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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民国女子-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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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民国女子》作者:为伊憔悴
文案
林沉畹是旧时的女子,胆小懦弱,包办婚姻嫁给了暗恋的有背景的陈道笙,婚后陈道笙心里有一抹明月光,林沉畹做得再多,都不如白月光什么都不做,林沉畹的娘家败落,她死于冷枪之下,死因不明。
重生后,林沉畹还没有嫁给陈道笙,她是督军府的六小姐,再也不执着永远得不到的东西,远离危险的陈道笙,然而她一桩桩婚事却都被陈道笙破坏,乱世背景下,她身边的几个男人是真情还是假意,扑朔迷离。
一句话简介:重生后的林沉畹什么都不做了,那个男人却回头了。
有人说,陈先生不喜欢旧时的女子,旧时的女子古板。
陈先生噙着笑,神情颇为暗昧,古不古板,外人如何知道?食髓知味。
架空背景,没有人物原型。
内容标签: 民国旧影 重生 时代奇缘
金牌编辑评价:
林沉畹是旧时的女子,包办婚姻嫁给了暗恋有背景的陈道笙,婚后备受冷落,死于非命,重生后,陈道笙百般纠缠,乱世背景下,她身边的几个男人是真情还是假意,扑朔迷离。本文民国背景,行文流畅,人物性格鲜明生动,情节曲折,引人入胜。
第1章
初秋,天气晴和,萧山道路两旁高大的梧桐树,苍翠浓荫掩映中,巍峨红墙,四周角楼,平日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林督军府,因一场喜事,冲淡了森冷。
今日,林督军纳第六房姨太太,林督军已有五房太太,按说纳妾一乘小轿抬进府门,无须劳师动众,可是这位新纳的六姨太不比前面几位姨太太。
六姨太年方双十,芳名云缨,是念过女子教会学校的新女性,家境富足,兄长在军队里任团军需主任,早已有意中人,却被林督军一眼相中,便不肯放手,费了一番周折,云家才同意把女儿给督军做小。
女方家里提出体体面面,风风光光进门,林督军被这位花容月貌的云小姐迷得七荤八素的,无有不可。
督军府后宅,姨太太们并仆妇使女都跑到前厅看热闹,侍候六小姐的侍女小揇兴兴头头跑回房,“六小姐、六小姐。”
小楠推门进小姐闺房,看见六小姐林沉畹趴着南窗下书桌上打盹。
林沉畹耳畔隐隐约约有人唤六小姐,她意识模糊,这不是她未出嫁在娘家时,府里人对她的称呼,她现在已经嫁人了。
她眼皮发沉,吃力睁开眼,模糊看见眼前站着一个使女打扮的圆脸女孩,一直跟着自己的小楠,十四五岁的模样,小楠跟自己嫁入陈家,已经十九岁了,这时的小楠年纪尚小,她倏忽清醒,难道时间倒流了。
“小姐,窗下睡,小心着凉。”入秋,风凉,小姐一场大病刚好,小楠走过去把窗户关上。
林沉畹犹自有些恍惚,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她嫁给陈道笙,一直暗恋的男人,成为陈家少夫人已经二年了,她晃晃头,脑子里混乱,如果真的是梦境,为何梦如此真实。
她看看四周,这是她的香闺,靠北墙安放着西洋式紫檀木雕花架子床,床上整齐叠着蜀锦被褥,垂着纱幔,东墙悬挂一幅画轴《游春图》,一幅帖,靠西面墙一张欧式梳妆台,梳妆台上躺着一把桃木梳子,珐琅小香炉里燃着香,室内一股淡淡的香气,书桌上摆放几本砖头厚的书,一本书页敞开,窗子开着,被风吹卷书页一角。
侍女小楠说伯父纳六姨太,她推算一下,这一年是她到督军府第五个年头,十六岁,她父母双亡,林督军是她父亲的亲大哥,收养了她,她大伯有二子四女,她在府里排行六,府里人称她为六小姐。
她顺手拿过窗台上的一枚西洋小镜子,水银镜里的人,正值花季,玉白的小脸,目若琉璃,面上尚有迷茫之色。
小楠说话语速快,“听说新姨太跟情人跑了,督军很生气,已经派兵去追,云小姐是新式女子,不满父母包办婚姻,给人做妾,表面假意答应,背着家人,私定终身,半夜里跟那个男人私奔了,听说巡警全城搜捕,没搜到人,曲副官亲自带兵出城追赶捉拿二人。”
伯父林云鸿为一方三省之首,除了好女色之外,倒也算得上英雄气概,民国这个时期,军队里的长官纳妾之风盛行,尤其军队里高级将领,有几房姨太太司空见惯。
小楠这里正说着,门外传来一个女孩子清娇的声音,“六妹,快走,去前厅瞧热闹,哪位云小姐已经被曲副官抓回来了。”
进门的是督军府五小姐林秀琼,长她一岁,今年十七岁,林沉畹看五姐林秀琼今天穿了一件亮粉缎旗袍,衬得杏面桃腮,比往日添了几分艳丽。
林沉畹不想出门,她还沉浸在梦中,情绪低落,一时半刻没有缓过来。
林秀琼扯着她就往外走,“六妹,你整日闷在屋子里,要是我早腻烦死了。”
两人迈出门槛,穿过廊檐下,林沉畹回过神来,找话搭讪,“五姐穿这件衣裳很配肤色。”
林秀琼听平常不爱说话的六妹夸赞,低头看看,欢快地语气说:“真的好看吗?我平常不穿这种颜色,怕穿不好显土气。”
“这种颜色娇,别人穿撑不起来,唯五姐穿好看。”
“六妹几时学的会说话?六妹平常少言寡语,今日话却多起来。”
林沉畹刹那失神,她虽名为督军府的六小姐,吃穿用度与府里的小姐们无异,然总归是寄人篱下,来这几年,她谨小慎微,府里女眷多,平素免不了有些小摩擦,她处处留心,多看少说,以免得罪人尚且不知。
沿着游廊,穿过几重院落,两人边走边说,小楠跟在身后,前面不远就是前厅,林沉畹看见厅外站满督军的卫戍侍从,皆摒心静气,三个人走近,门口立着的戍卫,神情紧张,如临大敌。
一个副官认识府里的两位小姐,上前一步,恭敬地小声提醒,“二位小姐,督军正在里面发火。”
伯父林云鸿是个武夫,性情暴躁,林沉畹不想惹事,便要回去,林秀琼拉着她,“我们绕道后门,偷偷看看新姨娘长得什么样?”
小楠年纪小,好奇心盛,怂恿说;“小姐,已经来了,看一眼再走。”
林沉畹拗不过二人,于是三个人绕道厅后门,从后门溜进去,督军府原来是一个清朝王爷的府邸,深宅大院,旧日的格局,敞厅后门迎头一架玉石镶玳瑁山水屏风,重重帷幔。
绕过屏风,林沉畹看见府里的几个姨娘和小姐聚在帷幔后瞧热闹。
三个人蹑手蹑脚走过去,林沉畹挨着四小姐林秀暖,从帷幔缝隙往里看,视线正好对上厅堂上跪着的一对年轻男女,两人样子狼狈,姑娘穿着一身方格子旗袍,曲线玲珑,身材凹凸有致,旁边年轻男子,穿戴体面,像富家公子。
林督军大为光火,大手一拍桌案,“吃了熊心豹子胆,知不知道她是本督军的女人,竟敢偷人,今天老子成全你们到地下做一对苦命鸳鸯。”
林督军看这对狗男女眼珠子都红了,摸出随身携带的配枪,身旁曲副官一看不好,忙上前解劝,“督军息怒,人已经抓回来了,念在他们是一时糊涂,您大人大量,打死个手无缚鸡之力小白脸,坏了您一世英名,不如这样……”
曲副官在林督军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林督军看向跪在地上的云小姐,这位云小姐浑身打颤,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小蛮腰他一只大手能捏过来,旗袍包裹的臀,由于跪姿绷紧显出浑圆,旗袍下露出一截小腿白得晃眼,林督军一股燥热蹭地窜上小腹。
洪亮的声音降了几度,就势下台阶,“岂不是便宜这对狗男女。”
自己的女人,别的男人染指,心里犯膈应,他晃了晃手里的抢,对云小姐旁边的富家少爷说;“你睡了她?”
富家少爷空长了个好皮囊,内里是绣花枕头,此刻吓得体若筛糠,盯着林督军手里乌黑的枪口,怕他手指一动,小命没了,遂结结巴巴,“我敬……她……爱她,怎可欺辱她?”
“你给我老实说,你亲过她没有?她身子看过了?摸了?”
一屋子人想乐不敢乐,林督军是个粗人,丝毫不避讳。
四姨太朝地下啐了一口,小声说:“爷们什么腌腻话都说,当着没出阁的小姐。”
几位小姐受新式教育,现在提倡自由恋爱,反对父母包办婚姻,年轻男女有些亲热举动,见怪不怪。
堂上的哪位富家少爷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语无伦次,“摸……摸过,隔着……衣裳……摸,亲……一次,就一次。”
林督军心里骂,龟孙,瞧你小子这出息。坐怀不乱,小白脸就是废物。
不能就这样算了,太便宜这小白脸,林督军抬手,手指一曲,扣动扳机,突然响起两声枪响,传来几声尖叫。
两颗子弹擦着身旁情郎耳边飞过,捎带风声,镶进身后的墙里,云姑娘双眼发直,瘫倒在地,身旁男子更不中用,一股扑鼻腥臊,身下一滩水,吓尿了裤子。
亏曲副官讲清,留下这公子小命,这位公子出身商贾之家,父亲是生意人,曲副官敲一笔竹杠,其实那家人自从知道儿子拐带走了督军的小妾,已经备上厚礼,寻到曲副官门路,打点了。
林督军刚骂了一句,“怂包。”云小姐已吓昏过去,曲副官赔笑说:“云小姐乃弱质女流,乞督军怜香惜玉。”
林督军骂道:“这不中用的小白脸,她也看得上?”
厅堂垂落的帷幔后,五小姐林秀琼回头,看见六妹林沉畹脸色煞白,关切地问;“六妹,我看你脸色不好,吓到了。”
六妹从乡下来,平常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真刀真枪想是吓坏了,便后悔拉了她来。
方才枪响瞬间,林沉畹骇然睁大眼睛,捂住胸口,感觉子弹从后背穿透心脏,胸口闷闷地疼,后背全是冷汗。
“我没事,五姐。”林沉畹掩饰心慌,
厅上,林督军走过去把云小姐抱起来,林督军人高马大,轻松抱着昏迷的云小姐去卧房; 云小姐小白脸情郎张了两张嘴,副官把枪抵在他脑袋上,吓得哆哆嗦嗦没敢出声。
林督军把云小姐放到床上,解开皮带,云小姐眨眼便醒了,惊慌地挣扎,抵死不从,林督军余怒未消,三两下剥光她的衣裳,取下墙上挂着的马鞭。
第2章
林云鸿手执马鞭,看着床上一丝不挂的女人,白花花的酮体,硬下心肠,抽了几鞭子,云小姐细皮嫩肉的,哪里禁得住,遂告饶,委委屈屈做了他的女人。
厅堂上,曲副官把人带下去,五小姐林秀琼跟母亲四姨太,往大太太房中去了。
林沉畹抚着胸口,跟小楠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直到离开前厅远了,林沉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主仆回房中,林沉畹肚腹空空,晚间酒席时辰还早,对小楠说;“你去厨房看看,拿点吃的垫垫肚子。”
小楠答应一声出去,侍候林沉畹的除了这个使女还有一个老妈子,府里人称许妈,府里三姨太管家,这会许妈定是又跑去三姨太跟前奉承,林沉畹不是府里的正经小姐,许妈势力,平常多有怠慢。
许妈看了半日热闹,三姨太指使跑了两趟腿,方回房中,进屋看六小姐坐在书桌前看书,搭讪着说:“小姐没出去看热闹?”
林沉畹没抬头,不搭理她,许妈讪讪地站了一会,这时,小楠端着一碟子包子进来,“厨房的人都忙着备酒席,给大太太做的素包子,我捡了几个。”
小姐平常对许妈甚是尊敬,许妈头一回落个没脸,心里不自在,沉着老脸,火发到小楠身上,训斥小楠,“不晌不夜的,你巴巴地拿包子引姑娘吃。”
“是我叫她去厨房找点吃的。”
林沉畹淡淡的语气,抬起头。
“小姐,府里一日三餐,按钟点,现在吃了,晚饭吃不下了,小姐以前在乡下的不好习惯要改掉,督军府不是那小户家子,没有一点规矩……”
许妈明着欺她怯懦,这屋里小姐年纪小,凭她作威作福惯了,许妈还想长篇大论地借题发挥,看六小姐冷落落的眼神,方住了嘴。
人善人欺,连一个老妈子都敢骑在她头上,这要是从前,怕府里下人背后编排她,她只能忍气吞声。
许妈看六小姐静静地看着自己,目光凉凉的,开始还若无其事地站着,渐渐的,浑浊的鱼眼中闪过几分慌乱,“我这全为小姐好。”
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竟让她感到紧张和陌生,原来胆小怕事的乡下丫头,见人先低头,不敢大声说话,突然性情大改。
林沉畹声音很轻,许妈和小楠清楚地听见,“跟着我,让你们受委屈了,你们如果谁能有更好的前程,我不拦着,我去跟三姨太说。”
许妈不由紧张,扯出一丝笑容,“小姐想多了,我们跟着小姐,心甘情愿,没有旁的心思,若有那背弃主子的念头,天理不容。”
小楠说;“小姐,小楠愿意跟着小姐,小姐对下人和气,跟着小姐是小楠的福分。”
林沉畹把目光落在许妈身上,“妈妈在府里做事有年头了,妈妈跟我主仆一场,念着往日的情分,我出头求大太太,把妈妈荐到姨太太或别的小姐房中,妈妈以为如何?”
重生的林沉畹依然胆小,她的手在桌子底下攥着衣角,这番话是鼓起勇气说的。
许妈冷汗下来了,姨太太和别的小姐房中,她去了也是给别人垫脚,不如在这屋里,六小姐和善,轻松自在,工钱不少一分。
从前以为六小姐无依无靠,多有轻慢,突然发现六小姐只是平常不大爱说话,茶壶煮饺子,心里有数,如果离了这屋里,三姨太念在她平素殷勤的份上,许能给她一个轻巧的活干,可也不如在六小姐屋里体面,待遇好,自己糊涂,昏了头,急忙表态,“我哪里舍得离开小姐,去别的地方,小姐听谁编排说我不愿意在这屋里,我巴不得一世跟着小姐。”
林沉畹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说话,许妈绷不住,露出紧张神色,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没了往日嚣张。
停了一会,林沉畹方说:“既然愿意跟着我,我将来到哪里,你们两个都要随我去的,我好,你们才能好,以后该怎么做,心里有个数,别的屋里的事,少掺和。”
“明白了,小姐。”
六小姐说话声音不高,轻言细语,听在许妈耳朵里,好像哪里不一样了,自此对不敢小觑,安心侍候六小姐。
林沉畹吃了两个素包子,剩下几个,对小楠说;“拿下去分着吃了吧!”
小楠把碟子端下去,分给做粗活的佣人吃了,做力气活,容易饿,晚饭还要等两一两个时辰。
许妈端过一杯温水,林沉畹喝了,拿过书包,复习功课,林沉畹父母健在时,父亲的思想比较开明,给她请过私塾,后来到城里,初小念了一年,连跳几级,进了育德中学。
她没事不出门,躲在屋里死啃书本,她刚来的两年课程跟不上,伯父给她请了个家庭教师,北平燕京大学毕业的女先生,可惜只教了她半年,因家事辞馆,林沉畹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功夫,总算课程没有落下,她国文很好。
日影西移,书本上的字迹,不甚明亮,她知觉,抬起头,望着窗外,已是黄昏时分,西洋自鸣钟敲响五下,小楠打开电灯,提醒说;“小姐,吃晚饭了。”
“我吃了两个包子,一点不饿,晚饭不吃了。”
这座王府旧宅,古树浓荫遮天蔽日,林府的女眷们都在花园一间偏厅里,一个老管家进来问:“太太,时候不早了,喜宴什么时候开?””
大太太看看屋角落地座钟,时间一溜过去,对老管家说 “去看看六小姐干什么呢?一整天没看见她人影,是不是忘了出来吃饭?”
五小姐林秀琼接过话头,“刚才六妹屋里的小楠来说,六妹吃了两个包子,不饿,等什么时候饿了在吃。”
大太太对三姨太说:“告诉厨房,给她留着,她一般晚上看书,睡得晚,年纪轻,不禁饿,晚上当夜宵。”
仆妇使女进来摆桌子,奉命去新姨太屋里的妈妈回来,笑嘻嘻地回,“我去时,六姨娘屋里静悄悄的,拨过去侍候的人说督军和六姨娘还没起。”
“把饭菜端到六姨娘屋里。”
闹了这一出,敬茶礼免了,一场喜事草草收场。
已出嫁的二小姐林秀蕤撇嘴,懒懒地说:“我以为云小姐三贞九烈,多有骨气,不过如此”
大太太蹙眉制止,“你已经嫁做人妇,说话还是口无遮拦,她是你父亲的人,以后都是一家人,日后免不了经常见面,家以和为贵。”
林秀葳不吭气了。四太太杨慧珠从前最受宠,这阵子因为林云鸿纳妾,跟他负气,不咸不淡地说:“男人最没长性,见一个爱一个。”
当年林云鸿曾跟她发誓再不纳妾,又有了五姨太,六姨太,男人的话尤其在床上说的话果然不能信,最靠不住。
是夜,督军府各院的灯火熄了,一片寂静,一抹月光照入素纱帐里,帐子里的人似乎睡得很不安稳,林沉畹白日受了惊吓。
四周一片黑暗,枪炮声不绝于耳,陈公馆里,纷乱杂沓的脚步声,奔跑声,渝军已经跟琛军交上火,炮火连天,遮天蔽日。
两军交战发生在她伯父林督军遇刺身亡,渝军趁着琛州军心涣散,琛军内部分裂,形成几股势力火拼当口,突然发兵,琛州城危在旦夕,守城兵将心思各异,琛州城守不住,破城只在旦夕之间。
周妈慌张地进来说:“少夫人,府里人心惶惶,城里百姓都逃命去了,枪炮无眼。”
林沉畹一向胆小,遇事乱了方寸。
陈公馆房屋建筑是中西合璧,林沉畹嫁过来一直住在公馆东侧一幢三层小洋楼的二层,丈夫陈道笙住在旧式庭院,两人住的有一段距离,一年到头见不到几回面,陈道笙鲜少过来。
松柴在壁炉里烧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林沉畹没来由心慌,低声对小楠说;“你去请二爷过来一趟。”
她平常有几分惧怕陈道笙,从不给陈道笙添麻烦,他不来,她也不去找他,她心里清楚,丈夫陈道笙心思不在她身上,她也不讨没趣,乖乖地呆在自己的地盘。
小楠还没出屋,突然,林沉畹听见西窗下发动机熟悉的轰呜声,她对这个声音非常敏感,她撩起裙子,快跑到走廊西窗,朝下一望,看见前面两辆吉普车轰然一声发动,中间是丈夫陈道笙座驾雪佛兰,后面两辆轿车,前后四辆汽车是陈道笙保镖的车。
雪佛兰在驶离林沉畹视线前,她倏忽看见车里坐着的白妤薇,白妤薇身旁坐着的穿黑呢风氅高大挺拔的男子正是自己的丈夫陈道笙,陈公馆大门顿开,五辆汽车飞驰冲入暮色中,眨眼消失在苍茫暗灰里,引擎声渐渐消失,回归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西窗被风撞开,刺骨的寒风钻入林沉畹衣袍里,林沉畹犹如冰冻在哪里,无知无觉。
“小姐,姑爷带着白小姐走了,不要小姐了。”
小楠带着哭腔说,陈道笙不要她了,她一直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连天炮火已经把黄昏中的琛州城变成一片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林沉畹挪动僵直的身体迈步回到卧房,她看向西洋乳白色欧式大床,昨晚,就在这间卧室里,这张床上,他跟她做爱。
他抱着她,滚烫的唇,擦过她凉滑细腻的身子,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一阵轻颤,月光洒入,照在床上相叠赤裸的两具身体,他伏在在她耳边,朦胧中他的声线低沉性感,“这么敏感?”
她生涩拘谨,他稍一撩拨,便没出息地反应很大。
“就这么爱我?”他语声沙哑,越发低沉。
她羞赧,脸颊热烫,幸好黑暗掩着,他看不见,他们虽然已经是夫妻,彼此却很陌生。
她十八岁嫁给他,成婚二年,他忽略她的存在,极少踏进她的卧房,屈指可数几次同房,都是他酒醉之后。
最近他对她态度似乎不似之前冷漠,像昨晚少有的温存,原来是打算带着白小姐走,对她生出一点怜悯,他不爱她,嫁给他那天起她就知道,她配不上他,从认识她,他的目光从未在她身上停留。
她有一点点委屈,秉性懦弱,此刻却没有眼泪,生死关头,她用尽生命爱的那个男人带着别的女人逃离,丢下她在这连天炮火和无尽的黑暗中。
她不怨恨他,只是无措,外面兵荒马乱,逃去哪里?
周妈出去打探,小楠匆忙把衣物细软打个包袱,恍惚听见小楠说;“姑爷走了,小姐别傻了,快逃命吧!”
府里佣人看主人跑了,争先恐后各自逃命去了,林沉畹浑浑噩噩,被小楠扯着,周妈提着包袱,主仆三人跑出公馆大门,四顾茫然,枪炮声更激烈了,城里有几处中了流弹失火,火光冲天,街道到处是逃命的百姓,扶老携幼,无头苍蝇似的,渝军强攻西门南门,只好朝北门跑。
主仆只顾逃命,却不知危险已悄悄临近,暗处,一只枪瞄准主仆三人中年轻的少妇。
砰、砰几声枪响,近在咫尺,枪声从背后传来,林沉畹身形踉跄,捂住胸口,血浸透衣衫,她徐徐回头,一颗炮弹在远处炸响,燃着了民宅,火光中她看到一个乌黑的枪口对着她。
黑漆漆的枪口,冒着烟,林沉畹吃力想看清楚凶手的脸,然视线模糊,倏忽电光石火间,她惊见一张熟悉的脸,狠戾,眼底嗜血的杀机。
第3章
林沉畹意识已模糊,倒下之前,电光石火之间,惊见一张熟悉的脸,陈道笙举着勃朗宁手枪,枪口冒着白烟,眼底狠戾,嗜血的杀机。
短促尖叫声,她猛然坐起,手捂住胸口,胸部隐隐作痛,仿佛子弹穿胸而过一瞬间,她一身冷汗,中衣湿透。
黑暗中,听见小楠的声音,“小姐,怎么了?做噩梦了?”
小楠披衣进来,拧亮了电灯,电灯光线惨白,素色纱帐遮挡住电灯的光,林沉畹的脸隐在暗处,脸上斑驳的阴影晃动,脸色煞白,唇无血色。
“给我倒一杯水。”
微弱的声音,林沉畹惊魂未定。
小楠端水到床前,她缓缓喝下,水微凉,顺着喉咙滚下,她慢慢清醒,后背的冷汗一点点变凉,心跳变得沉缓,时光倒退,幸好现在她还没有嫁给陈道笙,她是督军府的六小姐。
她躺下,小楠把帐子放好,看小姐没事,打了个哈气,走到外间屋睡觉。
林沉畹平躺着,睡不着,冷静下来,她心里解不开的谜团,陈道笙为何要她性命?她亲眼看见陈道笙带着白妤薇走了,为何去而复返?相比穿透胸膛的那一枪,心口的疼更甚。
再深的执念,随着生命终结,烟消云散,老天垂怜,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即使不能做得比上一世好,再也不执着于嫁给陈道笙,希望命长一点。
一早,许妈端一脸盆洗脸水,放到一张方凳上,林沉畹手抹了桂花香皂,她喜欢挂花香皂清淡的香味,小楠把牙刷挤上牙粉,牙缸倒上盐水,林沉畹漱口刷牙后,小楠拿来熨烫整齐的校服,林沉畹换上,出门去偏厅吃早饭。
偏厅里,餐桌边坐着大太太袁正芬,二小姐林秀葳,五小姐林秀琼,三姨太薛曼琴,大奶奶冷桂枝。
二姨太穆怡清一般不出房门,平常命下人把饭菜端到自己屋里吃,四姨太昨晚约人打牌,还没起,四小姐林秀暖于教会中学毕业,不打算念大学,此时还没起床,七小姐林秀萱年岁尚小,不习惯早起。
大太太屋里有大少爷,三姨太屋里有三少爷、四姨太屋里有四小姐、五小姐,五姨太生了七小姐,独二姨太没有子女,一年到头,只有逢年过年能看见她。
大奶奶冷桂枝梳洗利落,穿戴整齐,冷桂枝出身旧时传统家庭,人像她的姓一样冷冷清清,骨子里透着一股傲气。
二小姐林秀葳穿着一身金玉缎改良旗袍,头发烫成时下最时髦的样式,十指纤纤,涂着朱红蔻丹,妖娆妩媚。
大太太袁正芬银盆脸,四十多岁,性情随和,是林督军还未发迹时的结发妻子,林督军当了官后,念旧情,对发妻相当尊重,家里事无巨细,需知会发妻,大太太虽说是旧时的女子,是心思明白通透之人,丈夫如今地位,官场风气,不纳小,几乎不现实,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凭他胡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男人把心思用在一个女人身上,倒不如泛情,那个别想持宠生娇,想开了,该吃吃,该喝喝,任这群女人争风吃醋,他林云鸿愿意遭这份罪。
佣人传饭,大太太袁正芬看二小姐林秀薇,问;“你昨晚没回家?你跟祖秀两个人又闹别扭了?”
林秀葳不以为然,“我不回家,人家求之不得,正好随便,我懒得闹别扭。”
二小姐林秀葳是大太太亲生女儿,个性跟大太太丝毫不像,打扮时髦,人又漂亮,留两年洋回来,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是社交场所宠儿,她一出现一干富家子弟众星捧月。
林秀葳的夫君高祖秀是高省长的大公子,行为放浪,跟二小姐两人各玩各的,高祖秀捧戏子,林秀葳公开跟情人出双入对,高祖秀在外面养小公馆,林秀葳包小白脸,打他的脸,两个人是冤家对头,却谁也离不了谁,两家门当户对,碍于脸面,不能离婚。
五小姐林秀琼长林沉畹一个年级,两人同在育德中学念书,吃过早饭,林沉畹和五小姐林秀琼坐着督军府的车去学校,两人坐在后面,前面司机和保镖。
林秀琼悄悄说;“你听说了吗?三哥最近追一个平民小户人家的姑娘,三哥平常被三姨娘惯得过了头,这事父亲还不知道,知道又要发火,三姨娘当府里人都是聋子,还替他遮掩。”
“三姨娘就三哥一个儿子,自然娇惯些。”
林沉畹这个三堂兄不着调,没长性,图一时新鲜,不务正业,一派大家公子哥习性,经常换女朋友。
林秀琼想说什么,咽了回去,过一会,说;“三哥这回好像是认真的,我怕没那么容易撒手。”
督军府的少爷小姐的婚事门当户对,怎么可能娶一个平头百姓家的女儿,三姨太一向心高,断然不能答应,三哥胡闹一阵子,就不了了之,但愿别糟蹋人家清白人家的姑娘。
林沉畹从车窗往外看,大街上不少店铺关门,到处都是学生拉的横幅标语,闹游行,北方大规模的学生运动,警察误伤了两名学生,学生运动领袖被捕,南方各省学校声援北方学生,教师学生上街游行。
林沉畹担心今天能不能正常上课,果然,上半天课,下午国文老师被抓走了,学校同时被抓走的还有别的年级的教师,都是参与请愿或同情学生的,发表一些政府禁止的言论,全校停课。
班级里的同学一哄而散,林沉畹没走,留在教室,前阵子她有病,昨天伯父纳小,耽误不少课程,林沉畹借同学笔记,坐在教室里认真补笔记,五小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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