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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天下(大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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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下虽然初定,但战乱时无数百姓逃离了家园,千万人死于战火之中,致使许多村庄荒废,良田无人耕种,不是一时三刻可以改观的。尤其是许多残兵流寇乘机聚集做乱,占山为王,任意屠戮平民,劫掠妇女财物,危害极烈。明朝建立不过十一二年,北有元朝残孽企图反扑,南有叛将作乱,东有倭寇犯境,西部边陲藏教独大,不服中央统治,所以朝廷的目前主要是对付外患,还一时无法抽出兵力来扫荡他们。村民们为了自保,不得不逃往城镇,或者集中到有城墙环卫的大村庄里生活,否则朝夕不保。
胡小毛吃惊道:“难道全村的男女老幼都被杀掉了吗?这、这太残忍了!”。
尹天云见多了这类人间惨剧,语气平静地道:“那些流寇几乎都是战场上幸存的残兵败将,个个杀人如麻,冷血无情,所以屠杀平民也不会手软。他们通常为了抢夺财物粮草出动,遇见女人的话先奸后杀,精壮男子则绑回去当奴隶使用,至于老人和小孩则难逃一死了。”
砰!胡小毛一拳打在车板上,怒道:“这些人居然如此残忍滥杀,简直禽兽不如!等我学会了武功,一定要铲平他们,为死者复仇!”
尹天云道:“你切不可小看这些流寇!这些人悍不畏死,精熟弓马,来去如风,擅长集体作战,其中不乏武功高强之辈。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侠士想为民除害,可是他们至今仍然逍遥法外,为所欲为,其实力你可想而知。”说到这里,眼中微微露出一丝忧色,“说不定我们在回衡山的途中,就会碰见其中实力最强的一支人马。”
“什么?!”胡小毛这回真正的大吃一惊了,不是吧,自己还没学会武功呢,要是碰上流寇怎么办?而且还是实力最强的一支!
尹天云道:“从这里回衡山,必须要经过湘东‘怒风寨’的势力范围。往日我功力完好时,自然不惧他们,大不了施展轻功绕开就是,可现在不行了。怒风寨是天下八大山寨之一,他们的首领仇不信据说曾是张士城手下的猛将,不单擅长统兵布阵,武功也有独到之处。他率领的铁甲战士以勇猛剽悍闻名,我看除了朝廷的正规军,其他人跟他们正面交锋都占不到优势。”
胡小毛越听心越寒,忙提议道:“师父,您重伤未愈,为安全起见,我们不如绕远路避开他们好了。”
尹天云问:“你害怕了?”胡小毛挺起胸膛,大声道:“谁说我怕他们?小毛只是担心师父的伤势,万一遇见敌人,那可麻烦了。”尹天云淡淡一笑:“不怕最好!我们练武之人首先要练心志,如果遇事慌乱,遇险则逃,在武道上就很难有所作为了。你要想学会一流的武功,必须要有坚如磐石的意志力!”胡小毛汗流浃背,拜服道:“弟子驽钝,多谢师父教诲。”
尹天云道:“当然,你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怒风寨只有遇上了大买卖才会出动,象我们这种既没有大批粮草绸缎,又没有携带金银珠宝的旅客,他们根本不屑一顾,双方碰面的机会微乎其微。只要我们不主动惹事,最多是有惊无险罢了。”
胡小毛偷偷抹了一把冷汗,好奇地问:“师父,除了怒风寨,八大山寨之中还有哪些?”
尹天云一一列举道:“云南的‘百毒寨’、四川的‘飞龙寨’、关中的‘铁骑寨’、雄据黄河的‘毒蛟寨’、山东的‘红巾寨’、闽北的‘猎鹰寨’和鄱阳湖的‘连环寨’,与潇湘的怒风寨齐名。这八大山寨皆不理会朝廷的招抚,割据一方,已渐渐蜕变为**势力,与武林败类同流合污,杀人越货,贩卖妇女,无恶不作。日后你若在江湖上行走,切记不要逞英雄出风头,故意招惹他们。”
胡小毛不以为然,敷衍道:“弟子知道了!”想了一想,转而问起衡山派中的情况。尹天云也拣一些重要的事情告诉他听,让他对衡山派大致上有个了解。胡小毛听得津津有味,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尹天云正说到衡山年轻一辈中各人的武功优劣,赵安亮突然探头进来,讨好地笑道:“大侠,宁山镇到了。我们今晚得在镇上投宿,再往前走的话,只能在野外露宿了。”
尹天云虽然着急离开,也不想太过冒险,点点头道:“好吧,我们就在镇上留宿一晚,明日继续启程西行。小毛,你和他去办理一下住店的手续。”
胡小毛答应一声,跳下车子,和赵安亮一起走进客栈。赵安亮是老客了,和客栈老板混得很熟,三言两语安顿好人马。吃过晚饭,胡小毛问客栈老板要来笔墨,写了满满五页家书,说清楚自己为什么离家出走,请父母不要担心等等,然后注明地址,请老板有空时转交,当然不忘了给他一点辛苦费。那老板见钱眼开,满口答应。
一路向西,途中也遭遇了几批江湖中人,所幸无人拦路骚扰。尹天云平时躲在车里养伤,轻易不肯露面,一切事宜均交给胡小毛打点。这天渡过赣江,来到了吉安城外。吉安是赣江中游的交通水利枢纽,城广墙厚,人口稠密,商贸发达,但见城楼高耸,旌旗招展,守卫森严,果然有大城市的气派。城门处行人如织,不论进出都要接受盘查。
看多了荒野无人的景色,好不容易来到繁华之所,胡小毛兴奋不已,问道:“师父,我们进城去吗?”
尹天云道:“不,我们不进城。”胡小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泄气地问:“为什么不能进城?”尹天云耐心解释道:“如果不出我所料,那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在江湖上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吉安如今肯定是风起云涌,各方高手云集。城内龙蛇混杂,遍布着各大帮会门派的眼线,我们入城之后,万一不小心暴露行踪,引起**人物的猜疑,再想出城就难如登天了!为了减少被人识破的可能性,我们要绕城而过。”胡小毛似懂非懂,但师父做了决定,自己只能遵从。
尹天云吩咐赵安亮绕到吉安城西,将骡车赶进路旁的一处树林中。赵安亮见他过城不入,又来到这等偏僻无人的地方,心中不禁七上八下,自己不会被灭口吧?
尹天云一眼看出他心里的不安,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抛到他的怀里,不动声色道:“你这一路上辛苦了,这五两银子算是给你的报酬。从今天起,你不用再陪我们赶路了。”赵安亮又惊又喜,这笔酬劳是他平日车资的三十倍都不止,忙不迭地拱手称谢,心想还是江湖豪杰出手大方。尹天云道:“你先别忙着谢我。我有一件事交给你办,办成了我另外再给你五两银子。”赵安亮两眼放光,拍着胸脯道:“大侠尽管吩咐,小的就是赴汤蹈火也要替您办到!”
尹天云道:“不要夸下海口,你真敢赴汤蹈火吗?我要你立刻进城找一个信得过的、守口如瓶的车夫,载我们继续上路。你速去速回,我们在这里等你的消息。”赵安亮满头雾水,又有几分不忿:“大侠,你何必另外找人呢?我的车技可不比别人差呀!”尹天云眼睛一瞪:“叫你去你就去,休得罗嗦!”赵安亮心底一寒,连忙应是,跑进城里找人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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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红颜祸水
胡小毛对尹天云的决定起初也是不解,后来仔细一想,才明白他的用意。赵安亮若是一路送他们回到衡山,即使不问,大概也会猜出尹天云的真正身份,万一他不慎走露了口风,肯定会给衡山派带来无穷祸端。换了车夫后,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想通了此节,不禁佩服师父心思谨密,哪怕是细微之处也不疏漏。
赵安亮刚走没一会功夫,忽听蹄声如雷,一彪人马自吉安城方向奔来。尹天云暗觉奇怪,前几日撞见的江湖人都是往东赶,人人期望能抢到神功秘芨,怎么这会有人向西走呢?难道江湖上又另外发生了什么大事?打了个手势,示意胡小毛出去查看情况。胡小毛爬到车子前端,使劲踮起脚尖,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望出去。只见十余骑排成了一列飞驰,马上的汉子都穿着劲装,个个虎背熊腰,身背各式兵器,来势汹汹。他们骑术精湛,奔行间仍能维持队列的整齐,显然是训练有素。这列人马来去如风,转眼间从胡小毛眼前掠过,在道路尽头消失不见,只剩马蹄踢起的尘砂飘扬空中。
胡小毛刚想回身禀报,又听蹄声阵阵,另一股人马飞奔过来。这一批人男女混杂,服饰各不相同,兵器也迥然而异,骑术有高有低,队列因此拉得老长,一看就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带头的是一名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目光如炬,挺拔如松,面上微带愤慨焦急的神色。他在急行之中忽的感应到路边有人窥探,目光一扫,正好和胡小毛的眼神撞上。胡小毛吃了一惊,那人单手一按马鞍,如大鹏展翅般飞身而起,居高临下,看清骡车停放的方位,足尖轻点路旁的树枝,直扑下来。
胡小毛没有料到人家居然能发现自己窥视,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中年男子五指如钩,已当头抓下,吓得大叫:“师父救我!”
只听嗤的一声厉响,一枚铜钱从车厢*出,直取那男子的脉门。那男子惊咿一声,屈指弹飞射到的铜钱,一个翻身落下地面,抱拳道:“在下汉中谭丹林,卤莽出手,尚请恕罪!不知车内是哪家哪派的高人,能否赐告名号?”他看清了胡小毛的身材相貌,不由暗叫惭愧,自己紧张过度,竟然差点抓错了不会武功的小孩。
尹天云既已出手,情知再难掩盖行藏,忍痛走下车子,苦笑道:“谭大侠,是我!”
“啊,原来是尹三侠!”谭丹林见他脸色不对,一个箭步抢到身前,拉住尹天云的手掌,关心地问:“你受伤了?是不是碰上了魔教的人?”他们两人相识已久,见面后省掉了客套寒暄的话。七大剑派如今人才鼎盛,相互又有同盟之约,**中除了百无禁忌的魔教人物,其他人平常都尽量避免跟七大剑派的弟子发生冲突,谭丹林见他伤势不轻,所以才有此一问。
这时谭丹林的同伴以为他发现了敌人,纷纷下马涌进林中。其中不少认得尹天云的,才晓得是一场误会,大家相互点头致意。
尹天云不愿解释太多,免得被人抓住漏洞,含糊地说道:“我无意中发现魔教高手在附近出没,双方交手,互有损伤。我正在此等候同门师弟支援,不料却惊扰了谭大侠一行。”
谭丹林阅历何等丰富,情知他有难言之隐,也不追问,道:“魔教中人睚眦必报,定不会就此罢手,你要小心防备呀!”尹天云道:“我自会小心应对的。众位大侠行色匆匆,不知要去哪里?”谭丹林道:“哦,你应该知道唐伯文此人吧?有消息称他和那个妖妇逃到了湘桂一带,我正好在吉安做客,跟诸位江西英豪一合计,决意要去取那妖妇性命!”
其他人纷纷叫道:“正是!我们要杀了妖妇,维护武林正义!”人人慷慨激昂,似乎与“那妖妇”有不共戴天之仇。
尹天云恍然道:“原来如此!那妖妇为害已久,为躲避追杀,居然流窜到南方来了,真是狡诈!可惜在下有伤在身,不然定当附骥*,略尽绵薄之力了。”
谭丹林道:“尹三侠疾恶如仇,名震江南,在场之人哪个不知,谁人不晓?何况你有伤是实,谁也不会因此误会你的。”尹天云道:“多谢谭大侠体谅,尹某实在是汗颜!诸位大侠武功高强,士气如虹,此去定能将那妖妇的脑袋砍下!”众人轰然叫好,愈发显得斗志昂扬。
谭丹林和尹天云掌心相对,一股雄厚精纯的内力送出,瞬息间在他体内游走三周。尹天云但觉神清气爽,受损的经脉得以修补复原,大为感激。谭丹林放手退后,脸色微微变白,真气已经消耗不少。
尹天云感动地道:“临敌之际,谭大侠仍不惜耗费功力替在下疗伤,真是大仁大义!如此恩德在下没齿难忘!”其他人都竖起拇指夸奖道:“谭大侠素有孟尝之风,不愧是白道中的领袖人物!”“汉中大侠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谭丹林面上没有半分得意的神色,谦虚的拱手道:“哪里,哪里!谭某无才无德,各位谬赞了!同道中人有难,谭某自当援手,否则愧对‘汉中大侠’这四个字。”转首对尹天云道:“尹三侠,你内伤初愈,外伤尚未愈合,切记不要剧烈运动!我等在此耽误了不少时间,这就要立刻启程上路了。告辞!”坐言立行,倒也干脆。
尹天云再三称谢,与谭丹林等挥手作别。只见黄沙滚滚,一队人马在西方消失无影。
胡小毛忍不住问:“师父,这些人要去对付的‘妖妇’很厉害吗?这么多人打人家一个!”
尹天云抬头望着天际的浮云,回忆往事,脸上露出少有的迷茫之色,半响才低声道:“这事说来话长了!十三年前,正是元朝气数已尽,群雄逐鹿中原之时,江湖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身份神秘的女人。她自称‘李雁儿’,其人冰肌玉肤,气质高雅,温柔大方,精通琴棋书画,美艳不可方物,不过数月便轰传江湖,被公认为‘武林第一美女’。当时的世家弟子、青年豪杰,不知有多少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茶饭不思。我曾远远地见过她一面,的确是倾国倾城,堪称女人中的女人,教人毕生难忘。
“李雁儿从踏入江湖的第一天起,身后就有无数男人狂追不舍,挖空心思地讨好她。她相貌出众,追求者众多,手里又有花不完的银子,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缺憾了,偏偏她看起来满腹心事,从来没有对人笑过。她越是这样,追求者越多,甚至有人以万两黄金博取一笑而不得。她温文尔雅,对所有人都一般的亲切客气,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那些追求者人人以为自己有希望一亲芳泽,谁也不肯退让,一来二去,免不了在背后大打出手,决斗拼命。死的人多了,不少门派为了替门下弟子复仇,也开始相互攻击,致使江湖大乱,血流成河。”
胡小毛听得惊心动魄,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魔力?他年纪尚小,不解男女之情,还不明白英雄难过美人关的道理。
尹天云继续说道:“经过了无数场惨烈的争斗,那些实力不如人的和他们的门派一一倒下了,最后只剩唐门第一青年高手唐伯文、魔教教主首徒赤阎、昆仑少掌门周明野、慕容家族大公子慕容不凡这四人突围而出。这四人均是名噪一时的青年才俊,不论外貌、武功、家世、见识、谈吐,都不相上下,难分伯仲。于是他们四人定下了一个日期,要在黄山绝顶分出高低胜负,唯一的胜者自然就有资格陪伴在李雁儿身侧。
“不料在他们决战前夕,突然有一神秘人出来揭穿李雁儿的真实身份,原来她居然不是汉人,而是元朝皇帝的亲生公主,真名叫‘速哥不罕’。元帝派她投身江湖,目的就是利用她的美色,引起江湖混乱,门派争斗,使武林中人无法全力支持义军,拖延义军取胜的进程。消息传出,万众哗然,人人痛骂指责李雁儿是红颜祸水,异族妖妇,应该为死去的人偿命。如此一来,黄山之战当然是取消了。大义当前,赤阎等身为汉人,不可能再对蒙古公主存有儿女私情,先后声明与李雁儿划地绝交。惟独唐伯文对此事一言不发。
“这时候天下大势已定,当今皇上挥戈北上,势如破竹,将元帝赶往塞外,成功颠覆了元朝。元军溃败太快,李雁儿来不及随元帝北撤,被迫滞留中原,阴谋败露后遭到中原豪杰围攻阻截。她在护卫的保护下拼死突围,三日中激战八次,身边的护卫死伤殆尽,自己也身受重伤。就在她要被众人乱刃分尸的紧要关头,唐伯文突然现身,以一手匪夷所思的暗器工夫制服了二十余名各派高手,将李雁儿救出生天,逃之夭夭。唐门上下尽皆震怒,随即声言将唐伯文逐出家门,断绝一切关系。从此,唐伯文、李雁儿浪迹江湖,逃避各派人士追杀。这十来年他们躲躲藏藏,过着见不得人的生活,所吃的苦头恐怕是够多了。不过当今天下属于我汉人统治,对于元朝的皇室余孽朝廷必欲杀之而后快,只要李雁儿一日未死,对她的追杀就一日不会停息。这次李雁儿在湘桂被人发现,同样会遭到黑白两道的围追堵截,恐怕难逃劫数了。”说罢长叹一声,似有无限感慨。
胡小毛喃喃道:“这李雁儿好可怜呀!”她虽然是锦衣玉食的公主,身份尊贵,艳丽无双,但被自己的父亲当成一枚棋子利用,毫无自由可言。她前一刻还是无数人心目中美丽的化身,后一刻就沦为人人唾骂的“妖妇”。既要承受国破家亡的痛楚,被亲人遗弃的苦涩,又要时刻提防无处不在的追杀,挣扎求生,即使在梦中也难得有几分安宁。
尹天云正色道:“这话切不可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因为各种理由要杀李雁儿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旦有人听见你同情她,连我也保不住你的小命。”胡小毛纳闷道:“难道连说一说都不行吗?”尹天云道:“江湖中有些禁忌是不能触犯的,否则就会成为武林公敌。以后你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而然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胡小毛默然,第一次深刻领悟到世间的无奈与悲哀。
过了片刻,赵安亮搭乘着一辆马车急急返回。赶车的是吉安通达车行的一名姓孙的老手,年近四十,为人木纳,沉默寡言。尹天云对这个车夫非常满意,遵守诺言付给了赵安亮酬劳。赵安亮千恩万谢,与胡小毛洒泪泣别。
新的马车较为短窄,车上的暗格里放有酒水点心,胡小毛上车后立即发现了这种设计的好处,拿出各式精美点心放怀大嚼。车行不远,尹天云忽然内急,叫车夫停下车子,自己钻进了树林之中。等了良久,才见他从林子中走出,脸色发白,气喘吁吁。胡小毛心中暗暗奇怪,师父怎么看起来好象经过了剧烈活动一般?尹天云上车后也不多言,服药调息,入定去了。胡小毛只得按下好奇之心,继续赶路。
短短数日,江南连续发生了神功出世、李雁儿现身这两件大事,道路上来往的江湖人物渐渐多了起来。想夺取神功秘芨出人头地的向东去,想杀人成名伸张正义的往西行。为了避免卷入不必要的纷争,尹天云愈加小心,吩咐车夫缓缓前行,遇上江湖中人能躲就躲,能让就让。
又过了数日,车行至江西边界。只见群山耸立,树海无边,峰峦处云雾萦绕,日光照射下来,景色动人之极。有时头顶上云层翻滚,骤雨忽降,远处的天空却仍是湛蓝一片,阳光斜射到雨中,透明闪亮,晶莹如玉,让人不禁心生欢喜。雨后的彩虹斜挂峰顶,与青山白云辉映,宛如千古名画。山间多有溪流瀑布,水质清澈,藤蔓树木夹岸丛生,不时可以看见大朵盛开的无名野花。色彩斑斓的鸟雀在林木间跳跃鸣叫,愈发显得山林寂静空幽。
道路至此变得曲折狭窄,尽管车夫竭尽全力,马车仍不免颠簸震动。尹天云全仗一身内力复原了十之六七,才可以护住肋骨结合处不受震动,不然早痛死过去。饶是如此,每日耗费功力甚多,也极为辛苦。
这天走到一个名为“九道弯”的地方,再往前走七八里,就进入湖南境内了。车子拐过山脚,突然停了下来。胡小毛正在闭目养神,这时察觉有异,隔着车帘问:“孙大叔,车子怎么不走了?”那车夫答道:“有人拦路。”
尹天云、胡小毛相顾愕然,难道有山贼挡道?掀起车帘,只见前方聚集了二十余人,道路中间还停着两辆马车。一伙手持兵器的大汉挡住了转弯路口,为首的是一名赤发大汉,腰缠长鞭,双目鼓凸,如凶神恶煞一般。他们强行勒令过往的行人接受检查,若有人稍微不从,立即遭到一顿暴打,胆敢反抗的,就被乱刀砍死。路边已经倒下了三具尸体,分明是刚死不久,浑身上下遍布伤痕,死状极惨。
这时正好轮到一个商人接受检查,他的内眷被人拖下马车,吓得瑟瑟发抖。赤发大汉推开手下,呵呵淫笑道:“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好水灵呀!”张开蒲扇大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她脸上乱摸。那女子身体僵硬,羞愤欲绝,紧闭的眼中流下泪来。那商人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被人猥亵,敢怒不敢言,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
赤发大汉大呈手足之欲,直弄得那女子衣发凌乱,几乎当场昏倒,最后意犹未尽地在她高耸的胸口狠狠抓了一把,才挥手示意放行。那商人如蒙大赦,赶紧把妻子抱上车,落荒而逃。那伙恶徒哈哈大笑,猖狂至极。
胡小毛气愤地道:“师父,他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侮辱妇女,简直不知礼义廉耻!”尹天云面色凝重:“你看他们胸口绣着雄鹰图案,那是烟雨楼的标志!为首的赤发汉子曾是横行湖广的大盗‘赤龙’陆峥,几年不见,还以为他改邪归正了,原来已投奔到烟雨楼门下!”胡小毛诧异地问道:“师父,你认识他?”尹天云神情古怪地道:“何止是认识!当年他在江湖上消失了一段时间,就是因为败在我剑下的缘故。”
胡小毛目瞪口呆,这岂不是应了那句老话“冤家路窄”吗?看着对方寒光闪烁的兵刃和倒在路边的尸体,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这回大事不妙了!
第十四章 风波再起
尹天云以手抚额,心想自己和陆峥积怨甚深,一旦彼此照面,恐怕免不了一场恶斗。可自己的身体状况差强人意,平时的武功发挥不出五成,凭什么强行闯关?如果这时掉头回转,更易遭人怀疑,如此进退两难,怎生是好?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终于轮到胡小毛他们了。负责检查的大汉不耐烦地叫道:“车里的人快给老子滚出来,别他妈的装大爷!”
车帘微动,一条人影如猿猴般迅捷扑出,啪啪两声脆响,在那叫骂的大汉脸上正反抽了两记耳光。那大汉明明看到人家手掌打来,就是闪躲不开,脸上连挨两下重击,被打得脸颊红肿,门牙松动,张口吐出血沫,慌忙后退。他身边的同伴先是错愕,随即齐声大骂,一起舞动兵器,纷涌向前。
尹天云冷笑道:“乌合之众,也敢猖狂!”只听一声龙吟,长剑出鞘,看似漫不经心地挥出,其实快如闪电。站得最近的四人只见寒光一闪,手腕刺痛,兵器当啷啷跌落在地,连对手的剑路都没有看清楚,惊得倒跃退开。
“住手!”陆峥大声喝止手下,眼睛冷冷的盯着尹天云,掩饰不住内心翻滚的恨意,“姓尹的,居然是你!”
尹天云手腕一震,抖落剑上的血珠,气定神闲道:“陆峥,五年不见,你不仅没有长进,反沦落到拦路为寇的地步,实在是令人失望!”陆峥额头青筋直冒,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我可是堂堂的烟雨楼头目,哪里会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尹天云冷笑道:“难道侮辱良家妇女的行径就入流了吗?”陆峥面红耳赤,情知刚才那一幕都落入人家眼中了,一时理屈词穷,怒道:“尹天云,你出手生事,是存心和我烟雨楼作对吗?”
尹天云环顾四周,不屑道:“就凭你们现在的人手,岂能挡得住我?陆峥,以前我放了你一马,别不知好歹!你今天是不是还想尝一尝衡山剑法的滋味?”双目中神光暴涨,如利锥般刺到对手脸上。
陆峥心生惧意,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眼角余光看见其他江湖人物蠢蠢欲动,不禁暗自叫苦。他五年前作案时被尹天云撞破,两人交手不过百合,就被尹天云刺中要害,差点当场毙命,幸亏他轻功不错,才侥幸逃过一劫。但从今往后对尹天云深怀惧意,以致不敢在江南露面,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今天和仇人意外重逢,眼看他长剑在手,威风凛凛,心有余悸。语气放软道:“尹大侠,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肩负重责,请你不要坏了规矩。只要你让我们检查一下车子,如果没有问题,你过去就是。”
尹天云不满道:“你们冒充官府,私设关卡,这可是不轻的罪名!你们究竟要检查什么?如果不说清楚,休想我答应!”
陆峥道:“想必尹大侠也听说了,元朝余孽、万人唾弃的妖妇李雁儿近来被人发现在湘桂一带出没。我烟雨楼身为武林一脉,自然有责任在斩杀妖妇一事上出力,所以楼主派遣我们封锁湖广边境的主要路口,严防那妖妇易容逃跑。为了杀那妖妇,我烟雨楼三分之一的人手都已调集湖广,布下了天罗地网,绝不许她逃脱!尹大侠如果不是那妖妇的同伴,给我们看一眼又有何妨。”
尹天云奇道:“烟雨楼竟然对此事如此看重,那是为了什么?”陆峥脸色微变:“尹大侠,我只知道奉命检查过往行人,别的一概不知!”
尹天云见他不肯吐露实情,也不愿节外生枝,道:“你们也不想想,我这是回湖南的方向,李雁儿就算在我的车上,她肯跟我往火坑里跳吗?算了,你们想看就看吧!”说着厕身让开。
陆峥一挥手,两名大汉小心翼翼的靠近马车,很快把车子里外检查了一遍,禀报说一切正常。陆峥早想送走这尊瘟神,马上拱手道:“多谢尹大侠配合,请上路吧!”
尹天云哼了一声,还剑入鞘,返身登上马车。那车夫啪的一甩响鞭,催马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放下帘子,尹天云原本镇定从容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额头冷汗直冒,一手按着胸口骨折之处,痛苦不堪。胡小毛大惊,叫道:“师父,你……”尹天云指了指车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胡小毛及时省悟过来,把后面的话咽回肚里。车子在山路上晃悠悠的驰远,转过山坳,离开了烟雨楼众人的视野。
尹天云松了一口气,刚才他虚张声势,勉强压制伤口的痛楚出剑,威慑烟雨楼诸人,其实掩饰得非常辛苦。如果陆峥胆敢出手,以他目前的状态恐非其敌,更不用说陆峥还有同伴助拳了。可惜陆峥胆怯,没有识破他的伪装,白白失去了千载难逢的复仇机会。此刻危机已过,尹天云赶紧服药,消减伤口的疼痛。
胡小毛拍掌笑道:“师父,你的空城计演得真好,把那些恶人吓得乖乖不敢乱动,实在精彩。”
尹天云面无喜色,道:“烟雨楼这次兴师动众,对李雁儿志在必得,如此举动大异往常,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烟雨楼总部设在应天府,门下良莠混杂,行事亦正亦邪,颇为低调,真正的实力鲜为人知。这次一反常态,在李雁儿一事上大做文章,是向现有的几大势力发起挑战的预兆吗?
忽然嗖的一声箭响,一支长箭从路边的密林中射出,夺的钉在车窗边框上。“有山贼!”车夫吃了一惊,勒住缰绳,翻身滚落车座,抱头缩成一团,动作熟练之极。
尹天云眉头微皱,对胡小毛低声道:“藏好不要乱动!”拔剑在手,挑开车帘闪了出去。还未看清四周形势,又是一声利箭破空声响,正正射中车夫的背心要害。那车夫惨叫一声,四肢抽搐,当场身亡。尹天云心下凛然,对方居然杀死无辜的车夫,和山贼劫财不伤人的一贯作风大不相同,既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又断了自己驾车逃跑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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