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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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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到裴茗翠微笑起来,倒也和蔼,都是斗胆喊道:“听说梦蝶姑娘琴舞双绝,不如再给我们弹一曲如何?”

徐先生也是点头,王财神却是色迷迷的望着梦蝶,好像想着这妞不错,可惜是裴茗翠的手下,不然花点钱来过夜,看她的舞姿,床上功夫是绝对差不了。

“弹曲有什么妙处,”裴茗翠只是摇头,“各位想必都知道梦蝶姑娘还是处子之身。”

众人一愕,点头都已经忘记。

梦蝶脸色一变,有些惨然,裴茗翠并不看她,只是大声道:“既然今日高兴,我就给诸位助下兴,添个彩头,今晚梦蝶姑娘不但献舞献艺,还可以献身,机会难得,价高者得。”

第三十八节 拍卖

众人听到裴茗翠老鸨一样要给梦蝶卖身,一片哗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布衣也是一怔,有些惋惜这么好的女人如此的下场。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歌妓就算歌舞俱佳,说穿了也不过是个高级妓女,终究还是有卖身找个人家的一天,她今天的舞技是多年培养的结果,当然不能付之东流。

其实梦蝶的命运早已注定,只是早晚而已,但裴茗翠在这个时候拍卖梦蝶的初夜,多少有些焚琴煮鹤的味道。

不过人家才艺表演完后,反响奇佳,肯定会要高价卖货,这才是商人的手段,想到这里的萧布衣有些释然,只觉得无趣,想要起身回去,却又怕削了裴茗翠的面子。

那面的客商知道梦蝶竟然卖身,千载难逢的机会,早就不迭的叫起价格来。

虽然都是畏惧裴茗翠母老虎一样,可是酒色动人心,也就顾不上很多。再说这是裴茗翠主动提及,也怨不得别人。

梦蝶已经收敛了笑容,脸色有些漠然的望着众人,不发一言。

这时候众人哪里顾得上她的感受,裴茗翠才是这里的老板,纷纷竞价不休。再说裴茗翠提起的主意,大家不跟上,也是明显不给人家面子。跟价的假假真真,患得患失,一方面心痛筹码,另一方面又怕梦蝶上了别人的床。

等到一个人高声喊出黄金五两的时候,众人都是沉默了下来。

梦蝶这种名妓向来都是自幼培养,这才能舞琴双绝,知书达理,说是个歌妓,其实不见得比个秀才差到哪里。

这种培养当然要捞回足够的本钱才行,黄金五两倒是符合梦蝶初夜的身价,可是如果拿这五两金子,娶一两个女人,买四五个丫鬟也都足够了,他们是生意人,为此博得梦蝶一夜,多少有些不划算的感觉。

徐先生却是一直敛眉垂目,只是拳头却已经握紧。

裴茗翠只是微笑,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徐先生和萧布衣,这一会儿反倒有点莫测高深。

“我出价十五两金子。”王财神终于开口,出手不凡。

众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心道你老小子年过半百,就算买了梦蝶姑娘的初夜,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王财神一开口,林掌柜只能摇头叹息,望了裴茗翠一眼,“我本来想出十两黄金,可惜不如王兄的气魄,看来今晚独占花魁非王兄莫属。”

王财神眯缝着眼睛,却是望向了徐先生,微笑道:“这里有徐先生在此,我岂敢独大。”

徐先生轻轻叹息一声,拱手道:“恭喜王兄今晚独占花魁,在下囊中羞涩,不敢攀比。裴小姐,在下还有他事,后会有期。”

见到裴茗翠点头,徐先生倒是说走就走,并不停留,众人都是摇头,心道除了那个泥腿子,估计不会再有人出价。

那小子平白得了四十两金子,怎么和守财奴一样,并不出价?

裴茗翠的目光却已经落在萧布衣身上,淡淡道:“萧兄难道觉得梦蝶不值二十两金子?”

萧布衣扭头望了梦蝶一眼,见到她也望向自己,脸色木然,微笑道:“花钱要花个高兴,如果花钱买了别人的痛苦,又有什么味道?”

四周听到他说话,静寂一片,良久无声,显然都在考虑萧布衣的言辞。

裴茗翠喃喃自语,目光闪烁,用力一拍萧布衣的肩头,“萧兄说的好,我虽然是女人,却还不如你了解女人的心思。既然如此,我出黄金二十两买梦蝶姑娘的初夜。”

众人愕然,转瞬无语,心想你们虚鸾假凤的有什么味道,只是裴茗翠开口,谁又能和她抢女人?

王财神和林掌柜互望一眼,连连摇头,都道裴小姐钱势无比,自己实在不敢攀比。

梦蝶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裴茗翠又是大声道:“都说红粉赠佳人,宝剑配英雄,我买了梦蝶的初夜,无福消受,不如转赠萧兄如何?”

萧布衣差点跳了起来,刚要说什么怎么使得,裴茗翠却是低声道:“你若不要,我就转送别人罢了。”

萧布衣愕然,不等发话,裴茗翠却已经大声道:“酒已尽兴夜已晚,来宾散了吧。”

众人轰然而退,片刻功夫后,诺大喧哗的天香坊仿佛只剩下萧布衣和梦蝶二人。

萧布衣多少有些尴尬,已经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醒悟过来的时候,心想这和自己那时候公款嫖妓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区别是碰到个好领导,见到梦蝶深邃的眼眸千种含义的望着自己,萧布衣嗓子有些发干,咳嗽声,“梦蝶姑娘……”

“萧公子。”梦蝶压低了声音,“请到寒舍休息。”

她说完这话后,转身就走,似乎算定萧布衣肯定会跟上。

萧布衣没有动。

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梦蝶终于止住了脚步,转过头来,脸上不知什么表情,“萧公子看不上梦蝶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萧布衣只能摇头,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种结果,这个裴茗翠做事实在出乎太多人的意料。

梦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萧布衣的近前,朱唇一点,就在萧布衣的耳边,“萧公子难道想在这里……”

萧布衣只能举步,咳嗽一声,“不知道梦蝶姑娘的香闺何处?”

梦蝶素手轻抬,拉住萧布衣的手臂,柔声道:“萧公子请跟我来。”

萧布衣坐在梦蝶寒舍的时候,不觉得寒,只觉得燥热。

梦蝶说的当然是自谦之词,她的香闺非但不寒酸,甚至可以说是雅致非常,颇为细腻,处处都有女儿的心思。

房间内几只红烛高燃,竟然有小孩胳膊粗细,看起来就算一个晚上都不见得的燃尽。

幔帐束在一旁,底锁金边,轻垂一旁,香炉轻燃,散发出氤氲的香气,让人闻到神智一清,却又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案几上摆放一具吴筝,古色古香,萧布衣终于找到了话题,问了句,“看来梦蝶姑娘还会弹筝。”

梦蝶来到自己的房间,反倒随意了很多,轻轻掩门,卸下披帛,露出肩头如玉般的肌肤,红烛一照,透着粉嫩莹白。

“萧公子可想听梦蝶弹上一曲?”梦蝶已经向吴筝走去,缓缓的坐了下来。

萧布衣摆手,“梦蝶姑娘千万不要叫我什么公子,我粗人一个,哪里懂得歌舞曲调。”

梦蝶脸上红晕上涌,素手放在案几下,扯了那里的红绳,轻咬贝齿,“那萧爷准备安歇了吗?”

第三十九节 伤情

梦蝶不但人美,声音也甜,她把称呼换成了萧爷,萧布衣却是浑身不自在。梦蝶话里已经有了邀请之意,萧布衣却另有打算。

“现在还早。”萧布衣顾左右言其他。

梦蝶抬头向窗外望去,回眸浅笑道:“那请让梦蝶为萧爷沐浴更衣。”

梦蝶一言一行,并非做作,却更有一种撩人的姿态,她的仪容举止显然培养多年,脱不了烙印。

房门一响,两个使女已经捧进一个木桶,半人多高,放在屋内。二人望了萧布衣一眼,窃笑走了出去。

“这是做什么?”萧布衣一愣,问后已经明白过来。

两个使女出去后,又进来两个,都是提着水壶水桶,往水桶中注水。

萧布衣有些尴尬,喃喃道:“我不想洗澡。”

两个注水的使女向木桶中注了大半热水,试探下水温,留下热水,放下洗换用品,已经转身出去。

房门未关,一个女童已经拿了花篮进来,花篮中满是各色的花瓣,却以娇艳为主。

女童伸手一抓向空中撒去,花瓣漫天散落,多数到了水桶,少数飘到房间各处,五彩斑斓,暗香流动,让人心旷神怡。

热水一熏,空气中弥漫着除了处子的幽香,还有花瓣的香气,一时间让人宛然梦中。

女童撒完花瓣,这才鞠身退出,轻轻带上房门,萧布衣看的目不暇给,心道好家伙,这钱花的一点不怨,这排场,实在罕见。

他目光随着女童转过去,等到回过头来的时候,差点跳了起来。

不知何时,梦蝶已经宽衣解带,身着亵衣,白里透红的冰肌玉肤在烛光下尤为的炫人眼目。

“梦蝶姑娘,你?”萧布衣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几乎难以呼吸。

朦朦胧胧之间的东西最为动人心魄,爱情如此,女人也是如此。只着亵衣的梦蝶立在那里,更是让男人欣赏和冲动,萧布衣已经移不开目光。

他头一次才觉得这个女人美的触目惊心,美的让人难以呼吸,他终于发现这个女人为什么能让男人千里迢迢的赶过来一看。

她不需说话,可是她看起来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是男人心目中的话题。

梦蝶表情并不生动,也没有邀请,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木然,可是她站在那里,没有哪个男人不会产生征服的欲望,萧布衣也是如此。

他没有再问,他当然明白梦蝶要做什么,她要做的事情,男人实在难以拒绝!

“萧爷不想听梦蝶弹琴,也不想洗浴,显然是认为春宵一刻,价值千金。”梦蝶低低的声音,“可是梦蝶伺候萧爷,总要一尘不染才好,还请萧爷耐心等待片刻。”

梦蝶话未说完,已经轻解亵衣,露出羊脂般光滑的身子,胸前圆玉弹出,颤颤巍巍,上面两点樱桃夺人眼目。

她对萧布衣已经卸下了全部遮掩,别人买了她的处子之身,显然也就买了她今夜的一切。

她是歌妓,多年的训练让她知道,就算她平时多么高不可攀,清高在上,这个时候的她,也不过是客人的玩偶。

那一刻的萧布衣不是难以呼吸,而是忘记了呼吸,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完美无瑕的女人!

玉洁的胸膛,盈盈一握的细腰,笔直的双腿,还有……

水声轻响的时候,萧布衣这才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梦蝶已经钻入木桶,捧起带着花瓣的清水,当头浇了下来,微合双目。

水气弥漫室内,缭绕不绝,朦胧一片。

水气中的梦蝶好像化身为蝴蝶,翩翩在水中。她的神色看起来,也不再麻木,而是多了一分凄迷。

她看起来是心甘情愿,可是她看起来也有幽怨。

木桶割断了萧布衣的视线,这才让他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只怕梦蝶洗澡比蝴蝶还要快,萧布衣急快问道:“梦蝶姑娘,我们谈几句好吗?”

梦蝶愣了下,素手搭在肩头,并不掩饰胸前的圆润,倒让萧布衣大饱眼福。

“萧爷想怎么,就怎么。”梦蝶不经意的回答,更是让人遐想。

萧布衣终于从梦蝶的身上移开了目光,他不是正人君子,可他也不是登徒子。

“我想问问梦蝶姑娘是哪里人氏?”萧布衣问道。

梦蝶不经意的撩着水花,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萧爷看起来一点也像个粗人,反倒像个先生。我只知道,很多男人在这个时候,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这个水桶就是为两个人设计,萧爷不和梦蝶一起洗浴,难道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萧爷要是喜欢,亡羊补牢也是不晚。”

看到萧布衣不答,梦蝶嫣然一笑,继续洗着身子,一寸寸的仔细,“梦蝶出身江南,只是年幼失去双亲,这才被妈妈抚养,自小培养梦蝶的技艺,只是希望有朝一日……”

她说的矛盾,萧布衣却明白,梦蝶说的妈妈显然是个后妈,也就是常说的老鸨。

“梦蝶姑娘想一直这么做下去?”萧布衣又问。

梦蝶如玉般的手臂终于停了下来,“我还有别的选择?”

萧布衣默然。

“其实像我这样的女人,天生就已经注定结局。”梦蝶嘴角一丝讥诮,“妈妈在我身上花费了太多的本钱,当然想要连本带利的收回来。没有今夜裴小姐的命令,梦蝶迟早也要卖身。我的处子之身当然要卖的贵些,以后破了身,也就跌了价,碰到先生这样的人,或许还能和梦蝶说说话,欣赏梦蝶的舞艺和琴技,可想必更多人想要的却是梦蝶的身子。”

水声再次响了起来,梦蝶又道:“可是等到破身后,赚钱反倒不如以前容易,不过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等到梦蝶年老色衰的时候,碰到个达官贵人,一时心好,说不定收为小妾,过此一生,若是时运不济,我想流落街头也是有的。”

萧布衣知道她说的没错,却没有想到梦蝶如此清醒,说起自己的下场也很平静。

转念一想,她这一生,除了培养舞艺琴技,想必也是在筹划出路,可是她一个弱女子,除了指望个好结局外,又能做什么?

想到这里的萧布衣多少有些黯然,这个时代,这种女人的结局实在平常不过,就算她是如何的出色,也是逃离不了命运。

“你们好像可以赎身?”萧布衣又问。

“当然可以,只要你有足够的钱。”梦蝶苦笑道:“可是我们这种人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日进斗金,碰到有钱人家,像今日的王财神一样,一出十五两金子来斗富也是有的。只是赚的钱却进不了我们自己的口袋,梦蝶高贵些,每天也只能有一两银子花销。可是这些胭脂水粉,哪个不需要花钱去买?一个月下来,能剩下的钱财实在寥寥无几。”

萧布衣听着也替她难受,知道这是老鸨控制她们的手段之一。

如果能让她们自己给自己赎身,乐坊哪里还有钱赚?

“那你赎身的价格是多少?”萧布衣又问。

“大约要四五十两金子才好。”梦蝶淡淡道:“那样的话,梦蝶十年也攒不下,可是梦蝶恐怕挨不过十年。”

红烛一爆,‘波’的一声,空寂中有着凄凉。烛身已经满是红泪,仿佛红烛自知蜡炬终有成灰的眼泪,又像是它有了情感,为人间如此女子鞠一捧殷红的泪水……

第四十节 你输了

红烛高燃,‘毕剥’作响。清泪低垂,黯然销魂。

梦蝶轻声细语,看似无动于衷,伤感自身,两滴清泪却无声无息滴到水面,转瞬融入水中,微起涟漪。鞠身捧了手清水,倾斜在脸上,梦蝶轻声道:“萧爷,梦蝶已经……”

“不着急,不着急,”萧布衣连连摆手,“你再洗一会儿。”

梦蝶有些奇怪,却只有听从萧布衣的吩咐,泡在水中。

她终于发现萧布衣有些不同,那些文人墨客虽然也会和她谈心,但她知道他们骨子里面还是希望和她上床,这个无法遮掩,可是萧布衣看起来好像没有这个念头!

她虽然还是处子之身,但是在乐坊久了,什么男人没有见过,如果不是因为她在天香坊,又是裴阀的势力,破身早是不可避免。

可是这个男人非但不急,竟然还让她多泡一些时候,这是什么心理,梦蝶想不明白。

“裴小姐是个怎么样的人?”萧布衣终于问到了正题,其实他来这里,想要更多的了解裴茗翠倒是主要的目的,“我听说裴小姐好像是天香坊的主人?”

梦蝶眼中一丝惊诧,“萧爷并不了解裴小姐?”

“我认识她没有多久。”萧布衣摇头,“倒是承蒙她错爱,我觉得很多人都怕她。”

“裴小姐怎样的为人,请恕梦蝶不敢品评,”梦蝶换上了笑容,“不过谁都知道,如今圣上身边两裴一虞,都是圣上的红人。裴阀虽然不如那些旧阀名门,如今却已经深得圣上的宠爱,不过裴小姐她却是……”

见到梦蝶的欲言又止,萧布衣也不强迫,不过却把两裴一虞记了下来。

稍微顿了下,梦蝶摇头道:“这些事情还是留待裴小姐为萧公子来讲好一些,梦蝶不敢多嘴。”

听到扯到了皇帝,萧布衣多少有些惊凛,这才明白这些人畏惧的源头。

“只是萧爷得到裴小姐的信任,那实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梦蝶幽幽叹息一声,“我见过裴小姐几次,从来没有见到她对一个人称兄道弟,如此推崇,萧爷倒是好运气。”

萧布衣‘哦’了一声,见到她言语不实,倒也不再追问。

“其实我更应该谢谢萧爷。”梦蝶已经取过浴巾,擦拭头发上的水珠,看起来就要起身。

“谢什么?”萧布衣奇怪问道。

“谢谢你听我说话。”梦蝶幽幽一叹,“萧爷这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成为梦蝶的第一个男人,也算是梦蝶的福气……”

她话未说完,萧布衣已经走了过来,梦蝶有些惊诧,却已经抬起头来,微微闭上眼睛。

她只以为萧布衣会把她从水中捧起来,然后擦干她的身体,或把她粗暴的扔在床上。她已经闭上眼睛等待接受所要发生的一切,她甚至只希望萧布衣一会儿在床上,能够温柔一些。

她对自己不自信,但是也是对自己太自信,她不信男人有多温柔,她自信没有男人能够抗拒她的身体。

可是良久没有听到萧布衣的动静,梦蝶睁开了眼睛,望着眼前沉吟的萧布衣,有了一丝疑惑。

萧布衣掏出了两锭金子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梦蝶知道那是裴茗翠的赏赐,更是茫然,“萧爷?”

“这里有四十两金子。”萧布衣想了下,又掏出个钱袋,那里有小六子给他的银豆子,也一口气的扔在桌子上,“这些加在一起,或许不够,但是我身上只有这些。如果你再凑点,我想你可以给自己赎身。谢谢你和我说了很多事情,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说完这些话,不再去看梦蝶的表情,转身迈出房门,回手带上。

他不能不走,他只怕梦蝶从水中站起来的时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欲念,他不是柳下惠。

梦蝶或许是个优秀的歌妓,高高在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想把她压在身下,可是在萧布衣眼中,她不过是个可怜的人。

梦蝶愣在水中,良久没有起身,目光凝望着房门,好像能看到萧布衣的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把目光移到桌案的金子和银豆上,神情迷离,似梦似幻。

她以为这是一场梦,可是慢慢有些冷却的清水提醒她,这不是梦。

竟然有人不图她身子,为了素不相识的人拿出近五十两之巨的金子,梦蝶突然鼻子一酸,两颗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她本来心如死寂,可是这一刻,她才惊诧的知道,还有个男人把她当作人来看。

红烛灯芯一闪,红泪低垂,梦蝶缓缓的起了身子,出了浴桶,细细的擦干了身子,穿上衣服,又是立在那里良久,收起金子和银豆,这才推门出去,走过了几个房间,来到一间看起来很华丽的门前,轻轻敲了下。

“进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梦蝶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把金子和银豆放在桌上,“裴小姐,萧公子走了。”

房间大桌旁坐着两人,赫然就是裴茗翠和高士清。

“我知道。”裴茗翠淡淡道,转首望向高士清,“高老,你输了。”

她此刻声音低沉,并没有以往的大大咧咧,让人看起来竟然异常的沉稳。

高士清苦笑,“裴小姐说的不错,我输了。”

“黄金一两。”裴茗翠伸出手来。

梦蝶有些诧异,裴小姐好赌她倒知道,可是她没有想到,她对手下竟然也赌。一两金子对裴茗翠算不了什么,可是她要的这么急倒有些异常。

高士清愁眉苦脸掏了下腰包,拿出一锭银子,“这些虽然比一两金子差了些,裴小姐将就些吧。”

裴茗翠倒是不客气的接过银子,抛给了梦蝶,“这是打赏你的,他都说了什么,你一句句的对我说,不要有遗漏。”

梦蝶接过银子,更是愕然,鞠身施礼,谢过裴茗翠,这才把在房间中的谈话详细说了一遍。

裴茗翠手捧茶杯,闭目养神的样子,听到梦蝶说完,这才睁开眼睛说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看到梦蝶转身要走,裴茗翠喊住了她,“金子和银豆都拿走。”

“梦蝶不敢。”梦蝶脸色苍白。

“这是萧兄给你的赏钱。”裴茗翠抿口茶水,“你尽管拿去用,至于赎身的事情,缓下再说。不过你最近没有我的命令,可以不用出来接客。”

梦蝶脸有喜意,她对萧布衣说可以赎身,却还隐瞒了一点,那就是没有裴茗翠的允许,她也不能离开天香坊。如今不但赎身的钱有了,裴茗翠看起来也不反对,这怎能不让她欣喜若狂。

可正因为这样,对于那个萧布衣,她更是充满好奇。

等到梦蝶退下后,裴茗翠这才微笑道:“老高,当初我看到萧布衣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并不简单。”

“裴小姐英明。”高士清说话的时候竟然很诚恳,绝非敷衍了事。

“我赌他今夜绝对不会留宿,看来他没有让我失望,”裴茗翠喃喃自语,“真正的英雄,重情不重色,不为女色所耽,他看起来是个英雄。那些成天赖在女人肚皮上,他事不想的男人,不要说是英雄,我想就算男人都算不上。”

第四十一节 计中计

裴茗翠说话虽然改了腔调,但是豪气不减,高士清听了只能苦笑点头,“裴小姐说的对。”

其实他心中更想说的是,我只怕萧布衣不是男人,不然怎么会拒绝这种诱惑,可是裴茗翠的想法,他不想去辩驳。

“你调查的怎么样?”裴茗翠目光闪烁,如此一来,谁都看不出她是个粗人,大大咧咧。

“萧布衣好像是马匪出身,”高士清凝声道:“他派两个手下回去,我派人跟踪向西,虽然没有发现他们的落脚之地,可是根据我推算,他们最远也就是在偏关一带,不太可能渡河。那里西近黄河,北靠长城,山脉连绵,朝廷无法管及,多有突厥兵出没。”

“你既然没有发现他们的落脚之处,那落脚之处何以见得?”裴茗翠问的仔细。

“我虽然没有让人跟踪他们太远,却从他们脚程计算。”高士清微笑,“因为萧布衣显然不止三人准备做买卖,那个杨得志和箭头前日才去,今日晌午就回,又带了几人回来。我以来回的路程最快马力来推算。”

“哦,高老你倒是心细。”裴茗翠皱了下眉头,“自从柱国杨玄感兵变,圣上又三征高丽后,民不胜苦,兵不堪役,偏凉荒芜之地多有逃兵出没,那里就属于一块,难道他们也是逃兵之一?”

萧布衣并不在此,不然多半大为惊诧,这远非他所见的那个裴茗翠,难道她大大咧咧不过是个假象?

“他们要是逃兵或马匪,裴小姐准备抓他们?”高士清问道。

“那倒不是。”裴茗翠摇头,“不过他的身份的确有些麻烦,依我看来和今日的考验,萧布衣是个人杰,唯一的缺点就是心太软,感情用事。只是他若不心软,感情用事,我也不会欣赏他的为人。他绝非池中之物,只要我们加以扶植,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那小姐犹豫什么?”高士清不解。

“他既然是裴家商队的人,以后的一举一动显然关系到裴阀,”裴茗翠蹙眉道:“你看他现在微不足道,若是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朝廷内泥水很深,虞世基那个老家伙说不定会拿他的身份做文章,进而打击裴阀,既然如此,我们不可不防。”

高士清叹息一声,“裴小姐难道算准萧布衣以后必定会一鸣惊人,这才处心积虑的想到更远的事情。”

裴茗翠微笑道:“我可曾看错过人?”

“那倒很少。”高士清看起来老谋深算,却对裴茗翠满是佩服,“裴小姐几年前就说李密有才,但有反骨,迟早会成朝廷心腹大患!后来他果然跟随杨玄感叛乱,而且差点兵动东都,现在虽然下落不明,可是多半伺机而动。可李密毕竟出身士族,文武双全,况且世袭蒲山公,萧布衣他可是一介布衣,如何能比?”

“苍鹰有的时候可以飞的和鸡一样高,可是鸡却永远飞不了苍鹰那么高。”裴茗翠淡淡道:“有些人天生已经注定并非寻常之人,李密是,萧布衣也是一样,我若是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何苦花这么大功夫考验他?他今日上了梦蝶的床,那终究还是个贪恋美色之辈,那我今日也就早早的去睡,用不着再来研究这人。”

高士清摇头,“我也相信小姐的眼光,既然如此,一切我按照小姐的吩咐的行事。”

裴茗翠点点头,抿了口茶问道:“徐洪客这人调查的如何,他虽然爱煞梦蝶,从兖州下了江南,又从江南追到马邑,今夜却并不出金,见到心爱之人落于他手,竟然能忍心拂袖离去,也算是个隐忍心机沉稳之辈,从这点来看,他不让萧布衣。”

她这么提及,显然今晚的徐先生就是徐洪客。

“只听说徐洪客这人做过几年华山的道士,都说他三坟五典,诸子百家,天文地理,韬略兵法无不精熟,后来和兖州的徐园朗攀上了亲戚,得到徐园朗的资助,做起了生意,倒也有模有样。”

“做生意是假,看天下大势是真。”裴茗翠突然叹息一口气。

裴茗翠虽然是个女人,可看起来比男人想的还多,她忽而豪放,忽而细腻,但是像刚才叹息的时候却很少见,最少她展现给别人的都是她的满不在乎,她的豪放,她的粗心大意,却把精明掩藏起来,不为人知。

可她突然叹口气,竟然忧愁满面。

“小姐,你因何叹气?”高士清忧心道:“你身体不好,其实不适合想太多。”

裴茗翠摆摆手,“我们食君俸禄,与君分忧,这是当仁不让。可是圣上一日比一日反复无常,虞世基又是常在君侧,佞臣一个。徐洪客固然不凡,徐园朗更是野心勃勃,如今又出来个徐世绩。徐家高门在山东颇有威望,不能不防。瓦岗翟让为人气量狭小,只顾得蝇头小利,本来成不了气候。可是徐世绩才去了半年有余,竟然转战漕运,一时间瓦岗声名大振,大胜从前。”

高士清默然半晌,“小姐,你说的都对,可我们管不了那么多。”

裴茗翠苦笑,“我何尝不知道,这些男儿本来都为大隋所用,当能大兴,可是圣上一意孤行,已让人离心。我既然发现了萧布衣,当引他正途,莫要再效仿徐世绩之流。裴家以圣上为根基,圣上忧心其实就是裴家的忧心。圣上三征高丽不成,威望早就动摇,柱国杨玄感叛乱虽然只有月余,但是豪门士族多有参与,这已说明这些人蠢蠢欲动,只是等待第二次时机。如果圣上再不励精图治,从颓唐中醒悟过来,我只怕三年之内,天下大乱的再也无法收拾。”

“小姐,你这虽然是忠君之言,可是万万不能让圣上听到,你不在他身边,虞世基总是以你为眼中之刺,这番话要是传到圣上耳中,重则砍头流放,再轻也是让他对你心有猜忌。”高士清诚惶诚恐。

裴茗翠黯然半晌才道:“我自有分寸。”

二人默然,室内沉寂一片。

“王家,林家都是江南华族,”裴茗翠终于又道:“这次因为天茂败北,这才转投裴家,不过今日二人都是老奸巨猾之辈,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倒戈,你要多防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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