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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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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子宁一指那些一堆一堆扎堆儿被看管的女真士卒,道:“此等人桀骜不驯,暂且押到大营之中看管,然后派一部押送回镇远府,本官属意与你。何如?”
这等差事,自然是没人愿意去干的。
眼瞅着已经扫平了面前的女真人,接下来就是一马平川,大军直指女真汗廷,踏平女真,也是指日可待。在这个节骨眼儿却是却是突然被派去执行另外一桩任务,天大的功劳都是打了水漂儿,肯定是让心心里不乐意。连子宁也知道这般不好做,是以才非是直接强硬的命令,管理手下,可不能一味的强压。
却没想到王吉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却是想到,自己的第八卫在武毅军中排名垫底儿,便是跟着去,也未必能捞到仗打,而若是这会儿回去了,反而是让大人记住自己,倒是胜过了跟着跑一趟。
因此便是很干脆的答应下来,道:“大人放心,标下定然完成任务!”
这种态度,倒是让连子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连子宁嗯了一声,道:“待会儿回去,本官亲自书信一封,你把信交给洪朝刈洪大人,他自会把这些女真人安排下去。”
连子宁打的主意却是把这些女真人分散成一小股一小股的,一部分扔到自己的田庄里去——这会儿苏荔的手下正缺人呢,另外一部分,则是分给他们分给田地,散布到松花江南的那广大农村中去,让他们和汉人杂居,以汉民族强大的包容性,别说是三代了,怕是数年之后,他们就忘了自己是个女真人了。
王吉赶紧应是,告退下去办事儿去了。
士卒们得了命令,一部分都是押解俘虏回城,另外则是留下来一批,拖着尸体,向着不远处走去,那里已经清理出来一片空地,上面堆了高高的柴火垛,上面已经是堆了不少尸体。尸体的数目还在不断增加着,一些士卒站在尸堆儿边儿上,手持火把,面色难看。
这些尸体,自然都是女真人的尸体,武毅军战死的士卒,早就已经是收敛起来,用苇席裹了,装在了简易的棺材里面——连子宁绝对不容许自己的弟兄埋骨荒野,这些薄馆只是暂时存放,等第八卫回转的时候,会把它们一起运回去,然后在镇远府中,装入上等厚重大木做成的棺材中,一起下葬。连子宁会带着所有武毅军将士,一起为他们送行!
转了一圈儿下来,已经是日上中天,该吃中饭了,士卒们把战场打扫的也差不多了,战场上已经没几个人了。
在远处堆起了一个巨大的尸堆儿,足足有十几米高,占地面积很是广阔,远远地看上去就是让人渗得慌。
士卒们往尸堆儿上浇上火油,扔上一些破烂的帐篷等零头碎脑的东西,然后便是把火堆往上头一扔。
火油蹭上了火星儿,立刻便是熊熊的燃烧起来,不一会儿,便是全部蔓延开来,少顷,那些尸体里面的油给烧出来,本身也成了可燃物。
越烧越是显赫,最后成了一个巨大的火把,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之味儿。
野奈也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个小扇子来,是那种很精美的扶桑特产,在这个年代大量出口到大明的纸扇,忙不迭在连子宁鼻子前头扇风。
连子宁微微一笑:“回去吧,咱们也该瞧瞧那位丞相大人了。”
昨夜完颜兀术投降之后,杜心武便是如获至宝,赶紧把他给连子宁送去了,却没想到,连子宁根本不见他,直接下令将其押到一个营帐里看押起来,好吃好喝的供着,但就是不见面。
这是连子宁的惯用伎俩了,当初俘虏了熊廷弼之后便是如此对待的。俘虏的心态是很微妙的,你拖得时间越久,他心里便是越忐忑,当初连子宁俘虏了熊廷弼,几日不见,熊廷弼都快疯了。这完颜兀术更是不堪,茶饭不思,一个劲儿的嚷着要见连子宁,今儿个早上出来的时候,听说嗓子都给喊哑了。
现在怕是已经吃不住劲儿了。
待连子宁众人回了大营,便看到士卒们神情都是相当的轻松,大战完毕,许多人整整打了一宿,都是疲累之极,几乎要昏过去,这会儿回来之后,除了那等有差事,需要值班站岗的之外,大部分都是在营帐里面呼呼大睡,大营之中倒是很安静,路上人很少。有那讲究儿的,则是在自个儿营帐前面的雪堆旁边站着,赤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鼻犊短裤,站在这儿,手里拿着雪,往自己赤裸的身上擦。
虽然是冰天雪地,极为的寒冷,那雪更是冰凉,他们却是丝毫不惧,结实的肌肉冒着腾腾的热气,大呼痛快。
后勤厨房的位置冒着袅袅的炊烟,随军的厨师们在准备午饭,等待士卒们睡醒之后再吃。最热闹的地方乃是后勤部所属的医务所,不少受伤的士卒被担架抬着进去,一股浓烈的酒味儿从院子里传了出来,那是医务兵们在用烈酒为受伤士卒的伤处杀毒,烈酒的味道还夹杂着一阵阵哭爹喊娘的惨嚎声儿,医务所已经临时搭建了许多木头的板房,下面烧了热热的火炕,确保里面的温度,若不然的话,实在是乘不了这么许多的伤员,饶是如此,也有不少轻伤的在同队伍的袍泽的帮扶下,一瘸一拐的向自己帐篷走去。
完颜兀术就关押在连子宁的宅邸附近一个小帐篷,虽然看似对其不看重,实际上连子宁还是很着紧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卒看护着,见连子宁走过来,一干人纷纷跪下行礼:“见过大人!”
“都起来吧!”连子宁摆摆手,回身对野奈道:“现在这儿等我。”
连子宁掀开门帘走进去,帐中陈设很是简单,不过是一床一小几一蒲团而已,那小几上面摆满了鸡鸭鱼肉,很是丰盛,竟然还有一壶酒。只是那些酒菜却是分毫未动,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坐在后面,穿着一身华贵的锦衣,一看就知道并非是一般身份,正是完颜兀术。
他耷拉着脑袋似乎在打盹儿,但是一听到门口儿这动静,顿时是直起了腰板儿来,兴许是一宿没睡的缘故,一双眼睛熬得通红通红的,跟个老兔子也似,眼角布满了眼屎,看到连子宁顿时是来了劲儿,腾地一下便是跳了起来,把连子宁给吓了一跳,却没看出来这老头子还挺有精神。
他冲着连子宁用生涩的汉话大声道:“快去叫你们的武毅伯爷来见我!”
连子宁上下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走到土炕边儿上坐下:“我就是连子宁,你要见我?”
“你就是连子宁?”完颜兀术一双眼睛立刻直了,那双眼睛就像是蒙古牧民烤全羊的刷子,在连子宁身上刷了一遍又一遍,似乎在确定这话的真假。
忽然是一个前扑,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到连子宁面前,死死的抱住连子宁的双腿,鬼哭狼嚎道:“伯爷大老爷呐,伯爷大人您终于肯来了,小的投效,真心投效啊!”
连子宁又给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这老小子之前装孙子,这会儿想要行刺呢,手一伸已经是摁在了腰间的三尺青锋上。
待听清楚了怎么回事儿,顿时是啼笑皆非,手也松开了,一脚把完颜兀术给踢开,似笑非笑道:“怎么,你要投效我?”
完颜兀术给一脚踢开,顿时又是扑了上来,哭的满脸的鼻涕眼泪怕都是抹在了连子宁藏青色的底裤上。
碰到这么个无赖,连子宁也是有些无奈,只得道:“起来说话,起来说话!”
不动。
连子宁一脚踹了下去,喝道:“噤声!”
完颜兀术顿时一骨碌爬了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在连子宁面前,还抽抽搭搭的抹着泪儿。
连子宁当真是没脾气了,只得道:“说罢!要怎么投效本官?本官这儿可不要废物。”
完颜兀术偷眼儿瞧了一眼连子宁,眼中露出狡黠的光芒,忽然又是跪倒在地:“大人,小的在大金国历经宦途,大小官差都当过,这几年更是腆据丞相之位,可为大人处理大小事务!”
“这老头子,心还挺大!”连子宁淡淡一笑:“本官这儿不缺丞相。”
完颜兀术讪讪一笑,继续道:“小的知道女真国内情,势力分布,文书典籍,上下部族,大小河流山脉无一不通!大人行军打仗,总用得上小的!”
他却是把自己的态度摆得很低。
他乃是极为明智之人,知道自个儿现在乃是阶下囚,若是惹恼了连子宁,岂不是呜呼哀哉?而且他虽然带兵打仗不怎么样,但是眼光确实极为的毒辣,一眼就能看出,当前的局势,自己手底下这些军队已经被连子宁给击溃了,眼下武毅军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接就能拿下女真汗廷!
到时候那完颜野萍的大军孤悬在外,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此时不投效,更待何时?
连子宁冷冷一笑:“你的那大金国都快没了,要这些有什么用?”
完颜兀术浑身一哆嗦,声音又是低了好几度:“小的熟知大金国内里各野女真及其他部落的分布,大人若是灭了大金国,哦不,女真人之后,定然要将这些部落收入囊中的,到时候怕是能用上小人。”
“嗯。”连子宁点点头;“接着说。”
第五五八章 争皇位,怎能少了我?
完颜兀术一听有门儿,赶紧又是拔高了两个音度,继续道:“小的十年前奉命在大金国和蒙古北方诸部接壤处巡边一年,对那儿的部落,地形,制度,民风,极为熟稔。小的七年前作为钦差大臣代表我大金国大汗宣慰北山以北北方诸部,对那边儿也很熟悉,最远一直到现在俄罗斯人的老巢尼布楚。三年之前,小的奉大汗命令,巡视昔日大明朝之奴儿干都司治所特林,满泾卫、野木河卫、罕达河卫等诸部,并横渡苦夷海,登上苦夷大岛。”
“巡视特林?登上了苦夷大岛?”
连子宁不由得都是为之动容。
奴儿干都司特林城乃是在松花江河口位置,距离大海不过是数十里而已,昔年,这里可是涵盖整个东北数千里土地的奴儿干都司的治所啊!而苦夷大岛,这个大岛在后世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名字——库页岛,乃是极东大海中一个大岛,南北绵延两千余里,面积极为的广阔,几乎有台湾的两个大小,物产也是很丰饶。唐朝时候,库页岛上阿伊努族的流鬼国那便是向唐朝政府进贡,唐王加封其使者佘志为骑都尉,自唐朝以来,这一直乃是中原王朝的固有领土,最后却是被那个辫子王朝给割出去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苦夷大岛的地理位置——和扶桑四岛之一的北海道隔海相望,相距极近。
连子宁最看重的乃是这点。
完颜兀术还想再说,连子宁已经是摆摆手,他赶紧住嘴。
“成了,留下吧!”连子宁站起身来,抻了抻胳膊,道:“待会儿我着人给你送套衣服来,以后就在本官身边儿当个随侍吧,没品级!干不干?”
“当然干,当然干!”完颜兀术忙不迭的应道。
“嗯。”连子宁点点头,举步往外走去,忽然又转身,指了指完颜兀术脑袋后面那小辫儿:“把这玩意儿给我剪喽!”
“那是!那是!”完颜兀术一个劲儿的点头哈腰。
“得了。”连子宁摆摆手,走出营帐。
眼见得连子宁出去,完颜兀术只觉得腿儿一软,一屁股重重的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丝的力气,这会儿才发现,浑身上下都是湿透了,一颗心砰砰的乱跳,似乎是要蹦出来一般。
“只是,这性命,终于是保住了啊!”
完颜兀术长长的吁了口气,满身的轻松,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扑到桌子上,一把撕下一根肥鸡腿儿便是大啃起来,这么长时间没吃饭,还真是饿了。
连子宁出了营帐,却是抬头看了看那天际的白云,悠悠一声长叹。
谁也不能小觑啊!
这完颜兀术看似窝囊,实则是心机深沉之辈啊!
好家伙,这一进来就给来这么一出儿,自个儿若是再把他怎么地,岂不是显得自己气量狭窄?如此一来,完颜兀术至少把这条性命给抱住了,保住了命之后,才能再说其他。
这个老家伙很能分得出层次,而且若是换个一般的,说不得真就以为他是个窝囊废,让他给蒙骗过去了。
不过连子宁却也知道,这老家伙并没什么坏主意,只不过为求活命而已。
只是为了生存。
也罢,既然这个人还有点儿用处,那便留他一条性命吧!
十一月初六,休整了两日的武毅军,拔营出发。
第八卫王吉所部,押送两万俘虏并保护重伤员以及战死袍泽的棺木折返镇远府,而连子宁则是率领十余万大军!
尽出大军!
兵锋直指女真汗廷。
※※※
燕山大朝殿。
名为大朝殿,实则是一组非常庞大的宫殿,东西十余里,南北也是有七八里,面积极为的广阔,跟紫禁城相仿,不过要比紫禁城要打上几十倍。而且两者也是有很大的区别之处,紫禁城乃是殿宇连绵,威严森重,少有一些自然的景致,虽说是皇家气派,万象庄严,但是未免给人一种压抑呆滞的感觉。而这燕山大朝殿,则是直接修建了高墙,将一片景致非常之漂亮精美的区域给圈了进来,然后再是稍作改造,里面有湖泊潋滟,有山岭连绵,有林木葱郁,有溪流四通,然后在这山水之间,修建宫殿,却是将人文景致与这山,这水,这天地融为一体,极为的秀美雅致,比起紫禁城来,可说是桃花妖冶,梅花高洁,却是各有千秋。
在这处庞大的皇家园林的东侧,乃是一座连绵的山岳,方圆足有二十余里,占地上万亩,这座山岳以南北两山为主体,南北相望,两山都向东西伸展,并折而相向环拱,构成了众山环列,中间平芜之形势。
这两座大山,名为离岳。
离乃是方位,亦是八卦之一,在八卦之中,乾为天,坤为地,坎为水,离为火,震为雷,艮为山,巽为风,兑为泽,朱明皇朝尚火德,因此将其命名为离岳,也是正所应当。
却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当初营建大宫室的时候,正德皇帝意欲在一座宫殿之内营造山岭之雄奇,水色之秀美,更是要建一座山,取天下瑰奇特异之灵石,移南方艳美珍奇之花木,设雕阑曲槛,葺亭台楼阁,方能一显当今太平之胜景,大明朝雄踞万国之强横!
工部尚书潘季驯秉承皇帝旨意,亲自督建,将原有的大小山丘,一概铲平,于燕山之上开凿大石,于北京周边挖掘黄土,运送于此,征发民夫一百二十万,人马搬运,舟车劳顿,千里逶迤,在燕山大朝殿营建之前便开始建造,从正德三十五年到正德五十二年,积十七年之功,方才完成。
只是离岳完工之后,一开始征发的那一百二十万民夫,就只剩下了不到四十万了。
这些民夫多征发自河南南直隶两地,这两年河南频频粮食颗粒无收,民不聊生,固然主要原因乃是大旱的异常气候,但是却也和这工程脱不了干系。
论起此处工程之大,只怕是已经远远超过了秦始皇的骊山陵墓,甚至是这片中华大地上有史以来最大的工程之一。
离岳南山称之为寿山,山林葱翠,望之若屏,虽然是在大冬天,但是上面遍植了松柏,依旧是郁郁葱葱,南山不大,其方广仅六七里,但景色却是极为的秀气,前山两峰并峙,山后冈阜连属,峰峦崛起,望之千叠万复,不知其几千丈。利用精妙手法营造出来的视觉效应,每每当面对这座山岳的时候,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山南起大池,名雁池,池中莲荷婷婷,雁兔栖止。临池倚山有嚷嚓亭,取“鸟鸣嚓嚓”之意。
亭子北边儿乃是一座五层高楼,名为绛霄楼,寿山南坡叠石作瀑,山阴置木柜,绝顶凿深池,车驾临幸之际令人开闸放水,飞瀑如练,泻注到雁池之中,这里被称作紫石屏,又名瀑布屏。瀑布屏的东边儿,则又是一座五层高楼,手可摘星辰,名为摘星楼。
循寿山西行,则密竹成林,其内乃是四方贡献的各种珍竹,往往本同而干异,又杂以青竹,故称作斑竹麓。其间有小道透迄穿行,小道宽不过两尺,然则两侧奇石林立,都是从江南运来,天下数得着的奇石,上面镌刻有各种字迹,曰:神运、昭功、敷文、万寿等,其中最大的一块儿乃是神运石,此石“广有百围,高六初,居于道中,外构亭以覆之”。
石侧立碑,镌礼部尚书天下文宗之董其昌亲书御制记文,再往后走,则是一片山间谷地,谷地中建有山庄,周围辟粳稼寂麻之地,山坞之中又有药寮,附近植祀菊黄精之属。
在半山腰上,建了一片亭台楼阁,面积不大,也就是一亩来地,去很是精致,这一处所在,却是名为漱石斋。
这里,乃是当今大明朝正德皇帝第二十六子,梁王朱载垣的居所。
能在这里拥有一处清幽雅致的居所,可见这位梁王的地位就算不是极高,也绝对不低了。
漱石斋后院儿,一处荷花池,此时已经是隆冬,不过也奇怪,今冬一场雪也未下,但是这荷花池中,荷花荷叶都已经干枯,只剩下残荷败叶,配上那残冰,却是异样的显出一种荒凉落寞的美感,让人心中顿时生出生灭枯荣之感,着实是很有意境。
荷花池上一处假山,假山上一个小小的精舍,飞檐挑起,看上去和中国的建筑无甚区别,但是若是盯着看的时间久了,却是会感觉有一丝别扭,生出一种似像,似不像的错觉,却是颇有些异国风情。
若是有那高句丽国来使,而该使节又是朝中重臣的话,定然会惊讶的发现,此地竟然是跟自己国家王宫中一处大王最为喜欢,在里面居住时间最久的院落一般无二。
这是正德皇帝感念朱载垣母妃去国久矣,而朱载垣甚至自出生就从未见过母亲国度之风情,因此才命人这般建造。
精舍之中,下面烧着地暖,而四角也摆着香炉,外面寒风凄厉,里面却是暖意融融。
在精舍的北边儿,设了一个矮矮的火炕,不过是一尺半高度,却是面积极大,占了屋子的一半儿差不多,火炕四周镶嵌了一圈儿华美精致的石材,外面镶嵌包裹着金玉等饰物,很是奢华漂亮,梁王朱载垣斜斜的靠在一个锦缎的大靠枕上,下身盖着一身锦缎大被,露出来的上半身穿着一件儿明黄色的坎肩,正懒洋洋的看着手中的一纸文书,有些出神。
这文书,自然便是当初锦衣卫千户方守年给指挥使江彬举报连子宁若有反意的举报文书,后来便落在了梁王朱载垣的手上。
这文书他已经看了不知道几千上万遍,上面的每一个字,甚至是每一个笔画,每一个字的优劣走势,都是清清楚楚的记在心里。他这会儿眼睛虽然是盯着文书,但是目光毫无焦点,注意力却是浑然没放在这上面。
他忽然叹了口气,将文书放在一边的小几上,神情间似乎颇为的烦躁,抓起桌上的凉茶咕噔噔喝了好几口,这才是哈了口气。
又等了半响,梁王在此过程中表现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燥切,却又夹杂着期待。
外面忽然传来了靴声,由远及近,梁王豁然站起身来,大步走到门口,刚想掀开帘子,忽然又是想到了什么,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住内心的情绪,安安稳稳的坐在了小几之后。少顷,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雪白皮裘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进来又是你感激把门关上,生怕外面的寒风惊扰了里面的人儿。兴许是在外面走了好久冻得,她的脸上有着一丝僵硬的红,进来之后赶紧冲着手心儿哈了两口气,在脸上搓了搓,这才有了表情。
这女子正是婉容。
婉容见梁王坐在小几后面笑着看自己,心里一阵甜腻,轻笑道:“王上,你倒沉得住气?”
梁王哈哈一笑:“母亲常说,自家无能为力只能坐等的事儿,沉不住气也是那般,沉得住气也是这般,何必妄自心焚?说实话,我刚才也是着急的,不过等你到了,也就不着急了。”
说着他便是走上来,拉着婉容的手来到火炕边儿上坐下,给她沏了茶,柔声道:“快来坐下,这一道怕是冷了吧!”
话中透着的都是真诚,没有一丝做作之意,由此也可见梁王心中,确实是极为关心身边这些人的。
由此也可见几分此人的性格——在他心中,婉容非但是侍卫、女人、解语花,更是如姐一般,方才那般强作镇定,倒有七分原因是生怕她说自己沉不住气。
婉容心中也自感动,由他牵着手,坐在暖暖的炕上,躺在他怀中,似乎整个人,也都是温暖舒畅了起来。
她忽然抬眼看了看梁王,抿嘴一笑,轻声道:“王上,我见到了娘娘了。”
“母亲怎么说?”尽管强自压抑,但是他的声音还是有一丝紧张,甚至因此而颤抖了起来。
婉容忽然直起身子,盯着梁王,一字一句郑重道:“娘娘说,尽管放手去做!”
梁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不知道怎么地,心里却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惶恐不安,甚至是莫大的恐惧,一时间心里就像是给让人捏了一下一般,难受的要命。尽管他早就已经知道,自己必须要参与到争夺皇位的大潮之中,非如此不能活命,非如此便只能做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尽管他甚至是早已做好了准备,比大多数的皇子都准备的更充分,更有把握,但是当然明白,自己终究要走出这一步的时候,心里,却还是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儿。
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啊!而且这局棋输了,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他艰难的涩声道:“母亲,当真是这么说的?”
婉容和他相处多年,自然是知道他的性子,轻轻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便是这么伸手握着他的手,多了好一会儿,梁王的情绪也是慢慢的回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问道:“母亲还说什么了。”
“娘娘说了,这条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王上您绝非是势单力孤,整个高句丽国,都站在您的后面!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比起依仗来,您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皇子。”婉容道:“另外,娘娘还说了,您尽管放手去做,她也不会坐视,您在朝中也是有人的!关键时刻,他们自然是会出手。”
说罢,便是在梁王的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名字,梁王登时眼睛一亮:“他们都是咱们的人?”
婉容微笑点头。
“太好了!”梁王狠狠的击了手掌,兴奋道:“有此奥援,胜算便又多了几分!对了,戴章浦那边儿,可曾递过话儿去了?”
“昨日便说妥了,今日酉时三刻,他下值,从官邸回西苑山庄的住处,会路过丁嶂,咱们,便去那儿就得。”
“好!”梁王一击掌,起身道:“事不宜迟,现如今我那些兄弟们也都在使劲儿,咱们这便去吧!”
他脸上遮掩不住的桀骜:“争皇位,岂能少的了我?”
婉容点点头,为他披上大氅,戴上风帽,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出了漱石斋。
自从那日从方中那里得到了连子宁意欲造反的证据之后,梁王心里想着的便是如何把这一份儿证据转化成对自己有利的争夺皇位的实力,而去跟连子宁联系无疑是一个相当不明智的选择,别的不说,就一个路途遥远就足够了,这么远的路,来回通讯就得几个月,那得误了多少大事?
结果他刚回到京师,就得到了正德皇帝要遴选皇子听政,着重臣们商议选择的消息,再一看那些重臣的名单之中竟然有代兵部尚书戴章浦,他心中立刻萌生出一个念头——拿着这份证据去找戴章浦,让他将自己选进那名单之中。若不然的话,朝中无人的自己,连那听政皇子的名额都进不去,更勿论下一步了。
这个想法是极好的,毕竟现如今戴章浦乃是连子宁岳父老泰山,唯一的女儿便是嫁给了他,若是连子宁出了个的三长两短,且不说女儿立刻就得守活寡,便是戴章浦,怕是也要被牵连进去。就算是亲情且放在一边,单说权势上,两人一内一外,一文一武,互为表里奥援,却也是不愿意失去对方一人的。
如此种种,若是拿捏住了戴章浦,不怕他不给办事儿。
只是在这事儿之前,却还要去请示母亲李妃的意见,李妃这些年在高句丽国源源不断的资金来源的支持下,明里暗里也是培养了相当庞大的一支势力,对于自己的日子,她自然是要竭力扶持的,只不过却总要两边通好气儿才好,免得生了什么差池。
但是这母妃也不是好见的。
正德皇帝一等皇子成年就把他们给速速的撵了出去,不得召见,不得入宫,除了福王之外,谁有这个每日出入宫禁的福分?
就连婉容这些女子,若是没有些正当的理由,也进不去,见不得。
所幸接着正德皇帝便御行燕山,诸多后妃也随侍而行,这才有机会得见,却没想到,母妃给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这离岳之上,道路精致狭窄,并不行车,于是一干人都是步行。
行走其间,只觉得的奇景异象层出不绝,似乎要跳到你的眼睛里一般迫不及待的扑面而来。
这还是景物最没看头儿的隆冬时节,可以想见,若是春夏之家,山花遍野,鸟语虫鸣,是何等的一番光景。
整个离岳,苑中建筑则亭台楼阁,斋馆厅堂;山岭则冈阜洞穴,岩崖帕壁;泉池则川峡溪泉,洲诸瀑布。更有乔木茂草,走兽飞禽,其胜概难以尽述。来到苑中,四向环顾,若在重山大壑幽谷深岩之底,而不知这燕山脚下原是开阔平夷之地,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里竟是人工委积开凿而成。
每每圣上万机之余徐步一到,不知崇高富贵之荣。而腾山赴壑,穷深探险,绿叶朱苞、华阁飞陛、玩心惬志、与神合契,遂忘尘俗之缤纷,飘然有凌云之志,终可乐也。
尽管梁王已经来此有一段时日了,也瞧了不少次,但是每每在看到,还是感觉阵阵的目眩神迷,几乎要沉浸于这美景之中。
这座皇家园林,几乎可以说是集古今之大成,南北之荟萃,也只有像是明王朝着等疆域广阔,中央权重,地广人多,物产丰饶的泱泱大国,方才能够有国力修建的出来。
若是像扶桑女真这等撮尔小国,光光是这一个工程,就能将其国力耗尽,国运也必不长久。
梁王也算是知道,为何父皇就算是不过数十万人的性命,也一定要建成这燕山大朝殿了。
他心中由然生出一种,若是成为此间的主人,那这辈子也不枉了的感觉。
第五五九章 混乱的女真汗廷
这感觉刚一冒出来,便是赶紧被他压了下去,只不过朱载垣这些许的情绪变化,也瞒不过和他朝夕相处几乎可以说是心灵相通的——,——微微一笑,轻轻握住了朱载垣的手,轻启朱唇,低低道:“王上,会的,一定会到。只消这件事做好,咱们就多了三成把握!”
梁王微微点头,极目远眺,巍峨的燕山遥遥可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他深深吸了口气,大步向前。
丁嶂在北山。
其实北山才是整个离岳,乃至于是这片巍峨的皇家园林的核心。
相比起南山来,北山就要大了许多了。
北山稍稍偏东,名万岁山,山周十余里,最高一峰达九十步。明季一步五尺,一尺相当于后世的三十二厘米,九十步,也就是相当于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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