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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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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突然想起一事,“二哥说得罪了贵人,可是得罪了宇文化及?”

李靖苦笑,“不是他,为兄我掌管事杂,只知道秉公办事,难免得罪他人,兄弟你顾及自己就好。”

萧布衣看天色不早,已然起身道:“天色不早,我要早早的回去,避免麻烦。”

李靖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兄弟得到圣上的召见,可圣上不知何时才到,说不准要过年才到。”

萧布衣瞠目,“现在不过入冬,难道要等那么久?”

“圣上随心所欲,又有哪个能管到?只是他喜新都厌旧城,大多时候除了巡游就是居住东都,迟早会来,兄弟这点倒可放心,只是不知道他来的确切的时日,兄弟你盘缠可够用?”李靖沉思道。

萧布衣听到李靖说的和黄舍人大同小异,心中稍定,“盘缠尽是够用,二哥大可放心。”

“我如今的衙署办公的地方就在思恭坊。”李靖稍微指点了下路径,压低了声音,“兄弟如果找我,只要去那里提我名字就好。”

萧布衣拱手微笑话别,走了几步,回头望见李靖还在望着自己,挥挥手后,大踏步离去。走出寻善坊出口的时候,忍不住扭头望了眼,见到李靖宽厚的背影略带寂寞,心中不知什么滋味。陡然间一道红影窜了过来,跟随李靖进了大宅,萧布衣眼尖,识得是红拂女,哑然失笑。

知道红拂女多半不喜自己留宿,这才守在门外,迟迟不归,见到自己离去,这才回转大宅,好在自己识相,早早的出门,不然红拂女多半要在外边过夜才行。

出了寻善坊,兵士倒还记得他,点头微笑。萧布衣还以微笑,见到天色已晚,大踏步的前行,自从得到虬髯客传授的易筋经后,萧布衣吃饭,走路,打坐,休息可以说是无处不在练功。易筋经在于意守,不强求姿势,所以萧布衣回转马邑的途中,南下到洛阳的时候,无一刻没有练功,如今虽不过几个月,却是大有成效。

他大步之下,体内气息流畅,感觉轻飘飘的就要飞起来,压住了势头,放缓了脚步,萧布衣不想让路人侧目,心有喜意。

过了中桥到了洛水北面,萧布衣下意识的望了河面一眼,转瞬哂然。他记得船娘船裂,这会儿不知道怎样,想起她姐弟相依为命,萧布衣暗自摇头。如今东都虽然歌舞升平,可从马邑到洛阳的一段路程可是饥民多多,任谁也管不了许多,相比之下,这姐弟寄身洛阳也算有个栖居之处,只能能安稳多久,那就是没人知道的事情。

到了玉鸡坊的高升客栈,萧布衣才进前堂,掌柜的已经迎了上来道:“萧公子,有人找你?”

掌柜的识人无数,萧布衣虽是布衣,可让宫中舍人带来的,绝非简单的布衣,是以草民也就变成了公子。

“是谁,在哪里?”萧布衣问。

掌柜摇头,“不知道,那人瘦瘦小小,两撇小胡子。”

萧布衣一听就想起了贝培,自从赖三被毒死后,萧布衣就没有见过贝培,虽然高士清没说,可萧布衣对于是贝培毒死赖三一事确信不疑。一方面感谢高士清援手的同时,萧布衣也凛然裴阀的算无遗策和消息灵通,铲除事端未萌芽之时才是最高明的手段,宇文化及自以为聪明,这么说他的举动早落入高士清的眼中?

“他说找你,我说你出去了。”掌柜的唠唠叨叨,“然后他就走了,会不会是那面找你?”

萧布衣见到他指向西北,知道是说西北角坐落的紫微城,也就是指圣上召见,摇头道:“应该是我的一个朋友。”

“那倒没有看出,萧公子这么和气,你的朋友可比你傲气许多。”掌柜摇头道。

萧布衣知道掌柜说的客气,贝培这种人,拒人千里,掌柜不说讨厌已经是很给他面子。

“他留话没有?”萧布衣问道。

“没有。”掌柜摇头,“他听说你不在,就走了,话都不愿多说一句的样子,我本来想问问他找你什么事情……”

萧布衣哦了一声,谢过掌柜的唠叨,回到了客房。随意用了点饭菜,萧布衣趁奔走的惬意盘膝打坐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萧布衣霍然睁开双目,双腿只是轻轻一蹬,人已高高跃起,虚掌做刀,一招向前劈出,不等手掌劈实,早早的手隐肋下,脚尖轻点,不等落下,右腿空中凌厉一扫,一道劲风横出,熄灭了不远处的灯火。

萧布衣落在地上,轻飘飘的无声无息,只觉得体内精力充沛,事无不可为。

他这一招使出,不但跃出的高度超乎了想像,完成了刀谱上的那招,而且稍作变化,就算手中没有单刀也能以拳脚取胜,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尉迟恭临走时的叮嘱。尉迟恭让他别出机杼,不为刀法约束,所以只教他刀法基本道理,只希望他就算无刀同样可以克敌。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他大约要数年才有所成,只是习练易筋经数月,看来进展神速非常,如果以今日的武功,当初就算碰到陆安右追杀,想必也不用躲的那么狼狈。

又把招式熟练的练习百遍之多,每多一次,萧布衣就能体会到这招刀法中细节的深意,以前恍惚不明的地方虽有尉迟恭注释,毕竟无法做到,感觉不出精妙,这下他力有能及,加上对敌百战,已经领悟到更多的变化精要。

这一招练下来,足足一两个时辰,萧布衣室内腾挪,变化无穷,也不感觉到乏累。等到招式熟练后,又开始习练易筋经。只是坐在床榻之上的时候,想起今日见到的李靖和红拂女,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转瞬又想到宇文化及和梁子玄,萧布衣只能摇头。盘膝静坐,片刻之后,已由极动到了极静,不多久的功夫,萧布衣已经进入灵台清明,人我两忘的境界……

※※※

东都商家云集,交易主要在三市进行,三市分布在东都的西,北,南三面,占大同,通远,丰都三坊之地,可谓异常的繁华。

南市丰都很大,以一坊之名占了两坊之地,是东都城内最大的一市。通常古代的市都是主纵横街道各二,呈‘井’字形,市井一说也是从这里流传开来。而南市丰都却是干道纵横各三,每面三门,可见其大。

萧布衣此刻正坐在一个酒楼喝茶赏景,盘算着一会儿到李靖那里要带什么东西过去。

李靖当然无所谓礼物,让萧布衣对李家望而却步的是红拂女。萧布衣自从碰到李靖后,这段日子他是专心习武,也没有出门。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可他的衣服倒还单薄。自从习练易筋经以来,他发现自己虽然做不到寒暑不侵,却也能适应天气的变化,这和他那个时代的冬泳者一个道理,练的多了,身体的抵抗能力自然增加,可他如果走到街巷上还是穿着如此单薄,就如冬泳者光着身子在雪地跑一样,虽然自得其乐,却是让外人诧异的事情。

萧布衣来到南市,就是想做两身衣服,然后再买点礼物去找李靖聊聊天。

他来到了东都转瞬半月有余,皇帝杨广还是没有要来的迹象,这让萧布衣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去李靖那里转转,这里他是人生地不熟,李靖怎么说也是他的二哥,可以去投奔。好在以他来看,李靖也实在很闲,所以他倒不虞打扰李靖的卫国大计。

凭栏望下去,市内清渠纵横,船马如流,重楼延阁,榆柳辉映,景色秀美中带着繁忙,只凭这市内的热闹,烽火硝烟好像并不存在。不过根据他住的客栈老板所言,如今各地烽烟四起,交通阻断,市内繁华已是大不如从前,这让萧布衣无法想像以往的繁华到底是何种样子。

南丰市极大,里面的行业以萧布衣的计算,最少有一百多行,只是他能数得上的就有宫粉,丝绸,麻行,首饰,竹木,米酒,铁器各行,他不知道的行业更是不少,复杂分工就算是他都是有所感慨。

这里行业极多极杂,货物种类更是数不胜数,而且这里场地的利用率算是东都城最高的一个坊。萧布衣知道,当初杨素在时,独占立德一坊,相比那个立德坊而言,这里可以称的上寸土寸金,能在这里做生意的商家在中原各地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萧布衣要了一壶酒,两碟菜,慢慢的饮着,愁绪却如楼下的渠水,连绵不绝,更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是头。

‘噔噔噔’脚步声响起的时候,萧布衣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望着酒楼外的风景,想着心事。感觉到一股幽香伴随脚步声传过来的时候,萧布衣这才回过头。

看到了眼前两人的时候,萧布衣愣了下,却不言语。

眼前站着两个公子哥打扮的人,可萧布衣知道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公子哥。二人头戴文士冠,身着文士服,脚下高底布靴,服饰上怎么看都是个文人骚客,但以萧布衣老辣的目光来看,面前的两个人不过是个雏儿。

雏儿一方面是指对方没有什么行走江湖的经验,另一方面也是指对方不过是个女人。

右手那个也就罢了,人长的一般,大眼大嘴,肤色微黄,可左手那个却是肤色玉润,光嫩的一掐都会出水,颌下无须,喉间无结,年纪及笄左近。不过这个时代的女性嫁的早,发育的也早,所以更小一些也是说不准。

左手那人眉目如画,长的极为精致乖巧,可偏偏做出一种成熟稳重的样子,见到萧布衣转过头来,拱手道:“这位兄台请了。”

她声音故作粗重,可是还是难免尖锐清脆,更让萧布衣好笑。

易容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像贝培那种装作男人,混在一帮男人中不被人察觉,那才是真正的易容。眼前这位,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不是女人一样,胡子都不肯贴上点,那实在是大大的失败。

见到那人执着的目光望着自己,萧布衣咳嗽声,四下又望了眼,这才说道:“你是和我说话?”

眉目如画之人好奇道:“这里只有你和一张桌子,难道我和桌子说话吗?”

说完这句后,那人似觉得好笑,咯咯的笑个不停,声音脆嫩。她身边的人捅了她一下,那人才止住了笑声,只是笑声虽断,笑意不绝,缠缠绵绵的留恋在脸上,让楼上的几个真正的文人骚客咽了下口水。

萧布衣好笑道:“我和那个,兄台素不相识,不知道找我何事?”

“虽然素不相识,眼下不就相识了?”那人掩住嘴向旁边的人低声道:“我就说这个土包子看不出我们女扮男装。”

右手那人也是压低了声音,“小姐说的极是。”

“要叫公子,蠢丫头,讨打。”眉目如画的人再次拱手,“不知道我们在此搭个位置,兄台可会介意?”

她自以为说的低声含糊,萧布衣听不清楚,却没有想到萧布衣直觉本强,修炼易筋经后,耳力眼力更强,现在不但听到她说的什么话,还注意到她虽然摘了耳环,但耳垂有孔,不由好笑。

以为这二人效仿什么女扮男装,过来拿自己当试金石,说两句也就走了,萧布衣又四下望了眼,指着一旁的空桌子道:“兄台,那里也有空位的。”

“大胆。”右手的看是丫环,上前一步,掐腰指道:“我家小,公子是给你面子,你不要不识抬举。”

‘啪’的一声响,上前那人捂住脑袋,回头道:“小,公子,你为什么打我?”

“无知的蠢材,”眉目如画那人双眉一竖,看起来倒也可爱,“公子还有什么大小之分?你不要以为家里有点臭钱就可以看低别人。这位仁兄,实不相瞒,只因为不才初到东都,这里只有这桌临窗可以相望,所以才起了到此搭座的念头。”

隔座几个文人骚客也是靠窗,一人纶巾羽带,风流自赏,早就忍不住的站起,拱手道:“这位兄台,这里也是靠窗,挤挤还有个空位,仁兄如不嫌弃,过来和我们拼酒作诗,岂不快哉?”

“公子,那面有人请你。”丫环低声道。

“这里宽敞些。”眉目如画那人却是摇头,似乎认准了非这桌不坐,只是向那桌拱拱手,“承蒙厚爱,我不喜人多。”

萧布衣咳嗽声,“既然如此,公子请坐。”

他一句公子,一句兄台,那人喜笑颜开,似乎极为满意萧布衣认不出自己的身份。萧布衣见到她的得意,倒不好打消她的热情,只是想,就算是瞎子,隔着十里长街,嗅一鼻子,也能闻出你是个香喷喷的大美女,这不知道是东都的哪个富家子女,可能以捉弄旁人为乐?

那人落座,见到身边的丫环还站着,一瞪眼睛,“怎么不坐?”

“我不敢。”丫环有些胆怯道。

“有什么不敢,你虽然是书童,但我向来看你是兄弟,我坐着,你站着,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公子又是瞪眼。丫环无奈,挨了身子,贴着长凳边坐下。

假公子看下了桌上的酒菜,颔首道:“还没有请教兄台贵姓?”

萧布衣有些头痛,“在下……”

“不才谭余,不敢请教公子高姓大名?冒昧过来搭座,还请公子看在大家彼此斯文的份上,莫要见怪。”

假公子虽然不喜人多,那面的骚人已经过来了两个,都是端着酒杯,一步三摇,风度翩翩。

萧布衣见到有点恶寒,心道人家可能是女人,你们却是人妖,有才是有才,有的都是蠢材。

另外一人脸相单薄,潇洒的风吹下都能飘走,却是径直锤子般坐了下来,抱拳道:“在下马侗,对兄台很是投缘,也想请教兄台的大名。”

萧布衣知道他们都已看出眼前这位是个雏儿,一口一个兄台的叫着,无非是想占占便宜。想起当初梁山伯看不出祝英台的女儿身,一种可能就是祝英台人长的不咋滴,实在让男人不敢往女人身上去想,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梁山伯也和这痰盂马桶一路货色。

“我家公子的大名岂是你们随便问的。”丫环大声道。

假公子微微皱眉,“我们萍水相逢,转瞬散开,这名字,不说也罢。”

马侗突然道,“既然都是文人,不如吟诗作对如何?若是才情一般,也就不用报名了?”

“如此也好。”假公子勉强说道。

马桶和痰盂挤眉弄眼,洋洋得意,显然都是有点墨水,却都是假装谦逊道:“不才才疏学浅,还是公子和这位兄台先请。”

假公子目光又盯到萧布衣身上,“既然如此,你先来吧。”

萧布衣苦笑道:“在下并非文人,这作诗的活儿还是免了吧。”

马侗和谭余都是大笑,“兄台看来种田出身,竟然把作诗比成苦力活,也是别致。”

“不行,一定要作诗,不然罚酒一杯。”假公子见到马侗和谭余嘲笑,居然不喜。

她初始来找萧布衣,不过是想试探下自己女扮男装的效果,可是和萧布衣打个对面的时候,已经有些诧异。萧布衣说不上风流倜傥,但是面部极为有个性,说穿了就是极有男人味道。挺拔的鼻子,粗重的双眉,刀削般的脸颊,厚重的双唇,最让人心动的就是他有一双多情的双眸,望向人的那一刻,只有坦诚宽容和友好,让人兴不起敌意。她是商家女儿,见多了市侩骚客,蓦然见到萧布衣这种男人,倒是陡升好感,见到马桶和痰盂以才欺人,只是恨的牙关痒痒的,恨不得咬他们两口才解气,这衣饰可以去买,可这文采却是买不来,所以只盼萧布衣能力压二人,为自己出口闷气。

萧布衣想去端酒认罚,马侗嘲笑道:“原来兄台只能效仿牛耕马饮,别的倒是一窍不通。这位兄台,既然他吟诗是不行了,你不如上那面一叙如何?”

那面桌子上的骚客早就转过来,狼遇上羊般的热情。萧布衣目光一扫,见到那些骚客的丑态,不由皱眉。目光闪动间,见到里座有两人虽是同桌,可也连连摇头,不由多看了一眼,那两人一在而立之年,面白无须,另外一个脸色黑色,嘴唇紧闭,也和萧布衣一样厌恶的表情。

萧布衣收回目光,见到假公子满脸通红,萧布衣倒是有些于心不忍,收回手微笑道:“在下也不才,作诗那是不行,不如抛砖引玉的先来一首,万请不要见笑。”

马侗和谭余眼中一抹惊诧,假公子却是用力一拍桌子,大声叫好道:“好,好一个抛砖引玉,只是这四字说出,足见兄台的高明谦逊,不似某些人半瓶子醋,晃晃也没有多少。”

她这一番奉承,整个楼上人都转过头来盯着萧布衣,萧布衣哭笑不得,犹豫下说道:“那在下就作一首?”

“我们洗耳恭听。”马侗和谭余都是带着嘲弄,不信萧布衣还能说出比抛砖引玉更高明的话来。

萧布衣略微沉吟念出了七个字,“一上,一上,又一上。”

马侗爆笑,“兄台好诗,果然高明,却不知道要上到哪里?”

假公子本来若有期待,听到萧布衣作诗直白的惊人,大失所望,压低了声音对丫头说,“赶快作首诗出来,不然今天不准吃饭。”

丫头苦着脸,“公子,你让我作诗,只怕比让我生孩子还难。”

“你作诗不出,那我今天就让你生孩子。”假公子怒声一句,丫环已经面无人色。

萧布衣的第二句已经吟了出来,“一上上到,顶楼上。”

谭余笑的打跌,那面桌旁的更有笑出眼泪来的,都是齐声起哄道:“好诗,果然好诗!”

假公子用扇子遮住脸,只想装作和萧布衣并不认识,压低声音对丫环道:“他上了楼,一会儿我们从楼上跳下去。”

萧布衣见到众人的嘲笑,也不着恼,目光一转,缓缓起身,凭栏远眺,沉声吟道:“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顶楼上。举头红日白云低,四海五湖皆一望!”

他语调低沉稳健,隐有浩瀚,四句出口,凭栏一望,众人齐惊,只觉得诗的前两句浅显,后两句却是气势广博,境界全出,再加上他凭栏而立,气度不凡,配合红日白云一映,让人竟生出自愧不如之感。

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此人大智若愚,气势逼人,做得出这等豪放的诗来,自己那些小儿女之作实在是大大的不如!

第一一二节 天下

萧布衣见到众人皆惊的样子,微微好笑,暗想自己也终于雷人了一把。

这首诗当然不是他做的,他还没有那种文采,只是记得根据资料记载,这是当初唐伯虎登山的时候,扮作乞丐戏弄众骚客之作,原文是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直到高山上。举头红日白云低,四海五湖皆一望。

他略加改动,把登山的诗词改成凭楼观望,好在这里是顶楼,地势不低,一上一上可以当作是楼梯,红日白云也有,四海五湖可以泛指中原,当然也可以说是下面的渠道,也算是几分贴切。

见到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萧布衣微觉汗颜,一时兴起,几乎想要再来一首什么之水天上来的,转念一想,还是莫要弄巧成拙的好。诗词在于意境和环境,氛围不对,气势就弱了很多,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事情也是大有发生,拱拱手道:“不才献丑,若有不足之处,还望众才子指正。”

“好,真好,实在的好。”假公子用力的一拍桌子,桌碗也跟着他在喝彩,“好一句举头红日白云低,四海五湖皆一望。只凭这两句的气势,兄台绝非等闲之人。”

众骚客面面相觑,闷不做声,也不喝彩,都是郁闷不已。

马侗和谭余本来都是准备好腹稿,什么云头日,潇潇雨,燕子小楼听徘徊;你一马,我一屁,马桶痰盂齐喝彩。可他们吟诗作对只是消遣。如今四科举人什么的,都要求学业精通,才艺优洽,膂力骁壮,超绝等伦等,明经进士两科让他们这些文人有了出头之日。进士重诗赋,明经重贴经,墨义,可毕竟诗赋还是要有点文学才能,明经只需死记硬背,所以大部分文人只是奔着一本明经而去,马侗和谭余就是其中的二人。

诗赋对马侗和谭余而言,不过是个添头,略显自己与众不同而已。本以为萧布衣这个土包子还能有什么文采,说不定会吟出老马拉犁牛耕田,一年一年又一年的诗句来,到时候他们把小楼的风雨一奉上,那还不博得个满堂彩,这个假公子女扮男装,虽然是个雏儿,看起来也娇滴滴的水嫩,到时候羡慕二人的文采,再来点酒意,灌醉一场,一夜欢娱,大家快活快活岂不风流?没有想到萧布衣只是一望,他们就知道自己再吟诗只是献丑,只能闷声不语。

“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顶楼上。举头红日白云低,四海五湖皆一望。”假公子眼放异彩,看来被萧布衣雷的不轻,摇头晃脑道:“这前两句也就罢了,可是以平淡浅显开头,后面奇峰突转,非胸襟开阔,奇思巧构之人难以做出如此诗句。红日白云,四海五湖,皆在一望,妙哉,妙哉,两位仁兄,这位兄台吟诗一首,这玉已经出来了,就等着你们的砖呢。”

她把抛砖引玉反过来一说,马侗和谭余恨不得有个地缝可钻。

丫环一旁心想,我倒觉得有些一般,和打油卖菜的人做的仿佛,什么红日白云,白云是有了,可红日明明是金晃晃的日头呀,还有白云低,白云不是高高在上吗?可是怕假公子打,只好做着闷葫芦。

没有想到闷葫芦也做不成,假公子又是一巴掌打到,“怎么的,你觉得不精彩吗?”

“精彩,高作。”丫环装作书童,连连点头,“意境全出,意境全出呀,还不知道这位公子高姓大名?”她后一句却是替小姐问的。

“我本布衣,大家萍水相聚,转瞬散开,这名字,不说也罢。”萧布衣不想多事,只怕后世唐伯虎会指着他脊梁骨跳脚的骂,把假公子方才应付马侗和谭余的话借用一下。

假公子突然一拍桌子,“你说什么布衣?”

萧布衣吓了一跳,不解道:“怎么了?”

“我现在最恨布衣两字。”假公子玉脸有了怒容。

马侗和谭余一喜,都是点头,“布衣毕竟是布衣,怎么能和我们文人相比!”

“你们文人算个屁。”假公子一句话让二人郁闷半晌,假公子不知道哪里来的怒火,丫环却是捅了下,压低了声音,“公子,这个布衣非那个布衣,你莫名其妙的发火,恐怕人家不喜欢的。”

她的声音虽低,萧布衣却是听的清清楚楚,不知道这个布衣那个布衣什么意思。

假公子转嗔为喜,也是低声道:“不错,这个布衣可比那个萧布衣强上太多。”

假公子不等问话,萧布衣已经问道,“还不敢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方才马侗谭余询问假公子名姓,撞了个钉子,别人都以为假公子开的钉子铺,没有想到他只是犹豫下就说道:“不才袁熙。”

萧布衣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不由的摸摸怀中的庚帖,这人说的萧布衣难道是自己?袁岚的女儿叫做袁巧兮,是否就是这个袁熙的亲人,抑或就是袁巧兮她自己?此人年纪不大,不过及笄,说是个萝莉好像又大了点,若非袁巧兮,自己和她素不相识,她怎么好像要咬自己的样子?

“袁熙,袁熙,好名字。”马侗一旁摇头晃脑,顾左右言其他。没有想到袁熙没有忘记了方才说的,“两位兄台,我还在等你们的砖呢。”

马侗和谭余灰溜溜的互望一眼,都是说,“不才不敢献丑。”

袁熙得意的笑笑,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盈盈笑容就算是男装,都让人觉得明丽不俗,马侗和谭余见了心痒难耐,却不知如何才能得到此姝的欢心。

萧布衣一个脑袋有两个大的时候,袁熙已经问道:“虽说萍水相逢,可也有千里有缘一说,不敢请教兄台大名?”

她说是不敢,一双大眼睛却是盯着萧布衣不放,萧布衣咳嗽声道:“在下贝培。”

“贝培?”袁熙喃喃念了两遍,牢记在心,“贝兄好名字。”

萧布衣把贝培的名字拿过来借用下,略微心安,只怕说出萧布衣后,此姝拳头刀子抡过来,正想说什么山高水清,后会无期的话来,楼外突然马声长嘶,哗然一片。

众人都扯个脖子向外去看,马侗和痰盂借着吵杂撤到另外一桌,羞的无地自容,见到众人被热闹吸引,没有注意他们二人,略微心安。

袁熙凭栏一望,突然握紧了拳头,怒不可遏。楼上众人也是唏嘘一片,只看到远远处,宽广的街道上几匹马儿横冲直撞,数个摊位已被撞的七零八散,哭叫喊声不绝于耳。

一个老者腿脚不算利索,被马儿踩了一脚,倒在地上捧着腿在叫,也不知道断了没有。几个孩童被吓的哇哇大哭,凄惨无比,远远的传来‘噗通’,‘噗通’的声响,沿街的摊位不少掉到了渠中,一个老太伸手去抓自己的篮子,一不留神,跟着篮子掉了下去。

一时间远处慌乱一片,大呼小叫的呼喝救人,马上的几个人却是哈哈大笑,不可一世。

萧布衣心中愤怒,离的太远赶救不及。目光从楼上众人扫了过去,见到袁熙握紧了拳头,看起来想要冲下去,却被那个丫环死死的拉住。隔座的几个书生都是摇头不已,居然又返回到桌位上,一个书生突然拍案而起,怒声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这些人真的无法无天了吗?”

书生白面,年纪不小,身骨单薄,方才众骚客起哄之际,也就两人沉默不语,他就是一个。只是他虽默然不语,脸上虽有不以为然的表情,可还是任由众人胡闹,这刻众人安静下来,他却义愤填膺的站起,举步向楼下走去。

一人死死的拉住那个书生,摇头道:“邵安兄,少安毋躁。”

拉住白面书生那人正是脸皮黝黑那人,邵安兄面色微愠,不悦道:“世南兄,你身为朝廷命官,见到这种场面居然也是无动于衷?你不阻拦我不怪你,可你阻挡我可曾心中有愧?”

世南兄有些尴尬,讪讪的放下手来,旁桌一人叹息道:“邵安兄,你多半有所不知,这捣乱的人我们惹不得。”

“为什么惹不得?古书有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邵安兄脸色凝重,“任凭哪个,这样欺压百姓就是不对。”

众人面面相觑,旁桌那人摇头道:“邵安兄初到东都,很多事情并不明白,闹事之人有一个是当朝柱国李大人之子,你说世南兄一个小小的秘书郎,能做些什么?”

世南兄脸色更红,似有羞臊,却只是沉默。邵安兄本来怒不可遏,听到柱国李大人几个字的时候,愣了下,“就是有先皇御赐免死铁卷的李柱国?”

旁桌那人苦笑,“不是那个李柱国,还有哪个?”

萧布衣远远听了,不明所以,这人说话不称姓名,含含糊糊的好不痛快。可是这个李柱国想必权势极大,不然什么秘书郎世南兄和这个义气书生也不会骇然变色。

远远见到那面已经接近尾声,一个少女拿个竹竿,扑出来想要痛打马上那人,没有想到那人习练些武功,只是伸手抓住,连人带竿的都被他抓住,大笑声中扬长而去,其余几个好似下人,也是呼啸跟过去。只剩下百姓哭天喊地,众人都是噤若寒蝉,敢怒不敢言。

萧布衣心中痛恨,却也知道这是东都,要是管这种事情,那他很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只恨旁桌那人不说清楚,不然自己倒可看看是否想个法子。

旁桌的邵安兄脸色本白,听到李柱国三个字的时候,脸色更白,颓然坐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再不说话。马侗和谭余已经端起酒杯笑道:“我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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