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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的荒唐喜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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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跳,就像那砧板上的鱼一般。

萧伯谨点头,顿了顿,又道:“问问她,可还有什么想要的没,一并添上。”

郑总管忙应喏。面上虽不敢露出来,他心里却着实疑惑的很:人是上头要关的,不让放出来,每天回话时却都会问上一两句,问寒问暖,对那人确实不同。若说不在意吧,不该这般;若说在意吧,又为何……这主子的性子是越发难测了。

莫说郑总管感叹,此刻,连萧伯谨自己心里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权衡利弊间,明明已经定计,便不该再多虑,更不该犹豫,这不是他一贯行事的性子。

夜,黑蒙蒙一片,偶有星光一闪,迅即又消失在沉沉天幕。

过了今夜,他也该回朝了。

萧伯谨独立院中,眸中沉沉,便如同这浓黑的天幕一般。人都羡慕他年少得志,岂不闻高处不胜寒。朝廷风云莫测,即便身在此处,离都中有些距离了,举目青山隐隐,闻听暮鼓晨钟,梵音声声,他只怕也难以摆脱。心里有太多放不下,这一世,纵然遍览经卷,他也早已注定与空门无缘。

度人?还是先度己罢了。

萧伯谨心里自嘲好笑,抬望浓黑夜空,不自觉抬脚朝后院走去——

或许,还想再见见她——最后一面。

“轰!——”忽然,厢房顶上猛地腾起一束红光,在漆黑中格外耀目。

“着火了!着火了!”紧接着众人惊慌的呼喊。红色的火舌在夜空中升腾、肆虐,毫无顾忌地吞下所及,木头横梁的断裂声“噼噼啪啪”响起,惊心动魄。

这场火来得突然,有些让人不知所措。火光飞舞,映在青年男子浓墨一般沉静的眼底,变幻莫测。

电光火石间,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自脑海里晃过,萧伯谨心中没来由一提,转身疾步向东北侧走去。

“大人,大人,”郑总管气喘喘跑来,上气不接下气:“西厢房出事了,公主,公主还在屋里——”

萧伯谨眸中一沉!

……

******

江水沿着山势曲曲折折流下来,拐角激流处,一个大木桶被横住了,撞在水面上打着旋儿。

年运远远见了,心里一喜,登时甩了根绳子出去,那绳子似长了眼睛,恰恰勾住桶沿,被他一把一扯一带,干脆利落地过到了岸边。

江边停着一辆马车,车帘掀开着,里面却没有人。

“公子!公子——”年运忽然惊叫起来:“这桶里还藏了个人呢!”

“公子——”

“年运,你又该找打了——”懒洋洋的声音像醉人的桃花酿,明明是在责备,却听得人熏熏然,入耳入心。

说话间,从林中步出一位年轻公子,身着宽袍广袖,飘逸不凡。端看那桃花粉面,唇边三分笑意,却生生让人愣住了神,再移不开眼。

他说出的话却让人更开不了口。

“不过桶肚子里有人,又不是人肚子里塞桶,有何奇怪?”

年运叹了口气,但看他们家公子模样俊俏非凡,只一说话便露了馅。想当初,公子刚落地时,团团圆圆一个小人儿,如宝似玉,光是模样已震慑了整个洛阳。莫说老爷夫人喜得合不拢嘴,连宫中也惊动了,亲自来探望。旁人艳羡,私下打趣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将来还不知如何如何呢。

谁知,公子果然不负众望,随着时日过去,出挑得一日更比一日好看,连树上鸟儿见了都欢畅地拍翅膀。“洛阳城,东府子”——有谁不知,谁不闻?可从识字开始,自家公子便渐渐与众不同起来,说聪慧算不得聪慧,道顽劣比顽劣更甚,每每让人无措。就连夫人见了也直叹气,悔不得把他塞回肚子里再重生一遍……

这次不知为何,那头疼的主子忽然起意要出游。临行前,夫人殷殷切切反复叮嘱:“年运啊,什么都好说,你只需护着你的主子,切莫让他被人打折了腿,你二人可要平安回来啊——”

公子微微一笑,洒洒道:“娘亲大人只管安心,儿子就算是拼了命也会护着自己的腿——腿在人在,人不在腿在!”

夫人一愣,满满的泪花顿时停在眼眶。

老爷闻言,气得甩手回房。

他们便在一片叹息声里上了路。走到半路,年运后知后觉方才发现,他们竟是一路直向南朝而来!

这让他吓出一身冷汗,若是万一被发现,他们只怕真就有去无回了。

……

话说而今当下眼前,桶里半蜷着个女子,光头,布衣。浑身湿透,衣衫满是污泥,狼狈不堪,脚上、腿上还带着伤,想是随着木桶从河上游流下沿途在石头上碰撞造成。

年运见他家公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一人一桶,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公子手中的桃花扇“啪”一声合上!

年运呼吸一顿,

只听——

“妙哉!妙哉!年运,拎走!”

5

5、妖怪 …

顾朱朱再度醒来时躺在一张床上,眼前一片漆黑。待脑中清明了些,方觉头上脸上都被蒙了纱布,睁不开眼,只觉浑身发软,又痒,却一点力气也没。

屋外面偶尔传来些响动。

她心里忽然有些害怕,呆了呆,鼓起勇气开口:“有人吗?有人吗?”

“咯吱”,门开了,有脚步声进来。

“公子,她醒了。”一个声音大声道。

“霍霍霍……擦擦擦……”好像是磨刀声。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年运早已习惯,干脆自己问话。

朱朱迟疑,道:“贫尼悟空。”

“……”

想了想,年运道:“你病了,生了水痘,我家公子把你绑起来,是怕你受不了【奇】痒挠伤自己,帮你【书】医治呢。你眼睛被【网】烟气熏了,一时半会儿也不要睁开。”

“……那我几时能好?”朱朱小心翼翼问道。

“还等几日吧,或者十来日?说不准,得看我们公子心情,没死就能活。”年运不耐烦丢下一句。

“……”

脚步声又匆匆走出去了。

“哎,施,施主,敢问你们是——?”

“擦擦擦……霍霍霍……”

“这里在翠屏山附近麽?”

“霍霍霍……擦擦擦……”

“你们有没有看见我师太,还有师妹她们?……”

磨刀声突然停住。

“年运。”外面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子声音。

“你问她头还晕不晕,困不困,还想不想再多歇息几日?”男子声音温和、关切,似流淌的春水一般。

顾朱朱已经听见,忙感激道:“不晕了,也不困,多谢施主。”其实,现在她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涨涨的,可能是睡多了。

“这样啊——”男子应了声,继而放低了声音,却恰恰让顾朱朱听见:“年运,那便速速将她打晕了罢,我耳根好清净些。”

“……”顾朱朱安静了。

过了会儿,听外面道。

“公子,你有把握治好她?”

“自然——我瞧三师父给叔父医治时,便是这般用药。”

年运点头,忽地一惊:“可是六老爷他,他——”

公子叹了口气,“师父说,那是叔父大限已到,强求不得,更怨不得他。这次临走前还特意叮嘱我得了机会再找个人试试。”

“……”

顾朱朱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浑浑噩噩。

“公子,她怎的还没醒?是不是药不管用?再喝下去,咱们可别真把她给喂死了。”年运担忧道,很是忐忑。

公子不屑,道:“她即便是死,也不是喝药喝死的,同你我有何干系!”

年运苦脸:“公子,这小尼姑若没了命,少不了一场人命官司。你莫不是到了官衙,也说这尼姑同咱们六老爷一样是大限已到,府衙哪里会听这个?”

公子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眉梢一挑,冷哼:“若不是有幸遇见你我,她只怕早成了水下游魂,还谈什么其它。况她早被人下过毒,以现在的脉象来看,不过暂时压住未发,早晚也是个了断……”

昏昏沉沉中,顾朱朱好似醒了过来,很快便又陷入昏迷——昏了又醒,醒后又睡,如是颠倒,分不清白天黑夜,如同在做着一个糊里糊涂的梦。

******

隐隐中,闻见一股子苦药味儿,顾朱朱鼻子忽然被人捏住,她张开嘴,浓浓的药汤趁机一股脑倒进来,苦的她几乎要吐,憋红了脸。

可是嘴巴被人捂着。

朱朱挣扎半响,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

“公子,她中气这么足,该是快好了。”年运松开手道。

公子把脉,欣慰地点头,顿了顿,又摇头。

“悟空小尼姑?”好听的声音复又响起。

朱朱过了会儿方意会他在同自己说话,隔着蒙脸的黑布扬起头。

“你们是——?”

静了稍许。

“在下悟得,至于他——悟色罢。”公子桃花扇一收,遥遥指向在一旁愣住的年运,却忘了朱朱蒙着眼睛,根本看不见。

被指中的人怔了怔,“公,公子,我们什么时候换的名字?”

“刚刚。”

可年运的纠结显然不止于此,“那,那小的为什么叫悟色!”

公子扬眉看他。

“小的,小的……公子,每次逛百花楼都只有你,你——”年运支支吾吾吼,颇为冤枉,可怜他连人家一只手指头都没抓到过,怎能称“色”!

公子摇头,结案陈词:“所以你方能悟。”

“……”年运茫然。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小运——”公子抚扇叹气,惆怅而忧伤:“你便是那山外仙,我却是这山中人呐!”

那声“小运”喊得年运浑身一抖,不甘心又质问一句:“那你自己为什么叫悟得?”

公子以一种朽木不可雕般的目光看过来,摇头,解释:“悟得,悟得,自然是你悟我得!这还不够清楚明白?”

“咔嚓!”年运手中握的碗突然受力裂开。

顾朱朱一哆嗦,晕了过去。

几日后,即使隔着纱布,顾朱朱还是觉得外面似乎一下子黑了下来。

难道变天啦?

她在被子里不自觉朝外探了探头。突然脖中一紧,她一下子被人提了起来!

“别动!”不耐烦的喝声。

朱朱僵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脸上渐渐有凉意袭来,好像在……揭她的纱布?

“水痘发了最容易连累人,一般人轻易靠近不得。幸亏碰上我们公子心善,要是换个人早把你扔河里,你就成水鬼啦——”年运手没停,嘴也没闲着,絮絮叨叨。

“……”顾朱朱张了张嘴。

“你眼睛蒙了几日,见不得刺眼的光。需慢慢适应方好。”又是那个好听的懒洋洋的声音,“试着睁眼看看。”

他的话似有无形的魔力一般,朱朱试着转了转眼珠,慢慢睁开一条缝。眼前模模糊糊,忽近忽远,忽远忽近,渐渐,渐渐地清晰起来——

这里是处小屋子,中间搁着桌椅,桌上摆着茶碗,盖子歪在一旁。椅子上还坐着个人,看清了,能看清了,眉毛、眼睛、鼻子,还有,白森森的牙……

“妖,妖怪!”

顾朱朱忽然大呼一声,昏了过去。

不过稍许,她被人捏着鼻子被迫清醒了过来。

“妖怪?”妖怪正咬着牙瞪她,眸中刀锋凌厉,寒光四射。

“贫,贫尼,皮~厚~肉~薄~不~不~好吃~~~”

公子的脸上变了几变,彻底黑下来。

“悟色——告诉她我是谁?”妖怪几乎一字字咬牙。

被唤作“悟色”的某人握了握拳头,几乎也是咬牙一字字道:“这是我们公子,悟——得。”

四只眼睛恶狠狠怒视过来,顾朱朱抖了抖。

“你,你们是和尚,还是妖,妖怪?——”听他们的自称该属法号,可看着却不似我空门众人。

妖怪露齿而笑:“和尚即是妖怪,妖怪即是和尚。”

顾朱朱自然不信。她曾在师太的屋子里见过一幅画,画中有个与他一般样貌的人,师太说这是“妖怪”,是会吃人的,万万不可接近!

朱朱忽然很后悔没带上一盆狗血。

想了想,她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自来处来。”

“……”

“可经过翠屏山?”朱朱又道。

“你可是问山上那座庵庙?”

朱朱抬头望他,猛点头。

“已经烧了。”

朱朱心一紧!

妖怪盯着她看,忽而一笑:“听说里面的尼姑已经都离开了,并没见着人。”

朱朱一把抓住妖怪的胳膊追问:“离开?她们去哪儿了?”

妖怪双手摊开:“这——在下怎知。”

“……”

******

妖怪并没有说谎,远远便瞧见倒塌的房屋,只剩下几个横梁支架,黑乎乎一片废墟。门前树叶熏得一片黑黄,枯枯烂烂落满一地,“馒头庵”三个字孤零零歪歪倒在庵门前,却不会言语。

没见到一个人。

顾朱朱怔怔站在门前。

她忽地,眼泪模糊。

……

哭得累了,顾朱朱终于擦干鼻子,两只眼睛红得如同兔子般。她弯腰抱起地上的木匾,用刚擦过鼻涕的袖子细细地抹。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从旁接过——

“把它再挂上去,淋雨也比你这样擦得容易干净。”公子看不下去,皱眉道。

顾朱朱怔了怔,红着眼睛点头。

公子轻轻一跃,衣袍翻飞,身姿宛如大鹏鸟儿般洒脱,将木匾不歪不斜地挂在了庵前门上,“馒头庵”三个字端端正正。

“如此,可好?”公子落地回望,得意。

朱朱仔细看了看,看了又看。

“该往左边移些——”

大鹏鸟“嗖”地飞上去,又轻快落地。

“这般如何?”

“稍稍移多了,右些——”

大鹏鸟又“唰”飞上屋顶。

“左些,再左些。”

“呃——再,再右些。”

“……好像往左些更好——”

“蠢尼姑!你看好了再说!”大鹏鸟一掌差点拍飞木匾。

“哇——呜,呜……”

6

6、选择 …

日落山后,林子里渐渐暗下来。

顾朱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时不时干巴巴抽抽鼻子。

公子蹙眉:“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你确定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傻等?山林偏僻,没准儿夜里会溜出来几只野狼,小尼姑,你一个人不害怕?”

顾朱朱还记着刚才他拍木匾的一巴掌,瞪他:“师太她们肯定会回来,如果寻不见我,会着急。”

公子轻嗤。

顾朱朱红兔子似的眼睛直直盯着林间曲曲折折的山路,仿佛下一刻那里便会出现她在等的人。她的神态一点也不着急,仿佛确定对方不会失约。

似乎,从不记得有失望过。

公子看着这个小尼姑,忽然,失了话语。

罢了,他反正闲着,不妨也陪着做一回傻事。或许,不算无趣。

入了秋,山上昼夜温差极大。到半夜,果然冻得瑟瑟发抖。

公子听着树林间呜呜作响的风声,独自一人在屋檐下跺脚——那小尼姑说去趟茅厕,到现在也没见人回来,莫非真被狼叼走了?

后背忽然触上什么柔软,公子眸光一闪,几乎同时反射性地转手一抓,就势掀过一旁——

“啊呀!——”短促的惊叫,随之是什么东西闷声摔在地。

公子闻声,侧头。

顾朱朱正四仰八叉趴倒在他脚边,她愤愤而艰难地抬起头,如同一只刚被翻了壳的乌龟,手上还扯着一床散落的褥子。

“呃…我以为是野狼——”俊脸上满身无辜。

顾朱朱怒:“你,你故意的!这山里根本就没有野狼!!!!!!——”

……

年运正忙着收拾包袱行李,准备继续赶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建康城。

一个细弱的胳膊忽然拉住牵马的绳子,“带我也去,好不好?”顾朱朱厚着脸皮央求。

馒头庵烧成一片灰烬,她在门外等了一日一夜,也没见着师太等人的踪迹。今日清晨,被又冷又饿的妖怪一怒之下打包扔下了山。听说妖怪要去都城,顾朱朱想,据说城里庵寺众多,她不如去找找,或许师太她们暂时搬去别处也未可知。

年运看一眼马车里正闭着眼歇息的公子,瞪眼:“那怎行得?”

顾朱朱又握了握绳子。

公子终于睁开眼睛,耐心温和解释:“我二人是男子,带你上路着实不便。不如你在这里稍等,待下一辆马车经过时再拦下问问。”

顾朱朱左看看,右望望,方圆十里之内尽是野草荒芜,偏僻的土路弯弯曲曲,如同蚯蚓一般向前方扭曲,消失不见了……只有眼前、脚下这一条路。

“这里不是驿道,很难见着马车的。”她道。

“……”这尼姑还不算太笨。

公子忽道:“你是佛门弟子?”

朱朱点头。

“入门几年了?”

“七年零六个月。”

公子眸光一闪,“那你对佛经讲义、经规戒律可还熟悉?”

朱朱认真回想一番,吐出两字:“尚可。”

******

驿道,马车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正色端坐闭目养神,如同盈盈修竹茂然而立:一个歪倒在旁呼呼大睡,嘴角蜿蜒滴下一串晶莹。

“公子,午后我们便可进城了。”外面传来年运的声音:“可要在这里歇歇?”

公子睁开眼睛,淡淡应了声。

“公子,悟空尼姑呢?”

“她?正在修禅,不用理会。”

“噢……小尼姑果然勤勉。”

二人下车,歇脚。

“公子,待我去打水来。”

公子自顾自解开外衫,散了头发,只着一袭水红绸衣,迎风而立,正好是:青丝千万随风起,墨玉如珠映丹阳。

好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入浴图!

顾朱朱一觉睡醒迷迷糊糊从马车爬出来时,正看见这般情景。年运单手提着满满一桶水脸不红气不喘地走过来,放在公子面前,溅出点点水花。

朱朱揉揉眼睛,这画面颇为养眼,只是这木桶,更眼熟……

脑中忽如一道闪电劈过!

“且慢——”

公子懒懒偏头靠在木桶边沿,发已浸湿,几道水珠沿着脸颊滚下,顺着脖颈滑入衣襟之中不见,几欲勾人魂魄。

“这,这桶……”朱朱忽然红了脸,支支吾吾。

“噢,这桶是你的,”年运不在意道:“正是那天随你一同被我们捞起来的。想你也不甚小气,借我们用一用罢。”

公子微微一笑,便又要一个猛子扎入桶内。

“慢!”朱朱大吼一声,浑身却情不自禁抖了抖:“这,这桶用不得——它是夜,夜里用的。”

“~!~!……”

如果你半夜起来闭着眼睛找茅房,拉到一半舒口气,方发觉屁股硌得疼,一低头,忽见正坐在自家的锅上……

年运跟了他们家公子十几年,还从没见过他如此复杂的神色,激动、战栗、颤抖……生生将一张俊脸扭曲得几乎不敢认出来。

公子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嘴唇颤颤颤、抖抖抖,却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年运估摸,他家公子是彻底被惊着了。

虽如此,不过——

他偷偷觑一眼马车里,日光映入,正抚在两颗相映成辉、光秃秃灿烂明亮的脑袋上——这一番,倒更显出自家主子清秀俊雅、飘逸出尘的气质来!

不错!

公子在羞恼交加、盛怒难平之下,或许还夹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复杂难辨的情感因素,竟然一出手就将头上青丝全剔了,刀风过后,连根飘渺的小小的绒毛都再寻不到!

这般狠辣,如此干脆!

如果不是手里正挥舞着马鞭,年运忍不住要击掌而叹!

顾朱朱趁他二人眼错不见,偷偷将差点横尸河边的木桶又悄悄挂回了车后,慌忙跟着爬进了马车。

她着实不忍心丢了它。

师太说:山上的一草一木皆有灵性,都需珍惜。她慌乱中带下一个废弃的夜桶,却不料竟救了自己一命,她自然更舍不得扔掉。见不得师太她们,话说“睹物思人”,有这夜桶做念想也好。

只是,顾朱朱从进来车厢来就低着头。

她的头越来越低,几乎差不多快要低到尘埃里去了。

她着实没勇气抬头。

一抬头,她怕自己便忍不住看向对面那光秃秃亮得耀眼的脑壳——“其实也不难看。”想想,她把话咽回肚子,到底没胆子说出来。

虽然低头看不见,但她仍然能感受到巡行在身上的一道热辣辣的视线。

那是怎样的一种灼热啊……

想到这里,顾朱朱突然打了个寒噤。

果然,一幅衣衫飘落到头上,盖住了头顶。

头上传来一个压抑着磨牙的声音:“不用看了,先换上这身衣裳——”

顾朱朱不敢耽搁,忙拿下衣衫——愣住。

“呃……”

“怎么——”

“贫尼——是尼姑。”

对面打量的目光肆无忌惮,从上至下,由下而上。

朱朱抖了抖手中衣衫:“这是僧袍。”

“嗯,那又如何?”

“……”

车厢里安静下来,一个尼姑手中忐忑不定地捧着件僧袍,着实是件有些匪夷的事。

“我们不可能带一个尼姑同行,若想同我们一路,你便要做这身打扮。”公子道。

“可我是尼姑。”朱朱重复强调。

“尼姑、和尚不都属佛门弟子?也差不大离。”光头公子挑眉,甚是不以为意。他忽地闲闲一笑,“是信仰还是性别,两者,你择一个罢。”

“……”

若佛祖在世,会如何抉择呢?

顾朱朱忽然生了些悲催的感叹。

总角之年,尚在闺中玩耍,还未承欢爹娘膝下,她入了佛门;

待到及笄年华,繁花季节,家家女儿争相披上大红嫁衣,只待佳郎骑马而来,欢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与归,宜其室家——”

她却披上袈裟,糊里糊涂做了和尚——数数万千空门,想想古往今来,她怕是自开天辟地鸿蒙初始以来披上僧袍的第一尼。

这等转变,到底藏着怎样一种玄机啊!

果然命运玄妙,不是她这等凡夫俗子可以参悟的。

顾朱朱扭着僧袍一角,很是惆怅、惆怅。

7

7、黑马寺 …

前面就是建康城,外面也渐渐喧闹起来。

自前朝皇帝南渡迁都,许多世家一并平名百姓纷纷跟着举家迁过来,都在这建康城里定居住下,一时城中拥挤,人口突增。南朝偏安一隅,别的不论,倒也换来这城中几十年的平安宁静。少了兵戈相扰,城市在忐忑中得以繁荣发展,物产丰富,士林云集,成为一方大都。如今虽然换了皇帝,年号更替已经过去了数十年,老人们在闲谈时,叫顺了口,却还是习惯称“晋都”。

人来人往,熙熙人流,十来骑灰衣劲装飞驰着从一辆马车边擦身而过,吓得马儿一颠,年运急忙勒紧手中缰绳!

眼看将入城门,领头一人随手亮出一块木牌。城门兵士脸色一整,忙撤走拦截的栅栏,那几个灰衣人在城门处停也不停,径直纵马朝城里去了。

士兵甲:“刚刚,你看清了——哪儿的?”

士兵乙放低声音:“听说前些天萧府好像走丢了什么人,每日派人出去寻,都只空手回来。不过,今日倒回得早些……”

“萧府——”士兵甲惊讶:“他们府上还能走丢人?”

“就说你小子见识少吧——”士兵乙得意:“就连皇城里面都有关不住的鸟,他府上再得意墙再高,还能高得过九层宫墙去?!……”

一个光头光脑的小尼姑趴在车窗边一角,看着街面上人来人往如织如潮,酒肆商铺林立,贩卖各色货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东街…糖人铺子…客栈…东记糕点…”她一个个如念字般依次数过来,默默念叨。这里,仿佛比记忆中更热闹了,陌生又似熟悉。

公子眼睛睁开一线,看看她,复又合上。

街市喧嚣,偶有过往行人瞥来匆匆一眼,也无人注意这辆马车里探头探脑的小尼姑。

“我们要去哪儿?”顾朱朱回头问道。

公子眼也不睁:“你——想去哪?”

“……”顾朱朱双眼一亮:“贫尼要回家!”

******

黑马寺,顾名思义,是由黑马典故而建,始于前朝。

据说当日是冬季里一个万里放晴的难得好天气,一匹高大黑马托着满满两堆锦绣包裹,挟着异域风霜踏雪而来,却在此地停住,踌躇不前。皇帝听闻此事,亲来御驾前来,当解下马上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全是经书明籍。一时夕阳艳艳,西面天空突现漫天云霞,如锦似画。

皇帝顿时激动得差点将手中经卷抖落在地,大喜之下,特敕令就在此地建寺修堂,钦赐“黑马寺”为名。

如今,黑马寺已是建康城内最大的皇家寺院。山门宏伟,建筑庄严,一抬头,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黑马寺”如同铁笔银钩,金灿灿地夺目耀眼。

将及日落时分,一辆风尘仆仆地马车“吁——”一声停在了黑马寺东侧门。车帘掀开,下来三人,两高一矮,其中一人光头、白面、青色僧袍,从袖中垂下的一柄金漆填花折扇在夕阳下尤其晃眼。

顾朱朱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眼花:“这,这里——”这哪里是她家!她说的清清楚楚,她家明明在铜人巷!

“这里不就是同人巷?”公子无辜回视:“我以为你指的就是此地——既是和尚,哪有过寺门而不入的道理?”

“……”(你是和尚!你才是和尚!!)

门口有几位职事僧人,或坐或站,闲闲正无事。听见马车声响,朝这边看过几眼,只当飘来一大朵浮云,没有丝毫招呼的意思。

“这里可是黑马寺?”年运上前搭了句话。

几位僧人互相看了眼,“你们是哪里的和尚,所来为甚?”一个年龄微长的僧人反问。

年运转头看公子。

“我等自这污浊世上来,来此求佛问经。”公子早已换了僧袍,褐衣光顶,侃侃道来,气韵悠长。

老僧人脸色微微讶异,却也不含糊,立时便又问:“为何偏偏来此?”

“若不来,却是平生第一大憾事。”

“为何?”老僧人疑惑。

“黑马跋山涉水,驮经而来,堪为盛世第一故事,传为美谈。贫僧今生也曾发一宏愿,虽不能驮经而来,但愿载道而归。”'网罗电子书:。WRbook。'

旁边两人暗暗抖了抖。

几位僧人稍怔,继而赞许地点头。

“好说。”老僧人道,神色和善许多。

“那僧友可带着诚心?”旁边一僧人问道。

年运对他们的对话听得半懂非懂,却在旁早等得不耐烦了,当下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抢答:“我等便只有一颗诚心,再无其他。”

顿时,老僧人沉默下来。旁边几位僧人张了张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连表情也僵了。

公子看一眼旁边人。

被这目光一看,顾朱朱不自觉叹气。欠人人情,总是不妥、不妥。思及此,她撇撇嘴,不情不愿道:“香油,香油。”想了想,又补上四字:“银子也可。”

公子眸光一闪,了悟。

年运也听见了,斜眼瞪过来。

朱朱抬头挺胸回望,目光灼灼。

公子低咳一声。

年运黑脸,不服气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看也不看便向这里砸来。

顾朱朱接住。

暗自掂掂,她神色严肃地转过身——

“有道,万物飘渺无根,诚心本是虚无。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需有实物方可证明。我几人自远方而来,匆匆之间还未来得及准备。一番心意,还请各位僧友评评,此事物——如何?”感觉到旁边两道诧异的目光,顾朱朱总算稍稍得意,这番说辞她听上山的香客们讲过一遍又一遍,耳濡目染,直到双耳起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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