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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的青春无处安放-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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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很难得睡得特别早,一醒来就看到你的短信,还以为在做梦呢。”电话里苏荷的声音懒懒的,却透着兴奋,大概还窝在被窝里,“你现在在干吗呀?”
    “刚下飞机,在去酒店的路上。”
    “下飞机?”
    “哈尔滨,出差。”
    “昨晚找我有事呀?”
    “没事,纯无聊,群发了条短信。”我撒谎了。
    “喔……”声音里透着一点失望,显然不想挂电话,又问:“我都没去过哈尔滨呢,好想看一看东北虎啊,听说在松花江滑雪也很好玩。”
    “好玩也没你份。”
    “喂,你少激我喔,信不信我马上飞过来。”
    “你当自己愤怒地小鸟呢,说飞就飞。先挂了,要下车了。”我没好气地笑着收了线。
    去酒店后补了个觉,下午跟陈默去了书会现场。
    书会第二天才开始,场地上却非常忙碌了,陈默他们公司发行部的同事提前两天到了,已经租下两个展位在做筹备,我翻了下他们公司的杂志产品,又在现场逛了逛。晚上大家一起吃了顿晚饭,依然还是聊工作,十点才返回酒店。
    洗完澡时听见有人敲门,我穿着浴袍跑去开门,小乔站在门外一脸贼笑,“告诉你一件事,保证你感兴趣。”
    “你说。”
    “刚苏荷打电话过来问我们住什么酒店,还让我别告诉你。”她突然暧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姐可是怕你措手不及,特地预先告诉你,让你做好准备哦。”
    “什么意思?”我一怔,恍然大悟,“她要过来?!”
    “真聪明。”她嘻笑着又拍了拍我的脸,“以姐敏锐的直觉和丰富的经验,我敢保证她现在已经在路上了。为爱痴狂的女人都是很可怕的哟,小寻寻,珍重呀。”
    小乔离开后我立马给苏荷打了个电话,那边迅速接起了,估计正在玩手机游戏。我开口就问:“你现在人在哪?”
    “没……没在哪啊?干吗呀。”她心虚地掩饰着。
    “苏荷你可千万别来哈尔滨,这一点都不好玩,真的,冷得要命,我都快冻成一根冰棍了……”
    “嘻嘻……”她得逞地笑着,“来不及了,今早跟你通完电话我就出发了,可惜没买到机票,我现在在长途汽车上,后天晚上到。哼!小乔姐真不够意思,我本想给你个惊喜的!”
    “你……”我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口气来指责她,“这哪是惊喜,明明是噩耗好吗?我在出差,你跑来凑什么热闹啊。”
    “卫寻你可别忘了,我好歹还是你们公司名义上的项目总监,我过来合情合理。再说了,你昨晚明明就是想我了才给我发短信,别不承认。”
    “是群发,少自作多情。”
    “我才没自作多情,你群发短信会叫每个人‘夜猫子’吗?”
    “你这个神经病,赶紧回去,到时我可没功夫招呼你……喂,你有没有在听,喂,苏荷!喂……”
    她掐了线,我再拨回来,她不接了。我有点气急败坏,差点把手机扔出了窗。最终我愣愣地揣着手机,回味着昨晚上飞机前给她发的那条短信——喂,夜猫子,睡了没?没事我就无聊,提醒你睡前记得上个厕所。
    真不可思议,我居然会发这种弱智的内容。
    更不可思议的是,再回头看一遍,我居然还能笑出声。
    第二天大家早早抵达书会现场,几位发行部的同事尽职地守在展位上,给每位看过来的发行商殷切地推销着产品。下午陈默带我们去逛了些其他同行的展位,并给我们系统地介绍了下青春文学的种类。他目前做的是校园青春和都市言情类,主要以杂志和长篇小说出版为主,受众群体是初高中生。然而这行竞争比较激烈,于是他们也在着手绘本和漫画杂志。这只是初步想法,国内一些有名的画手资源基本上都被瓜分得差不多,所以他才找到了我们的动漫公司,毕竟这两行隔得很近,而他也相信动漫公司里会创作的人才肯定不少。一天下来,大家都收获颇丰。
    晚上照常吃饭,商量着明天的安排。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我回酒店打开电视机。我并没想过要看电视,只是出门在外睡酒店总习惯制造出一点声音才好入睡。就是在那很偶然的情况下,我看到了夜间新闻,一辆从星城开往哈尔滨的长途客运因为山体滑波翻车了,伤亡惨重,目前正在积极展开救援,我这才想起,今早起床给苏荷发的短信没收到回复。
    我忙抓起茶几上的手机给她打过去,关机。
    心猝不及防地沉了下去,不可能的,不会这么狗血的……我几乎颤抖着用手机登陆了微博,更糟的猜想再次得到应验——车祸时间后她没有再更新过任何信息。换平常,她一天起码要刷上十几条微博,大部分都是一些逛街吃饭时的自拍照,漂亮倒是挺漂亮,就是自恋得要死。我错愕在原地,不死心,又打了一次手机,依然关机,只有无线延长的盲音一点一点把我朝着崩溃的临界点冲去。
    那一晚我彻彻底底地失眠了,不,我简直发疯了,各种猜测侵占了我大脑里的每一条神经,把它们当成琴弦一样在上面疯狂肆掠着。我不停地刷着关于那起车祸零碎的新闻:冰雪天里救援活动展开得异常艰难,目前确定已有六人死亡,没有苏荷的名字。我不停地给她发短信。
    ——收到我的短信速回。
    ——你没事吧,我很担心。
    ——苏荷你究竟是死是活,你他妈回个信啊!
    所有的短信都显示发送成功,可它们真的成功抵达了吗?还是仅仅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消失在这个满是冰雪的偌大北城。苏荷,你可千万别这样死了啊。你不是自诩坑蒙拐骗多年生命力早比野草还要顽强吗?你不是大言不惭地说坏人一般都会很长寿吗……
    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从无边的恐惧中拉出来。
    凌晨一点小乔立在门外,来不及摘下来的补水面膜并没能遮住她脸上的慌乱。她揣着手机的手在发抖,上面是山体滑坡的车祸新闻。我们在一阵死寂中对视。她确认我知道了,慌忙安慰道:“卫寻你别乱想,不会是她那辆车的,哪有那么巧的事啊。”
    事实上,再巧的事对我而言也不算巧,比如自己最崇拜的父亲正好跟自己最爱慕的美术老师偷情,比如我寻找了五年的初恋最终却找到了她的双胞胎姐姐。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各种巧合,当不幸降临时我们却只知道软弱地逃避,只知道一遍又一遍地问上苍: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但我们从没想过,为什么不是?为什么不幸的就一定是别人,而不是我?
    “全世界每天上百万人酒驾,为什么当年偏偏是你爸撞死了人。”我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悲观情绪。小乔怔在原地,眼眶里迅速泛出泪光,我自知过分,后悔得只想扇自己一耳光。
    “对不起……别管我,我没事……”我关上了门。
    第二天,苏荷的手机依然打不通。
    新闻里的车祸死亡人数增至十三人,不停增长的数字把我折磨得心力交瘁。唯一还能说服我留在原地苦等的是死亡名单里并没有苏荷。
    由于彻夜未眠,我的精神状态极萎靡,情绪又焦虑。书会现场很热闹,我几乎是行尸走肉地在陈默后面,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反应过来时,陈默正单手在我眼前挥舞,关切的声音这才剥开轻微的耳鸣,渐渐清晰,“卫寻?你没事吧。是不是病了?”
    我难受地挥手,跌跌撞撞地挤出人群往一个角落奔去,我艰难地扶住一根电线杆,只觉得浑身发虚,头重脚轻随时会晕厥。
    “要不还是去看医生吧?”
    “不用,没事……”我接过陈默递过来的纸巾擦汗,下意识地又掏出手机开始刷新闻。
    “你吃早饭了没?”他又问。
    “没……”
    “估计是低血糖。你等下……”陈默当机立断地转身跑走,两分钟后拿着一包薯片和一瓶可乐过来了,“给,这些糖分和热量都很高。”他帮我拧开可乐,我接过喝了两口,感觉好些了。
    陈默把我扶到一个公用展位的座椅上休息。
    “刚谢了。”我朝他感激地笑笑。
    “我有个朋友特别瘦,也有低血糖,所以我比较有经验。”他平静地解释着,眼光流转,“你要有什么事,不妨跟我说说。”
    可能是真的憋在心里太难受了,我把苏荷的事全盘托出了。
    “每天一百多辆长途汽车,哪可能那么巧。你别尽往坏处想,太强烈的心理暗示是要人命的。”陈默神色没有了之前的轻松,他认真地把手按在我的肩上。
    “这些我都懂,但我就是慌得不行。”是,我害怕,我居然不加掩饰地承认了,“说起来挺讽刺,我以前一直觉得我是恨她的,她差不多可以说是个小三吧,我的家庭就是因为小三而破裂的。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坚信自己绝不可能跟她在一起。怎么说呢?虽然对她的感觉从起初的讨厌变得慢慢能和睦相处了……”
    陈默打断我的语无伦次,“你别把事情搞这么复杂。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你不是不爱她,而是觉得不能爱她。”
    “有区别吗?”我疑惑了。
    “区别大着,前者是真的不爱,后者是害怕去爱。”陈默露出了一个属于过来人才有的意味深长的笑容,“其实我挺意外的,你给我的感觉应该是个爱恨分明的人,相比之下我要优柔寡断多了。我喜欢一个女孩很久,她也喜欢我,我们彼此都知道却一直不敢捅破那层关系,更别提公开了。每次当我想她时,内心就会有无数个不能跟她在一起的理由,这些她也同样清楚。可就在今年的圣诞节,我还是跟她告白了。”
    “她答应呢?”
    陈默幸福地点点头,“是啊,答应了。她说,就在我告白的前一秒她都以为自己不会答应。可真当我说出口时,什么理智都烟消云散了。但你可别觉得,我们在一起后之前那些理由就不存在了,它们仿佛为了验证自己的正确性,全部变成了各种困难来阻扰我们,拆散我们。”讲到这,他顿了顿,微微一笑,“可即使这样,我还是不后悔。”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想跟她在一起,只要在一起任何牺牲都值得。如果没在一起,再轻松再合理的生活对我而言也毫无吸引力。”陈默眼神坚毅地望向我,“你啊,就别管那些看起来冠冕堂皇毋庸置疑的理由了,什么不适合,什么有悖原则,什么不在一个世界,这些都是扯淡。你爱不爱,你难道会不清楚?”
    是啊,我爱不爱,我会不清楚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撕开薯片包,抓起一把塞进嘴里,然后起身狂奔。我不清楚这些糖分够不够恢复身体的力气,但我一刻也不想等了。
    赶到汽车总站是晚上七点,如果苏荷没出事,她乘的那辆中巴车应该快要抵达了。黑压压的人群涌出站口,像无情而冷漠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着我。眼睛在寒风中变得生涩而疼痛,直到十一点,我依然不见苏荷的踪影。三小时了,她还是没出现。原本激昂振奋的心情在严寒中冷却,不安的坏情绪又侵袭上来。
    那之后,又是漫长的一小时。挨到凌晨,我变得彻底茫然无措,就那么杵在原地任凭来自胸口处荒芜的风声凌迟着自己。
    放弃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爽约是件多么残忍的事,他们根本不会知道等待的一方有多痛苦和煎熬,那种感觉就仿佛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存在,不知道做点什么,又去往哪里?
    可又是为什么,痛恨等待的人总是最容易陷入等待?
    比如我,我这辈子一直在无望地等待,等待父母复合,等待自己长大,等待陆笙南出现。那么苏荷,你现在也要加入折磨我的队列了是吗?你真狠,你赢了!是的,我爱你,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的,又是为什么。我从不承认,因为我不敢,正如陈默所说,我有太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更拿不出不计前嫌的勇气。对,我逞能,我虚荣,我清高,我自负,我该死,我千刀万剐,真的,我差一点就骗过了自己,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他妈认输还不行吗?苏荷,我认输。求你别躲躲藏藏了,你出现好吗?我答应你,如果你出现……
    ——等等,是苏荷。
    我欣喜若狂得以为是在做梦。可就是她没错,这个明明瘦弱却永远充满了顽强生命力的南方女孩,穿着湛蓝如洗的牛仔裤、咖啡灰雪地靴、白色羊毛呢大衣和黑红色格子围巾。她像黑白电影中遽然亮起的一盏灯,在熙熙攘攘的旅客中脱颖而出。她也看到了我,明眸皓齿地挥着手,朝我走过来。
    我慌乱地抹掉脸上乱七八糟的泪水,却藏不住自己的狼狈不堪。
    她瞪着惊讶的大眼睛,“不就是汽车晚点了吗?你至于这么委屈吗?还哭了呢……”她当然不会知道我这十几个小时是怎么煎熬过来的,居然还“扑哧”一声笑了。她的幸灾乐祸彻底惹恼了我,我用力推了下她的肩,她吃疼地踉跄后退几步,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
    “谁让你过来的!”我凶悍地瞪她,“你发什么神经病啊,谁让你一声不吭就跑过来的。”
    “哈尔滨又不是你家的,我过来玩碍你什么事啦?”她莫名地委屈。
    “就碍着我了,我就他妈不爽了。还有,你手机为什么关机?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继续咄咄逼人地吼。
    “没电了呀。”
    “谁让你手机没电的,谁批准的?!”
    “卫寻你够了!”她快要气哭了,“我说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就为了你一条短信我一路奔波二十几个小时赶过来,路上就吃了两包饼干,现在全身还痛呢!跟我们一同出发的另一辆车山体滑坡翻车了,死了好多人……我冒着生命危险来见你,你就不能对我……”
    我用力将她拽进了怀里。她像个被拔掉电源的玩具,声音戛然而止。她吓坏了,过了很久后才小心翼翼地在我耳边说:“卫寻?你、你没事吧……你、别哭啊……”
    “闭嘴。”
    我把哭泣的脸庞藏进她柔软的发丝中,抱得更紧了。
    苏荷,我答应你,如果你出现,我一定抱紧你。我发誓不再追究你的过往,不再计较你的如今,无论你做过什么,隐瞒了什么,我都不再过问。我只想就这样抱着你,感受你的体温和心跳。然后告诉你,我爱你,即使世界下一秒就覆灭……不,这么肉麻的话我说不出口,但你都能懂的对不对?
    
    第九章
    
    我没法向她形容那种感觉。但有一点我清楚,我无法释怀,不仅仅是这些,对于年少时伤害过的所有人,做错的所有事,我都无法释怀。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时间从来不会原谅你的过错,也不在乎你的忏悔,甚至在你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它就扬起嘲笑和轻蔑的嘴脸,狠狠朝你碾过来。
    一
    黑龙江之行的最后一天,我把工作全部交给了小乔和秦大义。他们心领神会地看着我身旁的苏荷贼笑。
    “是谁之前还信誓旦旦说,就算全世界的女人死光了,也会先考虑男人的呀?”小乔难得逮到我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机会,挤眉弄眼道:“瞧瞧你现在这骚劲儿,真是戳瞎老娘的钛合金眼。好了赶紧滚吧,祝你俩哈尔滨激情一日游愉快,晚上不要太操劳,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别迟到。”
    “我说咱就这么放他走啦?太便宜了吧。”秦大义跟着起哄。
    “也对,等等!给姐回来!”小乔慷慨激昂地喊住我,“卫寻同志,这次给党组织带土特产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
    “给报销吗?要给报销东北虎我也给你牵一头回去。”
    “没有!”
    “也成,给你们一人捎一斤东北黑土。”在小乔张牙舞爪之前我领着苏荷跑了。
    初次来哈尔滨,人生地不熟的我们煞有介事地买了一张市区地图,然后坐着公交车开始乱逛。我们先去了东北虎林园见传说中的东北虎,看它们在雪地上嬉戏打滚,不时慵懒地张开大嘴打着哈欠,偶尔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不忘提醒着游客自己百兽之王的身份。苏荷戴着口罩、耳罩和呢绒帽,全副武装下只露出一双泛着粼粼波光的黑色眼眸,她很认真地同情道:“卫寻,你说它们被关在一个这么小的地方,肯定很渴望自由吧。”
    我微微一笑,解释道:“这其实是人类对动物们的误读。事实上动物们比起在大自然艰难地生存,时刻需要担心领地被抢占,食物和水的紧缺,以及敌人的袭击和寄生虫的侵扰,更愿意待在圈起来的地方,前提是,圈起来的地方能让它们有安全感和归属感。我曾在一本资料书上看到过,不少动物被一些狂热的动物保护组织从动物园放出去后,没几天又自己跑回来了。”
    苏荷脸色有点难看,不太高兴地抢过我手中的糖葫芦,拉下口罩泄愤似的咬了一口。“你知道吗?我最最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点,好像什么都懂得比我多,高高在上,让我看上去像个白痴。”她一连用了三个“最”以示不满。
    “别给自己没文化找借口。”我毫不示弱。
    她皱起鼻子朝我哼哼,转身直走,步履蹒跚地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没走几步她回头莞尔一笑,“可是,我最最最喜欢的也是你这点。”
    夜幕降临后我们去了松花江,一望无际的江面结上厚厚一层冰,江面上有人滑冰、骑雪橇和玩陀螺,还有爸爸带着孩子在放小型烟花。我们上了一辆供游客出租的马车,苏荷看到这辆跟童话世界里一模一样的南瓜车时,当场兴奋地尖叫起来。那一刻我愿意相信,无论一个女孩被迫在人情冷暖的现实中折腾得多么灰头土脸,身上包裹了一层多么坚硬的外壳,内心深处却始终留有一份少女心。在那里,她们愿意相信纯真和美好,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有童话。
    马车缓缓行驶着,苏荷沉醉地靠在我肩上,现在的她就像一位羞怯的灰姑娘,而我是那位不靠谱的王子,领她回城堡。可惜,我没有城堡,我的领地只是一片废墟。既然如此那就一直走下去吧,也不错,就让我们一起去看看世界的尽头,看看那是否有着传说中的七色花,美轮美奂的北极光,以及被世人歌颂的永恒和希望……很快,我跳出自己的沉沦,迫不及待地问了苏荷一个她从来没正面回答过我的问题。
    “我还是很想知道,当初你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恨你呀。”她回答得很纯粹。
    “恨我?”我委实有些吃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偷班费那件事帮你开脱的可是我啊,你那算不算以怨报德。”
    “算吧……”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手,似乎在证明什么,“可我就是恨你啊,所以才在走前狠狠地玩了你一次。当时我也不能理解这种感情,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你让我看到了自己有多狼狈,我喜欢你,却配不上你。就像一个小孩子在没法完整地占有一个玩具时,索性将其摧毁。反正很别扭的感情。”
    “好吧,就算是这样……”我心疼地揉了揉她冰凉的额头和刘海,“可你喜欢我什么呢?我有什么值得被人喜欢的?不是谦虚,说真的。”
    “因为你就是个傻瓜呀。”她笑容里透着美丽动人的狡黠,“傻瓜可是很稀缺的生物,他们都不懂,但我是骗子,我懂。”
    论智商和情商我自认为都不算低,真不理解她口中的傻瓜跟我有什么关系。但眼下我不再争辩,我并不在乎这些。
    我们继续聊,在我无穷无尽的好奇心下,苏荷完整道出了她的过往。
    七岁那年,她拥有了苏荷这个名字,一个月后便从人贩子集团里逃走了。帮助她逃走的人是她的哥哥,一个很聪明也很早熟的男孩,以前他们乞讨时,他演的就是她的哥哥,同时监管她。事实上他因为个头最高也是整群孩子的监工。直到某天晚上,他亲眼目睹了人贩头子把一个小男孩单手和单脚锯下来,而他负责在一旁帮忙止血。男孩那晚没有睡觉,偷偷躲在被子里哭。苏荷偷偷抱住他的背,过了很久后才幽幽地说:咱们跑吧。
    逃跑那天是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春日,一群小孩在三个大人的看管下路过一个运矿石的火车站,那个火车站的铁网坏了一个小缺口。事先没有任何通知,苏荷的哥哥突然抓着苏荷就跑,他们顾不上刮伤,迅速地钻进坏掉的铁网内,两人在千钧一发之际爬上一辆缓缓开离的火车,甩掉了身后穷凶恶极的追喊。
    两人在装满碎矿石的车厢上睡了一整天,火车一路北下,经过了无数座大山和隧道,最终把他们带去了一座南方城市。后来他们被当地一家私立孤儿院收养,不过除了不用担心变成残废,不必每天外出乞讨之外,处境也没有变好多少。苏荷十岁那年,她跟她的哥哥被一个开摩托车维修店的离婚男人收养了。短短半年男人就暴露出变态的本性,每天酗酒后就对着她的哥哥拳打脚踢。这些他们都能忍,直到有一天养父揪着苏荷的头发把她拖进了自己房间,撕她的衣服。十三岁的哥哥不知从哪翻出了一把大剪刀,狠狠插进了养父的大腿,鲜血喷涌而出。但苏荷的哥哥没有放下剪刀,他接着又扎向养父的腰间,胸口。那天他像魔怔了般一共在养父的身上扎了十几刀,几乎把他扎成一个鲜血淋淋的马蜂窝。
    苏荷和她哥哥最后见到养父的样子,就是他半死不活地蜷缩在狰狞的血泊里哀号。直到后来他们都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死。
    那天哥哥拿着继父房间里的两万块现金,带着苏荷再次出逃了。也是那天之后,苏荷的哥哥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不再憨厚善良,他变得阴狠、歹毒、冷漠、自私,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苏荷免受伤害。他们没再靠过别人,因为他们明白,孤儿院和养父养母都不是什么好归宿。他们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善意的眼神,并利用曾经在人贩子集团里学到的本领开始了偷窃和行骗的生活。初中那段时间,苏荷扮演可怜的转校生,辗转于各个城市的中学,一边读书一边骗生活费。
    而我,成为她漫长行骗生涯中的惊鸿一瞥。惊鸿一瞥,这是苏荷的原话,她想了很久才找出这个形容词。她说她小学只读到了三年级,后来的课本几乎都是自学,初中三年起码换了十所学校,中专是在一所很不正规的夜校毕业的,学的是文秘。
    “我是在中专的第二年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对。那些在我眼里曾无比幼稚无知的同学们一个个都谈起了恋爱,他们总是为了爱情矫情地伤春悲秋又义无反顾地犯傻,可我却不再轻蔑,反而控制不住地羡慕起他们。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才知道了自己的生命是缺失的。我在我最好的年华里从没有喜欢过谁,没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每次想到这个我就特别害怕,害怕到哭,哭着哭着我就莫名其妙地想到你,想到我离开那晚,抱着我的时候微微颤抖的你。”苏荷看着我笑了,眼中尽是醉人的柔情,“唉,别用那种表情看我,我说真的呐。那时我才发现自己竟然那么想念你,想念到每晚都会失眠,然后某一天,我才发现我喜欢你……对了,后来我还有去找过你。”
    “找我?”我哑然失笑,“怎么可能,你编故事也有个度好吗?”
    “就知道你不会相信。那会你高二,对我来说回来找你一点也不难。你还记得那段时间你每晚放学后都跟同学去一个小区打篮球吗?篮球场左边有一个台球室和两个游戏厅,那里总聚集着一群打扮非主流的社会青年。有一次那群人跟你们发生了口角,差点打起来。后来你们就没再去那打过球了。当时我就在其中,那时候还是我跟另一个女孩出面劝架的,你完全没认出我。”她脸红了,像是想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老实说,现在我再去QQ空间翻我那段时间的照片,我都不敢相信那个阴阳怪气的丑八怪会是自己。”
    “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当苏荷的描述跟我的记忆慢慢重叠起来后,我有些信了。
    “说什么?嗨,你好,我是苏荷,就是初二那年骗了你两千块的人,还记得我吗?我好喜欢你喔,做我男朋友吧?”她自嘲。
    “我可能会当场把你掐死的。”我笑了。
    “所以啊,我也只敢远远看着你,看着你朝气蓬勃地带球上篮,看你没心没肺跟同学抢冰镇汽水。你那会背书包时总是弓着背,喜欢歪脸朝每个长得好看一点的女孩子露出玩世不恭的坏笑。”她话里没有埋怨,相反,全是回忆时的神往,“你又怎会知道,再次见到你时,我发现自己更恨你了,恨得咬牙切齿。因为你还是远远地把我甩出一大截,无论我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尤其、尤其是后来我还看到了陆笙南。”
    “不是吧!这你也知道。”
    “哼,我知道的事多着呢。”见我张大了嘴巴,她自豪极了,“他是你当年的小女朋友对吧?我可是一清二楚。当时跟我交好的一个女孩,也是你们班的同学,我不能告诉你她是谁?反正,她暗恋你,每次跟我们一起玩都会讲陆笙南的坏话。我特别喜欢听她讲你们的事,你当时跟陆笙南在一起得罪了学校好多人对吧,才子佳人什么的,哎,真是羡煞旁人哟……”她咯咯地坏笑起来。
    “停、停,这段跳过吧,饶了我行吗!”我慌忙阻止她。苏荷并不知道,对我而言这是一段耿耿于怀且羞于启齿的过往。
    “当时虽然自卑,但也不是没想过无论如何要跟你见一面的。可惜那年冬天我哥无意撞上了人贩子集团那伙人,想不到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居然还没被警察给缉拿,他们常年流窜于各种小县城,一边抛弃那些没用的孤儿,一边再领走新的孤儿。我哥怕惹上事,带我去了星城……那之后还发生了很多事,不过都不重要。你看,命运多奇妙呀。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我还是见到了你。”
    我试着串联她那简直要用传奇来形容的故事,很快我又有疑问,“你哥就是谭峰吧,上次在酒吧厕所救我的人。”
    “宾果。猜对了。”
    “既然是你哥,那晚他骑摩托车送你到公司楼下时你为什么要亲他?别告诉我你早忘了这事!”我话里带着咄咄逼人的醋意,比起她为了目的而接近余总,她跟谭峰无故的暧昧我更让我难受。
    苏荷似笑非笑地双手捧脸,哈出一团白色雾气,“是,我亲了他,我经常亲他。我们一直相依为命,他对我很好,关系早就超越了亲人。我知道他一直喜欢我,所以亲他是为了让他开心,也算是我力所能及的感激和补偿。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跟他之间一直是这样相处的。”
    “可我不能接受。”我直言。
    “你不是我,你不在贫民窟里长大,没吃过人贩子的皮鞭,没忍受过养父的猥亵,也没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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