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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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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离张须陀太远,张须陀一直在河南左近剿匪,顾不及这里。

楼罗王下令,攻克襄阳,屠城三日,先入城者,可随意掠夺襄阳城珠宝和女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盗匪听令,飞蛾般前仆后继,不停的攻打。

护城河早就被尸体填满,就算是襄阳城下,尸骨也是堆起很高,有些人索性踩着尸体,架着云梯,或用自制的绳索攀登,被城上的乱箭射下来,很快的加入那些尸骨的行列。护城河水流的都是凝紫的血水,阳光照耀下,翻着让人作呕的气味。

天气炎热,尸体很快的腐烂不堪,蚊蚁苍蝇嗡嗡飞舞,整个襄阳城下升起一种诡异的气味和颜色。

就算是攻城的盗匪眼中,也是被映照了凄迷的红色。

城头上的兵士望着城下的盗匪有如野兽般冲来,射箭都有些发软,可听到盗匪的口号,屠城三日,鸡犬不留,却只能硬抗,远方不停的有盗匪向襄阳城挺进,衣衫褴褛,赤手空拳,却也来奋力的向城墙上攀登。

城头突然鼓声大作,城门楼兵士林立,倒下了无数滚油,墙下的盗匪躲避不及,被烫的惨叫连连。城头兵士却是燃着了火把丢下去,城墙下转瞬变成火海。

盗匪暂时停止了进攻,纷纷后退,只见到火海中的盗匪浑身上下冒烟惨叫,奋力嘶叫,走了几步,颓然倒地,渐渐被烧成焦炭。

滚油沸沸,无论活的死的人被沾上,转瞬都是浓烟滚滚,烈焰炎炎,一股黑烟蒸腾而上,直冲天空,遮掩烈日。

征战双方都是沉寂了片刻,攻城的再猛,也是不能扑到火中去,对垒的双方凝视着火焰中的魅影,倾听着地狱中传来的惨叫,眼中却是没有任何怜悯之意,因为他们都知道,下一个如此哀嚎的很可能是自己,在战场,没有任何怜悯可言。

远方平原开阔地旗帜招展,一人双眉和胡子般粗壮,一张嘴奇大,看起来可以裂到后脑勺去,正远远的高台上坐着,饶有兴趣的观看着手下攻打襄阳城,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有几个盗匪上前低声说着什么,那人大喜,手一挥,盗匪已经押着一群啼哭的妇孺翁婆向襄阳城的方向行去。

一些妇孺见到前方的烈火,知道盗匪的意图,惊骇的后退闪避,却被身后押着的盗匪转瞬用枪戮死。

※※※

“萧老大,我们就这么看着?”

远山上,周慕儒恨恨的问,萧布衣伏在山腰望着,眼中也是露出了无奈。

“萧老大,这个朱粲简直不是人,我们绝对不能听之任之!”周慕儒又道。

萧布衣还是不答,却只是望着身旁的徐世绩。

“萧老大,你倒是说句话呀。”周慕儒推了一把萧布衣,气愤道。

萧布衣终于说道:“听世绩的,我已经说过,这次打仗,全听世绩指挥。”文人小说下载

周慕儒望向了徐世绩,皱着眉头道:“徐世绩,你自诩大才,来此一天,看到这些老幼妇孺赴死,难道就眼睁睁的看?说实话,我对你是失望透顶!”

徐世绩也不回头,只是望着前方,紧抿着双唇,这时襄阳城下火焰渐渐熄灭,盗匪驱赶着老幼妇孺到了城下,城头上的守军都是停止了放箭。毕竟在此守城的兵士也是周边郡县的子弟,这些妇孺无不例外的都是从周边抓来,里面很可能有他们的亲人。

一个兵士突然放声叫道:“娘,是你吗……”

城下一个老妇人颤抖个不停,“孩儿……”

城上守兵突然发狂的向城门楼下冲过去,大呼道:“他们不能杀了我娘,你们快去开城门,让我娘进来,啊……”

凄厉的喊声戛然而止,再没有兵士的呼喊,再没有撕心裂肺的思念,城门楼上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乱军心者,杀无赦!”

谁都知道,方才的兵士已被镇守襄阳城的窦轶郡守给斩了。

老妇人大哭道:“我的儿呀……”

她说完话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翻身去抓押着她的盗匪,想要去咬。盗匪惊诧,长矛却是毫不犹豫戳过去,老妇人被一枪刺穿,软软的倒在地上,死的时候怒视盗匪,并不闭眼。

盗匪只是冷笑,冷声道:“你们莫要反,这就是下场。”

被盗匪押着的百姓见到老妇反抗,本来都是蠢蠢欲动,见到老妇软到,却又都是安定下来。毕竟盗匪的利刃绝非他们的血肉之躯能够抵抗,有的时候,能活一刻算是一刻!

城墙上城墙下一样的冷酷无情,以生命为草芥,那个大嘴之人不知道何时,已经策马到了城下,大笑道:“窦轶,你果真好手段。”

城头上现出一身穿甲胄之人,面色红润,双眉紧锁,“朱粲,你食人肉,逼妇孺,攻打襄阳城,涂炭生灵,做此畜生不如的事情,难道不怕老天报应吗?”

朱粲放声狂笑起来,“堂堂的襄阳郡守竟然和我说什么报应之事,看来也是对我无可奈何,实在滑稽可笑。可老子就是天,不怕报应,我食人杀人,你又何尝不是如此,方才你为了达到目的,不也是斩了忠心的兵士,大大的孝子?都是杀人,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窦轶脸色阴沉,冷冷道:“和你这畜生再说一句,都是污了我的口。”

朱粲却是开怀大笑,甚为得意,“窦轶,你能杀了你手上的兵士,我看你还能杀多少百姓,你记得,你若是不开城,这些百姓不是死在我手,而是死在你的手上。”

他一挥手,盗匪押着更多的百姓到了城下,朱粲大喝道:“先入城者重赏,珠宝女人任取,攻城!窦轶,你不是自称仁义,今日这些百姓是死是活,都是在你这仁义郡守的一念之间。”

他话一说完,盗匪再次蜂拥而上的攻城,只是这次却是夹杂着数百百姓在城下。

窦轶面露痛苦之意,见到盗匪越爬越高,终于还是挥手道:“放箭!”

※※※

“不行,你们忍得,我忍不得。”周慕儒霍然站起,义愤填膺。

盗匪官兵怎么死他还能看下去,可见到这多无辜妇孺送死,他热血上涌,只想冲过去杀了楼罗王,周慕儒也是农家,对于这种残忍实在感同身受。

一只手按在周慕儒的肩头,很轻,可在周慕儒心中却是很重。周慕儒望着萧布衣的手,颤声道:“萧老大……”

“忍不住也要忍。”徐世绩终于说话,扭过头来,长吸一口气,“慕儒,如今朱粲早让百姓深恶痛绝,跟着他的都是亡命之徒。窦轶素来自称仁义,可这仗下来,杀戮百姓不少,只怕也是人心尽失,这场仗打下来,若是逐了朱粲,对萧将军来说,正是树立威望的大好时机。到时候萧将军称王,这些百姓当会响从。”

“你不要总和我说这些大道理,我听不进。就为了这威望,难道就让这些人无辜去送死吗?”周慕儒闷声道:“如果是这样的威望,我宁可不要。”

“所以你永远也称不了什么王。”徐世绩淡淡道:“你要不要,这些都是机会,只是看谁能够抓住。你现在不满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去杀了朱粲,莫说你不行,就算萧老大都不见得可以。可就算孤身刺杀了朱粲又能如何,杀了个朱粲,还有李粲,周粲,杀一人不过救一人,夺天下才能救天下!”

周慕儒皱眉道:“可你手上还有士兵,还在按兵不动,于心何忍?”

徐世绩沉声道:“这些人是命,我们的兵士难道不是命?我即被萧将军信任,任命此次行军主帅,当求一击得手,将兵士的损伤减到最少,盲目出手,绝非徐世绩所为,萧将军若是不喜,大可让别人带军,我绝不反对。”

萧布衣轻轻拍拍徐世绩的肩头,“世绩,我信得着你,只是希望早日杀了朱粲。”

徐世绩觉得肩头的分量,沉声道:“世绩定不负萧将军所托!”

第二五九节 取城(中)

清晨,阳光未升,天空有那么一刻的黑暗。

地上的大火却还是熊熊燃烧,四处一堆堆快燃到了尽头。

朱粲还是没有攻下襄阳城,他虽然攻城器械准备的不少,可襄阳城毕竟太过坚固,绝非他率众匪能够攻克,匪盗虽然贪财好利,可久攻不下,难免疲惫。除了几个放哨的喽啰外,都是呼呼大睡,只等着第二日再行攻城。

守军亦是疲惫不堪,连日的征战,众人甲胄不敢离身,更多的都是拄着长枪蹲在墙角打盹。

有几个虽是盯着城下贼寇的动静,可双眼红丝,显是很久没有睡过好觉。可保护城池百姓的责任落在他们的身上,端是不敢有一丝疲惫。

这些兵士的亲人或在襄阳城中,或在周围县乡,这几日被驱赶过来的百姓无数,有的已经死在城下,有的就算没死,这刻也是在朱粲等人的屠戮下,多半生不如死。

守城有的双目红肿,却是伤心偷哭的缘故。

蓦然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来,一些兵士霍然惊醒,或持枪或拿刀,只是见到来到之人,都是放下了兵刃,低呼道:“窦大人。”

窦轶亦是满眼血丝,脸有黯然,见到有兵士要去招呼未醒的兵士,挥手止住,轻叹声,“让他们先睡一会吧,已经连续征战这些日子,实在辛苦。”

兵士肃手而立,不知郡守这时算是未睡还是才起,可无论如何,郡守和众人同甘共苦,总让兵士感动,几日前斩兵士那一幕也就淡了。

众兵士都知道窦轶斩兵士也是迫不得已,兵士不见得开了城门,但是扰乱了军心,说不准谁会去开城,到时候贼兵一拥而入,那真的一发不可收拾。有时候,杀人也是救人,窦轶和兵士同甘共苦,在襄阳颇有仁义之名,可这大祸临头之时,仁义却是救不了命。窦轶虽是穿着甲胄,却是一介文弱书生,他身边站着另外的一个人,亦是身骨单薄,有些惶恐。

“守城的兄弟们,我窦轶心中有愧呀。”窦轶说到这里,两行泪水流下来。

众兵士诧异,都是道:“窦大人何出此言,窦大人带领我们固守襄阳,保家卫国,何来有愧之说。”

窦轶长叹一声,“老夫虽有兵在手,却是并无领兵能力,恨不能亲率你们驱逐盗贼,愧对信任我的地方父老。”

旁边身骨单薄之人劝道:“窦大人,既然救援书信已经送去了扬州,沿途诸县也有传达,想必援军不久就会来。朱粲再是暴戾,围困一些时日也就去了。”

众兵士都道:“孔大人说的极是,窦大人莫要灰心,贼寇终究不能长久,有窦大人在,为襄阳百姓,我等当竭力抵抗。”

窦轶转悲为喜,向城头兵士长揖道:“襄阳城若是守住,实乃众位将士功劳,窦轶代襄阳百姓谢过。”

众兵士都是振奋了精神,窦轶上城门楼本来就想鼓舞众人士气,没想到所有兵士都是深明大义,虽是脸色欢欣鼓舞,却是暗自叹息。

携孔大人下了城门楼,并不着急回转郡守府,见四下无人,低声问道:“邵安贤弟,你说这襄阳城能否守住?”

他在城门楼为了襄阳百姓,当着众兵士的面当然不能气馁,可独自对着孔大人,难免说出苦闷。

孔邵安皱眉道:“大人,救援书信已经送了出去,我想圣上很快就会出兵吧,若是张将军到来,朱粲如何抵得住?襄阳城粮草甚足,坚持几个月都是不成问题,想必援兵定会到来吧。再说这里距离义阳不远,大人的弟弟是那里的郡守,想必也能来援。如此想来,襄阳城守住,定然能够解围。”

窦轶微皱眉头,心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孔邵安说的都是宽心之言,却都是废话。自己和孔邵安都是书生,这时就看出无用之处。

天下大乱,烽火四起,饶是张须陀有三头六臂十条腿,又如何应付的过来?张须陀一直在河南山东剿匪,那里匪盗如麻都是忙不过来,等到想起襄阳城来,估计城池早就被破。若是在以往,襄阳本是南北要道,大隋素来重视,和东都也近,快马飞报,定有精兵来援。可眼下圣上去了扬州,那可是千里迢迢,都不知道送信的能否活着到了那里,至于沿途各郡,那多半是各自为政,都是守着自己的城池,如何会来援助。至于弟弟窦仲,窦轶想到就头痛,心道弟弟向来贪生怕死,兄弟也不算和睦,更不会来救了。

“圣上已经弃了天下的百姓。”窦轶突然长叹一声,涕泪横流。

孔邵安却是莫名其妙,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

窦轶说的已是大逆不道,可如今襄阳城朝不保夕,那也没有人来追究。

二人默然之际,突然闻到城门楼一阵骚动,窦轶心头狂震,低声道:“莫非他们又来攻城?”

贼兵号令不严,一般都是白日攻城,晚上休战,似今日这早攻城倒也少见。一城兵快步下来,见到窦轶道:“窦大人……”

“贼兵打来了吗?”窦轶急声问。

城兵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好像是有援兵赶来了,贼营已经出现了骚动。”

窦轶惊大于喜,算不出是哪路援兵赶到,登上城门看去,只见到天边亮青,地面残余的火红夹杂在一起,满是凄凉。只是凄凉之中,隐约有了骚乱,火光跳跃中,人影穿梭,却绝非攻城的迹象。

襄阳城被汉水环绕,两面环水不易攻打屯兵,一处面山也是不好攻城,南面却是开阔的平原,正是敌兵重点攻打之地,这刻贼营紊乱,孔邵安也是看出点端倪,建议道:“窦大人,要不要出精兵一队前去攻打。”

“大人,我等愿领兵出征。”守城的几个校尉纷纷出列请战。

窦轶有些犹豫,沉吟道:“焉知不是贼寇的诱敌之计?这附近的郡县,据我所知,没有哪个有实力和楼罗王抗衡……”

众人都是沉默下来,知道窦轶说的也是不无道理,孔邵安突然一指远方,惊喜道:“大人你看!”

窦轶和众兵将扭头看过来,脸上突然现出喜意,只因为他们见到远处黄尘滚滚,蹄声阵阵,黄尘化作黄龙,在黎明之前行迹在青天残火之间,有如云中飞腾一般。

众人都已经看的明白,一队骑兵遽然从贼寇背后出现,足有近千之众,只是加力催马,已经插入了敌军的后营,盗匪营中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陡然炸裂开来,动荡慌乱。

“怎么回事,是谁?”

“这附近有谁有如此的实力?”

“是援军?”

“援军是哪个?”

众人纷纷问道,窦轶孔邵安也是茫然失措,不明所以,这不会是贼兵,贼兵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战马,这也不像是大隋官兵,大隋中哪有这般精猛之士?

骑兵没有旗帜,可动作一致生猛,直如所有的人马被牵在一条线上。骑兵持盾挺矛冲击入朱粲的大营,马踏联营,转瞬已经破两道防御,已经离朱粲主营不远。

兵马过处,旗帜倒下,盗匪惨叫,骑兵巨刃劈开海浪般分开贼众,无坚不摧!

贼兵大营中,鼓声大作,号角长鸣,两队贼兵身着红色披风,蜂拥而出,左右翼散开,鲜血铺满营寨般,化作长蛇般去缠绕黄龙,城上观看之人都是大惊,齐声道:“援军忧也。”

红蛇和黄龙已经纠结在一起!

※※※

朱粲正在大营之中,他在敌方冲来之前已经接到报告,北方汉水对岸发现了援军,不停的驱赶贼寇,那里因为有河割断,布置的兵力不过是做做样子,襄阳郡的援军攻打那里,显然是准备找薄弱环节下手。

他吃惊之下,不知道哪里来的援军。

根据他的判断,这附近郡县兵力本来以襄阳最强,如今却是困在襄阳城,别的郡县不被攻打就是烧高香,又怎么会有实力来解围?

可襄阳援军到来的消息已经引起盗匪的骚动,只要不是张须陀,当可一战。朱粲想到这里,早命令手下击鼓吹角,召集贼众。

顾不及多想,朱粲已经出了营寨,号令众内军聚集迎敌。

内军是朱粲用抢掠搜刮来的装备钱财武装起来的一批死忠,也是朱粲身边最有战斗力的盗匪,足足有数千之众,虽是战马不多,但是装备精良。

可朱粲没有想到对手来的如此之快,来的让他还是不能布起迎敌之阵,只能惶惶而出。报警之声一声接着一声,远处传讯还有余音,近处传讯就是凄厉非常,转瞬就从后营传至中营,戛然而止,然后朱粲就见到一条黑龙夹带着滚滚黄尘而来!

朱粲骇然敌手的来势之凶,来势太猛,来势极快,却还是有机会号令内军尽出,分出两列去夹击来军。

来军应非张须陀,朱粲见到对手气势逼人,行动快捷,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印象。

毕竟张须陀虽勇,但是少用奇袭,一直以正兵方阵为主。张须陀所率部众也不算多,可是列成方阵进攻,冲来的时候让你产生泰山压顶般的绝望,无法抵挡,无力撼动。此次敌手虽猛,可猛烈中却是带着轻灵飘逸,让人难以捉摸。

朱粲好食人肉,以百姓为军粮,所以内军也都是亡命之徒,以红色披风象征血腥暴戾,所过之处,让人胆寒。内军见到来敌虽是强悍,却是激起更为彪悍的本意,霍然上前拦截割断。

转瞬之间,敌军眉目可见,为首之人,黑盔黑甲,手上长矛,只是一挥,乱箭如雨的射了出去。

贼匪不等靠前,已经纷纷翻身跌倒,骇然对手的冲势之猛,装甲之精,弓箭之强硬。

骑兵和为首之将亦是一样,盔甲在身,就算马身之前都是布了皮甲,防止被枪箭袭击。整个队伍有如怪物般,四处喷洒着飞箭,又如神龙一样,摇头摆尾下,众生匍匐膜拜。

一轮羽箭射完后,黑甲骑兵已经完全扎入了朱粲军营心脏之中,人喊马嘶,贼众已经乱做一团。

朱粲见到自己的内军纷纷倒下,又痛又惊,却不想就此放弃,敌方气势虽猛,可人数毕竟不算太多,内军虽失先手,可人数还是占优,只要困住他们,骑兵的冲势发挥不出作用,朱粲觉得,他们还有战胜的机会。

想到这里,朱粲厉声喝道:“截住他们!”

黄龙红蛇此刻已经彻底的纠缠到一起,人借马力,马借冲势,黑甲骑兵已和盗匪面面相对。所有的盗匪和黑甲兵士都能见到彼此目中的感情。黑甲兵士无例外的都是嘴唇抿起,满脸的煞气,他们来这就是求胜,他们不能败,他们无坚不摧!

这是调教他们的将领灌输给他们的精神,告诉他们,乱就是死,怕也是死,冲就是胜,勇就是胜。狮虎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危,因为它们有让别人胆寒的气魄。

他们就是狮虎之兵,他们就是云中之龙,他们定会战无不胜!

‘卡’的一声响中,所有的黑甲骑兵都是挂了弓,摘了矛,持着盾,去势不停。朱粲的内军虽精,人数虽众,可是到现在为止,居然没有阻碍铁甲兵的半分冲程!

※※※

伴随整齐的声响,马上的骑兵矮了身子蓄力,长矛霍然而出,抢出马头几尺,闪着锐利让人心寒的光芒,成排的向前挺出,战马四蹄纷飞,径直冲过去。

两翼是贼兵,对面亦是贼兵,他们已经身陷重围,可他们必须要杀出一条血路。

马蹄阵阵,踩在胸口般激的人要吐血,气势汹汹,逼迫的贼兵不由自主的倒退,出矛持盾的兵士已经如布满硬刺的铁板般扎到对面的贼兵当中,又如千斤巨锥硬生生的拍入到敌阵。

‘呼’的一声响,巨石落在湖面中引起了骚动,前排的贼兵完全抗不住铁甲骑兵的冲势,小半数被撞的凌空飞起,有的挂在长矛之上,凌空飞翔,鲜血撒了一路,更多的贼兵没有飞起,却有如嫩草倒地般偃下,痛苦呻吟。

铁甲兵缓了一缓的功夫,两翼贼兵终于冲了上来,纷纷出刀出矛,去砍去刺,只是铁甲兵不予理会,更不纠缠,只是持盾护住侧翼,径直前冲。

他们的首领去势不变,只给他们下达了一个命令,那就是冲过去,趟过去,刺过去,撕裂对手防御。

敌方一乱,他们取胜的机会自然大了很多!

众贼兵的枪刀如同刺在一根急速前行旋转的铁棍重锥之上,叮叮当当声中,火花四射,可是难能奈何敌方分毫。

黑甲兵不但冲势猛,而且装备极为精良,贼兵的兵刃刺砍过去,纷纷击在盾牌之上,好像隔靴搔痒,完全奈何不了黑甲兵分毫。更有的砍到盾牌之上,只觉得一股大力从盾牌上传来,握不住单刀,脱手而出,有的长枪折断,都是大惊,纷纷倒退。

黑甲兵如龙般的前行,只是抖抖身上的鳞片,众贼寇只觉得一股疾风掠过,遍体生津。

这兵挡不得!所有的贼寇心中都是泛起这个无奈的念头。

黑龙卷着黄尘而过,贼寇虽还是人多势众,虽并没有伤了太多的兵马,可贼心已散,心胆全寒。

刺骨的寒意擘面而来,热血挥洒,却是温暖不了急剧而降的冷意。

朱粲已经胆寒,为稳军心,他坐镇中军,可是转瞬的功夫,他前方的内军已经风吹草偃般的倒下,为首之将长矛上挂着具尸体,只是一振,凌空撒着血水张牙舞爪的向他这个方向扑来。

‘咚’的一声,尸体跌到了地上,尘埃四起,朱粲却觉得胸口一声大跳,脸上血色全无。

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正咆哮怒吼向他冲来,更多的贼兵无能无力抵抗,惊呆当场,任由长矛刺穿,马蹄践踏,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凶猛强悍的敌人,洪荒怪兽一样!

是逃是战?念头在朱粲的脑海只是一闪,转瞬他就做了一个对他很有利的决定,逃!

贼匪没有了可以再聚,但自己性命只有一条。

每次贼匪都是不能成大器,最关键的一点都是领队的头领缺乏悍然拼命的勇气,他们倚仗的就是人多的优势,最关键的时候都是先考虑自己的性命,历山飞如此,翟让如此,他朱粲亦是如此!

朱粲清醒的明白,这种冲刺而来的铁甲骑兵最犀利之处,就是在于速度。

速度形成了力量,速度形成了锐利,速度形成了骇人的破坏力,只要能延缓下他们的速度,只要能让他们跑不起来,贼兵还可以获胜。

只可惜他防备隋军冲营的鹿角壕沟都是布置在针对襄阳城的方向,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股骑兵从背后冲过来。

自己不能延缓他们的冲势,可下次应该没有问题,自己还有没有下次……

带着这个念头的朱粲已经拨转马头,斜斜的向一旁插过去。他逃命的速度也快,只觉得一股寒流从背后不远的地方掠过,暗自侥幸。

※※※

城下的贼匪惊呆一片,城上的守兵也忘记了欢呼。

他们只见到黄龙红蛇纠葛在一起,从规模上来看,红蛇甚至比黄龙要庞大些,只是黄龙稍稍振了振鳞甲,抖抖身躯,红蛇已经不堪巨力,寸寸断裂,不成阵型。

“神兵天降,襄阳得救了!”孔邵安摇头晃脑,激动道。

“神兵天降,襄阳得救了……”众兵将城头高声喊道,气势恢宏,远远的传开去,到了远山,都是回声,一时间喊声回声交杂在一起,冲突往复。城兵见到黄龙的威猛,恨不得投身到黄龙之中,和他们一块剿灭贼兵。

窦轶却是没有喊,只是皱着眉头,喃喃道:“还没有胜,贼兵还很多,贼兵若是反击,神兵有危险。”

他喃喃自语,持重考虑,揪心般的观看,可心中却有更大的疑惑,救援兵众是谁?

可城头之兵兴奋的都是不能自主,已经忘记了这个疑惑,城下这时间又有了变化。

城下的黄龙破围而出,一直到了红蛇的尾部,霍然分开,好像形成两把巨大的铙钹,被无形之手运作,霍然一拍,然后已经皮开肉绽的红蛇变成了小蛇,四散的从铙钹中挤了出来。

贼众已溃,不成阵型,窦轶长呼了一口气,虽是不算太懂用兵,可感觉黄龙摇头摆尾井然有序,攻击力之强,已非朱粲的贼众所能抵抗。

惊天怒吼从黄龙口中喊出,“朱粲已死,天兵必胜!”

怒吼声中,光芒射出,窦轶心中微颤,扭头望过去才发现,红日不知何时已经破了云层,红彤彤的和远山平齐,光芒照耀下,远方的汉江水金晃晃的明亮。秀丽远山清晰可见,天空满是红霞,景色瑰丽。

天亮了,窦轶这才霍然醒悟,实际上天早已亮了,亮的无声无息,亮的让人难以察觉。

可壮美景色之下,无论铁甲骑兵还是朱粲的手下还在做着生死搏杀,红日暖洋洋的照拂之下,厮杀只有更加的惨烈冷酷。

场面已经转换,多寡也是改变,由伊始群盗包围铁甲兵变成了铁甲兵开始屠戮盗匪。

铁甲兵为首一将长枪挥指之处,铁甲兵转瞬去攻,很快的功夫,稍微聚拢的贼兵已经被冲散,主力已溃,又听到朱粲已死,所有的贼兵纵是彪悍,也是无心应战,四散逃命。

朱粲听到‘朱粲已死’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死了,就算没死,也和行尸走肉差不了多少。

现在的他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斜斜的穿出去,所幸敌兵虽猛,却只是去打群盗聚集之处,没有过来追赶。

一些内军死士紧紧跟随,不离不弃,跟随朱粲的人慢慢聚拢,滚雪球一样又是聚集了数百人之多,可都是面色张皇,忙于逃命。

朱粲乱军中杀出,辨认下方向,径直向东方逃过去,那里虽有汉水割断,可根据他所知,有处木桥,河水较浅,可以到了对岸,到时候道路四通八达,哪里都可以逃命。至于北方,那是想也不想,方才盗匪已经说了,有官兵攻打驱逐,想必定有重兵埋伏。

他带手下一路狂奔,日头升起,明亮的河面都是清晰可见,朱粲听到厮杀之声渐渐远离,不由微觉宽心。

可宽心不过片刻,只感觉地面震颤抖动,轰轰隆隆,他们本是策马狂奔,难免蹄声大作,可更劲的声音从侧翼杀过来,不由让朱粲心头狂震。

扭头望过去,见到又有一队铁骑从侧翼杀过来,装束和方才的铁甲兵一模一样,只是人数要少很多,可轰隆猛烈的气势却是丝毫不让。

为首一将,亦是手持长枪,背系硬弓,面色白净,双眉如刀!胯下马匹浑身洁白,月光撒下的光辉般,神俊非常。

朱粲浑身冒汗,想到什么天兵必胜,不由寒心,暗道这些人难道真的是妖人撒豆成兵变出来的,不然何以如此威猛雄壮,神出鬼没?

“挡住他们!”朱粲嘶声喊道,挥手一指,号令内军去阻挡,他却毫不犹豫的纵马狂奔,沿着汉水而上。

只要过了桥,定然能够逃命!

内军见到朱粲逃命,都是犹犹豫豫,有的还冲出来阻挡铁甲兵,有的却不想再卖命送命,急跟朱粲而去,朱粲堪堪要奔到桥边之时,见到对岸也有无数贼兵向这里涌来,这里的贼兵知道有桥,逃命到此的也是不少,对岸的想要挤过来,这面的想要冲上去,朱粲心中涌起寒意,暗想难道汉江两岸都有大兵设伏?这刻向哪里逃命?

那面的内军却已经快要接近铁甲兵,为首将领沉声喝道:“射!”

众兵早就挽弓搭箭,数百箭铺天盖地射过去。他们深知以己之长,克敌之短的妙处,无论如何,远射近刺都是套路,这一轮乱箭最具优势,当仁不让的先是开路。

贼众头皮发麻,心道怎么又是这招,前方贼众呼呼的倒下去,被收割的麦浪般。铁甲兵马快人快,已经到了贼寇的面前。

贼众很多刚经过铁甲兵的屠戮,或是见过了铁甲兵的屠戮,这次学聪明很多,知道对方下招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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