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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第4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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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深沉,是以和他虚与委蛇。裴矩知道三公主喜欢的是萧大鹏,为博取她的爱慕,竟约定萧大鹏在武功上一分上下,定下诺言说,裴矩若败,从此在三公主面前消失,萧大鹏若败,再不提及复国一事,萧大鹏一口应允。”

“那谁胜了?”李世民好奇道。

“萧大鹏败了,他……”李玄霸冷哼一声,“他败了后,以为自己男儿千金一诺,当下再不提复国一事。三公主跟随他,本来就是想倚仗他的势力,见他放弃复国的念头,悲愤欲绝,当下离萧大鹏而去,又知所有的一切是裴矩的阴谋,对他避而不见。这时候文帝突然发动,对宇文箐好不容易积累的势力加以讨伐,三公主败逃,又认识了李家道的李八百。李八百风流倜傥,三公主失意伤情之际,就又和他珠胎暗结。”

李世民冷笑道:“这女子生性……”本来想说什么,见李玄霸双眉一竖,寒意凛然,不由把后面的话咽下去。

李玄霸恢复了常态,道:“李八百本就有反骨,对三公主又是倾心,是以和三公主倒是一对,他们二人当时又想纠结势力,李八百另有图谋,暂别三公主,而三公主怀有身孕,被追杀的急迫,走投无路,就只能去西京投靠表亲窦氏,那窦氏的丈夫叫做李渊。”

李世民差点跳起来,失声道:“你说什么?你说父皇容纳了三公主?那怎么可能?那是杀头之罪,父皇怎么会做?”

李玄霸凝望着李世民,“那你还听我说下去吗?”

“你说。”李世民心乱如麻。

李玄霸道:“窦氏也是烈女子,不但收留了三公主,还对此事秘而不宣,又吩咐李渊不能泄露。她见三公主怀有身孕,索性也对外谎称自己有了身孕,怕风闭门不出,整日和三公主一起。窦氏见三公主生下了个双胞胎,为这两子着想,就称是自己所生。一个取名叫做李玄霸,另外一个叫做李世民。”

李世民听着李玄霸所言,已想到了可怕的结果,听到这里更是额头青筋暴起,嗄声道:“你撒谎,你为何要骗我?我若非父皇所生,为何父皇不对我说?李玄霸,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李玄霸冷静的望着李世民道:“我早说了,你何苦知道?再说,我已经说过了,这是个故事,你听后忘记了就好。”

天气虽冷,李世民却大汗淋淋,已不能言。

李玄霸自顾自说下去,“三公主心有不甘,可又心痛儿子。因逃难动了胎气,导致双胞胎的一个疾病缠身。她对窦氏说,这有病的儿子活不长了,若是不死,定当是苍天有意让他活命复国,这兴复北周的大业,就落在这病儿的身上。而另外一个儿子,就让他全不知情的好,因为复国之苦,一人承担就够。所以那病儿从小就知道内情,忍辱负重,图谋完成母命复国,而那李世民就过着击剑任侠,捉刀弄枪的日子。”

李世民嗄声道:“那你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玄霸自问道:“为了什么?李玄霸知道光复北周几乎比登天还难,但能推翻大隋,也算是完成母亲的遗愿,他真的不想那唯一的亲兄弟知道这件事,也不想他参与进来。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为帝,所以他一直暗中行事,期冀能助亲兄弟成功。所以他毒薛举、杀始毕、暗算窦建德,就算对萧布衣都暗中下手,手段无不用极,只想成就亲生兄弟的伟绩。可没想到郎山被揭穿身份,马上引发别人的猜忌。世有不虞之誉,世有求全之毁,他一番苦心,却引发诸多猜忌,这时候才发现,当初想的太过天真,原来那养父不但对他心存猜忌,甚至也不想让他兄弟的锋芒盖过太子,所以命四子元吉一味诋毁李玄霸和李世民,所以让那个不明真相的儿子冲锋陷阵,却留下心爱的儿子坐享其成。”

见李世民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寒冷还是愤怒,李玄霸摊摊手,淡淡道:“你要我说真相,我说完了,你后悔了吧?”

第六零一节 曲终人散

长孙恒安一夜惴惴,难以入眠,可总是等不到秦王和卫王回转,不由暗自心惊。终于按捺不住,才要长身而起,出洞去寻,脚步声传来,长孙恒安心头一颤,静观其变。

这时候天已微明,可看清轮廓,先进来那人正是秦王李世民。长孙恒安见李世民回转后,心下稍安。李玄霸跟在李世民的后面回来,沉默无言,二人缓缓坐了下来,如同僵尸一样。长孙恒安心中发毛,装作才醒,伸个懒腰后,露出歉然的神色,“秦王、卫王原来已经醒了,看我睡的……和猪一样。”

李世民良久无言,李玄霸道:“恒安,你醒了,那我们就走吧。”他起身走出山洞,长孙恒安跟随在后,路过李世民身边的时候,见到他神色木然,不知道这一夜两人谈了什么,低声道:“秦王,走吧。”

李世民回过神来,‘啊’了声,问道:“玄霸呢?”

长孙恒安见他心神不宁,平添担忧,“他在洞外等我们。”

李世民脸色阴晴不定,“恒安,你我是兄弟吗?”

“当然是。”长孙恒安毫不犹豫道:“我们将无垢嫁给你,你在我们心目中的重要还用说吗!”

“那好。你回去后,不要对别人说我们见过玄霸。我们……是自己逃回来的。”李世民低声道。

“可是玄霸他?”长孙恒安犹豫问。

“他应该不会说。我只要你答应我!”李世民坚持道。

长孙恒安叹口气,虽然不明白李世民的用意,还是道:“你吩咐的事情,我会照做。”

李世民如释重负,喃喃道:“那就好。”二人并肩出了山洞,发现一行脚印顺山而下,李玄霸竟然没有等候二人。长孙恒安有些奇怪,李世民翻身上马,问道:“恒安,你伤势重吗?一起吧。”

长孙恒安点点头,和李世民共乘一骑,李世民策马,却选了另外一条路离开,长孙恒安有些奇怪,不好询问,只能闷声不语。二人一路西行,快马加鞭。那马儿颇为神俊,虽带着两人,在崎岖的山路上过坡跳沟,仍是如履平地。等到近黄昏的时候,已近上党地域。

一路上再无危险,长孙恒安总算放下心事,见李世民神色郁郁,以为他是有感五万大军尽墨,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近上党境内的时候,李世民放缓了马蹄,长孙恒安道:“世民,我们如果抓紧些赶路,可在半夜见到永康王。”他这么一说,李世民反倒驻马不前,马上沉默良久才道:“那我们就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再说吧。”他跳下马来,牵马而行,心事重重。

长孙恒安也下马跟随,感觉到小腹还是剧痛,那一脚挨的着实不轻,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萧布衣的哪个手下,有这般高明的武功。

二人默行,到了一条深沟前,李世民缓缓止步。长孙恒安疑惑不解,搞不懂李世民要做什么。遽然间李世民拔出长剑,寒光闪闪。长孙恒安骇然叫道:“世民,你做什么?”他霍然上前,一把抓住了李世民的手腕,急声道:“世民,一时兵败,不至于此。”见李世民眼中毫无决绝之意,长孙恒安知道自己判断错误,松开手苦笑一声。

“你以为我要自杀?”李世民问。见长孙恒安点头,李世民一字字道:“你不怕我杀你?”

长孙恒安一怔,愕然道:“你为何要杀我?世民,你我……无忌、无垢都是一条船上,你有必要杀我吗?”

李世民点点头,歉然道:“恒安,我碰到了生平极难解决的问题,需要你帮忙。”

“你说!”长孙恒安立即道。

想了良久,李世民还是摇头道:“现在不是时机,到时候我自然告诉你。”他长剑挥起,正中马颈,带出一蓬鲜血,喷的二人一头一脸。马儿悲嘶,刚要挣扎,李世民一声怒吼撞过去,竟将马儿活生生的撞下深沟。

‘砰’的一声大响,马儿摔落深沟,筋骨折断,李世民这一撞之下,额头已见汗,急剧喘息。

“世民!”长孙恒安惊叫一声,冲到沟前望过去,见马儿一时未死,心中凄恻。暗想这马儿如此神俊,又带二人回转,世民怎么会下如此毒手?见李世民心绪不平,不懂到底所为何事,暗想回转后一定要找无忌商议。叔父现在不知何处,如果还在,必然会有办法,他到现在只以为长孙顺德失踪,却不敢猜测叔父已死。李世民推马入沟后,喘息半晌,终于恢复平静,平静道:“我们歇息一晚,明天去见永康王。”

二人找个地方休息,对付了一晚,等到天明时候,步行前往上党。

一路上,李世民心事重重,路上竟遇到百来个骑兵回转,那些兵士见到秦王安然无恙,均是大喜。这一退损失惨重,幸好秦王无恙,不然这些人真的不知如何面对圣上。到了上党,李神通见到李世民后,又惊又喜,说早派兵出去接应唐军,只是山路难行,岔路极多,说幽州唐军……接下来就是唏嘘不已,李世民如斯兵败,沉默到一言不发,反倒是李神通好言安慰,说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这种话李世民听的多了,不过都是安慰别人,被李神通用在自己身上,难免讪讪。

李神通正在安慰李世民之际,突然有兵士来报,说太子前来。李神通慌忙出去迎见,态度恭敬,李世民见了,脸色阴沉。长孙恒安一直留意李世民的脸色,见他如此,暗自担心。

李建成一见李世民,喜悦难以遏制,一把抓住兄弟的手道:“世民,你回来就好。我一直都很担心,这次失利,不要放在心上。”

李世民手臂有些僵硬,强笑道:“兵败如斯,有何面目去见父皇呢?”

李建成摇头道:“你已尽力,疆场哪有常胜将军?”

李世民缓缓放下手来,李建成只觉得李世民态度有些异常,只以为他兵败导致心情不佳,暗想这种情况只能让他先冷静下来再说。转首对李神通道:“永康王,我这次来,却是有事和你商议。”

李神通恭敬道:“太子有事但请吩咐。”

李建成道:“叔父不必客气,世民,一块坐,这次父皇找你回来,其实是让你领兵,我们在河东好好的和西梁军周旋。”

李世民缓缓坐下来,神色有些疲惫。军情紧急,李建成径直道:“眼下西梁军已大破突厥牙帐,颉利可汗下落不明,我们只能凭自己了。”

李神通失声道:“他们攻破了突厥牙帐?他们怎么会有如此的神通。”原来徐世绩直捣突厥牙帐的消息,直到现在才传到河东,李建成接到消息后,马上从绛郡到上党来找李神通商议对策。

李建成望向李世民道:“世民,好在父皇让你及时回转,不然他们从草原攻击幽州,你们真的要腹背受敌了。”

李世民脸色微变,失声道:“我虽回转,可柴绍、道宗他们就可能受到西梁军的南北进攻。”

李建成叹道:“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岔开了话题,说道:“永康王,我觉得太原已孤城,估计很难支撑了,最新的消息是,萧布衣虽还未攻下太原,但是连克太原南的清源、平遥、文水等县,气势汹汹。”

李神通听的暗自心惊,强笑道:“气势汹汹又如何?当年刘武周还不是一样,都一口气过了雀鼠谷打到了绛郡,还不是被秦王打的落荒而逃?”

李建成心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刘武周处境艰难,被突厥人袭了后路,又因刘武周不得人心,这才能被世民得手。可现在的对手是萧布衣,他不但打的突厥鸡飞狗跳,而且颇有民心,刘武周的缺点,萧布衣一样都没有。刘武周的优点,萧布衣全部囊括,而且比刘武周更具优势,眼下是一场苦战,稍有大意,可说是满盘皆输。

李唐再也输不起。

这次李唐已是背水一战,要输了河东,就可能把关中也一块输出去,所以半分也不能大意。可这时候又要鼓舞人心,李建成微笑道:“叔父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们不可大意。眼下户部尚书刘政会正在介休准备对策,父皇也开始向霍邑、贾胡堡增派援兵,准备在那里依靠地势抗住西梁军的南下。”

李神通点头道:“圣上所想极是……”他才要再说什么,有兵士匆忙赶到,“启禀太子,永康王,有紧急军情送达。”

李世民见传信的兵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双眉一竖。

李建成也觉得有些不妥,不好斥责,接过军文,展开一看,脸色微变,递给了李世民道:“世民,情形有些不妙。”他不经意的动作,只为消弭弟弟的不满,做事妥帖,李神通急声问,“怎么了?”

“西梁军分兵两路,一攻介休,一到太谷关前。”李建成皱眉道:“难道说……萧布衣这个冬日,就准备大举进攻河东?”

※※※

李建成、李世民和李神通在商议河东战事的时候,萧布衣正带着数百亲卫风驰电掣的向井陉关的方向奔去。

其实在徐世绩大破牙帐的消息传来后,萧布衣就准备尽取太原之地。

唐军让出太原让突厥兵征战,也让太原左近的兵力无比的空虚。颉利的三十万突厥兵一朝崩溃后,萧布衣要取这些地方,可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一来太原百姓已不满唐军对突厥的忍让,二来这些地方就算有唐军,也已形成不了真正的对抗。

不过大举南下的事情,因为秦叔宝的病情有所耽搁。

秦叔宝一病,河北战役缺乏主持大局之人,萧布衣只能暂且派尉迟恭前往,再加上如今是寒冬,行军不便,萧布衣命众将暂时围攻太原,然后分取太原周边诸郡,孤立太原城。房玄龄以疑兵之计助李世民回转,大破程咬金部,没想到秦叔宝请云水以激发人体潜能,减少生命为代价坚守营寨,尉迟恭暂时放心领军出击,击败柴绍部,不再理会幽州的唐军,又以疑兵之计进攻南归的唐军。

程咬金虽败,尉迟恭并不气馁,马上重新调整策略,出骑兵三路,分三个方向径直冲向唐军撤退的方向。

这种方法极为有效,李世民、房玄龄为求速退,这才派刘弘基、秦武通、段志玄三人分别领军拦截对手,结果唐军兵力被尉迟恭的疑兵之计分散。唐军被西梁骑兵牵制后,西梁步兵随即赶到,将这三路唐军分别击败,刘弘基、秦武通、段志玄三人均在乱军中失散,逃的不知下落。

虽杀伤大半唐军,但尉迟恭已没有时间去抢占滏口关,所以对于太行山中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情。

萧布衣对太行山一事也不知晓,他一直都坐镇太原,赶往井陉关只因为一个缘由,秦叔宝病危!萧布衣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暂停手上的一切事务,星夜赶赴易水。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难道这一去,真的不再复还?

萧布衣想到这里,心中难受,他敬重秦叔宝的为人,但却救不了他的命,他已竭尽全力。

赶到易水西梁军营的时候,萧布衣又收到了个消息,易水旁的唐军已暂时撤回上谷,放弃和西梁军在易水对抗的策略。

李世民带精兵回转,已抽去幽州守军的大半,如此兵力根本做不到和西梁军全线对抗,为求守住幽州之地,柴绍从易水退回到上谷,李道宗从巨马河北退到固安,防御兵力全面回缩。

萧布衣对这个消息不算关心,突厥已一蹶不振,难以干扰他一统天下,眼下幽州的兵力和地势,已和当年的王世充的江都仿佛,河东败幽州必溃,既然如此,攻打并不急于一时。

让萧布衣有些惦记的却是徐世绩对辽东军的用兵胜负,渊盖苏文带辽东三万精兵南下,舒展威、管出尘等将苦苦支撑,竟有些不支。当年杨广数十万大军征伐辽东,只余数千人回转,这种阴影很长时间消弭不去,甚至让隋朝百官很久认为,辽东不可伐。舒展威、管出尘是郎将出身,跟随萧布衣征伐多年,作战经验可算是丰富,对辽东军还是心存顾忌,而徐世绩就要打破天下人的这种顾忌。这一仗,一定要赢,一定要胜的漂亮,这一仗若胜,甚至关系到日后征伐辽东的顺利程度。

进入军营,见阿锈迎了上来,萧布衣并没有诧异。实际上秦叔宝病重的消息传出,牵挂他安危的绝非萧布衣一人。

秦叔宝的病情,西梁军都已知晓,都甚伤感,也都默默的期冀他能好转。

阿锈和蝙蝠四兄弟对秦叔宝的感激和关切,更是不言而喻。

要知道当年秦叔宝虽黯然神伤,但眼下致命的原因却是中了七情蛊,而他中七情蛊是为了救阿锈和老四,这让阿锈和老四二人怎能不心存内疚和歉然?

阿锈双眼有些红肿,见到萧布衣到来,悲声道:“西梁王,秦将军他……真的不行了。你……你要想想办法救他,怎么样都行!”

萧布衣心头一沉,拍拍阿锈的肩头,无奈道:“阿锈,天下哪有人儿不去?秦将军他求仁得仁,虽让人伤感,但毕竟……”叹口气,不再说下去,向帐内走去。阿锈听到萧布衣所言,知道再无转机,伤心莫名。萧布衣到了军帐中,见到程咬金、卢老三、老四、史大奈均在。这些人除了程咬金外,都是当年齐下巴蜀之人,蝙蝠和老五也曾一道去过巴蜀,但眼下正在草原营救裴茗翠,不能回转。

众人见萧布衣入帐,均是施礼,萧布衣一摆手,“不必多礼。”帐篷内唯一坐着不动的却是云水,听萧布衣进帐,头也不回,只是望着秦叔宝。

那一望,如千古凝眸。

萧布衣从未想到过,这个女子也有如此深情的时候。

史大奈道:“西梁王,长平战事紧迫,裴将军不能亲身前来,只请我代为问候。我……我……”

“无妨事。”萧布衣知道史大奈也左右为难,即担心秦叔宝的安危,又牵挂河东的战局,安慰道:“有裴将军在,长平应该无碍。”

走近了秦叔宝的床榻前,斜睨到云水神色黯然,泪水垂下,萧布衣心中微凛。他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云水,可见到她这种表情,就知道无望。

缓缓坐下来,握住秦叔宝骨瘦如柴的手,望着那疤痕累累的手臂,萧布衣一阵心酸,良久无语。

秦叔宝本是处于半昏迷之中,感觉有人走过来,缓缓的睁开双眼,见到是萧布衣,嘴角露出丝微笑,“西梁王,恕末将……有病在身,不能……”

萧布衣手掌一紧,含泪道:“秦兄,你不必施礼!这天底下,只有张将军才值得你行礼,本王不配!本王对你,很是歉然!”

秦叔宝微笑道:“萧兄,当初……你当头棒喝,点醒于我,让我多活了几年,我……感激不尽。”目光向四周扫去,见到周围的人,缓缓道:“我一直在想……死后是否有人记得我,今日……无憾了。”

萧布衣握紧秦叔宝的手,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老四上前,垂泪道:“秦将军,若非是我,你根本不会如此。我只恨……无能无力。”

秦叔宝笑道:“老四,别傻了。路都是自己选的,对了……错了……都要走,若是以往,我总是抱怨,抱怨老天让我在忠孝间难以抉择。可现在想起,反倒释然,我如今能尽忠尽孝,不正是老天给我弥补的机会?我中蛊之时,已知道结果,再来一次,我还会去做。换作是你,不也一样?”

老四喉间哽咽,已不能言。

史大奈上前道:“秦兄,其实现在……应该是我……”他说的含糊,可谁都知道他的意思。当年云水选人下七情蛊,史大奈、秦叔宝都争着要当药引,终究还是秦叔宝做了药引,史大奈见到秦叔宝如此,想起当年的情形,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秦叔宝道:“如果是你,那现在伤心的不就是我?现在我开心,你伤心……说到底,还是……我占了便宜。”他这时候还在说笑,但已无一人笑出。史大奈双拳紧握,望着云水,恳求道:“郡主,我知道你蛊术天下无双,我只求你……将七情蛊引到我身上,我能否代替秦兄?”

“蛊术不是仙术。”云水冷漠的回了六个字,泪水再次滴落。谁也没想到这冷漠的女子,也有这般伤心落泪的时候。

萧布衣见状,只能叹息,知道以眼下的情形,只要还能有半分希望,云水也不会放弃。他其实已竭力去找孙思邈,但总是不见,不过云水也说,秦叔宝已气血极亏,孙思邈也是回天乏力!

秦叔宝望了过来,虚弱道:“萧兄……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萧布衣道:“不要说一件,十件百件我也会为你做到。何事?秦兄请说!”

秦叔宝缓缓道:“中七情蛊的不止我一人。”众人一震,已知道他在说谁,秦叔宝又道:“中七情蛊的人很苦,我……是心甘情愿,她也是一样。我知道……她此生或许不能和你一起,也知道你去看她,徒增她的痛苦,但我也知道……她见到你后,会很高兴。萧兄,我请你……有空闲的话,去看看婉儿,好吗?”

萧布衣不想秦叔宝临终所求,竟和自己有关,潸然泪下道:“秦兄,我也想见婉儿,可让她忍受痛苦,我于心何忍?我会去看望婉儿,虽不是现在,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你向来是千金一诺。”秦叔宝喃喃道:“婉儿是个好姑娘……”遽然感觉枕边已湿润,见云水的泪水如断线珠子一样落在他的枕边,秦叔宝道:“云水……你也是个好姑娘!”

云水再也按捺不住,扑在秦叔宝床榻前,哀声道:“你不恨我?”她也给人下过七情蛊,但从来没有今日这般伤心欲绝。秦叔宝笑道:“我怎么能恨你?我应该感激你才对,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只可惜无机会……报答!”呼吸遽然急促起来,秦叔宝一口鲜血喷出来,萧布衣并不闪避,悲声叫道:“秦兄!”

众人单膝跪地,泪如雨下道:“秦将军!”

秦叔宝双目神采已散,嘴唇颤抖,想要说什么,但已不能言,云水一针刺下,萧布衣俯身过去,听到他最后说了几个字,“请将我……葬在张……将军身旁……谢……”

第六零二节 天下有敌

风卷尘沙起,云化雪落地。萧大鹏立在雪中,望着玉树琼枝,若有所思,他所对的方向是西方,那里正进行着天下谁主的最后对决。

他看似悠哉,可眉宇间总像藏着丝忧愁。

脸上虽是疤痕累累,但迎风而立,从背影望过去,萧大鹏还是极为的飘逸不羁。思楠望着萧大鹏的背影,暗想只有这样的老子,才能生出萧布衣那种儿子,萧大鹏真的如表面上那样,对中原战局漠不关心?他当年要怎样的决心,才能放弃天下?

举步走过去,思楠打破了萧大鹏的沉思,说道:“你……现在如何打算?”

萧大鹏抖抖身上的积雪,问道:“你让我有什么打算?”

“渊盖苏文已入中原许久,眼下要打辽东,正是好时机。”思楠道。

“你似乎比我还要关心中原的战局。”

“我不信你不关心!”思楠一字字道:“你若不关心,就不会逃避到百济,你根本不知道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

“你知道如何解决?”萧大鹏问。

“出兵辽东,逼渊盖苏文撤兵。”思楠建议道。

萧大鹏仰望苍穹,问道:“你当然知道,当年宇文箐为什么会离开我?”

“因为你放弃了复国的念头。”思楠毫不犹豫道。

“你可知道我为何放弃复国?”

“因为你败给了裴矩!”

萧大鹏淡淡道:“天下争夺,只有胜负,没有对错。因为一诺放弃争夺天下的人,你见过吗?”

思楠微愕,缓缓道:“这么说,你放弃天下,还是另有隐情?”

“可说有,不过也可以说没有。”萧大鹏叹口气,“我当初练就一身武艺,当然也有光复西梁的念头,不过跟随昆仑久了,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天下兴亡,百姓皆苦。当时大隋已趋于稳定,百姓安乐,试问我于心何忍,为复国一事,再将天下苍生置于水火?”

思楠望向萧大鹏的眼神,已有了敬仰之意。

萧大鹏又道:“可箐儿她太过执著,我无法说服她。”叹口气道:“我说服不了她放弃,就只能让自己放弃,这时候裴矩给了我一个机会……”

思楠有些醒悟,“不是你败给裴矩才放弃,而是你早就有心放弃,裴矩不过是适逢其会。”

萧大鹏缓缓点头,“不错,所以我对不起箐儿。”

“可她好像也对不起你!”思楠尖锐道。

萧大鹏双眉一扬,“你说什么?”

思楠一字字道:“她对不起你,因为她离开你后,好像又生了儿子。”

萧大鹏吸了口气,双足已陷入了雪地,眼中光芒闪烁,“思楠,你知道的比我想像的要多。”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思楠道:“你离开中原到了百济,看似不插手天下之争,其实是因为你也不知道如何来做。李玄霸……和你有关系,对不对?”

“布衣告诉你的这些事情?”萧大鹏冷静下来,沉声问。

“他应该并不知道。”思楠道。

萧大鹏眼中有了困惑,“你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百济,若非他告诉你消息,你如何知道这些呢?”

“是我告诉她的。”一人从远方走来,大声道。

萧大鹏方才早听到是两人的脚步声,可只有思楠一人走近。见另外一人立在远处,毡帽遮住了脸,不知是谁。但一听到他的声音,马上醒悟过来,“布仁,是你?”

那人掀开毡帽,露出方面大耳,赫然就是山寨的二当家薛布仁。

“原来你还记得我。”薛布仁冷冷道。

萧大鹏道:“我当然记得你,你是我的兄弟!”

“那萧布衣和李玄霸是不是兄弟?”薛布仁问。

萧大鹏目露痛苦之意,缓缓摇头道:“布仁,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思楠咄咄逼人道:“薛当家说,你曾经在宇文箐临死前见过她,所以你以前对我说什么再也没有见过宇文箐,不过都是谎言,萧大鹏,你骗我!你觉得对不起她,所以你后来又找了她,对不对?”

萧大鹏脸色木然,“不错,我是找了她,而且不止一次劝她放手,但她不听。”

“她恨你,所以跟别的男人生了孩子,叫做李玄霸,对不对?”思楠追问道。

萧大鹏脸上露出古怪之色,良久才摇头,“我不知道。”

“到现在你还骗我?”思楠不满道。

薛布仁突然有了诧异之色,问道:“你也不知道?”

“箐儿恨我,一辈子也不原谅我。”萧大鹏缓缓道:“她到死也没有告诉我……玄霸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我……真的不知道。她说……这孩子是别人的……”

见到萧大鹏的无奈,思楠有些脸红,说道:“原来……”想说什么,终于忍住,想到什么,更是脸红。

萧大鹏道:“箐儿警告我,让我这辈子莫要和她儿子联系,干扰她儿子行事,不然……做鬼也不会放过我。我一直惦记着玄霸,不知真相,可也不能去寻他。”长叹一声,“思楠,你若是我,你怎么办呢?”

思楠心乱如麻,也是怔在那里,望向薛布仁,有些求助的眼神。薛布仁道:“你一直置之不理,才导致今日的局面,若是早些说出,说不定可以缓解。到现在……布衣和玄霸一定要分个你死我活,你满意了?”

萧大鹏缓缓道:“布仁,事情绝非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事情本来就是这么简单,是你遮遮掩掩,弄的太过复杂。”思楠一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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