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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诀[四部全]-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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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冯慎点了点头,又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
绣娘问道:“官爷还想问什么?”
“屋外女鬼!”冯慎道,“众目睽睽下,那女鬼是如何飘悬在半空中的?难道也是一架傀儡?”
“不是”,绣娘摇头道,“那‘女鬼’,是我假扮的……”
“哦?莫非是用绳线吊在了树上?”冯慎一怔,随即改口,“不会……若是那样,身子便固定住了,又怎能朝杜奎绍飞扑过去?”
绣娘见状,反问道:“不知官爷可听说过‘飘色’?”
“飘色?”冯慎目光一转,发觉肃王亦是一脸茫然。“在下孤陋寡闻……还请姑娘明示。”
“官爷自谦了”,绣娘忆道,“想当年,我随傀儡班巡演至吴川县,恰巧撞上了当地的‘游神赛会’。在那场赛会上,我见人们抬着一朵木制的大莲花,莲花边上,还有一个手提乾坤圈、足踩风火轮的小童子……”
“这便是‘飘色’?”肃王接口道,“想那童子所扮,定是哪吒了……可这类扮相,京城庙会上也是屡见不鲜,又有什么稀奇?”
绣娘道:“扮相确不稀奇。稀奇的是,那童子双脚凌空,悬在那莲花上飘然欲翔!”
“这便奇了!”肃王愕然道,“那童子又没长翅膀,怎么还会飞?”
“是啊”,绣娘又道,“那时,我也纳闷儿的紧,便找当地人相询。人家告诉我,那正是‘吴川三绝’中的飘色。那木莲花,唤作‘色板’。色板上,暗藏了一根‘色梗’。色梗为铁枝打造,将那童子支撑。童子身上,垂下一条‘混天绫’,刚好能把色梗包裹遮掩。所以看上去,好似那童子飞悬在半空一般。”
听到这儿,冯慎豁然大悟。“在下于莳花馆后院,发现一副螺纹钢架,想来那便是‘悬空’是所用的色梗吧?”
“不错”,绣娘道,“那钢架可拆分拼接,架头上有尖钉,能牢牢地锲入木头里。那夜,我提前在门口槐树上架好色梗,只待时机一到,便攀爬上去。由于衣裙宽大,旁人自然会以为我悬在空中。”
冯慎又问道:“那姑娘是如何飞至杜奎绍身边的?”
“这也不难”,绣娘道,“我用接起的筝弦,把槐树与门檐连了起来。那弦上,穿着个铁环。树高檐低,我只需拉住铁环,便可从空中,滑到杜奎绍身边。”
“确实”,冯慎道,“在那种情形下,无怪众粉头误认是‘女鬼扑人’……不过经在下查验,那杜奎绍却并非死于惊骇!”
“看来……官爷都知道了……”绣娘凄惨地笑了笑,“不错,当时杜奎绍只是吓得昏死,并没有毙命。我趁着那会儿院中无人,便用长针从他鼻孔刺入……可刚刺下几分,杜奎绍竟疼的转醒。我一见,赶忙踏住他两只手腕,加劲儿把长针钎进他颅中。没一会儿,杜奎绍便死透了。我怕血流的太多,也没敢拔出那根长针,匆忙抹去表皮上的血迹,就赶紧回屋收拾……等巡夜差人赶来时,我已经将筝弦取下拴好又把骸骨等物,一并藏在院中花丛里了……”
“姑娘真是猷深计远啊”,冯慎不禁赞叹道,“难怪香瓜说你是空手出门,原来已将所携之物,提前藏于院中了。”
绣娘缓缓起身,冲肃王与冯慎各施一礼。“王爷、官爷……该说的,绣娘都已说完了……要如何发落,悉听尊便吧!”
肃王看着冯慎,有心替绣娘开脱。可话到了嘴边,却迟迟吐不出口。只是搓着两手,急得满头大汗。
冯慎一言不发,负手来回踱着。半晌,冯慎突然停住脚。“王爷,您说那杜奎绍该死吗!?”
肃王一愣,随即道:“该死!他恶贯满盈,当然该死!”
“卑职也是这般想,”冯慎点头道,“杜奎绍鱼肉乡里、为害一方,实乃穷凶极恶!况且,他屡屡犯下血案,罪不容诛。绣娘姑娘此番举动,着实替衙门省了些刑审的力气……以卑职愚见,为民除害者,不能算凶手,而是英雄!”
绣娘痴怔道:“英……英雄?”
“不错!”冯慎笑道,“姑娘正可谓是巾帼英雄!”
“哎呀冯慎,”肃王紧紧抱住冯慎肩头,激动道,“叫本王如何谢你啊!?”
“王爷不必如此,”冯慎道,“上苍有好生之德,既然恶人已伏法受戮,又何苦徒搭上一条性命?”
“官爷……”绣娘如梦初醒,“您的意思是……是肯放我一马?”
“法不外乎人情,”冯慎正色道,“然姑娘此后,应放下仇恨,勿再轻言生杀。该如何惩治暴徒,自有官府论断,切忌刚愎自用、任性而行!”
绣娘点了点头,“官爷教训的是,绣娘定当牢记于心!”
“太好了!”肃王喜滋滋地拉住绣娘,“等回得京城,本王便给你抬旗,奏请宗人府,封你为侧福晋!”
“王爷好意,绣娘心领了!”绣娘说着,痛哭跪倒,“可绣娘曾倚门卖笑,已为残花败柳,岂敢过分奢图,令王爷清誉蒙尘……待腹中孩儿出世后,绣娘便去削发出家,从此布衣粗食,了却余生!”
“绣娘!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肃王拉起绣娘,动情道,“自打与你一别,本王当真是苦念成疾啊……倚门卖笑也好,沦落风尘也罢,本王全不在意!此生,定要与你厮守不弃!”
绣娘掩面摇头,泪水顺着指缝,不停地滑落。“王爷虽不嫌我脏……可我那窑姐的出身,终究是不好听……”
“姑娘此言差矣!”冯慎慷慨道,“出身青楼又如何?古有梁红玉擂鼓战金山,今有姑娘你巧计除暴恶,哪桩不是响当当的义举?更何况姑娘出淤泥不染、濯清涟未妖……王爷赤眷优渥,姑娘就别再妄自菲薄了!”
“冯慎说得对!”肃王又劝道,“绣娘,你莫要推辞了!难道你就忍心……见本王受那相思煎熬吗?”
冯慎也道:“姑娘你便应下吧。你与王爷两情相悦,该当结为连理。到时候,在下也好借着由头,讨上一杯喜酒喝……”
“不止不止!”肃王摆了摆手,“那喜酒,至少得摆上两回!”
“哦?”听肃王忽出此语,冯慎与绣娘皆是一愣。
“本王迎娶绣娘时,你肯定得来,”肃王一指绣娘腹间,朝冯慎笑道,“待这孩儿满月时,你那份子钱,也是逃不掉啊!”
肃王这通戏谑,惹得绣娘“扑哧”笑了。她脸上一红,忙掩口垂头,含羞带臊地扯了扯肃王衣角。那副神情模样,显然是已暗应了。
“哈哈哈,确是卑职虑事不周。”冯慎冲肃王摇手一拱,“那预贺王爷弄璋之喜了!”
“谁说定是个小子?”肃王爽朗一笑,“添个丫头也不错!管他什么弄璋、弄瓦,在本王眼里,都一样宝贝!”
绣娘听了,满心欢喜,抬眼向肃王一瞧,却发觉肃王也正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不禁又羞得低下头。嘴角,仍挂着甜蜜的浅笑。
“官爷”,绣娘敛衽,冲冯慎飘飘下拜,“全仗官爷高义,我母子才得以保全……请受绣娘一拜!”
“不敢不敢,”冯慎见状,赶紧还礼。“姑娘现已贵为福晋,如此大礼,岂不折杀在下?还有,姑娘莫要提什么‘官爷’,叫我冯慎便可!”
“官爷大恩,绣娘衔草难报,”绣娘道,“不过总叫‘官爷’却也觉着生分……不如,我改称‘冯相公’吧……”
“好!”肃王抚掌笑道,“叫冯相公也不错!绣娘啊,论道起来,冯慎可算得上是咱俩儿的大媒。依本王之见,咱们这未出世的孩儿,便央他取名如何?”
绣娘莞尔道:“王爷所言极是,我也正有此意。”
“使不得,”冯慎赶忙谦道,“在下才疏学浅,焉可担此厚托?”
“别文绉绉的了,就这么定了,”肃王笑道:“依照宗族定制,本王之子,应为‘宪’字辈;若是女娃,当是‘显’字辈……反正不论男女,这取名之事,都得着落在你这大媒身上,哈哈哈……”
见推托不过,冯慎只得笑着应下。“那卑职定当绞尽脑汁,届时,王爷别嫌取得难听就好。”
“你看看,”肃王朝绣娘打趣道,“这冯相公哪哪都好,就是这个瞎客套,着实叫人受不了啊,哈哈哈……”
一时间,屋内笑语晏晏,将之前的阴霾,悉数尽扫。没一会儿,老店家煮好了米粥,连锅带碗的端过来,让众人喝了个饱。
吃罢了米粥,众人也全然没有睡意。约莫着已有四更了,索性让店家连夜收拾行囊,等天色稍明,便直接动身。
待到雄鸡唱晓,一行人也准备停当。店家牵过一驾骡车,将行李捆好,又将绣娘搀进车中。肃王与冯慎跨上马,行在骡车前。二马一车,缓缓朝京城赶去。
值时东方即白,晨露未晞,行走在乡野的荒道上,不时有清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肃王骑在马上,心中舒畅。兴至盎时,忍不住挂鞭击节,亮嗓高歌:“千层浪里翻身转,百尺高竿得命还,站在殿角用目看,那旁站定王宝钏……”
肃王嗜迷京剧,虽比不得成名的戏角儿,但唱的也是有板有眼、字正腔圆。冯慎听了,不由得喝一声彩。
“哦?”肃王一顿,喜道,“怎么冯慎?你也懂戏?”
“谈不上懂,”冯慎回道,“听过几回,略知一二。”
“哈哈,难得难得!”肃王兴高采烈道,“那你可知本王唱的是哪一折?”
冯慎道:“王爷所唱,应是《大登殿》中王允之流板腔……然此情此景,王爷不如改唱‘薛平贵驾坐金銮殿、册封宝钏执掌昭阳院’!”
“说得好!”肃王笑道,“不过那王允也好,薛平贵也罢,横竖咱们乐一晌就得了!”
冯慎才欲回话,突觉眼前人影疾闪。定睛看去,方知是三人挡在马前。
那三人来的太快,竟将马匹吓的惊嘶扬蹄。冯慎与肃王勒紧了丝缰,这才没被掀下马去。后面老店家见状,手忙脚乱地止住骡车。绣娘不知发生何事,也挑起篷帘,慌不迭地探头出来。
四人八眼,齐刷刷地朝前惊望。只见当头,立着一个丑脸道人。那道人头冠九梁巾,脚履十方鞋,左脸似被灼毁,焚疤纵横,面目可怖。仅余的一只右眼,倒是精光烁烁、炯炯有神。丑脸道人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却是冯慎与肃王之前相遇的那对儒释。
认出了来人,肃王转惊为喜,忙下了马,匆匆迎上。“先生、师太,想不到在这里不期而遇。多亏了二位指引……”
未等说完,冯慎已飞身护在肃王身前,严守门户,如临大敌。
“咦?”那中年文士笑道,“小子,还亮上架式了?那丁字步站的不赖吗。来来来,既然你有兴致,那我便陪你耍两圈!”
说着,中年文士轻轻一纵,将手搭至冯慎肩头。冯慎只觉肩上一紧,好似压来千钧巨力,大惊之下,忙运气抵御。
“错了错了!”中年文士摇摇头,掌中内劲一吐。冯慎再也抗不住,登时单膝跪地。
“无声!”丑脸道人突然喝道,“点到为止!”
“是,”中年文士闻言,便收掌撤招,望着地上的冯慎,叹然说道,“小子,知道错在哪吗?”
冯慎见他如此,也知他无有恶意,缓缓站直了身子,冲中年文士一拱。“还请……先生指教……”
“这样粗浅的道理都不懂?”中年文士愤然道,“物极则变,变则化,化则通达。适方才我施以强力,若你能相拒,还则罢了。可明知不敌,却硬要抵御,岂不是螳臂挡车、蚍蜉撼树?”
“先生神技,在下望尘莫及……”冯慎作难道,“然情急之下,纵知不敌,也只得硬着头皮招架……”
“冥顽不化,愚钝无知!”中年文士气得摇扇自扇,“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与劲敌拆招,更应当避其锋锐、击其惰归!”
经这一点,冯慎茅塞顿开,心中骤然豁亮。“先生是说,方才只可一卸,而不可一御?”
“哈哈,”中年文士回嗔作喜道,“总算还没笨到家!”
“哎呀,先生还精于武技?”肃王赞叹不已,“真乃是深藏不露啊!佩服佩服!”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好说。”
见那丑脸道人面生,肃王又问道:“不知这位仙长是?”
那女尼抢先道:“这位是我们掌门师兄!”
肃王油然起敬,“原来是掌门人,失敬了!”
“无量寿福”,丑脸道人虽形容蚩陋,言语中却满是和蔼。“阁下不必多礼。所寻之人,想必已找到了吧?”
“找到了,”肃王回身道,“绣娘,快快上前见礼!”
绣娘急忙下车,冲三人各道了万福。
待看清了绣娘,丑脸道人面上一滞。“令阃腹有紫光,此乃兰梦之征兆!”
“哦?”肃王奇道,“内子确有了身孕,仙长是如何看出来的?”
中年文士插言道:“我师兄精于相占,凿龟数策,无一不准。又岂会瞧不出?”
丑脸道人摆摆手,示意文士不得多嘴,自己掐算一番,才对肃王道:“令阃所怀,是个女娃娃。”
肃王将信将疑,“仙长所言当真?”
丑脸道人叹道:“信与不信,敬请自便。然据贫道所推,此女凤胎虎象。他日长成后,必有骇世之举!”
“骇世之举?”肃王欢欣道,“这么说我这孩儿……或可成就一番俊功伟绩?”
“倒也未必,”丑脸道人面露忧虑,“有道是阴阳互演,触极辄反。由此循环相生,不息不灭。祸生不德,福有慎机。性不善则弊显,行不端则恶彰……纵有那通天的才能,也终为患害啊!”
肃王茫然道:“这话里玄机,着实是听不懂……还请仙长明示。”
丑脸道人摇了摇头,“天机不可道破,贫道言止于斯……最后,再提醒阁下一句吧!”
肃王拱手道:“仙长请讲。”
丑脸道人独目一眯,朗声道:“令爱此后,莫让她离了中土,更不可渡海东寄!”
“这是自然,”肃王道,“为人父母者,皆盼着儿女承欢膝下,哪会舍得送出洋去?”
“那样最好,”丑脸道人转过身,又冲冯慎道:“这位小友,台甫如何称呼?”
“回仙长,”冯慎祛衣相拜,“晚辈冯慎,草字惕之!”
“冯慎……冯惕之……”丑脸道人自念几遍,笑道,“好,好名字!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无咎啊!”
那中年文士与女尼听了,亦是点头称赞:“确是好名字,足见用心之良苦!”
“好了,”丑脸道人笑容一敛,冲前做了个四方揖。“诸位,贫道一行尚有要事,咱们就此别过吧!”
说罢,便与儒释飞身齐纵。待肃王等反应过来,三人已远在百步之外。
冯慎在后面赶了几步,高声叫道:“未请教仙长尊号!”
三人置若罔闻,脚下未停。不消片刻,便无影无踪。
“高人啊……”肃王看一眼绣娘,“想不到这世间,竟还有如此人物……看来咱这孩儿,十之八九是个丫头了。”
绣娘怔怔道:“那道长所说……未必就是真……”
见绣娘模样,肃王反乐道:“丫头好!正遂了本王的心!你这般貌美,咱们的小郡君定当也光艳照人。冯慎,冯慎!”
冯慎心念方才之事,正入神思忖,听得肃王急唤,这才回过神来。“王爷,您叫我?”
“想什么呢?”肃王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那道长说是个丫头,那你这便赐个名吧!”
冯慎原觉太急,无奈肃王催促连连,只得去想。陡然间,路旁青光一现。冯慎定眼瞧去,原来是块晶莹的小石砾。
“有了!”冯慎喜道,“美石似玉者,谓之‘А2蝗艟徒小垣'’如何?”
“显В俊彼嗤跻慌拇笸龋班牛〔淮恚【驼饷炊耍
第六章 天下熙攘
日上三竿,照入了顺天府衙门。大堂之上,府尹李希杰面色铁青,焦躁地走来走去。众衙差皆不作声,封唇垂手,寂然候在堂下。
踱了一阵,李府尹突然站定,高喝道:“鲁班头何在!?”
鲁班头听后,赶紧闪身上前。“卑职在此,大人有什么吩咐?”
“有什么吩咐?哼!”李府尹忿道:“我来问你,那杜奎绍一案可有进展?”
“大人,”鲁班头浓眉一皱,“冯经历已在查了,想来不日便会侦破……”
“推三宕四,拖拖拉拉!”李府尹一拍桌子,“你可知那都察院杜大人,已着人来催过几次了!?”
听府尹如是说,鲁班头颇有些不服气。“这两天冯经历东奔西走,也并未闲着!”
“哼哼,真是笑话!”李府尹冷笑一声,“没了他张屠户,就得吃连毛猪?你们这些捕快衙役,又是当什么用的!?”
吃这一噎,鲁班头大嘴空张了几下,没对上话来。
“还有那个冯慎!”李府尹又道,“也不知是仗了谁的势,借着有点小聪明,便恃才傲物、散漫不羁,哪还有半点官体?他一个司职经历,不专心打理文书出纳,却总在缉案上指手画脚。他自己胡闹也便罢了,偏偏还有一干人顺着他!哼哼……莫非是那沈瑜庆治下不严,这才惯得你们这般的没规没矩!?”
听得他指桑骂槐、冷嘲热讽,鲁班头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有心辩白几句,叵耐秩低衔卑,纵气得腮帮子暴鼓,却也敢怒不敢言。
李府尹越说,声调便抬得越高,到了最后,几近喝责叱骂。正当这时,堂外忽然闯入两人。
“李大人,你当真威风的紧哪!”
李府尹一抬头,见是肃王与冯慎,慌得一撩官袍,当下跪倒。“下官李希杰……叩见肃王爷……”
“起来吧!犯不上行此大礼!”肃王挥手道,“刚刚在外头,就听到你呼三喝四。当着本王的面,李大人把适才的话,再说上一遍?”
李府尹爬起来,冷汗涔涔。“下官信口胡言,作不得真……作不得真……”
“既然作不得真,之后还是少说为妙!”肃王又道,“沈瑜庆在任时,宽待僚属、以德治下,又岂是李大人这般颐指气使!?”
“是是是,”李府尹忙道,“下官口无遮拦,过甚其辞……”
冯慎见状,赶紧将话头一转。“李大人,莳花馆之命案,卑职已查清原委。”
“哦?”李府尹一喜,“凶手拿到了?”
“此案并无元凶,”冯慎摇头道,“卑职经剖验、排查,确定那杜奎绍实为猝死,与他人毫无干系!”
“这便是你验出的结果?”李府尹方欲发作,忽记起肃王还在一旁,“那……那杜奎绍正当壮年,没病没疾……又怎会无故暴毙?”
“这个……卑职倒不敢妄断,”冯慎道,“不过,据杜家奴仆所供,杜奎绍生前曾虐杀一女子……而事发当晚,莳花馆的一干粉头,也目睹了种种怪异……至于是女鬼索命、遭了天谴,还是他自己杯弓蛇影、惊疚而亡,那便不得而知了……”
“天谴!肯定是天谴!”鲁班头突然嚷道,“我早说什么来着?你们还不信,杜奎绍作恶多端,活该有此一报!”
冯慎与肃王相视一笑,会心不语。
李府尹“嘿嘿”两声,冲冯慎道,“冯经历,你找不出真凶却也罢了,可不应拿这种鬼话,来搪塞本府!”
“大人何出此言?”冯慎道:“卑职皆是依据剖析……若大人还不信,大可着人另验。”
“还验什么?”肃王轻咳两下,唱起了红脸。“依本王看,这案子现在就结了吧!那杜奎绍的行径,大伙都心知肚明……越往下深查,对他们杜家便越是不利……落个猝死的下场,已算是便宜他了!”
“这……这不妥吧?”李府尹面露难色,“若是杜大人追问起来……”
“杜大人?”肃王一怔,立马反应过来。“哦,是杜奎绍那个当左都御史的族兄?不打紧!你去告诉他,若有什么异议,只管来找本王!”
李府尹无奈,只得唯唯诺诺。“既然王爷发了话,下官……下官自当遵从……”
肃王点点头,来到冯慎身边。“冯慎啊,你这顺天府的经历……还是别做了吧!”
“啊?”冯慎着实吃了一惊,“王爷……这话怎讲?”
“人家又不待见你,何必赖着讨人嫌?”肃王说着,瞥了李府尹一眼。“本王给你另谋个差事!”
肃王说完,也不管李府尹如何诧异,硬拉着冯慎,径直出了顺天府。
府衙外,早候了王府的两乘小轿。一见两人出来,众轿夫忙哈腰请安,齐齐掀起了轿帘。
冯慎愣道:“王爷……您这是?”
“别问那么多,”肃王笑着,钻入打头小轿,“只管跟着来吧!”
“是……”冯慎依言,只得怀着满腔疑惑,乘上后面轿子。
二人刚坐稳,众轿夫便甩开腿脚,飞也似地往前抬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冯慎只觉轿身一沉。他知是到了地方,等轿子落定,便揭帘而出。
映入眼前的,是一条热闹的街道,两侧旗幌招摇,四处货声迭响。街道尽头,立着一座土夯的城楼,正是那南路崇文门。
老北京话说:“内九外七皇城四,九个内门走九车”。九门中,各有各的司职。正阳门,走龙车;安定 门,走溷车;德胜门,走兵车;宣武门,走囚车;阜城门,走煤车;朝阳门,走粮车;东直门,走瓦车;西直门,走水车;而这崇文门所走的,正是那酒车。
崇文门下,铺一条“酒道”。大小商贩推车挑担,将成坛的佳酿,连珠价地运入城中。所经之处,糟醇沁脾、酒香扑鼻。
此处不光有美酒,各色货物,亦是琳琅满目。只因这里还设着税务衙门,总征入京榷税。衙署外,张贴有应税货项的榜文,不论行商坐贾,还是走卒贩夫,只要所携货物榜上有名,一律就地征税纳钱。
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京畿皇城,门路自要比别处多些。故一干商旅,纵愿缴了高税,也要入城贸易。因这个缘故,才使得崇文内外,车马骈阗、百业辐辏。
见冯慎还在张望,肃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咱们去城门楼子上瞧瞧!”
冯慎闻言,便与肃王弃轿,双双来至城根。
此时的崇文门,已在版筑外,包砌了一层砖石。然几遭兵燹,城墙上不免坑痕凹陷、参差不整。
二人沿着坡道,拾阶而上。不多会儿,便登上了城楼。扶住了雉堞,肃王极目远眺。累累棚肆间,栈货高叠。汗牛川息络绎,市聒纷遝嘈杂。
肃王叹口气,手指城耳一侧。“每每瞧见那里,本王这胸中,便是积愤难平!”
冯慎顺势望去,只见城侧耳岗,塌圮着一座箭楼。庚子国变时,此楼为洋兵火炮崩毁。待祸乱弭消,朝廷却因割赔战款,而致国库虚匮,无力将其重葺,任由它荒废至今。
这坍垮的箭楼,仿佛是道疮疤,硬生生烙记在破败的城墙上。遥忆起昔时国耻,冯慎伤恚填膺,不由得双拳紧握,将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突然,肃王亢声诵道:“祸惊霄汉,缟素殷染,九州狼烟横遍。太阿倒悬,塞外夷曲,竟索哂面自弹。黔首涂炭,绝情雨,摧得鬓斑。泪溅,誓长驱千里,饮马胡川!”
闻听肃王倾愤成词,冯慎不禁大为喝彩:“王爷这半阕《宴山亭》,啸然激越,气概磅礴,颇怀岳武穆之豪壮!”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啊……”肃王苦笑道,“放眼当今庙堂,多是些昏庸之吏。文官婪财,武将畏死,一见洋人船坚炮利,便闻风丧胆、颤瑟求全……那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也无非是镜花水月。至于重拾旧山河……也怕是要白头等闲,空余悲切了……”
“王爷不必意懒心灰。卑职斗胆,也以拙词言志,来和王爷上阕!”冯慎说着,便低头沉思。踱了一阵,昂声吟道,“莫道少不经年,深衷尚有报,家国那堪?愿持钩剑,一举平蕃,何惧裹尸还?同袍砺兵,夜郎属,安敢妄言?当关,引长弓,羌雁尽穿!”
“好一个‘羌雁尽穿’!畅快啊畅快!”肃王叫绝道,“你这番激昂壮志,着实让本王欣慰。后生可信,后生可托啊!”
情挚之下,冯慎字字铿锵。“王爷倚畀之重、期望之殷,卑职愧不敢当!然我辈正值韶华,理应发愤图强。终有一日,定将那干番邦外寇,尽驱出我华夏国门! ”
听了这话,肃王脸上倏地一僵。“不对啊!只顾着慷慨陈抒……本王竟不知不觉的,把自个儿也绕进去了……冯慎啊,在你们汉人眼中,我们旗人,不也正是那鞑子吗!?”
“王爷明鉴!”冯慎自觉失言,恇骇道,“卑职万无此意!”
“哈哈哈……”肃王大笑道,“本王与你逗个趣儿,怎还慌成这个样子?想当年顺治爷入关后,便教谕百官:‘文教是先,经术为本。满汉子民,一视之仁。’此后又令满人尊儒圣、习汉学,弄得我们这群‘鞑子’,也张口之乎、闭口者也了……唉……本王也知道,颇多汉人不服满治,视我们为外族蛮夷……可再不济,咱满汉也是黄肤同种,总比那红发碧眼的洋毛子亲上几分吧?毕竟我大清入关近三百年,吃惯了汉家粮米,早已将这里当成自个儿家园……再要离开,却是舍不得喽!更何况外敌当前,理应抛却畛域之见。满汉齐心,不分彼此!”
冯慎拱手道:“王爷见教的是……”
肃王点点头,又道:“哦……本王还得啰唆一句:冯慎你心意拳拳,其情可表。然当着外人面上,方才那番言语,却休也再提。留神佞徒别有用心,告你个影射之罪!”
“也就是当着王爷面,卑职才敢这般无状……”冯慎拭了拭额头细汗,笑道,“再者说了,卑职口出孟浪,实因王爷那番忧国之情,这才有感而发啊。”
“你这小子啊,”肃王摇头笑道,“竟还赖在了本王头上?哈哈哈……”
正笑着,城楼下忽然传来喧嚷之声。二人齐怔,忙探头下望。只见守城兵丁围着个村汉,在不住地吆喝驱赶。
那村汉挑了两只笸箩,笸箩里盛满了紫黢黢的小果。他骨瘦如柴,不想却是好大嗓门儿:“我卖些自采的桑葚,给婆娘换些针线,你们凭什么不让!?”
兵丁们齐上前推撵,“要卖就交了税钱去城里,在这官道上铺地支摊算什么鸟事儿?快走快走!”
村汉怒道:“卖这桑葚,原也只挣点薄头小利。我挑了二十多里地,连口干粮都没舍得吃!若再交那税钱,还能剩几个子儿?”
“嘿!脾气还不小!”兵丁们脸一板,皆撸起了袖管。“要不是上头颁了新章程,爷爷们非赏你顿好打!快滚!再不滚,缴了你这担破桑葚!”
纵是那村汉颟顸,这会儿也瞧出要吃亏,跺脚狠啐了一口,扛起扁担便飞跑。
“他奶奶的!”兵丁们也不去追,骂骂咧咧的,又陆续回到了岗哨上。“真算便宜这小子了!要是在往常……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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