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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第3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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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种痛苦,一闪而逝,转瞬被铁一样的表情掩盖,“你莫要告诉我,你现在连萧布衣都杀不了。”

“我杀萧布衣,还有七成的把握。”飘逸之人道:“但我同时对付两个人,就只有五成的把握。”

“那个人是谁?”

“思楠,昆仑的弟子。”飘逸之人道。

杨善会叹口气,突然岔开了话题,“我得昆仑栽培多年,才有今日的成就。可到现在,我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可知道?”

飘逸之人嘴角带笑,“你现在还不懂昆仑的意思?”

“你懂?”杨善会目光如针。

“他不会再管,因为他也不知道如何选择!”飘逸之人讥诮道:“他是个人,不是神,很多时候,也是左右为难。一个是他弟子,一个是……”

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杨善会冷哼一声,“你不用吊我胃口,我根本不必知道太多。好,你杀萧布衣,我对付思楠。”

二人商量已毕,山腰处又发出了一声响,杨善会喃喃道:“第四轮铁矢,一百二十支,我们又死了二十九人。”

二十九个人,刹那间的失去了性命,可已比第一轮死伤少了十几人。

杨善会的手下,早有了防备,可还是有人躲不过快如惊虹,厉如紫电的铁矢。

“现在只希望……窦建德能再迟些到。”杨善会突然道。

“你怕他反到帮了倒忙?”

“我只怕,他若来了,你就不能出手了。”杨善会讥诮的道:“你在窦建德眼中,现在还是个文弱书生,你岂不是,还不想让他看到你本来的面目?”

飘逸之人冷哼一声,双手倒剪,抬头看天。

明月正悬,冷漠幽远。

※※※

萧布衣也在抬头看着月色,贾润甫急声道:“西梁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为什么?”萧布衣随口问了句。

贾润甫觉得萧布衣这刻有些糊涂,“我们要冲下去。”

李文相这会儿已是血染征衣,快步回转道:“西梁王,贾郎将说的不错,我们应该冲下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们借助弩机,这一口气,最少已杀了二百人之多,但来攻的敌人不但未少,反倒更多。西梁勇士并不畏惧,可多少已有了不安。现在他们已死了十五人,地上除了敌人的尸体,还有兄弟们的身躯。他们就算死了,也无所谓,可关键是,西梁王如何能活着出去?

萧布衣目光从天空落在远处,“下面其实更危险。这里我们占着地势,若是贸然出击,陷入重围,只怕得不偿失。”

“西梁王你武功高强,不用管我们,只要你冲出去,就可为我们报仇。”展擎天激动道:“你一个人冲出去,显然比我们一起冲把握要大很多。”

思楠抿着嘴唇,并不言语,萧布衣舒了口气,“可以再等……”

“等不及了,我只怕窦建德很快要来。”贾润甫急声道。

萧布衣脸色不变,“人多不见得管用。”

思楠醒悟过来,“不错,我们可以浑水摸鱼。”

贾润甫一时不解,可从山腰望过去,只见到河北军大营已闪出一溜儿灯火,点燃月色不及的黑暗,火蛇一样的向这个方向蔓延过来。

“河北军出兵了。”贾润甫急起来,“西梁王,我宁可自己死,也要保护你下山再说!窦建德一来,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萧布衣突然问道:“你为何那么急?”

贾润甫突然僵住,脸上的焦急也像木刻一样的生硬。

激烈鏖战声中,也掩不住他脖颈扭转时发出‘咯’的一声轻响。

“西梁王……你……这是什么意思?”贾润甫艰难道。

萧布衣抬头望向天上的明月,目光森然,“你本来不是如此失算的人。可从攻打窦建德的出兵时机,到计算窦建德粮草,再到让我下山逃命,你看似为我打算,可我怎么总觉得,你在算计我呢?”

他说的声音极低,展擎天、思楠却是目光一寒,一左一右的夹击住了贾润甫。他们知道,萧布衣绝非无的放矢的人,他既然说出来,肯定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萧布衣不会冤枉兄弟,但是对待背叛,绝不手软。

单刀入肉,长枪刺骨,四人前方不远处,厮杀惨烈,这时候,萧布衣的手下又倒下一个。可他只是沉默的看,并不出手。他的目光犀利,和柔和的月色格格不入。

贾润甫僵凝不动,突然大声道:“西梁王,你冤枉我不要紧,可你是否对得起这些为你死去的兵士?我忍辱负重,潜入敌营,为你出生入死,你竟然怀疑我?人谁无错,你因为我几次建议有问题,就开始怀疑我,那你的手下,以后还有谁敢提议?”

萧布衣讥诮道:“你若要分辨,对我说即可,你这般大声,可是想离间我和手下的关系吗?我本来只有七分疑你,可现在已有十分。”

贾润甫愣住,嘴角不停的抽搐。

萧布衣道:“杨善会的确能算,可他就算犀利,也不会这快的功夫,在这里有这多的埋伏。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上山之前,他已经知道。我来探营,极为隐蔽,随心所欲,他提前知道,当然是这里的人,有个人泄露了我的行踪。你先说服裴仁基投靠李密,又背叛李密来投我,我真的信了你话,却没想到你不过是博取我的信任,再想着给我今日致命的一击。你说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兵士,我倒想问问你,这些屈死士兵亡魂瞪着你,你可曾见到?”

贾润甫心中微寒,忍不住回头望去,展擎天却一声怒吼,飞身扑了过去。他不能不激动,他现在才知道兄弟铁江枉死,而罪魁祸首就是贾润甫。本来疆场百死,不能抱怨,只能说技不如人,可铁江虎口逃生,转瞬又被阴谋小人算计,丧身包围中,这就让展擎天怒不可遏。

展擎天扑来,贾润甫再不犹豫,身形爆退,然后就向地上滚去。此处是山腰,只要滚下去,就可能活得性命。贾润甫不敢留在这里,只怕若被展擎天抓住的话,要被活生生的咬死,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有如此愤怒的时候。

他毕竟身为名将之后,身手矫健,再说早有戒心,这一滚,不但躲开展擎天的一击,而且就要没入黑暗之中。

这时候‘嗤’的一声响,月光下闪出一抹光华,惊艳、惆怅而又冷清如旧。

贾润甫一声惨嘶,已被长剑活生生的钉在了地上!

思楠出手掷出长剑,一剑就杀了贾润甫。展擎天跟上,一脚踢在贾润甫的胸口,双眸冒火。

萧布衣见贾润甫逃命,一直动也没动,这时抬头望天,说了声,“这么好的夜晚,该放烟花了。”

他这句话,就算思楠都是无法理解,众人愕然,可仍旧苦战。贾润甫一番挑拨之言,看起来不但没有救自己的性命,甚至没有兴起一丝波澜。

这时候,天地间又是‘嗡’的一声响,西梁勇士射出了第五轮铁矢。

唐正已匆忙赶到,脸上血水混着汗水,低声道:“西梁王,铁矢用尽了。”

萧布衣点点头,没有丝毫焦灼之意。他的镇静,让所有人诧异,众人不明白,到如今,萧布衣还有什么扭转败局的本领?萧布衣只是从怀中掏出个竹筒,点燃后扔到天空去,只听到‘通’的一声响,半空亮起五彩的焰火,衬的那幽静的夜空,更显清冷。

思楠虽是不解其意,可却还是被多姿的烟花吸引,谁都不知道,萧布衣这时候,为何要放烟火?

山腰下一声长笑,一人道:“萧布衣,你在请救兵吗?”

最后一轮铁矢,打退了敌手的疯狂进攻,可好像敌手也不再进攻。西梁勇士微愕,却知道这种沉寂,宛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安宁。

那人身形飘逸,闲庭信步般走上来,对一地的尸体视而不见,有如走入自家的花园。

思楠扭头望过去,脸色微变,失声道:“符平居,是你?”那人脸上表情呆板,可无法掩盖身上的那种飘逸之气。思楠知道他是符平居,可不知道他是李玄霸,抑或是裴矩?

符平居身旁站着一人,魁梧高大,手持一杆铁枪。

本来谁在符平居的身边,看起来都和跟班一样,因为天涯之远,就算明月都是有所照不及,天涯孤傲,本来就如同寒霜傲雪,不屑和暖春为伍。

但是那人站在天涯身边,却还是个将军。

因为他一出生就注定要是个将军!

思楠突然明白,知道有如此气势的人不会是旁人,那人正是太平第一将,杨善会!

月已偏,却照着天地间的正色。人未眠,已分不清天涯咫尺的距离。四人相视,目光交织,有如天空那灿烂烟火的余晖,光芒点点,划出一道注定消寂的光华。

萧布衣见到符平居,并没有半分诧异,摆手道:“让他们过来。”

勇士见二人上前,本来准备劫杀,听西梁王吩咐,散到两旁,虎视眈眈。符平居道:“萧布衣,就算来了救兵,也救不了你的命。”

萧布衣笑笑,“裴矩,你现在还戴着面具,不觉得滑稽吗?”

符平居听到萧布衣直呼其名,也不惊诧,淡淡道:“你现在,岂不也是戴着面具?人本来就是有着各种面具,只是有形无形而已。”

思楠冷冷道:“李玄霸冒你之名,假传昆仑之令,只怕也有你在配合吧?可你多半也没有想到过,如今的李玄霸借你之力,已成就李唐。你裴矩却是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之犬。”

思楠并非刻薄之人,可见到今日之势,也是暗自心惊。

来的若是李玄霸,思楠可能反倒有些放心,可裴矩就是天涯,天涯成名已久,社稷坛前的一击,更是和道信平分秋色,她面对符平居,心中没底。她没有把握,只有试图激怒符平居,高手对决,怒气可能引发勇气,但也可能造就错误。

符平居微笑道:“你这种话,老夫七十年听了不止七十次,不会再无谓的动气。可没想到,你们知道的也不少。”

“天下没有无人知的秘密。”思楠缓缓的走到贾润甫的尸体前,拔出了长剑,“若自以为莫测高深,只能和这位一样的下场。”

符平居望了贾润甫一眼,摇摇头道:“可惜。”

“可惜什么?”思楠道。

符平居道:“可惜堂堂西梁王,只能让小女子出头,自己却躲在幕后。”

萧布衣笑起来,“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话。原来乌鸦站在猪背上,素来只看到旁人的黑。月色正好,我已厌烦谁对谁错,其实只想等着看看烟花。”

他话音才落,只见到山外处,四面八方,‘通通’作响。然后就见到,牛口周边,烟花灿烂,犹如转瞬即逝的美丽。

烟花升腾,犹如灯树千光,百花怒放。明月当空照,却已掩不住烟花的姹紫嫣红。

明暗之间,景色恢宏,气象瑰丽,杨善会却变了脸色。

第五二一节 风云汇聚

杨善会是个很冷静的人,实际上,常胜将军能胜,靠的绝不是热血,而是冷血。

可这么冷静的人,见到烟花,不是欣赏,而是色变,就说明他从烟花中看出了什么门道。众勇士见到烟花的时候,精神一振,虽然现在只看到灿烂的烟花,可他们知道萧布衣还有后手,这就足够!

杨善会四下望过去,见到群山耸立,山外无声,可他已明白,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他在伏击萧布衣的时候,萧布衣竟然也有准备。所以他们一定要趁萧布衣的人手来援之前,杀掉萧布衣!

可萧布衣的人手到底会以什么形式出现,杨善会并不知情。杨善会知道的是,只要有人出现在坐忘峰下,他一定第一个知道;就算有人到了坐忘峰下,山下有数百他的死士,扼住地要,敌人一时间也是无法冲上来。

杨善会已经知道不妙,因为这次他漏算了一些因素,但他没有提醒符平居,因为符平居已明白道:“萧布衣,原来你早有准备。”

萧布衣叹口气,“总是被蛇咬,所以要提防井绳。”众人莫名其妙,一时间不太清楚这二者有什么关系。萧布衣眯缝着眼睛,看着符平居,“我现在,不知道应该叫你天涯,还是叫你符平居,抑或是,叫你裴侍郎?”

符平居眼中有了丝怅然,望向天空那璀璨的烟火,皎洁的明月,“不能留名青史,万世传诵,是何名姓很重要吗?”

萧布衣道:“或许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可对斛律明月,对史大奈,对杨广来说,可是三个相当的不同。”

符平居微皱眉头,“史大奈……是谁?”

萧布衣微笑道:“我只知道,他的娘在铁汗国认识了个符平居,然后生下了史大奈。史大奈为了寻父来到东都,没想到为了救我,却中了符平居的一掌,差点送命。”

符平居眼中突然闪过丝惘然,只说了两个字,“青丝……”他蓦地收声,飘逸之气不减,可双手上陡然青筋暴起。

萧布衣不肯放过符平居的任何举动,继续道:“符平居,你唯一的女儿为你劳心,你风流后的儿子被你差点击毙,难道在你心中,这些人真的不足一哂吗。”

符平居恢复从容,淡漠道:“你看这天上的朗月。”

萧布衣诧异,抬头望去,符平居离他不远,很可能在他分散视线的时候,对他突然下手。他面对符平居的时候,从来不敢大意。可这一刻,他真的觉得,符平居暂时没有出手的意思。

明月如昔,朗照世人,符平居道:“这明月不知照了多少个年头,见了多少代的愚蠢。相对明月而言,亲情、友情、甚至生命而言,都是不足一哂。”

他说的很隐晦,萧布衣却已明白。

或许在场诸人,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符平居的意思,他两世为人,混乱在千载的时空中,不时也有符平居的感慨。所以他正色道:“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我不认同你的做法。千古兴衰,你我不过是浪花一朵。可就算你我不过是朵浪花,也要做朵可以滋润田地、花朵、救人性命的浪花,而不是想着去翻云覆雨,劳民伤财。”

“不破不立,不经过一番撕心裂肺的破茧,怎能重生?”裴矩道。

萧布衣哂然一笑,“破茧重生为了更好,可你现在究竟做了什么?”

裴矩目光灼灼,“或许你现在看我是破坏,但千年后呢?”

萧布衣不等回答,杨善会已道:“天涯,你很让我失望。”

符平居笑笑,“你放心,我知道他在拖延时间,可要杀人,不用几天几夜。我现在看不出,他有什么活命的希望。”

杨善会冷冷道:“我只知道,小心一辈子不多,狂妄一次就可能送命。我已完成我的任务,可我知道,你的任务极其繁重。你不应该看看明月,你更应该看看,迫在眉睫的危机!”

※※※

不用杨善会提醒,众人都已听到,那发自远山的呐喊,那震颤山岳的蹄声。这次没有喇叭声,或许凶猛如潮的攻势,已不需喇叭声助威,或许真正的猛攻,反倒在惊天中有种悲壮的孤寂!

烟花早就散去,可随后,牛口群山的四面八方,已传来征战的气息。

那是大兵压境的气息,脚步声、蹄声、嘶喊声交织在一起。伊始,这种席卷天下的气息,不过如同清幽的梦,转瞬之间,已如风起海面的浪涛,在萧布衣和符平居谈话的时候,征伐气息已如一把烧的通红的开天辟地的战斧,炙热了山的壮阔,划破了夜的沉凝,以迅雷之势、无坚不摧的劈来。

战事又起,就在牛口,极其突兀,就在烟花之后!

萧布衣放出的烟花,却是西梁军进攻牛口河北军的引子。

谁都不知道萧布衣这时候会进攻,可想不到的进攻,才是最动人心魄的进攻。

烟花落寞飘零,可烽火尽燃汹涌!

战事虽猛,可离他们还远,坐忘峰的众人感受着远处的惊心动魄,却身在另外的一个杀局中。

“我其实很想见见你和杨善会。”萧布衣道:“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

裴矩道:“你何尝会放过我们?”

“不错,我也不会放过你们了。”萧布衣冷漠道:“伊始的时候,我还想着招降你们,可我发现,那不过是痴心妄想。有时候,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符平居笑笑,“你实在很自大。”

萧布衣微笑道:“是吗?”

符平居心中突然有了种不安,他不安是因为萧布衣太冷静,这个时候的萧布衣,本来应该如同笼中困兽般,但萧布衣表现的很像个猎人。符平居清楚萧布衣的武功,更知道他的武功一日千里,但他自信,还能杀得了萧布衣。昆仑消隐,虬髯客被李玄霸牵制,道信绝对不在山上,这时候,他看不出天底下还有谁能挡得住他来杀萧布衣!

萧布衣不笨,他现在的底牌是什么?符平居看不出,所以不安。他因为不安,所以只能察言观色,希望能看出端倪。

杨善会不理解符平居,听到四处杀伐声起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天涯,我们最多只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我不想听你放屁!”

杨善会这么说的时候,心中已有些焦急,他现在也搞不懂符平居到底想着什么。他虽能命令动手下的死士前仆后继,可根本无法指挥符平居。

其实,他们并不是很熟。

这种关系,本来是杨善会最忌讳的出兵方式,可他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他们在一起,本来就是迫不得已,权宜之计。杨善会知道,若是动用手上的兵力,当可尽杀萧布衣的手下,可萧布衣不死,他的行动就可以说是失败。能杀萧布衣的人,这里只有个天涯!

杨善会虽是太平第一将,可不是说他武功第一。他虽急,可他不会向萧布衣出手,因为他凭借一己之力,没有必杀萧布衣的把握。

他只能营造出这个局,然后让符平居做最后一击。可他没有想到过,符平居这种关头,还和萧布衣扯些没用的屁话。

他是个将军,只求胜,不会像书生般穷酸透顶。他不能不服符平居的武功,可十分痛恨他身上那股,酸酸的气息。

裴矩目光投向远方的烽火,并不多言。萧布衣的目光却钉在杨善会的身上,“我有一个朋友也姓杨。”

杨善会哂然,根本没有回答,他认为这个问题无须回答,萧布衣有多少朋友,姓什么,根本不是他关心的事情。

萧布衣又道:“他叫杨得志。”说完话后,萧布衣目光如炬,盯在杨善会的脸上。哪怕杨善会就一分惊奇错愕,都逃不脱萧布衣的眼睛。可奇怪的是,杨善会只有茫然,转瞬抿起嘴唇,眼中透过疑惑之意。他这种表情,显然不认识杨得志。

萧布衣有些失落,转瞬扭头望向符平居,“贾润甫是你的人?所以他先投瓦岗,搅乱浑水,然后倒戈一击,投奔于我。他这些年的隐忍,不过是埋伏在我身边,给你制造这个机会?你一直并不降我,当然也是在等最后这个机会。”

符平居舒了口气,上前一步,“是!”他说到是的时候,霍然窜起,有如鹰击长空,紫电裂穹,一出手就击向了萧布衣!

符平居出手根本没有任何先兆,他看不出萧布衣的底牌,他只能引蛇出洞。萧布衣等得,他却等不得,因为他发现,已有人到了山脚,气势汹汹。

无论来者是谁,都对他不利!

萧布衣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动,他没有反击符平居,他只是倏然而动,一刀劈向了杨善会!

杨善会错愕,难以置信萧布衣向他出刀,这天底下,还有人能在受到天涯攻击的时候,转战旁人?

可无论他信不信,刀光如月落、如雪飘,虽是一刀斩落,却如千刀齐斩,他不能不防。

杨善会在长刀未到之际,后退一步,他一步退出去,就已厉喝出枪,直取萧布衣的胸膛。他的枪长、枪厉、铁枪如风,风鏖月色,激荡半空。

萧布衣转瞬之间,已是两面受敌。他若孤身一人,不敢如此以身犯险,可他不怕,因为他身边还有个思楠。

他相信思楠!他知道思楠能给他帮助!他知道思楠会按照他的意思做事。

思楠在萧布衣出刀之际,几乎毫不犹豫的出剑,劲刺杨善会!

裴矩劲攻萧布衣,这种惊天一击,已让风云失色,可思楠还是去攻杨善会,只因为萧布衣早就告诉她,第一攻要击杨善会。

她不明白萧布衣的用意,可却相信萧布衣的判断。她知道凭借她和萧布衣,能胜裴矩和杨善会的机会实在不大。天涯和僧粲齐名,武功非同凡响,杨善会又是将门第一人,当然不可轻视。她和萧布衣合战天涯,都不见得有五成胜出的把握,更何况他们的敌人还有个杨善会、山下的数百敌手,还有随后要到的河北军。

思楠知道,他们这次不要说取胜,看起来活命的机会并不大。

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出剑。

萧布衣就算跳崖,她也会跟随。萧布衣信任她,她也信得着萧布衣。

一剑刺出,有如银河倒泻,流星湮灭,壮丽中带着分毁灭般的惨烈。

刹那间,四个高手同时出手,两人身陷死地!

萧布衣就算砍了杨善会,也躲不开裴矩的一掌。杨善会就算刺杀了萧布衣,却躲不开思楠的惊虹怒剑!

谁都没想到,四人一出手,就要分个你死我活。众亲卫措手不及,已骇然变色。

杨善会是这里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他不想死!他要刺中萧布衣后,他不敢保证能要了萧布衣的性命,但是自己绝对躲不过那惊艳的来剑。

他是将军,却不是死士,这种生死搏杀,本来不应该归他所有。他有了那么一刻后悔,他还有大业未成,若是用他的性命来换萧布衣的性命,他不干!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的霸业,需要别人的枯骨堆积,而不是自己的身躯。

所以杨善会撤枪,一个跟头翻了出去。

他身材魁梧,可翻腾起来,有如狸猫般的灵活。但再灵活的身手,看起来也比不上那蛟龙惊虹般的长剑。

思楠本是剑术高手,如何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杨善会不撤枪还好,一收枪已破绽尽出。

思楠如影随形,一剑已刺中杨善会的肩头。可刺中那一刻,她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担忧,杨善会虽退虽伤,可萧布衣如何躲得过裴矩的一击?

※※※

萧布衣没有躲,他只是躬了下背部。

符平居一掌已经击了上去。符平居的双手就是兵刃,开石裂碑的兵刃,比刀剑要锐利,比榔头大锤要有力。

当年在社稷坛一战,以史大奈的身手,被符平居一掌就击飞了出去。这蓄力一掌,要打在萧布衣的身上,就算他有易筋经护体,还是要打他个骨断筋折!

接触到萧布衣后背的那一刻,符平居突然心中一动,他太了解萧布衣,他知道萧布衣绝非轻易送死的人。

萧布衣有诡计!

可他现在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是个杀萧布衣的最佳也是最后的机会,他不会错过。萧布衣若死,他还可帮窦建德夺取天下,坐镇东都,攻克关中,天下之变,不过是在翻手之间!

就算萧布衣有何诡计,他也自信能应付的过来,他一定要杀死萧布衣,所以他那一掌,毫不犹豫的印了上去。

紧接着就听到了‘当’的一声大响,震耳欲聋!符平居这一掌,就和击在黄钟大吕上没有什么区别。

萧布衣是血肉之躯,绝非金刚不坏,可击在他身上,怎么会发出钟磬一样的声音?符平居转念之间,已想的明白,萧布衣背部有防备,而且是反击的武器。

符平居一掌击出,手上鲜血淋漓!萧布衣飞了出去,狂吐鲜血,他虽极力腾挪,卸劲易气,可裴矩的一掌实在太狠毒、太恢宏,他根本不能完全卸去,被一掌打的气血翻涌,筋骨欲断,那一刻,简直要晕了过去。

可他落地的时候,却以无上的毅力控制住身形和精神,双脚沉凝,晃也不晃,衣襟嘴角虽满是鲜血,却还笑的颇为得意,他说道:“裴矩,你完了。”

裴矩冷冷笑道:“萧布衣,你未免太天真一些。我就算一只手,也能杀了你。”

萧布衣叹口气道:“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真的以为,我如此痛苦的挨你一击,不过是想把你的手掌刺的鲜血淋漓吗?”

裴矩心中微寒,感觉到右手有些麻木。有毒才麻,萧布衣背后的机关下了毒?裴矩想到这里,怒火贲张。

他竟然又中了萧布衣的诡计。

萧布衣笑的开心非常,“我就知道你还是要来杀我,所以我早在一年前,就给你准备了这招,这时候你才上钩,太晚了。”

裴矩暴怒,冲天而起,已掀起无边的波澜,转瞬将萧布衣裹在其中。萧布衣亮刀,身形如龙,气势虽弱,可刀光却如无边黑夜中的一点星火,虽弱,但始终明亮。

思楠已一剑快似一剑,运剑如风,运剑如虹,包裹住杨善会。杨善会脸色冰冷,判断出局面,知道自己胜败,可能导致大局的风向,所以并不急躁,他早就身经百炼,知道镇静的好处。所以虽受轻伤,可长枪点点,如雪夜寒星,竟渐渐的扳回失去的先手。

勇士见西梁王落入下风,只想上前围堵裴矩,可杨善会一声号令,手下再上,已缠住了西梁勇士。

西梁勇士大急,可萧布衣、裴矩动作出手实在太快,他们就算腾出手来,也根本无能为力。

思楠已急,她是这里唯一能帮萧布衣之人,若是先杀了杨善会,可和萧布衣并肩对抗裴矩,可她现在,先手已失,说不定反被杨善会所败,她一时三刻和杨善会分不出胜负,可萧布衣到底还能抗到几时?

※※※

远处山谷鏖战,群山震撼,山腰激战,浴血夜风,不但这两处夜空血染,山下也有了不小的骚乱。

坐忘峰打的天翻地覆,河北军早被惊动,罗士信第一时间带几百亲信过来查看情况。他并没有在坐忘峰安排人手,所以不明白为何这里会有骚乱。

等到了山下的时候,正逢烟花四起,西梁军遽然发动攻击,罗士信心中微凛,却还自信河北军守的住。

这里落营,是他罗士信安排,他们依靠地势,若无闪失,西梁军绝对攻不破河北军的铁阵。他收敛心神,见到山脚有百来人虎视眈眈,厉喝道:“你等是谁?”

百来人中走出一人,沉着道:“我等正奉长乐王之命围剿萧布衣,旁人不得干预。此为长乐王的令牌!”他一伸手,拿出面令牌,罗士信借月色看去,知道是窦建德亲手颁发的令牌,不由心中疑惑。

为何长乐王的命令,他不知晓?

山上真的是萧布衣?

萧布衣怎么会来?

难道围剿萧布衣,根本不需要他罗士信?

令牌会不会假?这些人,他怎么从未见过?如果这些人有计,用意何为?

一时间心乱如麻,罗士信已下了决定,“我要上去看看。”

“不行。”那人冷然道:“罗将军,你难道连长乐王的话都不听了吗?”

罗士信脸色一变,心中更乱,因为他已经听到西梁军攻势如潮,似乎西梁军已如这明朗的月色,无处不在。正难以抉择间,身后又有几百人赶到。罗士信回身喝道:“口令,月明!”

后面来的人沉声道:“口令,星隐。”

罗士信心中稍松,口令不错,来的应是河北军部。可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你们是谁的部下?”

一人闪出黑暗,低声道:“我等是……”他声音极低,罗士信忍不住凝神去听,却没有想到黑暗中陡然金刃剌风,一槊刺来,直奔他的胸口。

那槊极猛极沉极快,黑暗中,有如毒蛇吐信,轰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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