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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第3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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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喝道:“拿下!”

突厥兵上前,不费气力的擒住二人,绑了起来。

奥射设变了脸色。虞世南暗自叫苦,心道自己一个文弱书生不救出去并不要紧,如今又连累了奥射设!

为首之人正是方才带奥射设救人的那个,奥射设见到,浑身发冷,再一次感受到人心的冷酷无情。

那人仿佛不认识奥射设的样子,喝道:“带去见可敦。”

奥射设二人被推搡着到了可敦的牛皮大帐,只见到大帐外,有勇士林立,防范森然。可勇士又分成两派,彼此提防。奥射设不解其意,虞世南心中一凛,暗想,‘难道颉利来了?’他本是文弱书生,却不畏死,只对萧布衣感觉歉意,并没有完成萧布衣的期望。

到了牛皮大帐前,挺胸走了进去。牛皮大帐瑰丽辉煌,不差宫殿。有两列兵士持戟而立,一张红毯铺过去,红毯尽头高坐一人,面色阴抑,体型彪悍,正是颉利可汗!

可敦、处罗都在下手作陪,以示恭敬。再下手处,就是铁勒各族的酋长。仆骨的涅图、斛薛的普剌巴、吐如纥的特穆尔悉数在列。见到兵士押着两个突厥兵打扮的人进来,所有人都有些诧异,处罗目光一凝,已认出奥射设,脸上失色。

持戟兵士陡然一声喊,两列铁戟交错高举,搭出条通道。

虞世南不由冷哂,见奥射设脸色苍白,压低声音道:“奥射设,如不能骄傲的活,不如骄傲的死!”他鼓励了奥射设一句,当先行去,毫不畏惧。奥射设心冷若死,他也不怕死,可如今连累了父亲,他该如何处置?他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和这些人勾心斗角,他实在差的太远。

二人行过铁戟搭成的通道,安然无恙。有兵士重重踹了二人小腿一脚,喝道:“跪下!”奥射设栽倒在地,虞世南一个踉跄,却不跪倒,冷笑道:“我为何要跪?”

颉利可汗冷冷的望着虞世南,不知为何,心中涌现不安。他知道虞世南可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可这样的一个人面对着必死的结局,还是如此的骄傲,这让他想起开春若是南下,中原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兵士上前,要强行将虞世南按跪,颉利摆摆手,示意兵士退下,温和道:“虞世南,我身为草原可汗,天之所命,难道不值得你一跪?”

虞世南已知道眼下布局跳进去,已是必死,不肯弱了中原的颜面,哈哈大笑道:“天命所归,在乎顺应民意,岂是逆天行事?想西梁王平定天下,四海景从,那才是真正的天之所命。你虽是草原可汗,但屡起事端,所辖之地,民不聊生,灾难四起,如今天降暴雪,不过略施薄惩,若再不醒悟,只怕更有祸事发生。这样的人,也是天之所命?”

帐下微有骚动,颉利冷笑道:“嘴硬的人,骨头通常不会硬。骨头硬的人,通常不会活太久。”

虞世南淡淡道:“中原人杰地灵,豪杰无数,虞世南不过一文弱书生,恨不能弃笔从戎,可却知道骨气二字如何来写。死了个虞世南,若能让中原出现千万的虞世南,我死而无憾!”他言辞灼灼,掷地有声,颉利虽是恼怒,却也有些佩服。辩不过虞世南,颉利不想多言,喝道:“来人,将虞世南和奥射设推出去砍了!”

处罗一怔,慌忙站起道:“可汗……奥射设罪不至死。”

颉利冷笑道:“他从东都回来,私放虞世南,勾结外人,害我草原,杀十次也不多!阿史那,你莫要对我说,奥射设是受你吩咐行事!”

处罗为之语滞,思绪波涛汹涌,却想不出半点救儿子的主意。原来他虽是可汗,管束铁勒诸部,但不过是可敦推出的一个傀儡,这几年勉强支撑,却心力交瘁。奥射设从东都回转,处罗焦急万分,为保全儿子,才先发制人,将他囚禁。可哪里想到刘文静暗中作祟,奥射设竟又跳进了圈套。他本来想先保儿子,再伺机联合各族酋长,如当年般劝颉利、可敦放了虞世南,哪里想到眼下自己也要被套了进去。颉利不念兄弟之义,亲人之情,看起来就要杀一儆百,若是斩了奥射设,不见有人反对,只怕下一步就要对付自己。

心口滴血,见兵士已把儿子和虞世南向外推去,处罗才要开口,牛皮大帐外突然有兵士抢进,急声道:“可汗,有急信。”

帐中虽有两个可汗,但谁都知道兵士是对颉利所言。颉利接过书信,看过后微皱眉头,抬头看了可敦一眼,可敦也满是诧异,不知兵士有何急事。今日颉利应可敦约请而来,其实私下早有接触。颉利绝非孤身前来,无论牛皮大帐内,还是可敦营寨,亦或营帐之外,都有突厥精兵跟随,再加上可敦掌控的兵力,在这种情况下,防御可说是固若金汤,可敦暗想就算萧布衣亲自前来,也是无力回天,可见颉利脸色阴沉,显然是有极为紧要的事情发生。

虞世南二人已要出了牛皮大帐,颉利突然喝道:“等等。”

众人不明所以,颉利却是心中暗恨。来信写的简单明了,‘奥斯罗在我手上,若想救他,拿虞世南、奥射设来换!地点就在凌特山北,到了自然知晓。’

奥斯罗是颉利最疼爱的儿子,他雄心壮志,希望称霸草原,掌控中原,而这霸业当然要交给儿子来继承。这次前往可敦大营,奥斯罗就在附近不远。颉利虽不想相信,可无论如何,都不愿拿儿子的性命做赌注。

脸色阴晴不定,颉利缓缓的将信递给了可敦,可敦看了眼,脸色微变,压低声音道:“他们可能是疑兵之计。”可敦见颉利竟然把这种私信交给自己来看,显然是很有诚意,心中微动。

颉利不等作答,皮帐外又有兵士进来,那人叫做契戈,是为颉利的亲兵,如今正在奥斯罗身边护卫。见契戈进来,脸色惊惶,颉利心中已有不详之意。可敦挥手让兵士退开,契戈径直到了颉利的身旁,低声耳语道:“可汗,塔克他……被人抓了去。”

颉利面色铁青,一拍桌案,怒喝道:“你们吃屎长大的吗?”

众人凛然,契戈跪倒道:“末将保护不力,请可汗重责。”

可敦低声道:“可汗,事到如今,急也无用,当想对策。”

颉利看了眼可敦,心道这老女人很有头脑,倒和自己是天生的一对。他是极具野心之人,觉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敦虽先跟父亲启民,后嫁给大哥、二哥,他也毫不介意。只要能帮他称雄,他哪里管得了许多?

霍然站起,却又坐下,颉利道:“契戈,你带精兵一千,押着虞世南、奥射设到凌特山北等候命令。”

契戈点头,带虞世南、奥射设离去,处罗胆颤心惊,不敢拦阻。颉利低声对身边一护卫说了几句,那护卫点头离去,颉利这才道:“可敦,我今日累了,明日再商议合并一事。”他说完后,在亲卫的拥护下离开营帐,众人见他儿子被抓,还能不慌不忙,均道此人铁石心肠。

可敦让兵士招待部落酋长,自己回转后帐。刘文静坐在那里,见可敦前来,微笑道:“事成了吗?”

可敦摇头道:“还未成行,有了变故。”将要挟一事详细说给刘文静听,刘文静皱眉道:“多半是萧布衣施的诡计,这招倒是让人意外。”

这时候帐外有婢女送来茶水,可敦提壶满了两杯,叹息道:“萧布衣心智极高,我只恨当初在草原没有杀了他,终于变成今日的结果。”

刘文静道:“世事难测,若真的知道萧布衣今日结果,我只怕当年要杀他的绝不止可敦。”

“原来还有旁人要杀萧布衣吗?”可敦举起茶杯,示意刘文静道:“陪我干一杯吧。”

“若是美酒岂不更好?”刘文静微笑。

可敦摇头道:“眼下事态紧迫,还不能喝酒。以后……我们有很多机会。”见刘文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可敦眼中闪过怪异,沉吟片刻后道:“文静,当初你为何离开我?”

刘文静暗笑女人总是在这方面斤斤计较,装作愧然道:“当初……我实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可敦,我刘文静一生只对不起一人,那就是你,若是可能,为你付出性命挽回过错,也是心甘情愿。”

可敦微微一笑,“那你的机会来了。”

刘文静一呆,问道:“你说什么?”陡然觉得有些不对,霍然站起,可敦却早就起身后退到帐篷边,刘文静手扼咽喉,脸色发黑,嗄声道:“茶水有毒,你……为何要杀我?”

第五七一节 死不瞑目

刘文静脸色凄厉,形若厉鬼,想要扑过来,可竟然没有了半分的气力。他心中惶惶难安,当年李渊要杀他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不自信。

他一直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一直以为可敦离不开他,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男人,可轻易的将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但可敦竟然毒害他?

他不信,所以毫不提防的喝下了那杯茶,这里是可敦的地盘,可敦要杀他,刘文静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所以他谨慎小心,察言观色,留意可敦的举动,但一直以来,可敦根本对他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

在他最得意、想要一展身手的时候,受到致命的一击,刘文静就算死,也不瞑目。

可敦毫无征兆的下毒,他真的想不明白。

他瞪着双眸,嘴角已溢出鲜血,知道离死不远,还能问道:“为什么?”

“你为我出谋划策,让我联合颉利,放手一搏,我很感激你。”可敦淡淡道。还是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镇静自若。

刘文静惨笑道:“你就这么感激我?”

可敦道:“但颉利可汗知道你在我身边的时候,说要显露诚意,还有个附加的条件。”

“什么条件?”刘文静一字字道。

“眼下李渊称帝,萧布衣挟天子以令天下,看起来登基也是迟早的事情。我求他们,不如依靠自己。”可敦淡漠道:“颉利可汗答应和我携手,甚至可以扶植杨政道为隋王,在突厥的中原官员百姓,可全部由杨政道统管,定襄之地,可由政道定为国都,用来复兴大隋。”

杨政道是杨暕之子,颇为年幼,在江都事变后,流落到草原,被可敦收留,算得上是隋室仅存不多的后裔。刘文静对这些均是知晓,但却不明白和自己何关!

“哦,忘记了告诉你。”可敦道:“颉利可汗的条件就是……杀了你。”

刘文静喉咙‘咯咯’作响,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逃过李渊的追杀,却死在素不相识,甚至没有打过交道的颉利之手。

“可汗说了,他可以容忍我以前和旁的男人在一起,但若想和他一起,就要斩断不清不楚的干系。”可敦幽幽一叹,“文静,你风流倜傥,对我也很好,我真的舍不得你死。但相对振兴隋室而言,我只能斩断情丝。你说过,若是可能为了我死也是在所不辞,我知道要你死,你也会答应的,对不对?既然如此,我事先就没有知会你,想必你也能谅解。”

她最后几句嘲讽之意甚浓,刘文静怒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就要冲上前来。

可敦动也不动,只是冷冷的望着刘文静。刘文静才迈出一步,就已软倒在地,滚了下,再没有了动静。他是谋门中的人物,素来讲求劳心者治人,没想到亦死在旁人的算计之内。

可敦望着刘文静,眼中露出丝怜悯之意,转瞬泯灭,突然道:“现在可趁了你的心意吧?”

一人大笑道:“可敦,你当机立断,心狠手辣,我很喜欢。”一人大踏步走进来,身形彪悍,脸色阴抑,赫然就是草原可汗颉利。

可敦回眸笑道:“可汗做事果敢,一诺千金,我也很喜欢。刘文静已死,你我合作,看起来应该再没有障碍。”

“没有,绝对没有。”颉利道:“只是我以后要喝你斟的茶叶,就要小心很多。”

可敦道:“眼下隋室星落,我一介弱女子想要振兴,无疑痴人说梦。要想光复隋室,只有依靠可汗这种雄才伟略之人,既然如此,我如何会对你不利?”

颉利哈哈一笑,“我要称霸天下,你要光复隋室,我有勇,你有谋,你我真的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可敦微微一笑,突然蹙眉道:“奥斯罗如何了?”她神色颇为关切,颉利也皱起了眉头,“契戈带精兵前往,现在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可敦道:“我听闻萧布衣为救虞世南,已派来死士潜入草原,这次多半是他们下的手。本来设下埋伏,想给他个教训,告诉他我们也不好惹,可恨他们狡猾至极,竟不上钩,转而对奥斯罗下手,让人防不胜防。”

颉利问道:“你可探明他们的藏身之处?”

“他们行踪诡异,我只知道他们的确是在凌特山余脉活动,那里已接近赤塔……”

“黑暗天使不是在那里活动?”颉利问道。

“萧布衣对黑暗天使有功,只怕他们会沆瀣一气。”可敦担忧道。

颉利怒道:“这是草原的毒瘤,我定当将他除去!”

可敦建议道:“萧布衣为求不惊动你我,来到草原之人绝不会多,他们应有数百人左右,若是交换了虞世南、奥射设后,定当南归。”

“南下的道路我早就派重兵把守。若是遇上,当尽数诛之。”颉利道。

“但这些人喜欢虚虚实实,他目的虽是南下,说不定会虚晃一枪,先求北上,然后绕路而归。我已派人封锁赤塔地域,争取要将他们困死在凌特群山中!”

颉利点头,“不杀他们,难解我心头之恨。这次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北周余孽,不如一股脑的清除,可敦,你意下如何?”

可敦道:“可汗高见,我正有此意。只盼这次能杀萧布衣的威风,再铲除黑暗天使,草原大定后,可汗才能尽心南下。”

颉利大道:“借你吉言,可敦,我先去凌特山看看动静,这里的事情,就交你处置。”

“他们若是不服呢?最近草原有个流言,说吾逆天行事,惹怒苍天,这才遽降暴雪。”可敦问道,他们当然就是指来到这里的酋长。

颉利冷哼道:“你不急于说什么,记下哪个反的最凶,到时候……杀无赦!至于阿史那嘛……留着已没什么用处!”颉利做了个手势,脸色阴狠,转身离去。

可敦见颉利消失不见,叹气道:“为何这些人,总是杀不离口?”目光落在刘文静尸体上,可敦表情复杂,缓缓的蹲下来。

刘文静虽是七窍流血,死状极惨,可敦却没有半分害怕,喃喃道:“文静,这些草原粗莽的汉子,永远不如你知道我的心。可惜……我不知道你何时会来,何时要走。我既然没有信心留住你的心,就不如留住你的人。”淡淡一笑,“这样我最少每晚都可以知道,你到底在何处了,是不是?你可知道,当初你离开我的时候,我过了多少不眠之夜?你当然很了解我,是不是?”

她喃喃自语,幽怨中带着深切的怨毒。

这无疑是个心狠复杂的女人,刘文静眼睛睁的大大,似乎直到临死的那一刻,才知道女人心、海底针是丝毫不错。

可惜,晚了!

※※※

契戈已到了凌特山北。

冰天雪地,疾风一吹,雪屑倒灌,冰冷难言。契戈等突厥人就算习惯这种气候,但也极为难受,这时候带兵交换人质,无疑是遭罪的事情。但可汗有令,就算有刀山火海也一样要去,契戈心中骂娘,四下望去,只见到白茫茫的一片,远处凌特山连绵不绝,如白龙盘旋,蓄力就要离地而飞,冲破苍穹。

契戈身为骨都候,地位在千夫长之上,算不上颉利最得力的人手,但对颉利的心思也颇为了解。颉利既然让他带兵前来,用意就是昭然若揭。明说就是保护奥斯罗,可暗地里面的意思就是,救了奥斯罗后,对劫持的人斩尽杀绝!

可这茫茫群山,他又去哪里寻找?正无策间,有兵士叫道:“骨都侯,那面有问题!”

契戈扭头望过去,只见到西侧的山脉冒起道浓烟,直冲而上,暗想那难道是交换塔克的地方?

山本不低,加上积雪坚冰,异常难爬。契戈到了山下就皱起眉头,吩咐众人在山脚扼住要道,若有敌人下来,当杀无赦。点了百来个身手敏捷的手下,带着虞世南、奥射设向山腰处爬去。

历尽辛苦,众人终于到了山腰,只见到那里有处平台,燃着了一堆大火,大火旁坐有三人,一人容颜苍老,却睥睨四方。另外两人相貌普通,不引人注意,可寒冬天气,穿着并不臃肿,浑身上下有股彪悍之意。

年长的就是斛律世雄,另外两人却是蓝澜和殷宇山。

火堆之后一棵树上,绑着的正是奥斯罗!

三人散坐,无形中把奥斯罗困在中央,见百来人摸上来,没有惊惧,仍是从容自若。有人高声欢呼道:“塔克!”就要去解开奥斯罗身上的绳索,年长之人道:“站住!”

突厥兵傲慢惯了,如何会听,两人左右窜来,视三人于无物。斛律世雄冷笑一声,身形一闪,已到了两个突厥兵的面前。

两个突厥兵只觉得寒风一阵,不等看清,一人已被揪住脖领,凌空飞出去。‘砰’的一声大响,脑袋撞在坚冰之上,血光四溅。另外一人才要伸手,胸襟被人抓住,只觉得腾云驾雾,哇哇大叫,竟向山下飞去!等跌落下来,骨碌碌的滚动,眼看不能活了。

突厥兵一怔,纷纷止住了脚步。

契戈心中微寒,他自诩身手矫健,是可汗帐下的勇将,可和斛律世雄一比,出手简直慢的和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一样。

怔住不过片刻,突厥人凶悍非常,还有不畏死的上前,长矛就要戳来。蓝澜倒退,殷宇山上前。殷宇山看似木讷如山,可一冲去,直如下山猛虎。那些长矛穿刺而过,可就差了一丝半毫扎不中他。可他单刀连闪,片刻的功夫,已经斩杀了四人。

契戈退的快,只觉得刀光耀眼,透骨生寒,大喝声中,长矛乱刺。

殷宇山身形陡转,霍然向虞世南的方向冲去。

他这下变的极快,可这些突厥兵毕竟都是精英,早有准备,殷宇山一冲,最少有十数把长矛刺过来。

这种群体作战,不用招式,可只是一刺,已封住了四面八方。殷宇山厉喝声中,一刀斩在长矛之上,倒翻了回来。

“住手。”蓝澜喝道。在殷宇山冲上的时候,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退到树旁,拔刀架在了奥斯罗的脖子上。

这招的确管用,契戈一见,喝道:“住手!”

突厥兵纷纷后退,殷宇山已血染征衣,不过鲜血尽数是突厥兵的鲜血,自己却是毫发无损。斛律世雄自出手击毙两个突厥兵后,就一直看着这二人的举动。见到二人虽身在重围,却毫不畏惧,做事有条不紊,暗自赞叹,英雄出年少。西梁王果真统御有方,强将手下并无弱兵!

契戈见三人都是出手极快,心生惧意,百来个突厥兵已在不算宽阔的山腰上列开了阵势,谨防他们再次出手偷袭。

举刀架在虞世南的脖子上,契戈恐吓道:“快放了塔克,不然我就宰了这人。你们放了塔克,我饶你们不死,下山去,我绝不阻挡,不然这里千军万马,你们跑不出去,只怕尽数死在这里。”

斛律世雄哈哈大笑,声震群山,突厥兵悚然变色,只觉得这老人和天神一样。

笑声才歇,斛律世雄讽刺道:“你脑袋出生的时候可是被驴踢了?”

契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蓝澜接道:“你脑袋若出生的时候没有被驴踢,怎么会说出如此白痴的条件?”

契戈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他?”

蓝澜冷然道:“好,你杀了虞世南,我宰了奥斯罗,大伙一块动手,看谁快上一步。”他刀一挥起,倏然斩了下去。契戈吓的亡魂皆冒,大叫道:“等等!”

‘夺’的一声响,单刀斩在树上,堪堪擦奥斯罗脸皮而过,刀法之准,让人叹为观止。契戈惊出一身冷汗。奥斯罗自突厥兵上山后,一直保持冷静,这一刀下来,竟然眼皮都不眨一下。

蓝澜也不由佩服这小子的胆量,暗想以后端是难缠的角色。

“你不会杀我。”奥斯罗道:“你们的目的是救人,而不是杀人。既然如此,何必多生事端?”

“如果逼急了,老夫不但会杀人,还会吃人。”斛律世雄道:“废话少说,我们放了奥斯罗,你们放了虞世南和奥射设,然后命令所有的人向北退却三十里。给我们五匹马,三天的粮食。”

契戈眼珠一转,“好,我答应你。不过你马上放了塔克。”

斛律世雄冷笑道:“你以为我们是傻的?放了奥斯罗,你们这帮猪狗不如,残忍成性的突厥兵怎么会遵守诺言?你们北退后等一个时辰回转,我自然会把奥斯罗留在这里。”

“我们如何能相信你?”契戈道。

蓝澜道:“你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契戈还在犹豫的时候,奥斯罗已道:“契戈,答应他们。”奥斯罗看来颇有威信,契戈一咬牙道:“好,我希望你们言而有信。”

他们留下了虞世南和奥射设,再加上五匹马和粮食,契戈号令一声,众突厥兵上马向北而去,滚滚长龙,终于不见了踪影。

斛律世雄凝望奥斯罗道:“奥斯罗,我看你为人不差,何不劝令尊免动干戈?”

奥斯罗冷漠道:“你要杀就杀,要我受你的恩惠,做个懦夫,那还是办不到。你放了我,不过是因为形势所迫,我不受你的恩情。”

斛律世雄叹息一声道:“不错,我抓你已经是违背本性,断然不会杀你了。”他话音一落,已一掌击在奥斯罗的脑后,将奥斯罗击昏了过去,然后吩咐道:“按计划行事。”

虞世南道:“多谢三位相救,只是突厥人善驰,我们五人……只怕逃不过他们的追踪。”

斛律世雄道:“逃当然逃不了,但总能躲避一时,至于能否躲过他们的搜捕,就看运气吧。”

他不下山向南,反倒一手拉着一个,带虞世南、奥射设向山上行去。虞世南大惑不解,不明所以。

※※※

契戈北行而去,觉得斛律世雄见不到自己的时候,就已勒马不前,心中担忧不已。暗想他们骑马南行,虽过一个时辰,但凭借自己的马力,追上他们还是不成问题。眼下唯一就怕他们不遵诺言,害了奥斯罗。

不等一个时辰,就已招呼兵士回转。到了山脚下,大雪纷飞,见到有淡淡的马蹄印向南而去,细数之下,果然是五匹马。

契戈毫不犹豫的吩咐一半兵力去追,自己再次登上半山,见到方才火堆处躺着一人,正是奥斯罗。

契戈心冷,慌忙冲过去,发现奥斯罗没死,不过是昏了过去,不由舒口长气。可无论如何召唤,奥斯罗总是不醒。大火已熄,可火堆附近还有温度,奥斯罗这才得以活命,契戈痛骂的时候,却暗自侥幸。心道好在那些人还讲点信用,不然奥斯罗死了,自己百死难恕。知道这些人向南逃命,契戈让人照顾塔克,自己亲自领兵去追,这一追,足有小半个时辰,前方又有数千马队迎上来。

见到是自己人的旗帜,契戈大喜,慌忙上前,发现却是可汗的大军。颉利身边跟随一人,却是长孙顺德,契戈识得长孙顺德,知道他经常出使突厥,算是李渊的助手。见颉利脸色阴沉的望着自己,忙道:“可汗,塔克只是昏迷,暂无大碍。”

“那些人在哪里?”颉利冷冷问道。

契戈心头一沉,讪讪道:“他们向这个方向逃过来,难道可汗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那怎么可能?”又把救奥斯罗一事说个清楚,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只说自己逼不得已,塔克临危不惧,天幸王子无事。

颉利听完后,一挥手,有兵士牵出五匹马来。契戈一看,直了眼睛,“这不是我留下的五匹马吗?”原来马上有暗记,契戈留马的时候存个心眼,这些马身上既然有暗记,要找也容易许多。颉利冷冷道:“只有五匹马!没有人!”

契戈叫道:“绝无可能!这种天气,他们要是没马,怎么逃得了?”

颉利问道:“长孙先生,你觉得那些人逃到了哪里?”他对长孙顺德倒还客气,这次长孙顺德来,就是和他商议开春出兵之事。

长孙顺德望着那五匹马,半晌才道:“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根本没有逃,还留在凌特山中。他们放马南下,不过是诱人耳目,可汗,你看马股上都有刀痕,显然是给了战马一刀后,让马落荒南逃而已。”

契戈暗自皱眉,心道这些中原人的弯弯肠子可真不少。赔笑道:“他们留在凌特山中,岂不是坐以待毙,旁人对凌特山不熟悉,我们可是了若指掌。只怕……他们会北逃。”这次他倒聪明些,暗想这些人使用的多半是用声东击西的策略。

颉利一声冷笑,命一部分人留守,自己和长孙顺德带精兵再次赶赴凌特山,暗想可敦在北面有埋伏,西面是他们的大营,这些人更不会去,凌特山的东面险恶高耸,他们也绝对无法翻越,这一次,这些人被四面包围,当要一网打尽。

颉利带兵到了凌特山角,可敦手下的索柯突也已赶到,果如颉利所料,北方也没有敌踪,这些人还是在凌特山中。大雪飘飘,突厥兵虽是竭力寻找,还是一无所获。

颉利脸色阴沉,山腰处往下,都是浅浅乱糟糟的足迹,然后一路向北,这些都是突厥兵的脚印,虞世南等人肯定不会向北,可别处再无脚印,他们又去了哪里?

长孙顺德见突厥兵忙碌,也装作双眉紧锁,一筹莫展。颉利见他这样,以为他没有主意,也不询问。

索柯突身边有两个中原人,一文一武。见可汗不满,索柯突求救的目光向身边一文士模样的望去,“祖先生,不知道你觉得他们逃向哪里?”

长孙顺德望见那两个中原人,双眉微扬,他识得那两人,胡子拉碴,脸色沉郁的是刘武周手下大将尉迟恭,那文人叫做祖君彦,本来是李密的手下。李密败亡后,祖君彦下落不明,没想到竟然到了草原。

祖君彦纵身下马,到了山腰,走到火堆旁看了半晌,沉声道:“他们向山顶退去。”

“此言何解?”颉利精神一振。

祖君彦指着向山顶的积雪道:“向山顶处虽无足迹,但这处积雪稍浅。”长孙顺德听到,皱了下眉头,却没有人注意,颉利认真看去,发现果然如此,问道:“那又如何?”

“他们极可能上了山顶,却拖着枯枝扫去了足印,然后大雪飘落,又将枯枝的痕迹掩去,不过此计虽妙,还是留下些痕迹。所以我觉得,他们定然是向山顶而去!”

祖君彦话一落地,众人点头,颉利沉声道:“去山顶!”

第五七二节 半块玉

祖君彦观察入微,分析入理,众人有钦佩,有不懂,还有的很糊涂,暗想他们去了山顶,岂不是自绝生路?

颉利做事却很直接,径直带众人向山顶攀去,还不忘记说一句,“都说长孙先生聪明绝顶,今日一看,祖先生好像更胜一筹。”

祖君彦向长孙顺德望过去,目露示好之色,连道:“我这是雕虫小技,不足一道。”

长孙顺德淡淡道:“祖先生太过自谦了。我这人贪酒好色倒是绝顶,要说聪明,还谈不上的。”

颉利目光从二人脸上掠过,神色复杂。他是个突厥的可汗,和始毕可汗一样的强硬,可比始毕又多了些进步,他明白要马踏中原并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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