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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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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验过,确认无误,张燕昌心情大悦,对康律道:“行文诸府州县,官兵于任丘之南打败白袍逆贼,斩杀千多,击溃无数!”
“是,大人!”康律应过了。
张燕昌拉着连子宁的手,哈哈笑道:“诸位,先安顿了武毅军,今天晚上,本帅要大设酒宴,为武毅军接风洗尘,庆祝此次大胜!”
第二三一章 将星璀璨接风宴
夜色已经深了,河间府大营帅账却依旧灯火通明。
帅账的帘子被高高的撩起来,不断有端着盘子的随军伙夫进进出出,手中的大红托盘上盛满了菜肴,香气馥郁,让人闻一口都忍不住涎水横流。
这大帐极大,足有五十步方圆,俨然就是一个极大的宫殿模样,内里空间非常广阔,并且足有两丈高下,就算是数百人聚集其中,也让人毫无拥挤促狭之感。
这大帐是用上等的毛毡和布料制作而成,外面看去朴素,里面却是相当的奢华。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如草如茵,踩在上面只觉得双脚软绵绵的,如踩在空气中一般。连子宁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自然是识货,见到那红蓝白相间的花纹,还有椰枣树的漂亮图案,还有蓝天白日黄沙等东西,便知道这地毯定然是从阿拉伯那边舶流过来的。波斯地毯天下闻名,而这等足有上千平米大小的地毯,怕不是要用数千女工费数月乃至一年之力才能做好,地毯不稀罕,这么大的,就堪称是无价之宝了,真要是卖的话,怕不得五万两银子往上数!
而且波斯据此万里,陆路土匪横行,海路容易受潮反盐,也不知道是怎么运过来的。
大帐内四壁,挂满了各色的宝刀宝剑,却是不失武人本色。
武毅军的士兵们已经在众人各种各样的眼神包围中开进大营,入住了营房,因着戴章浦的关系,张燕昌对连子宁也甚是重视,早就命人整顿了营房以待武毅军来。
一番折腾,总算是把两千来号儿人都安顿下来,一个下午已经是过去了。连子宁换了一套常服,来出席为他举行的接风宴。
堂堂大帅给一个五品副千户进行接风,似乎有些不合规矩,但是大伙儿却都似乎忘了这一点,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这便是军中的规矩,你能打,你的兵强横,你的话语权便大,地位便高,大伙儿也都服你!张燕昌奉命统领北直隶山东诸军事,来到这河间府大营齐集大军数万也有些日子了,大伙儿连白袍军的毛都没见一根,而偏偏人家武毅军不但见了,还以弱势兵力打了个大胜仗,一千多颗脑袋在大营门口摆起了京观,看着都让人觉得慎得慌,不服都不行!
连子宁进来之后,才发现这大帐之中原来是别有天地。大帐北边儿,垒起了一个三尺高的台子,约有十步方圆,他们这些一军主官,以及指挥佥事、指挥同知之类的高官便在台上落座。而在台下,从高台直到门口,却是摆了面对面的一溜小几,坐满了低级别的军官。
这一次也不纯是为了连子宁接风洗尘,更多的是张燕昌借这个由头儿笼络属下,联络感情,所以军中总旗以上的军官全都有份儿。
河间府大营总旗以上的各级镇抚、百户、副千户之类的怕不有数百人之多,此时全都聚在这大帐中,又都是武人,豪爽豪迈,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极是热闹。
而台子上,气氛也很是火热融洽。
明季,稍微讲究一些的人家都还是分食,一个人面前一张小几,上面摆满各色食物。这里自然也是如此,张燕昌坐北面南,高居主位,东西两侧是两列面对面的各级军官,按照官位高低依次排下去。
在刚才排列座位的时候,还出了一点儿小小的岔子。
不消说,张燕昌自然是坐在居中首位,而在他左右手边,也就是面对面两排的排首位置是谁做,却是产生了一点儿小小的分歧。
现在河间府大营有沈阳中屯卫、大同中屯卫、平山卫、神武右卫四个卫,四个卫,就有四个卫指挥使,八个指挥同知,十六个指挥佥事,再加上府军前卫的两个千户,一共三十员正五品以上的统兵大将,可谓是将星璀璨。
现在又加上了连子宁。
国人最终规矩,便是这些相对耿直的武将也不例外,宴席上的座次也有极大的讲究,安排的不好了,未免又有人心中愤愤,暗恨不已。在连子宁来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宴席,但是几次下来,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潜规则。
四个卫指挥使之中,神武右卫的卫指挥使陈大康以年近六十,岁数最大,资历最老,因此他做一个首位大伙儿都没话说。而府军前卫统领两个千户所过来的王千户王彦成大人,虽然只是个千户,但是一来人家手下能打,一看就是了不得的精锐,二来毕竟是出身京卫,任是谁都要高看一眼,所以这两人做了首位,其他人也都服气。首位决定出来了,其它也都好办了,个人按照官衔排下去便是。
但是连子宁这一来,却是无形中打乱了这个规矩。
按照连子宁的想法,自己在三十人中地位最低,敬佩末座便是。但偏偏府军前卫的王千户首先提出,今儿个连子宁刚来,当是为连子宁接风洗尘,再加上武毅军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理当由连子宁做这个首位才是,他自愿让位。
连子宁只是冷冷一笑,如何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这王千户仪表堂堂,做起事来却尽是阴险狠辣,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不过这些小伎俩,某些时候却也是分外的管用。若是自己坐了这个位置,立马儿就得成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在辕门处爆发的怒火只是针对洛养青一个人的,这大家都可以理解,也不会如何,毕竟谁被那么横加冤枉都会出离愤怒。
但是现在,若是自己大咧咧的做上去,那分明就是瞧不起所有人!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副千户,而在座的另外三十个人,官衔全都比自己高!这些领兵多年,骄横惯了的大将悍将,哪个心里没有几分傲气?武毅军开战大捷,本就是抢了大伙儿的风头,现在诸人对武毅军看法很是复杂——畏惧、厌恶、忌惮,等等不一而足。而在这个时候,若是连子宁还来这么一出,诸将自然都心里反感。
若是一个集体中,所有人都排斥你,那你也甭混了,乖乖儿的自请滚蛋吧。你就算是势力再大如何?属下士兵再能打如何?我们不带你玩儿,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连子宁当然知晓其中厉害,也大致能把握住诸将的心理,因此极力推拒。最后还是张燕昌开了口,让连子宁在自己右手边坐了下来,张燕昌开口,和连子宁自己大咧咧的坐下,那讲究可是大有不同。刚才连子宁那一番推拒,大伙儿也能看出来确实是语出真诚,因此对他的观感倒是都好了许多。
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席间频频有人向连子宁敬酒,连子宁也不推拒,酒到杯干,这样一来,更是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诸将很有不少便在心里嘀咕,这位连子宁少年得志,又立下战功,在辕门之外那般狠辣不留情面,本来以为是个猖狂骄横,目中无人的,却没想到,倒是很知进退,人也豪爽,倒是个可以结交的。
王千户本来也以为连子宁少年骄狂,自己主动让位,把他一捧一挤兑,他还不是乖乖的上钩?却没想到,这连子宁年纪轻轻,心机却是深沉,怎么着都不上当,人家最终坐了主位,自己反而吃了个哑巴亏。
他在席间每每低头沉思,向着怎么对付这个宿敌,偶然眼神跟连子宁相对,两人都是相视而笑,很有好的举杯示意,便如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般。
只是,眼神中冷冽的寒芒,却是传递给对手一个信号——不死不休!
断人财路胜过杀人父母,连子宁心里早就有了这个觉悟,当初不过是区区一介总旗的时候都不会怕,现在就更不怕了。
他在心中默默的告诉自己,这件事儿,必须要及早解决了,这王千户如此阴险狠辣,不择手段,自己现在跟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天天提防着别被他算计,那还打什么仗?
毫无疑问,这一次宴会的主角儿是连子宁,但是他却是刻意的保持了低调,除了别人敬酒或是询问之外,几乎不开口说话,只是低头吃菜。这样的行事,也让几个老成的军官心里暗自点头。刚刚进入一个集体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一言不发,多看多学。若是一来就大大咧咧的到处说,就算是真有本事,在别人眼中也是个浮夸之辈。
他不说话,张燕昌却是不肯放过他,笑吟吟的问道:“城璧,看你一个劲儿的低头,可是垂涎我这波斯大毯?”
他一说话,台子上便都安静下来,众人看向连子宁,眼中没有羡慕或是嫉妒的还真不多。寿宁侯爷的这种说话语气,已经不像是上级对下属的问答了,简直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子侄一般,很是亲近。
连子宁也有些意外,见了这位以超频二等侯爵领大都督事的大帅并不相识表面上那般严厉呵责,或者说,治军很严,对犯错的士兵绝不容忍,但是对他们这些大将却是颇为的宽容。严以带兵,宽以治将,这也是国朝历来的传统了。毕竟就算是身为一方大帅,也需要下面的人支持,所有的命令,都得下面的人去贯彻执行才是。
他这话本来是调侃连子宁的,却不料连子宁笑道:“波斯地毯本不稀奇,但是这么大的,可就稀罕极了。这个地毯,一般的波斯小地方做不了,根本组织不起那么多的人手了,恐怕只有波斯帝国的八哈塔、军士堡等寥寥几个地方能做出来。现在波斯远去国朝万里之遥,陆路上尽是土匪乱民,根本不通,而若是那海路运过来,数月长途跋涉,只怕海水都要渗进去,到时候反盐可是不美。呵呵,大人这大毯,如此之大,如此华美,堪称无价之宝了!”
张燕昌先是一怔,然后便是叫了声好,挑了挑眉毛,颇有些惊诧道:“城璧果然是极博学的,本帅这大毯,乃是五年前在广东的旧部送来的,他们在海上剿灭了一小股波斯海盗扮作的商人,这便是当日在船上发现的。那些波斯人有专门的手段可以防潮,据那些波斯俘虏说,这大毯在波斯,也就只有八哈塔能做出来。哈哈,这些事儿,本帅当真是闻所未闻,却没想到竟被城璧你一语道破!在京师之时久闻大名,本来还有些不信,现在却是信了!”
张燕昌此人无论是长相还是做派,亦或是言谈举止,都是极气派,极有威仪的,所谓起居八座,钟鸣鼎食也不过如此。他直言收受好处,直言瞧不起你,坦坦荡荡。却是让你心里生不出半点儿别样心思了,只觉得能被这等人瞧不起也是莫大的荣幸。
那些将领听他俩问答,俱都是面露惊容,波斯,大伙儿都是知道的,但什么八哈塔、军士堡,却是闻所未闻,一团雾水,想插话讨个喜就插不进话去。
连子宁淡淡一笑,连道不敢,信口胡扯:“标下只是平素爱看点儿闲书,又有个至交好友家里头是做海上营生的,所以知道的多了一点儿,不敢当大人谬赞。”
张燕昌哈哈一笑,向诸将道:“诸位,连子宁连城璧可不是一般的大老粗,厮杀汉,人家可是正经秀才出身,以文人而事武事,哈哈,有上古遗风啊!诸位可能还不知道,城璧在顺天府,可是有大名的,一曲人生若只如初见,不知道多多少朝中重臣称赞不已!”
众人一听,皆是动容。明朝重文轻武百多年,斩杀三千敌首也比不得写一首锦绣文章,虽说这二十年间稍有起色,但是大趋势还是如此,不光是民间,便是这些军人,也是对文人相当的尊敬。一听连子宁是文人出身,而且看样子还是颇有名气的,大伙儿心里头顿时就把他的名气又提升了几分。
连子宁自然是赶紧谦虚,连称不敢。
洛养青在席间阴沉着一张脸,看着连子宁,双目喷火一般,大手上青筋毕露,几乎要把手中银杯被捏扁了。
王千户看到此景,心中一动,顿时有了计较。
张燕昌又饶有兴趣问道:“城璧那位至交好友,是做什么生意的?”
连子宁想起于苏苏,眼中便不由得有了几分笑意:“我那好友,本小利薄,不值一提,现在是跑朝鲜和日本那边儿。”
“哦?”张燕昌眼睛一亮,呵呵笑道:“本帅府上也有几个不成器的,现在也是做的海上买卖,若是有暇,倒是要好好亲近亲近,呵呵。”
时人依旧是不怎么看得起商人的,当官儿的虽然明里暗里都是经商,但是却都是讳莫如深,而这位寿宁侯爷,却是毫不避讳的便说了出来,也当真算是异类。连子宁观他颜色,见他并非作伪,然后张燕昌又是拉着他说了不少关于经商的事儿,兴致勃勃,不像是个大帅,倒像是个商旅。
连子宁自然也是投其所好,好在他所学甚杂,什么东西也都能说出个门道来,便也拣着那西方的一些奇事说出来讨喜。
什么极西之地有威尼斯,陆路全无,出门便以船通行,更是以商人治国,政府最高决策机构却是商人的联合会。又有什么,在三万里之遥,西海之中,有三座岛屿,尚不及一个奴儿干都司大,却有大船数千艘,商人也是海盗,更稀奇的是,该国牝鸡司晨,竟是女王当权。但凡是大海盗向女王献上财宝,竟然还会被封给爵位!
如此种种,皆是众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但张燕昌捋着胡子听的极是入神,便是两人周边,也有不少大将凑了过来,听的津津有味儿。
说了好一会儿,张燕昌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城璧见识当真渊博,以后还得多给本帅讲讲这些稀罕事儿才是。”
连子宁赶紧笑着应了,张燕昌又提起合伙儿做生意的事儿,连子宁一打探,才知道原来这老家伙已经知道了京师中连记超市是自己的产业,每日销量极大,便有意把他家中商队字海外泛来的货物直接放到超市中卖,便少了一些冗杂,也能多赚几分。
这等合则两利的事儿,连子宁自然不会拒绝,立刻就应了下来。
连子宁暗地里叹了口气,自己之前的估计有误,这位大帅,只怕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坐镇两广,手上沾满鲜血,让弗朗机人心惊胆战的铁血大帅了。
朝廷素来对勋戚优容有加的同时,却又是在暗地里提防着,只用勋戚领兵,但是调兵权却是牢牢掌握在内阁手中,而且勋戚领兵出征,也多有文官监军、太监监军从中制肘。
张燕昌坐镇两广,威震天下,立下了莫大的功劳,但是难免也引起朝中某些人的忧虑。是以两广平定之后,便调回京师,给了一个华而不实的大都督的官衔,就此晾了起来。这一晾,便是十年!
十年的时间,再多的雄心壮志,只怕也都随雨打风吹去了。
现在的张燕昌,依旧威仪极重,威风凛凛,说话做事,也是国朝一等一的大将风度,只是让人觉得信者。但是那眉宇之间,却是没有了冷冽冰寒的杀气、煞气!
连子宁失落之余也有些庆幸,在这样的寿宁侯爷麾下做事,想来能轻松一些了。
两人言谈一会儿,便有神武右卫的谢指挥同知上来敬酒,张燕昌与他应酬,连子宁得了空闲,转过身子正要吃两口菜,却见坐在他面对那红脸膛的老者笑着向他举起酒杯遥遥一敬。
连子宁赶紧也举起酒杯,屁股微微抬起来,向那老者笑了笑,当先饮了。那老者见他爽快,哈哈大笑,也是一口抽干了杯中酒。
适才张燕昌已经让他见过了诸位军中同僚,连子宁记忆力极好,基本上记了个七七八八,一番觥筹交错,现在基本上已经混了个脸儿熟。大伙儿现在对连子宁观感还都不错,觉得这年轻人本事是有的,却也不自傲,对他们这些前辈甚是尊重。
这红脸膛的老者便是神武右卫指挥使陈大康,乃是一员军中老将了,门生故旧不少,在河北山东各军之中尤多,威望极高。他正德初年参军,当初还曾经跟随外四家军诸位边将平定刘六刘七的白袍军叛乱,战斗经验相当丰富,这一次又是白袍军起事,朝廷便把他给调过来了。
这老头儿对连子宁倒是挺亲善,适才连子宁去他席上敬酒,拉着连子宁说了好一阵儿,倒是没有军中宿将,倚来卖老的架子。
连子宁多看少说现在却是揣摩出几分门道来,不但对自己,就算是对其它的部将,张燕昌在言语之间也是多有拉拢优容之事,跟他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略略一想,连子宁便明白过来,现在跟当初他在两广可大不一样了,他在两广之地经营多年,根深蒂固,那里的武将都是他一手提拔任免起来的,自然可以随意行事。但是这儿,可没一个人是他的老班底,而想要把这些人,这些部队整合起来,把平叛这件差事办好,一味的依靠严刑峻法,只能起到反作用,还得恩威并施才行。
连子宁不免有些感慨,张燕昌身为超品二等侯爵,又是前军都督府大都督,尊贵无比,在勋戚武将中已经是一等一的人物,但是真论起权势来,却是比那些朝廷文臣逊色一筹了。朝廷随便从内阁四辅、六部尚书侍郎中派一个出来,那还用的着这么麻烦?自从土木之变后,于谦以三品兵部侍郎的身份斩杀正二品大将之后,文臣杀武将的事儿就相当不少,大伙儿早已经不稀奇了。
而对自己格外的优容,除了戴章浦的原因之外,多半还是看重自己的部队能打。
所谓倚重,也不过如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寿宁侯轻轻咳嗽了一声,敲了敲桌子,台子上瞬间便安静了下来。随时都关注着台子上诸位贵官的中低级军官们也纷纷随之安静下来,顿时,大帐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张燕昌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弃了酒杯,取了个大碗,满满的倒了一碗酒,平端大碗,朗声道:“诸位,武毅军大声逆贼,斩首千余,当为其贺!满饮此酒!”
陈大康豁然站起身来,端起酒碗,大声道:“为武毅军贺!”
连子宁赶紧也起身,却是笑道:“为我大明贺,为大帅贺!”
张燕昌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随在他二人身后,大帐中数十大将,数百校官,全都站起,齐声道:“为大明贺,为大帅贺,为武毅军贺!”
说罢,众人皆是干了碗中酒。
第二三二章 双姝
这一场宴会,直持续到亥时才结束,将官们思量着数万大军云集于此,晾白袍军也是不敢来犯,今日借着连子宁这个由头儿都是喝了个尽兴。
军人大都豪爽,酒到杯干,不会作伪,七八成都是喝了个酩酊大醉,一个个面红脖子粗,有的出了大帐,被冷风一吹,便是弯腰哇哇大吐,一股酸臭随风袭来,让人掩鼻。
辞过了张燕昌、陈大康等人,连子宁便回转自己的营地,他在里面宴饮,石大柱等十来个亲卫在外面一直等着,见他出来,便扶着他一路回去。
连子宁其实喝的并不多,他酒量极好,这个时代的酒读书也不怎么高,是以不过微醺,了无醉意,适才装醉,却是被人给灌酒灌怕了。这些军汉,最爱较劲儿,见你酒量好,便一堆人轮番而上也要放倒你!
武毅军营盘在大营内侧偏西的位置,大帐附近,驻扎的是寿宁侯爷带来的一千精锐亲兵。在他们后面隔着百十步,就是武毅军的驻地。位于大营的核心位置,最是安全,而且条件也好,帐篷都是顶新顶新的,也宽绰的很,张燕昌足足给分了二百顶大帐,十个人打了通铺在里面睡下,还都有个翻腾的空间。
一到了自家地盘儿连子宁便一挺身子,站起身来,脸上那哪里还有半分醉意。周围的亲兵都是跟着他久的,知道连子宁精明,也都见怪不怪了,只是捂着嘴偷笑。
连子宁也向石大柱笑道:“刚才宴饮,个个都来向本将敬酒,当真是苦不堪言,不得已,只好装醉了。”
石大柱撇撇嘴,脸上便露出一抹不屑来,道:“大人,把咱们武毅军给他们放在一起,当真是埋汰人,一个个都喝成那等烂醉模样,丑态百出,让人瞧不起。这要是放在咱们武毅军,早就都的上杀头处斩了。若是那白袍军这时候来到,还不得一个个杀猪宰羊一般让人给他屠了?”
这厮伤势丝毫无碍,声音嗡嗡的,传出去老远,连子宁瞪了他一眼,道:“你这夯货,别乱嚼舌头,小心被大帅逮到,老子也救不了你。”
石大柱摸摸头,只是憨笑。
士兵辛劳一天赶路,此时都已经睡下了。暗夜阑珊,天上星月都被乌云遮掩,一片黎青色的黑,每隔几步远才放着一个火盆。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水火把的猎猎声音和巡营士兵的脚步声。
连子宁也不进去,只是在原地站着看,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见过去了三波巡营士兵,这才是满意的点点头,举步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连子宁治军极严,巡营的士兵都是以小旗为单位,一盏茶要过去三波,这是最基本的要求。而且这些巡营士兵,看到连子宁站在这儿,也只是敬个军礼便接着去履行责任,并没有上来献殷勤。
连子宁的大帐在武毅军驻地的核心,虽然比不得张燕昌的帅账,但是也很不小了,足有百多平米。以他的营帐为中心,周围又是四个大帐,里面住的都是龙枪骑兵亲卫。现在他原先的那三百亲卫,职能已经渐渐地向专门的火枪手转化,他的安全工作,更多的是机动能力,战斗力更强龙枪骑兵们来负责。
在这之外,却是个宽有三十多步的隔离带,一片空地,四面竖满了火把,把这里照射的亮如白昼,一片通透,就算是鬼影子也藏不下一个。
如此设计,既能保护主帅的安全,又能让龙枪骑兵迅速的在空地上集结成群,立刻形成战斗力。武毅军扎营,一向是严格按照大明军法中规定来的,虽然身处河间府大营,但仍是丝毫也不懈怠。
四面灯光白晃晃的,连子宁望着漆黑的天空,心里却总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但是那个地方不妙,却是又说不出来,只是觉得不妥。
他暗暗思量了一下,心道,自己来到这里之后,只结怨了那王千户和洛养青,莫非是他们要对我不利?不对啊,若是这样的话,他们定然也难逃干系!除非是有些能圆过去的手段才行。
想到这里,他心里盘算了一下,便回头叮嘱石大柱,让他把大帐周遭的巡视人手增加一倍,以备不测。
石大柱应了,连子宁便摆摆手,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走向大帐。
军中不许蓄养女人,那些军中大将,让自己的亲兵伺候洗脚搓背捶腿的不在少数,甚至有的大将专门养几个眉清目秀,体软臀酥的年轻侍卫,行军打仗的时候兴头来了,便是一番玉兔雌伏,吴刚捣杵。所谓三扁不如一圆,倒也是快意的很。
明初大将常遇春不但打仗勇猛,所向披靡,便是干那事儿也是极为凶猛霸道,堪称床战无敌。他的帐中养了几个体格粗糙,满脸横肉,强壮无比的妇人做男儿打扮,随时供他发泄,有的时候太过猛烈,这些健妇被干的下体出血,不堪承受,欲火焚身之下,竟只好牵来母牛应景。
此人凶猛,可见一斑。
连子宁却是怎么都不会让自己的亲兵伺候的,在他看来,让这些驰骋疆场,杀敌奋战的极阳男儿来做这等极阴卑贱之事,便是一种不折不扣的侮辱!
所以宁可自己伺候自己。
帐中有大床,有小几,有大桌,小几上燃着一盏琉璃灯,散发出昏黄的灯光,帐中一片朦胧胧的。
连子宁一进去便发现有异,大床之侧,帐篷角落里,竟然有两个人影站在那里,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形状。连子宁心里一惊,腰间长马刀哐当出鞘,指着那角落,语气森然:“什么人,出来!”
那两个人犹豫了半天,才是走了过来,在连子宁面前站定。
连子宁这才看清,原来这竟然是两个容貌甚美的女子,都穿着单衣,正一脸惊惧的看着自己,身子还在不断的发抖。
看清楚她俩的样子,连子宁顿时便眉头一皱,收刀入鞘,道:“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这两个女子,便是当初杨沪生救下的那两个被白袍军抢来的女子,这两个女子整个村子都被烧成一片白地,亲人都死光了,救回来之后就只是哭。连子宁着实也没处安置他们,无法可想,只好让她们暂留军中,以后再寻了那任丘官府,看看能不能帮她们找到亲人。见她们偏生又是生的甚是美貌,连子宁生怕被这些性欲旺盛的军汉给祸害了,便让她们去了王大春那里,暂且做个厨娘仆役。
却没想到,此时竟是在自己帐中。
连子宁大致已经猜到为何。
见他面色不愉,两个女子脸上的表情更惊惧了些,过了半响,那看起来成熟一些的女子才弯了弯腰,略显笨拙的学着做了个万福,期期艾艾道:“王大人,王大人,让奴家来伺候大人。”
她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是伺候大人起居。”
“这个王大春,当真多事。”连子宁暗自嘀咕一句,见两个女子依旧是满脸畏惧的站着,他心中也略有些不忍,想想这两个女子也真是可怜,家人被屠戮一空,连家也回不得了,便软声道:“我这儿不须人伺候,你们且回辎重营吧?”
却没料到,那女子听到之后竟然是脸色惨白,眼中瞬间便是泪盈盈的:“大人,王大人说,说,若是奴家二人伺候不好大人,就也不要回去了!”
她跪倒在地,向连子宁连连磕头,哀声道:“大人,求您收下我们吧,我们,我们,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那另外一个女子也是跪在地上,跟着哭了起来。
声音凄婉,让人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怜悯来。
连子宁心里已经把王大春骂了个透,却也知道,王大春如此做,却也是为了逢迎自己,着实没有错处。
“你们先起来!”连子宁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便有些手足无措。
“大人愿意留下我们了?”那女子抬头问道,满脸都是期许。
连子宁叹了口气:“行,你们留下来吧!但是有一桩,军中不许蓄养女子,你们平日不准出帐篷,若是一定要出去,也要换上铠甲才行。”
“是,大人,奴家什么都听大人的!”那女子破涕为笑,拉着那女孩儿起了来,眼睛红红道:“大人,你人真好!”
说完了便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的又低下了头。
心中却是想起那位慈眉善目的王大人说的话来。
“二位姑娘,你们现在村子也被乱贼给烧了,家里的亲人也都被杀了,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啊!我家大人吩咐我说,让你二位先在军中呆着,等战事完了,便去寻你们任丘知县,让他为你们二位找寻家人。但是恕本官说句难听的,你们亲人找到找不到还是一回事儿,就算是找到了,你们两个被贼兵掳去,在他们眼中便是失了名节,还能做人么?恐怕也只有寻死一条路了。若是碰上那黑心的官儿,见你们美色,说不定便把你们给卖了,卖到妓院青楼,这辈子就完了!”
“唉,本官这辈子就是心软,最见不得人受苦受罪,所以啊,给你们指点一条明路。咱们武毅军的总统连大人你们知道吧?嗨,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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