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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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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李密现在不会杀他,在李密眼中,他翟让实在算不得什么,更对李密造不成威胁,杀了是半点好处都没有。所以翟让一直不和李密起冲突,他求财不求权,这次知道离别之时,不过是走走过场,李密要杀他,早就杀了,酒中不用下毒。

翟让知道王儒信犹豫什么,片刻之间想明白了处境,是以一口喝了杯中之酒,突然用衣袖揩拭眼角,哽咽道:“魏公待我实在不薄!老夫今日离去,难免伤感。”

李密微笑道:“寨主待我亦是宽厚。”

翟让轻叹道:“老夫老了,最近感觉到浑身无力,只怕命不久矣。老夫只有无双那一个女儿,都说落叶归根,在外一辈子,终老瓦岗也算不错。只盼魏公大展宏图,成就霸业,老夫不拖魏公的步伐,也算欣慰。”

房玄藻在下手处缓缓摇头,做了个斩的手势。李密虽然和他们说随便翟让离去,众人商议了两天,又觉得万万不妥,都劝李密诛杀翟让,以绝后患。房玄藻如此手势就劝李密下手,李密见了却是不理,摇头轻叹声,“寨主何出此言,若无寨主,瓦岗怎么会有今日?瓦岗离不开寨主,只请寨主回去后,尽早回转,助我一臂之力。”

翟让叹息一声道:“但愿如此。”

二人说的情真意切,看起来像生离死别的兄弟,所有的人目光都在二人的身上,却没有注意到翟弘偷偷的拿出个酒壶,竟然和席中一模一样。

他偷换了酒壶放在桌上,无声无息,只是嘴角却带了阴毒的笑容。

李密却是端起满了第二杯酒,沉声道:“这第二杯酒嘛,却是化解恩怨之酒。想我等平日多有误会,不过均是为瓦岗大业,这杯酒喝下去,在场之人以往的恩怨均是一笔勾销,再莫要谈起。”

翟让脸露喜意,点头道:“如此最好。”他只求安然离开此地,是以一味的放低姿态。哭脸诉苦本来就是他的拿手好戏。

众人迫于李密的威严,又都喝了一杯。王伯当却是突然站起来道:“魏公,我和荥阳公以往有些不快,今日离别,不知何日再见。属下想敬他一杯,自此恩怨两消,再不相欠。”

李密点头,沉声道:“如此最好。”王伯当拿着酒杯到了翟弘面前,举杯肃然道:“荥阳公,以往我和你有些不快,今日看在魏公和寨主面上,所有恩怨尽在酒中如何?”

他端起酒杯,却忘记了添酒,翟弘见到笑起来,“伯当忘记了满酒,来……来,我给你满上。”

翟弘拎起酒壶满酒,自然而然,随后又给自己的杯子倒了杯酒,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脸上多少露出点得意的笑,翟弘沉声道:“伯当……一切恩怨都在酒中,我们干了这杯!”

说完话后,翟弘抢先喝了杯中之酒,心中多少有些紧张,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筹谋了两天。

他其实并不想回转瓦岗,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回瓦岗,他和王伯当、李密等人积怨良久,又岂是随便两句话就能化解?

酒中当然有毒,可他却不怕,只因为他拎着的酒壶设计巧妙,内有双层,只要按住上面的一个孔洞,倒出的就是毒酒,反之就是美酒!毒死王伯当,房玄藻武功不行,李密重伤看起来已不能动弹,一个蔡建德何足为惧!他还有百来人埋伏在外边,只要一声号令冲进来,就能将这四人砍成肉酱,到时候他拥弟弟为主,重夺瓦岗至尊,也不用回转山沟东躲西藏,那是何等痛快之事!

有些人想的太多,有些人却是想的太少,想的太多难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翟弘想的少,只觉得这一刻胜券在握,紧张的望着王伯当拿着酒杯,然后就见到王伯当一仰脖,那杯酒已经吞入肚中。

※※※

“少方,你说翟弘会不会下毒?或者说,有没有胆子下毒?”萧布衣突然笑了起来。

他山腰而立,山谷来风,吹的衣袂飘飘,如星的双眸只是望着白云深处,若有所思。

此处叫做鹊山,地处虎牢东方,离洛口还是有些距离,从东都到鹊山常人或许要用两三天的路程,他快马来到这里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在别人以为他或许在东都整理政务,或者筹备大婚的时候,他已经悄无声息的开始对瓦岗进行致命的打击。

他已经等了很久,他也和李靖研究了很久,如今已经到了他收获的时候。

所有的一切就和李靖攻城般,一步步的节奏鲜明。张镇周、王世充两路大军兵逼洛水,引瓦岗军全力防御洛口仓,王世充到现在还是态度不明,但是李密绝对不敢对他轻视。接下来就是李靖长途奔袭,抢占黎阳。舒展威兵出伊阙,进攻襄城郡,转战方山南,等于在王世充背后埋下了伏兵,李靖兵发黎阳,搦战金堤关,攻打瓦岗寨。

一路路隋军或许并没有浩浩荡荡,却已经扰的瓦岗鸡犬不宁。

萧布衣知道,他们现在并不需要全力的和瓦岗对阵,洛口仓兵精粮足,再加上是瓦岗的命脉,全力攻打,盗匪为了饭吃,也会竭尽全力的抵御。

如今他身在鹊山,北望黄河,南临汜水,如果有人从洛口前往瓦岗,这里算是必经之路!

萧布衣身边站着的就是孙少方,萧布衣望着远方,他却只是望着萧布衣,对于全盘的计划,他并不算全盘了解。

“我只怕翟弘没有这个胆子!”

萧布衣笑起来,“人真很奇怪,就算是懦夫愤怒起来的时候,也是敢杀人。翟弘虽是怕死,但是残暴粗心,若受到如此奇耻大辱还能忍下去的话,那实在让人失望,更何况对他来说,眼下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倒认为他下毒的可能性比较大!”

“你让蝙蝠他们暗夜假扮王伯当、单雄信二人,去打劫翟弘,然后装作不慎泄露身份,以翟弘的粗心大意,当是不能看穿。可你怎么事先诱开的单、贾二人呢?”

“诱开贾雄很容易,此人好赌,有个赌局的话,他爹妈都会忘记,至于引开单雄信,却因为徐世绩的一封书信。”

孙少方恍然道:“萧老大,你想招降单雄信吗?”

“单雄信此人极为忠义,我们正需要这等人手,如果能招降,当然最好,不过此人对翟让忠心耿耿,翟让不死不降,单雄信很难离开瓦岗。”萧布衣微笑道:“老五擅长乔装,老三擅长各地的方言,于是他们假扮王、单二人骗过翟弘,然后敲晕了他,再去找真的单雄信过来,我想单雄信想必还是一头雾水。翟弘此人睚眦必报,当初因为小事逼走徐世绩,心胸之狭可见一斑,他有机会能毒害王伯当,应该不会错过。”

“可我只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孙少方叹息道:“李密就算受伤,也绝非常人能敌,翟弘要敢下毒,一条腿其实已经迈进了棺材。”

萧布衣淡然道:“翟弘对我们来说,死的意义比活着更大,既然如此,留着他何用。”

孙少方苦笑起来,“那翟让呢?翟弘若死,我只怕翟让也是难逃一刀。”

萧布衣笑道:“有的时候,也能绝处逢生了……”

他说的幽漠淡远,神色亦和天边的白云般飘浮不定,孙少方望着萧布衣,一时间有些感慨,谁又能够想到,百里之外进行的一场厮杀竟然和这个看浮云花落的萧布衣有着极大的关系!

此刻、翟弘什么也没有想到,只是眼中露出了得意的光芒,他已经看到了王伯当脸上的痛苦之意,宛若频死的秋蝉,而他就是捕蝉的螳螂,已经准备挥动手中的镰刀……

可是黄雀在哪里,他没有机会再看到!

第三五八节 生死

王伯当一杯酒下肚,突然用手捂住了肚子,脸上有些抽搐,转瞬弯下腰来,痛苦不堪。

翟弘毫不犹豫的伸手抽刀,一刀砍了下去。

这一刀又猛又狠,瞄准的却是王伯当的脖颈。翟弘这招出乎不易,众人只见到王伯当喝完酒后弯腰,都是有些诧异,可见到翟弘突然挥刀,就算是李密都有些意料不到,眼中神芒一闪,已经握住了酒杯。

只是他手指一紧一松,却没有掷出酒杯,因为王伯当突然闪身躲过,好像早就料到这一刀般。

翟弘砍的狠,王伯当躲的妙,翟让却是大喝道:“翟弘,你做什么?快停手!”

他说的急迫,离的却远,一时间无法制止。翟弘红了眼睛,杀意上涌,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单刀连挥,急风暴雨般的砍向王伯当。王伯当以手捂住腹部,隔着桌案躲闪,来到房玄藻的身边。房玄藻霍然而起,提起桌案挡过去,只听到‘咔嚓’声响,桌案已被砍的粉碎,只是这片刻的功夫,蔡建德已经持刀冲过来,三人并肩而立,王伯当痛苦道:“酒中你下了毒?”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刹那之间,方才还是一团和气,可转瞬之间血雨腥风,刀光剑影。

翟让几乎晕了过去,伸手去拉翟弘,厉声喝道:“你做什么?”

翟弘却是挥刀一割,刀光霍霍,翟让吓了一跳,慌忙缩手。翟弘却是放声大笑道:“是我下的毒,王伯当,你能怎样?你说的不错,我们的恩怨都要在这酒中做个了断!”

“你怎么下的毒,我怎么不知道?”王伯当嗄声道。

翟弘冷笑道:“大爷我做事,还容你知道?我特意带了毒酒过来,就是要毒死你。王伯当,你当日在后花园要杀我,如今这可是报应!”

王伯当神色愕然,这次是真的不明所以,翟弘却已接着说了下去,“老弟,你醒醒吧,回去有什么出路?这个李密,鸠占鹊巢,不把你看在眼中,竟然要逼你走!他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他带到了瓦岗,王伯当已经中毒了,李密动不了,我们几个一块上,把他们四个狗娘养的宰了,瓦岗还是从前的那个瓦岗!”

王儒信也是骇的面无人色,翟摩圣更是手足无措,李密目光从几人的脸上一扫而过,看的明白,他眼中也有愕然,可转瞬镇定下来。王伯当却已经直起腰来,“就凭你们几个货色?”

翟弘没有注意到王伯当神色的异样,哈哈大笑道:“当然不是。”他啜唇做哨,尖锐的声音传出去,只听到脚步声繁杂,转瞬院内屋内冲进来数十条汉子,个个手持砍刀,为首一人却是贾润甫,脸色肃然。

李密眉头一皱,房玄藻脸色微变,“贾润甫,你做什么?”

贾润甫不答,翟弘却是冷笑道:“做什么,当然是做掉你们。你们为祸瓦岗,就算贾润甫也看你们不顺眼了。”

“胡闹,胡闹。”翟让厉声喝道:“翟弘,把刀放下来,给魏公磕头认错!”

他霍然上前,翟弘双眼红赤,早就豁了出去,嘶声吼道:“老弟,你听我一次行不行?贾润甫,让兄弟们上,谁杀了李密,重赏黄金三百两!”

翟弘单刀一挥,上前两步,霍然止步,缓缓的回转头去,见到贾润甫还和桩子一样立在那里,心中陡然涌起了不安。

王伯当直起了腰,不再捂着肚子,沉声道:“翟让……你等自寻死路,怨不得他人!”

翟弘一股寒意冲上了脊背,他蓦然发现,原来这世上十拿九稳的事情看起来很美,通常却是个陷阱!

贾润甫却是沉声道:“魏公、王将军,翟弘犯上作乱,不知道如何处置?”

翟弘眼眶瞪裂,指着贾润甫,一字字道:“贾润甫,你出卖我?”

贾润甫不动声色,王伯当却是冷笑道:“他忠于瓦岗,何来出卖一说。翟弘,你只以为收买了贾润甫就可以杀了魏公,简直痴人说梦!”

翟弘浑身哆嗦,不知道是气是怕,他已经不敢回头去看弟弟的脸色,他也知道害了弟弟,如今贾润甫带着数十条汉子,再加上王伯当、蔡建德、房玄藻等人,这房间内的四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是难以杀出。

翟让脸色苍白,也被这意外的变故震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翟弘却是嘶吼声中,气喘如牛的向李密扑过去。他这一辈子从未如此勇敢过,只因为心中有着深深的内疚,只盼能够趁李密不能动弹之际,擒住李密,然后求得一条活路。

房玄藻拔剑,王伯当抽刀,二人一左一右的杀过去,翟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竟然从二人中间硬生生的挤了过去,盘算着只要再来五步,就可以杀到李密的面前。

李密还是斜倚塌前,脸上没有慌张,只有悲哀之意,仿佛在见到飞蛾扑火。

“魏公、刀下留人。”翟让突然跪了下来。

刀光一闪,一把厚重的砍刀落在翟弘的后颈上,鲜血飙出,一颗头颅冲天飞起,翟弘只觉得颈部一凉,转瞬天旋地转,越飞越高,透过血红的雾色望过去,只见到弟弟跪下,一个汉子手持砍刀,冷冷的凝望自己!

翟弘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刹只是在想,原来,死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

“李密难道不会杀了翟让?”孙少方考虑的还是这个问题。

翟弘死不死看起来已经无所谓,现在剩下的翟让,实际上翟让对于李密或许已经可有可无,但却是萧布衣对付瓦岗的重要棋子,孙少方不能不问。

萧布衣沉吟道:“我要是李密,我不会杀。在李密的眼中,翟让根本算不上个对手。李密一直都是以义军的称号示人,若是公然杀了翟让,瓦岗崩溃不远矣。”

“可你不是李密。”孙少方正色道:“我觉得李密一定会杀。”

“哦?”萧布衣倒是蛮有兴趣,“为什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孙少方沉声道:“我承认李密是做大事的人,有时候做大事的人通常都比旁人能忍些。可不代表他们的手下能忍,瓦岗新旧势力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王伯当这次就是不尊李密的号令,诱使翟弘上钩,早就存了斩尽杀绝的念头,李密就算不想,可翟弘一死,要是不杀也是不能。其实王伯当意气用事,倒和我们不谋而合,也算帮了我们一个忙。”

萧布衣微笑起来,“不错,王伯当这次倒算帮我们一把,这么说,好在我上次没有杀掉他。若非王伯当如此,我原先只想杀了翟弘,制造个假象,迫翟让离开瓦岗而已。”

孙少方说的有些奇怪,如果这次圈套是王伯当设计,那他从何得知?萧布衣心思缜密,却只是微笑,却觉得理由当然的样子。

“杀了翟弘,已经和翟让结了不解之仇,王伯当若杀翟让,我只怕李密也是不能阻止。”

萧布衣点头,“少方你说的也不错,不过呢,我还是认为,翟让能活下来!”

孙少方满是不解,“我实在找不到翟让活下来的理由。”

“因为你忘记了一个人。”萧布衣嘴角带着丝笑意。

“是谁?”

“单雄信!”

“可单雄信不见得会去。”

萧布衣笑了起来,“我既然说了,他就一定会去!”

※※※

蔡建德出招刚猛,看准时机一刀毙敌,翟弘死不瞑目!翟让见到大哥惨死,心头狂跳。李密皱着眉头望着翟弘的尸身,瞥了眼贾润甫,目光转瞬到翟让身上,一言不发。

有时候,默然就代表默许!

王伯当、房玄藻其实早对翟弘等人深恶痛绝,翟弘为求钱财,无论擒的俘虏还是来降的隋官,均是严刑逼供,就算分赃亦是抢着拿大头,早被王伯当等人厌恶,觉得是建功立业的阻碍,李密虽有吩咐,王伯当却擅自做主,收买贾润甫来煽动翟弘造反,然后聚而杀之。

本来还以为魏公会拦住,可见到魏公默许,王伯当精神一振,早就快步向翟让走去,翟让还是不敢抵抗,只是跪在地上哀求道:“魏公,所有的事情我全不知情。”

刀光一闪,王儒信已经看出端倪,大叫一声,“寨主小心!”

他飞身扑过去,挡在翟让的身前,只听到‘嚓’的一声响,王儒信左臂已经落在地上,鲜血飙了出来。强忍着疼痛,王儒信厉声喝道:“寨主快走!”

翟让终于回过神来,知道李密如今已经动了杀机,哀求眼泪已经没用,奋起神力拉住王儒信,一起向房外跑去。李密稍有犹豫,贾润甫脸色木然,一时间没有下令,数十个壮汉虽然拿刀冲进来,见到老寨主逃命,也是踟蹰不前。王伯当却是早就动了杀机,才要上前,翟摩侯怒吼一声,已经拦在翟让的身前。

只听到‘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翟摩侯和王伯当刹那之间已经交换了数招。

翟摩侯武功远不如王伯当,只是一夫拼命,王伯当急切之下竟然拿他不下。

房玄藻、蔡建德上前,刀剑相交劈出去,翟摩侯猝不及防,惨叫声中,转瞬被砍成了三段。

漫天血雨中,李密还是斜倚在榻前,动也不动,只是轻叹一声,事已至此,是不是他出手已经无关紧要!翟让倒还义气,拉着王儒信到了庭院,只见到大门紧闭,急切间无法打开,不由心头一沉。听到翟摩圣惨叫的时候,翟让腿已经有些发软。

“寨主快走,我来拦住他们。”王儒信手臂被砍,见到翟让不离不弃,心中感动,用力挣脱他的手臂,反身就要冲回去,却被翟让一把拉住,二人背倚大门,已经无处可逃!

这时候王伯当三人已经到了二人的身前,王伯当满脸的杀气,冷冷的望着翟让,二话不说就要挥刀。翟让却是又跪了下来,哀求道:“伯当……”

王伯当单刀停在空中,冷然道:“做什么?”

“想我翟让待你不薄,翟弘做事,都是他的主意,和我无关,还请你容我和魏公说说……”翟让性命攸关,并不放弃最后的一丝努力。

王伯当嘿然笑道:“翟让,到了这时候,是谁的主意已经无关紧要!”

“等等……请你杀了我后,放了儒信,他手臂已断,对你们没有什么伤害。”翟让嗄声道。

王儒信肩头血流不止,脸色惨白,疼的几乎要晕过去,听到这句话,惨然笑道:“寨主,到这时候,你还信他们能放过我们?”

王伯当放声笑了起来,“王司马说的不错,今日之事,只能用死来了断!”

他话音未落,单刀已经劈出,翟让心力交瘁,知道绝非三人的对手,更何况还有数十刀斧手在侧,眼一闭,只听到身后‘嗤’的一声响。

一股寒风从身侧闪过,然后‘当’的一声大响,翟让自以为必死,觉察到异样,忍不住的睁开眼来,只见到王伯当已经退后两步,单刀却是断成两截,一截飞上半空,良久才落,王伯当手握断刀,愕然不已。

他只见到一槊从门外扎来,戳穿了厚重的门板,击在他的单刀之上,此人臂力雄厚,不言而喻。

心中一动,王伯当已经知道是谁前来,不由皱了下眉头。

长槊只是搅动下,大门就和纸糊般的四分五裂,紧接着一彪形大汉缓步走进来,沉声道:“王伯当,你要做什么?”

翟让见到那个大汉,绝望的心突然涌出了希望,急声道:“雄信,快救我一命!”

来人正是单雄信!

※※※

王伯当瞳孔收缩,手上青筋暴起,没想到单雄信竟然会突然赶来,寻思下形势,暗想自己可能比单雄信武功要差,但是加上了蔡建德,房玄藻,要杀单雄信不难。只是这次的本意是诛杀翟让亲信,不想损瓦岗根本,单雄信实为瓦岗少有的大才,为人勇猛忠义,深得魏公的欣赏,何况他平日和单雄信关系也算不错,遂不能像斩杀他人般对单雄信下手。听单雄信质问,手提断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

房玄藻见到单雄信赶来,却是早就想好了措辞,微笑道:“雄信,寨主在酒中下毒,妄想毒害魏公,我等如此作为,也是逼不得已。”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混淆是非,倒让人无从置辩,翟弘已死,毒酒之事死无对证。

单雄信单手提槊,已经拦在翟让身前,肃然道:“玄藻此言差矣,想寨主瓦岗之根,魏公瓦岗之兴,寨主虽是老迈,却不糊涂,毒害魏公,所为何来?”

“天下熙攘,名利二字。”房玄藻淡淡道:“很多事情何必说了出来?”

“雄信,毒害王伯当一事,都是翟弘擅自做主,与我无关。”翟让拉着单雄信的衣襟,哀声道:“翟弘鲁莽,中了别人的诡计,死不足惜。摩侯为救我身死,儒信为救我折臂,可我今日前来,却不过是辞别,无端受到无妄之灾,实在冤枉。雄信,请你信我,我翟让若是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你一句牙痛咒,就想把阴谋弑主之罪抹杀吗?”房玄藻冷笑道。

翟让哆哆嗦嗦,已经说不出话来,单雄信见到王儒信还在硬挺,却是将手中长槊戳在地上,撕下衣襟为王儒信裹伤。

王伯当三人都知道单雄信武功虽好,但是他们三个上前,也不见得杀不了他。但见他为王儒信裹伤,全然不顾自身的安危,大义凛然,被他所震撼,竟然均不出手。

王儒信虽在李靖面前懦弱,可对翟让却是死心塌地,低声道:“雄信,你莫要管我,救寨主出去,我死而无憾。”

单雄信眼眸光芒闪动,却是认真为王儒信包扎好伤口,也不拔槊,只是抱拳道:“伯当、玄藻,建德,我想这里多半有些误会,雄信请见魏公。”

王伯当摇头道:“魏公重伤,若是再如方才般,太过危险。雄信,我敬你是条汉子,方才并不出手,可你若再是是非不分,莫怪我刀下无情。”

单雄信正色道:“自魏公入主瓦岗后,寨主对之礼遇有加,尊崇备至。先请魏公建立蒲山公营,自建营署,后尊魏公为主,上尊号为魏公,这些事情别人可以忘记,雄信眼睛却是不瞎!要说寨主想要夺权,早早的就不让了,何必等到今日?我只怕某些人为了平日的龃龉,这才狠下辣手,却是瞒着魏公,更不知道此举无疑自毁长城,你等若是害了寨主,单雄信不让,瓦岗军不让!”

他说的正气凛然,声音却是极大,远远的传了出去。

王伯当踟蹰的功夫,房玄藻已经知道他是说给房间内的李密听,只怕夜长梦多,低声喝道:“我只怕不杀翟让,瓦岗才是离覆灭不远!单雄信,识时务者为俊杰,闪到一旁,今日之事与你无关,若是执迷不悟,只怕悔之不及!”

他手势一挥,三人呈围攻之势,王伯当也是喝道:“单雄信,闪到一旁!”

单雄信一挥手,已经拔槊在手,虽以一敌三,却无丝毫畏惧之意,一字字道:“单、雄、信……不闪!”

※※※

“萧老大好像对单雄信颇有好感?”孙少方也在山腰远望。

碧空如洗,白云渺渺,如今已是晚秋,山上枫树红艳中却带有了凋零之色。可蓝、白、红夹杂在天地之间,让人一望间,心胸开阔。

冷风萧萧,吹的枫叶纷纷飘落,似血流,如哀愁!

萧布衣伸手一拈,已经夹住一片枫叶,凝望着手中的红叶,轻声道:“我对正义之士均有好感。单雄信此人瓦岗最忠,对兄弟情重,岂不和你我一样?当初在富贵赌场之际,少方你对我不离不弃,那一刻起,我就把你当作朋友、生死之交的朋友!”

孙少方目露感动,只觉得二人心意相通,无复多言。房玄藻说什么天下熙攘,皆为名利,可孙少方此刻却觉得,天下熙攘,难忘情义!

萧布衣沉吟道:“单雄信这人自有主张,少为他人左右。自从瓦岗起事后,就一直都对翟让忠心耿耿。想当初黑风岭之时,此人忠心仁义,已让我不忍杀他。后来我听说张将军死前,他曾冒天下之大不韪赠马给张将军,此等胆色,让宵小汗颜。”

孙少方点头道:“生死关头,方显英雄本色,单雄信是条汉子。”

“襄阳城上,徐世绩也是不忍杀他,这才救他一命,可他没有留在襄阳,终究还是回转了瓦岗,就凭这点,已让人赞叹。此人武功或许不高,但是胆义极高,让人向往……只可惜,我们一直都是敌手,却非朋友,不然当浮一大白。”

“可肝胆义气不代表实力,李密真的要下手,我只怕单雄信挡不住。”孙少方苦笑道,萧布衣从情义上分析,他却更实在,喜欢从实力来看。

“这就需要变通。”萧布衣微笑道:“如果单雄信能在实力上再加上点变通,想要化解危机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

王伯当已然出刀,他单刀虽折,可凶悍不减,房玄藻长剑霍霍,也是不小的威胁,可最让单雄信头痛的却是蔡建德的一把厚背砍刀。

王、房二人的攻击他倒是尽可以抵抗,可蔡建德砍了三刀,他已经退出了三步。这个蔡建德的武功,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高明很多,单雄信暗自皱眉,心道李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这种高手,极难对付。

三步之后,单雄信已经带着翟让等人退出了宅院,房玄藻突然收剑,王伯当却还是砍出一刀后发觉有异,目光横扫,脸色改变。

宅院外站着三人,分别是秦叔宝、程咬金和王君廓!

三人默然不语,冷眼看着这场厮杀,可均露出了不以为然之色。王伯当本以为单雄信孤身一人,暗想如果不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把单雄信除去,可见到瓦岗猛将尽汇于此,如何还能下手?

单雄信手中长槊一转,再次戳到地上,肃然道:“单雄信、秦叔宝、程咬金、王君廓请见魏公!”

这次连房玄藻都没有了主意,李密的声音终于从房间内传出,“都进来吧。”

他声音还是有气无力,可却清楚的传到众人的耳中,王伯当恨恨丢了单刀,转身进入宅院。

单雄信挽住翟让的手,沉声道:“寨主,我和你一块进去。”

翟让终于直起了腰板,肃然道:“好!”跟随单雄信前行的时候,翟让眼泪又掉了下来,“天下人负我,雄信不负我也。”

单雄信却是轻叹一声,并不多言。

众人默然进入李密的房间,贾润甫却早带刀斧手退到一旁,李密慵懒的斜倚在床榻之上,眉头紧锁道:“今日之事……”

翟让‘咕咚’跪倒,哀声道:“今日之事都由翟弘一手惹起,魏公,此事真的和我无关!”

单雄信等人都是默然,只是望着李密,等他定夺。

第三五九节 再战

翟让跪倒,房间内死一般的静寂,落针可闻。

除翟让脸上满是哀求外,其余众将表情各异,王伯当杀气不减,房玄藻皱起眉头,单雄信昂然而立,程、秦、王三人均是脸色肃然,少有表情,可内心是否波涛翻涌那是不得而知。

李密目光从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咳嗽几声,“伯当也是鲁莽,见我病重,这才护主心切。不过今日的确是误会一场。只是翟弘为恶,下毒陷害我等,寨主多次劝阻,我又怎么会视而不见?翟弘的死……”

“这是他罪有应得。”翟让慌忙道。

李密轻叹一声,“既然首恶已经伏诛,今日的事情就算了吧。大伙都请回吧,寨主也请启程,只是我重病难愈,就不远送了……”

李密说出不远送之时,又轻咳了几声,用手掩住了嘴。

单雄信长舒一口气,拱手道:“魏公深明大义,雄信感激不尽。”他伸手扶起翟让道:“寨主,如今事情已明,我送你出去。”

翟让望了眼大哥的尸体,又见到翟摩侯尸身,眼泪忍不住的又流出来。只是这时候谁都知道离开要紧,翟让拱手道:“翟弘咎由自取,谢魏公宽宏大量,翟让告辞。”

单雄信拉着翟让、翟让扶着王儒信,三人并肩走了出去。程咬金一旁笑道:“魏公大仁大义,只诛首恶,实在让我等心服口服。”

李密点点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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