了这蛛网的主人。他仰望天空,那梦的巨海已离他远去。
于是盘蜒从梦中醒来。
老人仍在他眼前,周围景色变化微小,那看似漫长岁月,实则不过几个时辰罢了。
那枯树隐然焕发新生,树枝上垂下长长枝条,枝条上有五、六个常人大小的茧囊。茧囊骨碌碌发声,落下数个拳头大小的果实来。盘蜒略一沉思,将果实拾起。
老人神情惶急,见他回神,这才松了口气,他知盘蜒已收服这数十万冤魂火怪,问道:“你。。。。如何办到的?”
盘蜒道:“将世道看作梦境,找寻空隙,欺骗这梦境。”
老人目光敬畏至极,过了许久,他问道:“你叫盘蜒?你可曾有其余。。。其余姓名?”
盘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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