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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途中与你相见-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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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过他又因为自己一时嘴快把姑姑的秘密说了出来,还怕苏正则看不起表姑,瞪着大大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这孩子很是敏感,苏正则只好对他笑笑,改变话题:“你表姑很喜欢陈老师?”
  “不喜欢,是陈老师喜欢我表姑。”
  “那你表姑还要嫁给他?”
  “表姑没有要嫁给他,只是爷爷说表姑年纪大了,再不嫁就不好嫁了。”小浩突然连游戏也不玩了,怯怯地看着苏正则。
  苏正则心里直发毛:“怎么这么看着我?”
  “苏叔叔,你是不是很有钱?”
  “你怎么会这么问?”苏正则虽然在裴樱面前成天叫喊自己有钱长得帅,可被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问得这样直白,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
  “你有车,他们说你很有钱,而且他们都说你是那个铅锌矿的大老板。”
  苏正则的脸红了红,难得谦虚地说:“其实,我只是铅锌矿的一个小股东。”
  小浩细声细气地说:“苏叔叔,你的铅锌矿以后能不能请我表姑去做事,我表姑很勤快的,又聪明,要是让她做什么事,她一定能帮你做得很好的。”
  “你表姑让你跟我说的?”
  “不是。是我自己说的。我表姑不喜欢陈老师,但是我们家没有钱,表姑坐过牢,找不到工作,如果找不到工作的话,她嫁不出去就只能嫁给陈老师了。”
  裴樱在屋外喂完猪,一回灶房就听见苏正则在打探她,怒气冲冲走进来瞪着小浩:“一放学就打游戏,你的家庭作业做完了吗?”
  小浩像做错事的孩子忙把手机还给苏正则便溜了。
  裴樱又指着苏正则的鼻子说:“不许你再向小浩打听我的事!”
  苏正则刚要说话,她突然看见他借给小浩的手机上那款游戏画面,怒气迅速被转移:“还有,以后不许教小浩打游戏,他还小,还在上学!”
  近年来,镇上因为沉迷电脑游戏耽误学业只得出去打工的孩子比比皆是。
  “你不知道现在城里只会念书死读书的小孩才不蠢,游戏玩得好的人才聪明,好多老师都提倡小孩子就应该边玩边学,寓教于乐,电脑游戏只要不沉迷,都可以适当地玩一玩,可以帮助开发智力。”
  裴樱说不过苏正则,被他一望,居然又有点不自在。她心想,这个人怎么长了一双这么可恶的眼睛,亮得吓人,仿佛能看穿人的心肺,她在他的目光里无所遁形,每每只好低着头。说不过他,她只好“哼!”一声,装得气呼呼地走了。
  这天晚上,苏正则发现他的中药异常难喝,并且连阁楼上解苦的奶糖也已经没有了。
  大约是苏正则强烈抗议,张医师若有所思地在药罐里翻检药渣,一边翻,一边对阁楼上的裴樱大声说:“阿樱啊,你不是是配错药了,我记得我没开过这么多黄连啊。”
  “哦,可能是我抓药的时候不小心,配错了。”
  “怪不得他说药那么苦,放了这么多黄连怎么会不苦。”张医师道:“你看你,多不小心,药可是不能乱吃的,下次要多注意。”他这么说完后,突然想起苏正则就在隔壁,怕他多心,他又自言自语地说:“不过,黄连清热解毒,放一点也没事。”
  苏正则听得清清楚楚,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却想不起来。不一会儿大门边钻进一个鬼脸,小浩笑嘻嘻地说:“你得罪我表姑了,她给你的药里放了好多黄连。”
  他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只可惜裴樱不在面前,他等了好半天眼瞅着裴樱经过药房,这才大喊道:“喂,裴樱,你是不是故意给我的药里放黄连?”
  裴樱理都不理他。
  此后的几天,裴樱忙碌得很,打草喂猪,挖地种菜,挑水做饭,洗衣收拾……她样样都干。苏正则原本还想找裴樱的麻烦,可是他不但逮不到她,连跟她说句话都难。
  裴樱忙碌的时候,每从他面前经过,他便抓紧机会对她嬉皮笑脸,句句都在讨好她,但裴樱一见他这样便没好气,对他不理不睬的,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这天下午裴樱忙完活计,在门口修自行车,那车她已经修过好几次了,前几天都能骑了,但是小浩说骑到一半链子掉下来,怎么也上不去,他那天是把车推回来的。
  裴樱熟练地翻转车身,卸车轮,拆链子,打润滑油,动作已经十分纯熟。零件都四散在地上,她正专心致志地用老虎钳对付一根铁丝,力气不足,总是夹不断。
  身后“噗”的一声笑,她猛然回头,苏正则拄着拐杖倚在门框上看她,他的伤已经好很多了,这些日子早耐不住拄着拐杖下了地。
  裴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打定主意不同他说话,仍旧咬着牙使劲,认真干自己的事。
  可苏正则仿佛患了受虐症,裴樱面色越冷淡,他越往前凑。他见裴樱不搭理他,便刻薄地说:“你怎么跟个男人似的,除了不能令女人怀孕,你还有什么不能做?”
  裴樱脸上猛地一红,硬声硬气地说:“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我事,我又不娶你回家做老婆。”苏正则吊儿郎当地说。
  裴樱脸烧得厉害,忙低了头。
  等了好一会儿,她都没理他,他又说:“哎,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嫁给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用做了。”
  他大概又要拿出他那套“情妇”理论,裴樱不搭理他。
  看她专心致志,苏正则故意用拐杖敲敲翻转的车架转参合进来,企图移她的注意力:“啧啧,你这车,这么烂,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还修什么修,砸了算了!”
  裴樱被苏正则分了心,一不小心用力过猛那铁丝竟飞了出去,幸好没崩到眼睛里,都怪这个苏正则,她把老虎钳往地下一扔,一下来了火气:“砸了你赔啊!”
  苏正则似笑非笑地在她脸上逡巡,故作委屈:“你怪我干嘛,是你自己力气小,夹不断的,要不要求我帮你?”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一逮住裴樱的眼睛,便不肯轻易放手,裴樱不敢同他对视,别扭地低了头。
  裴樱一害羞总忍不住低下头去,露出她那白皙的额头和挺翘的鼻梁,苏正则望着她嫣红的后颈,心中一动:“我帮你买一辆吧?”
  “谁要你买!”一听他的玩笑话,裴樱就来气。
  “我是看你整天都在修这个车,一天到晚的,烦不烦啊,我给你买个新的,这个砸了算了,给你解解气?”苏正则真诚地说着。
  裴樱原本又要发飙,见他眼睛里一片诚恳,她心里软化,又垂下头去专心望着手中的零件。是啊,这车修了这里那里坏,也好几次她都想把车砸了,可是,她诚实地说:“我要是跟你一样有钱,我当然也想卖新的,可是我不但没钱,家里还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要养活。”
  苏正则道:“小浩的父母呢?张医生只是你的舅舅,小浩算你的外甥对吧,你表哥和表嫂为什么不养他们?为什么要你来养?”
  “表哥出去打工,已经好几年没回来了,表嫂早改嫁了。”裴樱苦笑着说,也许就是因为贫穷,弱势,他们相濡以沫的亲情才显得愈发珍贵,以前家里也没钱,舅舅和舅妈也是这样待她的,宁可自己少吃一点,也不愿意苦着他们。
  “又不是你自己父亲儿子,你犯得着吗?我认识的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每天都在城里忙着逛街,约会,关注时尚,旅游,计划着嫁大款呢。虽然你是农村的,但好在长得不错,身材也挺好,去城里找个有钱的男人,应该也不难。”
  这话一出,裴樱又气得脸色发白,再也不肯回答。

  ☆、第6章 你为什么坐牢

  第二天一早,裴樱正在给小浩准备上学的早餐,小浩洗漱完毕,突然喜滋滋地冲进来:“姑姑,家门口怎么有辆新自行车?”
  裴樱不明所以,跟着小浩出来,赫然看见堂屋门口放着一辆崭新的山地车,红色的车身,轮胎厚实有弹性,跟她那辆破烂简陋的永久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底下。
  小浩异常兴奋:“这个车起码要一千多吧,我们班上有人骑到学校来过,哇塞,真酷。”
  小浩年纪小,可也知道家里买不起这样一辆车,他担心裴樱不让他骑,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拎着书包饭也不吃翻身上去骑着车跑远了。
  裴樱在后面大喊:“小浩,这车不是咱们家的!”
  小浩哪管她那么多,早骑远了。
  她突然想起来,刚一转身,便见苏正则又靠在堂屋门框对她笑,笑容又得意又自豪。她明白过来,昨天苏正则让她把车砸了,她以为是故意惹她生气,没想到今天真的让人买了车送过来。
  苏正则看着她,摊手道:“你看我也没有用,车被人骑过了,就退不了了。”
  心里的想法轻易让苏正则猜透了,裴樱有些发窘,苏正则又说:“这车算我送你的,在你家住了这么久,当做回报吧。”
  苏正则不费吹灰之力就解了她这几天来天大的难题,裴樱心里终究有些感念的,更何况他住在家里,吃的穿的用的源源不断有人送过来,张家已经沾了苏正则很多光了,她不好意思:“这车算我欠你的,等卖了猪就还给你。”
  “不要你还,我说了,算是我送给你的。”
  “不要你送,我会还给你的。”裴樱固执道。
  “说了,不要你还,我每天看你那么辛苦,我只是想让你不那么累而已。再说,这辆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苏正则眼神清澈,并不像往日总是带着探究或者恶意的玩笑。
  裴樱对他感激地一笑。
  苏正则来这么久,裴樱还从未对他和颜悦色过,这时她一笑,仿如云开雾散,明媚鲜妍,
  他情不自禁道:“你笑起来很好看,要是每天都能这么对我笑一笑就值了。”
  裴樱脸色马上变了,苏正则便知自己又错了,怕她发飙,忙投降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你不要每天都对我笑。哎呀,起得这么早,我要回去睡觉了。”苏正则拄着拐杖慌忙奔逃。
  他一向都很少早起,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今天早晨这么早起来恐怕也是为了这辆自行车,倒不知他什么时候找人送来的,她竟然都没发现。裴樱见他怕自己生气,一瘸一拐逃跑,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暖暖的软和起来,她低头笑了一下。这个神鬼不吝,无法无天的苏正则,居然会这么怕自己?
  苏正则的回笼觉没睡多久就被镇上来的干事叫醒了,据说是市里派了大人物过来,还请了权威的骨科医生带了设备来给他做复查,目前已经在镇医院等候多时了。
  苏正则来到上牛村短短几天,张家门前的小汽车就没断过,送医送药送轮椅,每次都说是什么什么领导,没有哪个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苏正则吹胡子瞪眼睛,烦不胜烦:“什么鬼大人物,每次都来这一套,不去不去,再大的领导都不去,就说我腿断了动不了。”
  镇上年轻干事好言相劝:“苏董,市局给您请来的医生是省医最好的外科医生,美国留学回来的,叫顾怀恩。此人医术精湛,省医十分看重,很不好请,还是院长看在苏老的面子上让他来的,人家这么千里迢迢坐了好几个小时来,您还是让人家看看吧。”
  苏正则不肯去,镇上又派了几个人过来请,苏正则纠缠不过,只好乖乖上了汽车。
  到了镇卫生所,那顾医生确实十分年轻,一番检查过后告诉他伤口恢复良好,再过一周就可以拆线。检查完,又被拉到镇长办公室开会。会议照例是动员大家一定要为铅锌矿创造稳定和谐的社会环境,要简化办事程序,提升服务质量,优化投资环境,切实做好铅锌矿前期基建工程小组的组建和管理。
  这官腔听得苏正则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和他们一起吃过中饭溜回来,远远看见张家门前又停了一辆小汽车,他怕是哪个干部又来拜访,忙提前下了车,拄着拐杖躲在张医师药房后墙根下,时不时直起身望几眼窗户里。
  两位女客坐在张家药房柜台前,一个二十来岁,一个四十来岁,看起来倒不像是来找苏正则的。
  那中年女人说:“张舅舅,她爸爸生意太忙,老抽不出时间来看你,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不要紧,不要紧,你们忙,你们忙,我这里都好,不用看也没事。哦,对了,上次你给的那张卡,我去找给你。”不一会儿他从柜台里找出那张卡:“我们一分都没取,家里吃有穿,也没什么用得到钱的地方。”张医师客气着。
  “舅舅,这是我给阿樱的零花钱,她一个年轻女孩子,没有工作,身上也没有钱,你还是给她留着吧。手里有点钱,毕竟有底。”
  张医师说:“这个我不能要,家里虽穷,但是有吃有穿,我不能要你们的钱。”
  “我知道您不差这点钱,但这是是给阿樱的,您帮我拿给她……”
  “她也不要,你还是拿回去吧。”
  女人唉声叹气:“舅舅,都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跟您绕弯子了。阿樱出狱的时候,我们去晚了,知道她到您这儿来了,我只当是她想你们,想回来这里看看,可是这都待了两个多月了,我们来接了几次,她都避不见面。她毕竟是在城里长大,以后真不想跟我回去了?”
  张医师不做声。
  “舅舅,您是不是还在怪我?这些年,我一直都很后悔没有照顾好她,可是现在也没有办法了,她没学历,又坐过牢,工作不好找,身上也没有积蓄,眼看年龄也大了。我是想,她要是愿意跟我回去,可以去我的建材店,虽然建材店现在不赚钱,但一年到头,也能落下点钱,将来她姑父不干了,把店交给她,总也算能谋个生。”
  “舅舅,我妈妈一直都是把她当亲生的一样,有一次,妈为了爸骂了我姐一句,都差点跟我爸离婚。再说,那时候大家都年纪小,不懂事,谁家没点吵吵闹闹呢?姐就算生我的气,生我爸的气,也不该生我妈的气呀。我们坐十几个小时的车,来了这么多次,每回我姐不是去山里了,就是去田里了,她怎么老不肯见我们呢?”年轻女人接着激动地说。
  年轻女人激动的声音被喝止:“心雨,不许对舅舅没大没小。”
  那年轻女人声音是变小了,语气里却夹满了更多怨气:“舅舅,不怕实话告诉您,我们家为了把她从牢里赎出来,整个家都被掏空了一半。可是她出狱后,宁愿来您这个乡下每天砍柴下地也不愿回我们家,这不是伤我妈的心吗?”
  “啪!”年轻女人话没说完,脸上便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中年女人厉声道:“要不是你,她原本也不会坐牢!”
  张医师长叹一声道:“唉,你看你这是干什么,打孩子干什么?”
  “舅舅,原是我对不起我姐,那时候我年纪小,公安局的说如果我包庇就要坐牢,我被吓得什么都说了。为了这个,妈妈都生了我十年的气了,姐要是怪我,我也认了,要我怎样赔罪都可以。”年轻女人摸着脸,抽抽噎噎,委委屈屈道。
  张医师叹气说:“美心,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是阿樱运气不好,也不能怪心雨。”
  “可我就是想见她一面,您能帮我去找找她吗?以前她在牢里的时候,我每年都去见她,她也不肯见我。这都过去十年了,好容易巴望着把她弄出来,她怎么还是不肯见我呢?这样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呢?我哥嫂过世得早,我也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女儿,反而还把她送进了牢房,我死了以后怎么有脸去见他们啊?” 说着那女人便啜泣起来。
  苏美心情真意切,张医师没办法,只得叹口气,答应着:“那我去帮你们找找,你们稍微坐坐。”
  那对母女便也起身说要跟着去找,苏正则靠着墙根,正打算转移,小浩悄悄溜到他身边,对他小声说:“苏叔叔,你想不想知道我表姑去了哪里?”
  苏正则瞧他眼睛里亮晶晶的,心里顿时有了底:“你知道?”
  小浩得意地说:“每次他们来,表姑都藏在那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们肯定找不到。”
  苏正则又好气又好笑:“你表姑为什么不肯跟她们回去?”
  “爷爷说他们家人都对表姑不好。表姑的姑父对她不好,她表妹也总是欺负她,她姑姑只知道哭……”
  小孩子说话夹七缠八说不清楚,苏正则无意与他就此深入讨论,问道:“你表姑在哪里?”
  小浩指了指半坡方向的石灰山:“表姑就藏在石头山的山洞里。”
  小浩生怕苏正则抓他一起去找表姑,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半坡上隐隐露出几块巨型石灰岩,仿佛耸立在山头的巨人俯瞰着正个上牛村的土地。山下是一大片坡地,长满了野花野草,虽是冬季,那些不知名的花草仍是开得热火朝天。
  苏正则沿着上山的道路慢慢走着,远远地望见裴樱正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在说话。苏正则悄悄钻进山脚的灌木丛,蹑手蹑脚往上摸,走得近了,苏正则惊得差点从灌木丛里跌出来,那和裴樱站在一起的正是上午给他做检查的省人民医院外科医生顾怀恩。

  ☆、第7章 告诉我你们的关系

  裴樱背对着顾怀恩,薄薄的肩膀虽瘦弱却挺得笔直,透着一股倔强气,那男人似乎想靠近裴樱却又不敢,踌躇几分,终于开口:“在李叔叔家那几年我那么努力,就是为了长大了有能力去照顾你,让你不受委屈。你在牢里不肯见我,那年听说你受重伤差点死了,我只觉得天都灰了,觉得这么多年的隐忍努力都白费了。现在我长大了,能够自立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顾怀恩想起年少时期与裴樱一起寄人篱下的日子,说得十分情动。
  十年不见,顾怀恩更添沉稳,他向来少年老成,内敛深沉,从不肯轻易将情绪示人,此刻能把话说到这地步已十分不易。裴樱深吸一口气,经过十年牢狱,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忘了当年的事情,以为自己变得足够坚强了,可是却仿佛更脆弱了,一看到这张面孔都会忍不住想哭。
  她是不能回忆起那段往事的,于是逼着自己强硬打断:“别说了。”
  顾怀恩沉默了一会,语气越发卑微:“我已经不住在李叔叔家了,你要是不愿意跟心雨和美心阿姨回去,那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跟我回去,我给你找地方,你舅舅和外甥都可以一起带过去?”
  “我不会跟你去的,你走吧。”
  “你……真的不能够原谅我吗?”
  “我们已经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了,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裴樱声音冰冷,斩钉截铁。
  一时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顾怀恩不愿意走,裴樱如斗鸡一般梗着脖子。
  苏正则热闹没看够,但打着石膏猫在灌木丛十分不好受,腿伤发痒,他忍不住去抓,又忘了右手断了打着石膏,一动便是一阵钻心的疼,他“啊”的一声,站不稳,终于从树丛里落出来。
  抬头见顾怀恩,只好厚着脸皮假装惊讶:“顾医生,你怎么在这里啊?”
  顾怀恩震惊地望着他。
  苏正则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往地下一躺,借题发挥:“哎哟,痛死我了,顾医生,我站不起来了,能借我只手吗?”
  顾怀恩当然没忘记苏正则的身份,就算知道他在偷听也拿他没办法只得走过来扶他。
  苏正则脸皮向来厚,拉着顾怀恩装模作样一顿寒暄,裴樱早已爬上石头山不见了踪影。顾怀恩知道今日与裴樱已谈不出结果,懒得应付苏正则,借口还要回市里,告别而去。
  苏正则稍微休息一阵,待伤口不疼了,沿着山坡往石山走去。
  那石头山是此地儿童的乐园,常年被人攀爬,平缓的石头上被踩出了各种凹槽。苏正则伤势大好,石头山坡势平缓,手脚并用,花了不少力气才爬上去。
  裴樱坐在大石块上,前面被两扇高高的石头屏风挡着,裴樱眼神带着一丝悲凉望着前方。他刚想探究,她已经发现了他,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眼里一片茫然,那是一种对世事无法把握的茫然。不知为什么,苏正则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涟漪,像有什么东西落进了平静的湖面。在张医师家住了这么久,她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干活,从来都知道下一刻自己要去忙什么,她怎么会茫然忧伤?
  裴樱看见他来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去,仍旧望着山下发呆。
  这里地势高,石头屏风挡住山下人的视线,可里面却能看见外面。十一月的原野庄稼都收了,田陇里种了一垄一垄的菠菜,芹菜,白菜,空地里则长满了野花野草紫云英,满眼的翠绿,凉风自山下吹来,混着一阵野花野草的香味和午后土地特有的清香,明明是初冬,却让人有几分春天的惬意,令人心旷神怡。
  “原来你躲在这儿,风景不错。” 苏正则在她身边找块地方坐下来,赞叹不已。
  裴樱孤独惯了,有心事的时候,她尤不喜欢有人打扰,可苏正则硬生生地闯进她的生活里,她被迫无奈过了几天,居然也有些习惯这个他,只能由他去,一转头她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苏正则从没见过这么忧郁茫然的裴樱,便想逗她生气,他看着面前的巨石说:“这个山倒挺好的,炸了可以烧石灰。”
  没想到裴樱惆怅地看着山坡道:“烧了,用来建厂房么?”
  苏正则微微一笑:“是啊,这里将来要住八百多员工呢,要建造厂房,宿舍,发电厂,提炼厂,我们的目标是年产值两亿。”他越说越意气风发,手豪气地一挥,指着一大片山道:“这里将来,整个都要被推平。”
  裴樱侧望着他,没想到,他不油嘴滑舌的时候,居然有几分杀伐决断,睥睨天下的气势。她没说什么,又开始望着那片山坡出神。
  见她怔怔的,苏正则终于忍不住问道:“我看见你姑姑了,她们来接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她们走?”
  “……”裴樱不说话。
  “我听小浩说,你父母在你七岁的时候车祸过世了,你是在你姑姑家长大的?”
  “嗯。”
  裴樱这个人性子倔,吃软不吃硬,苏正则看了看她的脸色,斟酌着说:“你不愿意跟他们回去,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清楚,老是躲,他们下次还会来的,我听小浩说,你姑姑来接你几次了?”
  “随便他们吧,次数多了,总会死心的。”
  “他们小时候对你不好么?”
  “……”
  “你姑姑家好像很有钱?”
  “算是吧。”裴樱眉宇间却有份淡淡的倦意。
  以裴樱现在的处境来看,她最缺的无疑是钱,有了钱她可以不用如此急着嫁给那个陈老师,她也不用如此辛苦,小浩也不至于连一辆自行车都买不起,可是她说起这位有钱的姑姑来,却仿佛是一个跟自己毫无干系的人一般。
  苏正则仰天躺在石头上,瞧着裴樱的背影,默默地陪她呆着,不一会儿扯草茎捅捅她:“你和那个顾怀恩,是不是真的啊?”
  裴樱情绪低落,不愿意说话。
  “他是不是你日记本里那个‘不能让他知道’的人?”
  “他说要你原谅他,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裴樱一直不回答,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可惜苏正则向来不做察言观色的事,只喜欢火上浇油:“看他刚才说的话,对你倒有几分真心,你为什么不愿意原谅他?要是跟他走,也就不用嫁给那个陈老师啦!”
  “他说你在牢里差点死了,你在牢里怎么啦?”
  苏正则问了半天,裴樱不接话他也不觉尴尬,百无聊赖随手从石缝里扯了一支野花,把玩片刻,便把那花枝插到裴樱的头上。裴樱没看他,头一甩,花枝便掉下来了。苏正则不气馁,又摘了一枝花往她头发里插,裴樱终于恼了:“你别插了!”
  苏正则舔着脸笑一笑:“你告诉我,我就不插了。”
  裴樱不理会他,转过头去。
  苏正则把玩了一下手里的花枝,果然很不识时务地又锲而不舍往裴樱头上插去。
  裴樱气得一把捋下那支花,回头怒视着他:“你再把花插在头上,我就……”说着她看了一眼手里的花枝,对他威胁地一比:“我就插死你!”
  苏正则笑着无赖说:“你插死我吧,你插死我我也插。”
  裴樱怒意在胸口升腾,可是这话一说,又觉暧昧无比,裴樱掉过头去不愿意搭理他。
  苏正则又摘了一枝花,正要插到裴樱头上,裴樱背上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她身子朝旁边一避,苏正则眼看要落空,可他仿佛早料到这一幕,身子灵巧地也跟着一转,花没插到裴樱头上,苏正则却把裴樱扑倒在石头上。
  一瞬间,一种火热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着裴樱,陌生又危险,他胸口的结实匀称的肌肉压着她,将他的温度传递过来,让裴樱一阵眩晕,仿佛呼吸都困难起来,理智明明告诉她应该推开他,可是手却似乎抬不起来,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的脸红透了,心狂跳着,想去推他,颤抖着的手还没伸出去就已经被苏正则握住了,她慌忙挣了挣,苏正则不仅不放开她,没受伤的那只腿压住她整个身子,这种力度和温度让她眩晕也让她害怕,惊慌之间她抬起眼便撞上了苏正则的视线,他红着脸,眼睛铮亮。
  裴樱脸红得要出血,心怦怦跳着,再不敢跟他对视,她挣了挣,却发现一挣之下苏正则将她搂得更紧。
  裴樱急得要哭了,连声音都在发抖:“你放开我!”
  苏正则就是不放手,声音却突然喑哑起来:“你怕什么?”
  “你快放开我……”她被他压在身下,挣不脱,跑不掉,一双眼睛不敢看他却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能躲得开他,东瞄西看,方寸大乱。
  苏正则危险地说:“你告诉我你们的关系,我就放开你。”
  她那双大眼睛慌成一团,毫无章法地忽闪着,吹弹可破的脸颊上嫣红一片,樱桃小口微张却又因为紧张害怕微微颤抖着:“不关你的事。”
  苏正则扶正她的脸,仔细打量一番,威胁说:“不说是不是?”
  裴樱不敢看她,睫毛忽闪着。
  苏正则头一低,猝然覆下去,一瞬间,陌生火热的气息充盈了她的唇齿鼻息,裴樱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便再也不能想事情了。意识本能地告诉自己要抗拒,可是自己的力气却仿佛遽然被抽空了,像是被熔化了一般,她颤;栗着,微微一动便被他抵在石头上再不能动弹。
  裴樱从未有过如此经验,身体上这无法控制的反应让她这样害怕,她想叫他放开他,但是嘴巴一张,他的舌头便灵巧地钻进来,掠过她的牙齿和舌尖,裴樱身子一颤,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发软,再没有力气挣扎。她的反应让苏正则一阵迷乱,捧着她的脸,辗转加深这个吻,不知什么时候他粗大的手掌沿着她衣服的下摆钻了进去,手掌的老茧轻轻掠过她的腰,肌肤相触,激起裴樱身上一阵颤栗,随后那手竟然飞快而灵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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