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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装(三生)-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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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雇你并不是请你,提意见的。雅各布先生。”一直背对着众人。躲在离流水最远角落中地男人回过头。
灯罩下的烛焰抖的一盛,映亮了男人光头上火焰状的纹身。他眼睛上戴着一个奇特的金属装置,做工极尽精巧之能事,宝石镜片黑幽幽的没一点儿反光,只有深处两点将尽未尽的余火在燃烧。
“您是……”雅各布其实并没有忽视此人,这男人给他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与烧红的烙铁近在咫尺,皮肤上的汗毛都因为不堪忍受的热度而卷曲:“抱歉,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我们好像没见过面。”
“这,不重要。”男人说话的时候双唇却动也不动,声调也没有一丝抑扬顿挫的变化:“你既然是商人,就应该,讲信誉。违约,代价是很高的。”
“您是说我前阵子接到的工作?我只不过答应格尔,送那几个人到印记城去,有人希望他们去那儿。”雅各布瞟了泰夫林人一眼:“我欠他的情,但这并不代表我得为此搭上身家性命。”
“你怕了?”光头男人往前探了探身,雅各布注意到他脖子上也有一些怪异的金属设备,一直隐没到衣领里。
“是啊,雅各布先生总是前怕狼后怕虎。”格尔在一旁帮腔:“我猜这也是他到现在仍然是一个旅行商人的原因。”
雅各布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正欲反驳,从某处传来一个很甜的女人声音。
“先生们,承认恐惧并不会让我们变得软弱。”
办公桌旁一座不停冒着泉水的雕塑上闪过一瞬红影。随着水花的轻轻搅动,红色的影子在摇曳的烛光中款款清晰,剪裁出一个柔美的女性身姿。
她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血红色的法师袍胸部有些紧,领口也没有系牢,因为水的缘故而有些贴在身上,最关键的是她好像只穿了这么一件法袍——不可避免的吸引了格尔和道格拉斯的目光。
“我,并不恐惧,达古拉丝小姐。”光头的男人慢慢转过头,但是雅各布很怀疑他那双机械眼睛里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亲爱的,我们可以稍后再讨论这个问题,好吗?”叫做达古拉丝的女人一边拿丝巾擦拭手上的金丝眼镜,一边甜甜笑道。
“您就是雅各布先生?”她戴上眼镜:“您看,我不会请求您做什么会使您为难的事情。只是出于某些私人原因,我希望能掌握我从前一位故友的行踪……格尔先生是位热心的人,很乐意帮忙。”
“现在……现在您见到他们了。”雅各布深信,敢用身体跟男人玩火的女人要么很蠢,要么很危险,此时他宁肯相信对方是后者:“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呵呵呵……您真风趣,雅各布先生。”达古拉丝掩口发出一阵娇笑:“当然不会。这样对您来说岂不是大材小用?”
“您是要找传送门带我们的朋友去印记城对吧?”她接着说:“正好,我这里有个现成的传送门。我很乐意帮这个忙……您知道吗?为了得到它,我可是在普瑞克斯大人面前费了不少口舌哟!”
雅各布搓着手。
“可否冒昧问一下,这扇门通向何处?”
“哦,老朋友。”道格拉斯把目光从达古拉丝胸前挪开:“不该问的事情别问。知道的越少,你就越安全。”
“很抱歉,我无法相信陷害向他们那样的人有什么安全可言!”雅各布扭头看着道格拉斯:“所以这是普瑞克斯大人的意思?如果可能的话,我要建议他重新考虑……”
“这不是普瑞克斯的意思。”达古拉丝的声音变了,看来她已经厌倦这场遮遮掩掩的谈话。
她走近雅各布:“普瑞克斯只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把他们带进我给你的传送门——如果不能让他们都进去,也要确保金属人进入。细节问题道格拉斯和格尔会跟你谈,明白吗,雅各布先生?”
雅各布没犹豫多久。他谦卑的低下头:“如您所愿,达古拉丝小姐。”
第二十二回合 摩利尔的三种心情
火焰。
虚无、漆黑的火焰在小小斗室间摇曳,给四壁和家具蒙上众多光影的同时反而使自己成了屋内最黯淡的一点。
“多么的……美丽。”
幽幽叹息声响起,一只纤长的手伸了过来。白皙的手腕与大红色法师袍形成鲜明的对比,恍若从一团血雾中探出——轻轻盖在火焰上。
黑色的火苗舔舐着掌心,很快发出烧灼皮肉的轻微咝咝声,但是达古拉丝俏脸上却没有一分一毫痛苦之色。
“火是生命。”达古拉丝有些痴迷的看着从指缝间漏出的黑炎,看似稀薄如雾的火苗伸缩吞吐,竟然令她手上的秘银戒指开始软化:“创造多元宇宙的生命……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没人回答。达古拉丝似乎也没指望有人应她的话茬,接着自顾自说下去:“据说,在多元宇宙形成的初期,连全知全能的诸神都没有诞生的时代……无穷世界只是无限小的一点,是一个拥有极高温度和极大密度的‘原始火球’。”
“想象一下。”她停顿瞬间,沉浸在自己营造的雄奇幻境中:“开天辟地的一点!无穷无尽的火膨胀、喷发,我们现在所闻所见所得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这颗火球大爆炸后残留能量冷却的渣滓而已……”
达古拉丝脸上显出轻微的轻蔑神情:“有什么能与这等力量相提并论?如今的火焚界不过只得其万一……更何况,神也好。恶魔也罢,又有谁不会借助火来昭彰自己地威势呢?”
“不要,在这里抒情了。”
火焰的双瞳在达古拉丝身后再次出现,乍看上去还真有些像四十七:“你的,任性已经令,计划出现了很大的纰漏。”
“哦,哦。哦。得了吧,阿莱。”达古拉丝攥住火焰——黑火像是被大象吸进鼻子里的溪水一样缩入指缝点滴无遗。自然的黑暗这才回到被同皮不同馅的黑色兄弟霸占了许久地黑暗空间:“有什么问题?一切都很好,都在按照我们的计划……”
“半人羊部落地事情也是?”阿莱自从借助脖子上的古怪装置说话以来,发出的声音还不如他用火焰在空中写字来得有情绪化:“毫无逻辑,的愚行!摩利尔,是个非常优秀的预言法师,一旦打草惊蛇,”
达古拉丝转过身面对着阿莱。似笑非笑:“负责烧烤那些四条腿小可爱营地的人可是你哟,阿莱先生。既然是同伴,就应该支持彼此的决定,相信彼此地能力。为什么我在你眼里总是个胸大无脑的笨女人呢?据伊莎贝拉老师说,你和摩利尔在一起的时候可是……”
阿莱的脸孔陡然间变得清晰——火焰勾勒出他的容貌,爆发的能量涌动层叠着向达古拉丝逼近,最终在她眼前做出一个沸腾的无声咆哮。
“好了好了……”达古拉丝侧头退步,但看得出来她并不是真的畏惧迫在眉睫地烈火:“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大家都不要再提了吧。我们还是精诚合作,把那个女人欠我们的账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如何?”
阿莱的两张脸很是瞪了达古拉丝一会儿,方才重新合并成一个。
“你确定,能够成功?”他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达古拉丝方才放在黑火上烤地右手,那只手涂着豆蔻。白嫩水润,可以给任何一家润肤霜产品去作代言:“这些位面居民,不可靠,我更不信任,那个商人。”
“所以我们才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力量,让他们知道我们和我们身后的人是他们惹不起的呀……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守规矩,照章办事。为什么要信任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可靠的,”达古拉丝虽然还在笑,但是说出来的话中却一瞬间冷气森森:“没有人。”
无处不在。隐约开阖的水汽使得“豪华套间”的偏厅里看上去云雾缭绕。空气也依然潮湿,但没有微光荡漾的水池。没有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躺台,没有东拉西扯地轻纱幔帐,也没有造型怪异喷涌热水地石雕,这间偏厅总算稍微正常了那么一点儿。
“摩利尔姐姐,你真的放心让铁皮叔叔到处乱跑啊?”室内并排摆放着两张木藤躺椅,在温暖湿润的环境中躺上去有种酥酥痒痒的感觉,跟在草地上一样。
“铁皮叔叔?”摩利尔失笑,别看几年不见,凯罗也长大了不少,但是不知是因为受到迷雾女士寄生的影响还是女孩儿天生如此,凯罗外表虽然已经由青涩的花骨朵蜕变成含苞待放的鲜花,开始体现出成年女性的魅力,但是她的思想似乎还停留在雨城那些相对来说无忧无虑的日子里。
“我相信他不会喜欢这个称呼。或许他更喜欢你叫他……嗯,惊什么天?”女法师对躺椅的适应度没有凯罗那么好,她往上挪了挪身子半倚着,拿起一个摆在旁边茶几上的水果看了看又放下:“我不让他到处乱跑又能怎么办呢?你什么时候看见人家听我的?”
“不,我的意思是说,”凯罗歪着头:“摩利尔姐姐,你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从前最讨厌的就是身边的人不听指挥瞎胡闹,给你添麻烦……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跟着你,可是生怕不小心做出些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来,挨你的骂呢!”
女孩儿吐了吐舌头,半是玩笑的说。
“你把我说的好像个在修女学校里管风纪的老处女。”摩利尔轻轻摇着赤脚,因为被房间中的潮湿弄得实在不舒服。她已经脱掉了皮靴:“只可惜就算是最凶恶地老处女要想对付全金属土匪也未免有些力不从心吧。好了,不说这个。这阵子从星界到外域东奔西跑,你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先在这里睡一觉,等那个位面商人有消息再说——我想,他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虽然环境并不十分适合安睡,但凯罗还是很快进入了甜甜的梦乡。她平卧在根据使用者姿势自动放低的藤椅上,面色红润。双手叠放在腹间,已经“初具规模”的胸脯轻柔且有节律的微微起伏。呼吸也变得绵软深长起来。看女孩儿熟睡的样子,一如既往地安静乖巧,甚至连姿势都不会改变一下,与其说是在睡觉,倒更像是一名进入冥思状态的法师。
摩利尔看着凯罗。她是不是更应该像个普通地女孩子一样享受生活?有家小小的店铺,有些小小的幻想……尽管从现实的角度来讲,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可享受的——不过像现在这样。无论星界的冒险还是外域地旅途,都有些过于激烈和富有刺激性了吧?
但凯罗毕竟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女孩子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凯罗仍然和已经深深陷入溃败神域中的迷雾女士之间藕断丝连?又是因为什么,油尽灯枯的迷雾女士没有彻底完蛋,变成在星界飘浮的残渣?超乎凯罗天赋而且有越来越强趋势的冰之力量,竟然不受连自己都着了道的迷境攻击影响,再加上能一口叫出梦蛹这种远古存在的名字——别说摩利尔好歹也是个窥得九环魔法奥秘地大法师,就算稍微了解些神灵知识的学者也能察觉出凯罗在神尸岛屿上探险时不寻常的表现。这些零碎的线索很容易便能串联起来指向一个结论。这个结论会不会导致最后出现什么事情摩利尔也不得而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定会非常麻烦。
思忖至此,女法师突然觉得房间里朦胧的水汽都有些冰冷。仿佛又变成层层叠叠,浓得如墨如血,化不开地雾。摩利尔的视线垂到膝头用龙皮作封面的大书上——阿古斯最高评议会议长辛格大法师留下来的法术书中光是力场盾法术的变体就不下五种。但是在对有关神祗与凡人之间错综复杂关系的研究上面,它实际上并不比报道某位神祗曾化身公牛、天鹅,乃至一场金雨去和凡间众多美貌少女幽会的野史更有帮助些。
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摩利尔悚然抬头,凯罗仍然睡的香甜。但是方才女法师低头沉思的时候,脑中明明出现一个正看见凯罗睁开双眼,森然凝视自己地奇异情景,如梦似幻。
近乎疯狂地想法突然钻进她的思想:与神同行?凯罗现在掌控着迷雾女士及其力量?这还真算得上是一张隐藏王牌呢。
如果是雨城地摩利尔,不,哪怕是几天前的摩利尔,都会对这种荒谬愚蠢且自私的想法感到愤怒和自责。但是现在——典型的红袍法师逻辑只是脑海中一阵无故乱翻书的清风罢了。
按照自己的本心去行动。无论行动的手段如何。无论这种手段、甚至产生手段的想法基于何种常识或习惯,与本心相比。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正如四十七总是身体力行的一句酒馆俗话:老子乐意!在阿古斯帝国的生活经验帮助她几乎登上红袍法师会的顶点,但是能抽身而退,则不能不说是受了铁皮脸的影响。否则,当一切终局,谁又能说梦境不会真的变成永恒的孤寒死寂?
摩利尔静静的看着凯罗额前垂下来的一缕金发。有什么关系呢?她的目光变得温暖起来。凯罗信任她,她信任四十七,而四十七则信任所有人,因为辜负他信任的人都已经死了——人与人之间能保持亲情、友谊等种种美好的关系,究根结底不就是由“信任”这两个字维系起来的么?摩利尔曾经将这两个字弃如敝屣,但现在她已经重新捡起来了。最起码……摩利尔对自己说:最起码我和伊莎贝拉是绝对不同的!
“你在想什么,摩利尔姐姐?”这次凯罗是真的从睡眠,抑或不自觉地冥想中苏醒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完全没有普通人刚刚睡醒后干涩惺忪的感觉,她嘴角一翘,两颊出现一对不那么明显的酒涡。
“哦?我在想……”摩利尔正欲措辞,突然侧耳倾听,接着也抿嘴笑了一下:“我在想,那个实心脑袋又给我们招惹什么麻烦?”
“法师小姐。您的随从快要把我的客人全部变成蒸笼里的包子了!”看到摩利尔和凯罗出来,雪人浴室地老板道格拉斯撇下身边似乎还想跟他说什么的雅各布。匆忙向女法师诉苦。
“请您阻止他,这种无礼地行为会被其他客人视为挑衅的!如果惊动城里的警卫部队,大家面子上就都不好看了!”道格拉斯披了一件浴袍,说话间露在唇外的几颗獠牙随着嘴部的动作更加明显,也不知道他是想微笑,还是在威胁。
听他一说,摩利尔还真觉得空气似乎有点热:“冷静些。道格拉斯先生。威胁只能激化矛盾,解决不了问题。雅各布,他做了什么?在无烟区吸烟么?……雅各布?”
“道格——噢,摩利尔小姐。”雅各布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站在一边搓着手,章鱼触角般曲长柔韧的手指相互纠结着,不停做出各种繁复又没什么意义的手势,等摩利尔第二遍叫他名字地时候才赶忙搭腔:“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总之您还是去看看吧,除了您,谁还能在那位钢铁武士面前说上话呢?”
“没错,法师小姐,您尽快制止他为好,”道格拉斯赶忙插嘴:“方才我与雅各布先生已经差不多商量好想个法子帮助你们前往印记城。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我就很难帮到各位了!”
“哦?这么快?”摩利尔似乎不经意的扫了雅各布一眼:“那可真是要谢谢你了。走,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由幕帐和镂空屏风围绕着的中心大浴池确实不大正常。理石地砖下传来的异常热度即使隔着靴底也能清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腾腾热汽还真有几分身处一个大笼屉的感觉,更别说从浴池里引出来的温泉水道中全“咕嘟咕嘟”的沸反盈天了。这哪里还是浴池,分明是一大锅新鲜出炉地铁水。
休息厅内站满了人或非人,看样子都是被热流赶出来的。他们大多赤身裸体或只围了个浴巾什么的,大约一半人拿着武器,不过全都穿了鞋。一见到道格拉斯等人过来,大家便乱糟糟的开始叫嚷抱怨——不乏污言秽语和逞雄斗狠之辞。但是说归说。敢真刀真枪杀进热浪源头找罪魁祸首算账的,目前还一个都没有。
“看上去你需要多兑点冷水了。道格拉斯先生。”摩利尔就当周围的裸男不存在,泰然自若地向公共浴室内看去,可被蒸汽、障碍物和人群一挡,一时间她还真完全发现不了四十七的半点踪迹。
“你们不是第一批在肋骨笼城闹事的巴佬,也不是第一批被送到广场砍掉脑袋的——跪下来哀求的话或许我能发发慈悲,婊子?”
一个粗鲁的声音传来。摩利尔有些厌恶的转头看去,看到一名胸前好像种植了整整一坪黑色曼德拉草的男人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此人衣着算是比较齐整的了,因为他除了鞋子之外还穿了长裤,腰间还围了一条很宽地腰带,黑黝黝地,材质非革非铁,但摩利尔一眼便能看出那上面蕴含着的巨大力量——绝非凡品。摩利尔拉着凯罗退了一步,胸毛男人不依不饶地逼近,周围一些家伙也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跟上,围着他们隐隐形成一个圈儿,很明显不仅仅只是凑过来看热闹而已。
“里面那个铁皮佬是你的同伴?你最好解释一下他把整个浴池都煮开了是想干什么,否则我将以普瑞克斯大人第三守卫队第一副队长的身份把你送进娼妓营——”
“闭嘴。”女法师声音不大,冲他喷吐沫星子的胸毛男人却像挨了一记愤怒的矮人头槌,趔趄着向后退去,如果不是后面的人扶住,他一定会结结实实的用后背感受一下现在地面究竟有多热。
“要想活得长久点,除了巨力腰带之外你或许还需要个智力头环。”这场冲突的双方都没有作进一步的交锋,胸毛男仍然在震慑法术的效果下头晕目眩,摩利尔的注意力则被突然从浴室蒸汽中出现的人影吸引了。
“见鬼,真见鬼!我都要被烫熟了!为什么那个金眼婊子反而没事?”眼珠像爬行动物一样的半裸泰夫林女人喃喃抱怨着,目光一扫看见旁边探头探脑的凯罗:“嗨,小丫头,新来的?再去拿瓶果子酒!对了,还要拿一盆,不,一桶冰——你想象的到么,那铁皮王八蛋煮在一锅开水里,居然还要喝加冰的酒!”
凯罗没去拿酒,泰夫林女人也没去。她扭着如蛇的腰身,撩起幕帘朝浴池的角落里一指,还回头对摩利尔笑笑:“哦,他可真是个热情如火的男人。”
摩利尔没理她的话茬,沉着脸向霭霭蒸汽中在阿斯莫女人服侍下怡然小酌的钢铁武士走去。凯罗识趣的跟在后面将高温水汽凝成晶莹的碎冰甲,使得女法师的眼神愈发冰冷。
“啊哈,我以前还真不知道,你居然会喝酒。”
第二十三回合 摊牌
“雪人”蒸汽浴馆的偏僻一角。
一条条粗细各异的引水管线几乎像蜘蛛网一样铺满整个空间,穿墙过壁引来折去,构筑起一个外人很难理解其工作原理的循环系统。隆隆的机器轰鸣在看不见的砖石深处响起,蒸汽和水压驱动的装置虽在水汽腐蚀下早已锈迹斑斑,但仍能以强大的动力从地底抽取出富含矿物质的温泉水于铁管中汹涌奔流。要是被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四十七看见,说不定又会将其改造成什么莫名其妙的玩意儿。
大多数地方,斑驳墙壁和管道间只有绝不宽敞的空隙。而且一直有热腾腾湿乎乎的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来,给正艰难穿行于此地的道格拉斯平添了几分麻烦,并不因为他是这一切事物的主人便有所有待。一只硕大的老鼠“嗖”的一下子沿着他头上的水管跑过,在前方转角的桁架上停了一瞬,扬起有些畸形的头部嗅嗅,正欲钻进天花板,突然像是被某个东西一口咬住,连叫一声都没来的及就被拖入黑暗中。
道格拉斯紧走几步,也拐过弯角。他刚好看见格尔正仰头吞下老鼠的后半截——嘴巴都撑得有些变形了。可怜的耗子尾巴还在来回甩,格尔的喉头皮下也能明显看到其肢爪的蠕动,像是蛇口里的猎物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
“我说,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道格拉斯沉着脸,粗壮的身体几乎把整个通路都堵了起来。并没有被眼前地诡异情形吓住:“交待给你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格尔抬手将老鼠尾巴塞进嘴里。一缕污血顺着唇角流下,他随手抹了抹,用一种满不在乎的神情看着面前的澡堂老板,说起话来满口猩红:“我可不是你的手下,道格拉斯。而且你们不是请我藏好,别给那几个人发现,惹起他们的疑心么?”
“可我并没有让你躲在这里吃这些恶心地颅鼠!”道格拉斯语气不善。脸色愈发青惨:“我说格尔,你他妈的除了像个屁股上地火疖子一样让人整天不舒服之外能不能有点积极作用?别他妈的跟我瞪眼睛。你那点逃命本事还不放在我的眼里。我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教训你,是因为我比你聪明、比你能干、比你更得普瑞克斯的赏识。既然如此,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他妈的最好别继续挑战我的耐心——交待给你的事情做地怎么样了?”
泰夫林人挠着自己削瘦的下巴,额头隐约的角状凸起渐渐开始鼓胀。几秒钟后,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好吧,火气别这么大。道格拉斯先生。普瑞克斯大人派来的士兵已经全部就位,听候您的命令……虽说我看不出这群家伙除了碍事之外还能干什么。您呢?您又有什么锦囊妙计,能让我们的客人乖乖走进‘红塔’?”
“嗯,现在跟你说也无妨。”道格拉斯摸着肚皮:“你也好有个准备。直接带他们去‘红塔’肯定是不行的,那名女法师可不是个什么都不懂地呆瓜。我和达古拉丝小姐早已准备好另外一个传送门,看上去它会通向印记城,就算最高明的位面旅行者也别想看出破绽。但实际上,它只是‘红塔’。通往巴托异界的诅咒之门的投影罢了。进入它也就等于搭上了去地狱的直通车……就这么简单。”
“这么说我们只要等着雅各布的消息就成了?”格尔额上地尖角已经伸张如锥:“我劝你最好盯住他。雅各布这家伙胆子太小,禁不起吓唬……可别让他把咱们卖了。”
“我可听说雅各布曾经救过你的命。”道格拉斯轻蔑的哼了一声:“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我的办法。他更没胆子和普瑞克斯作对的,肯定也看得出达古拉丝小姐来头很大。真是活见鬼了,这女人究竟什么背景?普瑞克斯对她的态度比对一位奇鲁魔还要尊敬!”
“我可不关心她是个什么来路。”格尔摸了摸自己的角,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双眼发红。一股子淡淡的硫磺味也从身上散发出来:“我只是想知道,当那副讨厌的铁皮嘴脸看到诅咒之门另一面成群结队地巴特祖恶魔,还有其它‘好东西’时,会是一种什么样地扭曲表情呢?”
四十七的脸上毫无表情。事实上,此刻他连脸都没有——光可鉴人地合金弧面严丝合缝,反映着已经在昏红中混了一大团乌黑的天空,还有位面商人被拉伸不少的面目,一如另外一个略显狰狞的雅各布在反盯着商人自己。
面对此等情景,雅各布似乎被触动了某根紧绷着的神经,连手上一直在做的小把戏都停了下来。摩利尔在一旁阴沉着脸。比肋骨笼城的天色还要差上几分。似乎仍然对铁皮人蒸桑拿找小姐喝花酒耿耿于怀,连位面商人刚刚告诉她的好消息也没表露出什么反应。既不赞成,亦无询问。
这可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就雅各布的经验来说,商人做买卖时最忌讳的一点就是揣摩不出买家的心思——尤其当这个买家的决定能左右卖者身家性命的时候。他可不相信事已至此,还有什么退路可言。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无论事态如何发展,能肯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接下来的麻烦,肯定不是他这种正经买卖人应付的起的。
“哦,久等了,诸位尊贵的客人!”
“噔噔噔”从角门走上露台的道格拉斯换了一身新行头,钉了铁掌的皮鞋与理石地面发出响亮的撞击声,如果他老穿着这一身的话,怕是很快就要考虑重新装修地板的费用了:“刚刚有点私事……”
他也被四十七地怪模样吓了一跳。毕竟在别人脸上看到自己的脸。实在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四十七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脸上的道格拉斯分裂错位。镜子一样光滑的脸孔飞速碎成许许多多不规则的小块,这种程度的碎裂已经超过了将其重新弥补成一个整体所需要地最低标准——但是在某种不可思议力量的作用下,那些小碎块像是受到磁石控制地铁屑般多而不乱,顷刻间便来了次乾坤大挪移般的排列组合,重新把自己的脸拼凑出来,一点裂缝也没有。
似乎四十七现在找到了新的摆弄脑袋的方式。当然其震撼程度比把头像陀螺一样来来回回的转个几百度要多的多了。
“你现在最希望地就是我们赶紧离开这儿,还有什么私事值得你去优先处理呢?”四十七的嘴一边说话一边蠕动。依稀还能看到无数高速运作的铁齿在里面叽叽喳喳的跑来跑去好像举办一次运动会:“或者你这件私事才是赶走我们的关键所在?”
“哦?怎么会,怎么会?”道格拉斯被问的一愣,马上矢口否认:“唉,不过是鄙人的那些供水设备出了点故障……您看,我这里的位置可比不了‘蒸汽健身馆’那样地大地方,地下的温泉水脉不足,只能依靠抽水机昼夜不停的工作才能勉强维持生意……”
说到这里。道格拉斯还做出一副苦相,以示自己实在是被折腾的筋疲力竭了。
“我愿为此尽微薄之力,道格拉斯先生。”雅各布说话了,不知道是打定主意还是想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他的态度突然从容了不少:“您这次帮了我们的大忙……说起来,我们还没好好感谢您呢。”
没等道格拉斯再说什么,他便变魔术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装满钱地口袋——牛皮口袋,递到泰夫林人手中。
“请务必收下。”位面商人的语气不容置疑:“说老实话。在肋骨笼城这样的地方,您能给予只有片面之缘的我如此无私的帮助实在是令人惊叹。不要推辞,一点谢意……请务必收下。”
道格拉斯拿着钱,只犹豫了一瞬间便收下了。要论手上的功夫他拍马也赶不上雅各布,过多的谦让也容易引起怀疑:“您太慷慨了,雅各布先生。遇到您这样的客户。就连尤格罗斯魔也会无可挑剔的!”
摩利尔瞟了雅各布一眼,没说什么。那个牛皮袋子就是四十七先前送给雅各布的那个——那是他们地钱,但是商人没有提到这一点。
“哦,现在我们出发吧!”道格拉斯拍了拍手:“时间已经不早了,也不好让传送门那边地人等太久。就是这样,掌握资源的家伙们总是高人一等。”
他们从“雪人”浴馆地屋顶走向另一个屋顶,脚下是吱呀作响的铁皮悬廊和夜色中灯火通明的肋骨笼城。晚上的城市似乎比白昼还要更加富有活力,大街小巷行人更多,顶盔贯甲的家族巡逻队反而少了些,好像骨笼城施行的不是宵禁而是昼禁似的。各色人等虽然从未放松警惕和放下武器。但也进入休息和找乐子的时间。在虽然算不上熙熙攘攘但也有些拥挤的人群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带有明显炼狱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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