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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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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治不了你,总有人可以。
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衣裳,慢悠悠地走下楼去对听差分咐道,“去一个电话给纪公馆,告诉太太厨房新买了些鹿肉,配着冬笋作成丸子汤,纪少爷是最喜欢的,可以请纪夫人和少爷一道过来。”
第三十一回
“我的小姐,你怎么不声不响就回来了,快让我看看,有没有瘦了?外头不比家里,定然是吃了很多苦的。。。。。”
吴妈抱着亦笙泪眼婆娑,而亦笙一直强忍着眼泪亦是掉落了下来。
“吴妈,我心里面难受,为什么我这次回来,一切都变了?二姐和纪桓哥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告诉我?还有爸爸,他也同意吗?音姨说是他不让人告诉我的,可我不相信,爸爸那么疼我,他不会这样待我的。”
吴妈看着这个自小带大的孩子脸色苍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凄然和无措,犹自不肯相信,心一酸,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却是硬下心肠来开口道:“纪少爷回国没多久,就和你姐姐订婚了,好小姐,他们都快结婚了,你再想也没有用,况且这世上的好小伙子多的是,老爷一定会帮你挑一个好人家的。”
“这么说都是真的了,他是真的要娶姐姐,爸爸也是真的不肯让我知道,”亦笙低下头,秀长的睫毛在她眼底投下浓重的阴影,“另找好人家,这也是他说的吗?可是他既然会瞒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要的只是纪桓哥哥一个,只有他。”
她蓦地站了起身,倒把吴妈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拽住她,“你要上哪儿去,我可听说了,你刚进家就和二姨太太闹了一场,这又是何苦呢?”
“你放心,我不是去找她的麻烦,只不过她想看我哭,我绝不叫她称心如意。”
她很小的时候便知道,眼泪在爱你的人面前流,是珍珠,是全天下最厉害的武器,而在其他人眼中,只是一场笑话,徒显自己可怜。
“那你要去哪里?”吴妈问。
亦笙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半晌,轻轻开口:“我去找他。”
“我不让你去!”吴妈一把死死拽住她,“小姐,我知道你喜欢纪少爷,可是他就要娶你姐姐了,你找他又能改变什么呢?要是你娘还在,她也决不会让你去的,你是堂堂的金枝玉叶,我绝不让你把自己陷于这样不堪的境地…………那是你未来的姐夫,外人会怎么说你你想过没有?”
亦笙还是低着头,半晌,用脚尖点地轻轻踢了一下,然后唇边慢慢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吴妈,你看到没有?”
吴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空空荡荡,愣了一下,“看到什么?”
“我的心,”她抬起头来,微微笑着,却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凄楚,“它掉在地上,淌着血,碎成好几瓣,却还在跳,还不肯死呢。”
“你这孩子为什么就是这么死心眼呢?”吴妈又是心疼又是气她的不争气。
亦笙摇了摇头,“吴妈,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他,只喜欢他一个人,在法国的时候,明明一切都那么好,为什么一回国,就全变了呢?”
吴妈一面抹眼泪一面叹息,而亦笙慢慢伸手去握她的手,眼中渐渐现出自己说服自己的坚定光芒,“所以,我要去找他,我要亲自问他,我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可以一面同姐姐订婚,花前月下,一面又写信给我海誓山盟。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都要他亲口告诉我。
她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吴妈待要追,张了张口,却还是颓然坐了回去。
她的小姐,毕竟还太年轻,不过这样也好,不经一堑,不长一智,成长的过程总是伴随着疼痛,无论如何,她陪着她一起撑过去,也就是了。
亦笙一路出了门,家里的三辆车,被父兄开走了两辆,剩下一辆,也送了盛太太和亦筝去纪公馆,她不及等待,走出几步叫了一辆人力车,径直往纪家行去。
纪家的门房却是刚换的新人,并不认得她,听说了是盛家小姐,犹自奇怪,这未来的少奶奶不正在上房里和太太一块,盛家另一位小姐听说又是出洋去了,那眼前的这一位,不知是谁?难道是那出洋的三小姐回来了?可没听说呀!
然而瞧着她的衣裳举止很是时髦,当下也不敢大意,一路让听差将亦笙引进外客室,一面叫了个老妈子去上房回禀。
那老妈子到了纪太太屋子里,堆起笑容,“太太,外客室有位小姐等着,说是姓盛,来找少爷的,少爷不是正在书房办公吗,我们也不敢擅自去打扰,这才来请您的话,您是下去看呢,还是去请少爷?”
纪太太笑道:“李妈,你是老糊涂了,盛小姐不是好好在这儿坐着,哪里还来的盛小姐。”
那老妈子也笑,“是招贵让我来跟您回禀一声,我也没瞧见,这可不,盛二小姐好端端在这儿坐着,三小姐出洋去了,哪里还来的盛小姐,我倒瞧瞧去。”
纪太太笑笑也不在意,说道,“去罢,也不必去请少爷,少爷办起公来那可是不许人打搅的,料着没什么事留个话打发她走就是了。”
那老妈子应着下去了,纪太太混不在意,亦筝也只是默默坐着,倒是盛太太心内一动,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却正巧被纪太太瞅见,会错了意,连忙笑着说道:“你不要是误会了吧,以为是慕桓哪里来的女朋友,没这回事,这孩子和他爸爸一样,成天就忙着生意上的事情,除了亦筝,可再没有过其他女朋友。”
盛太太笑道:“话可不能说得太早,来的这一位,或者还正跟我们跟慕桓都有关系呢,等着看吧,只怕到时候你见了她,倒不满意起我们亦筝来,这也是有可能的。”
纪太太正兀自疑惑,待听到这最后一句,连忙说道,“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亦筝这样的儿媳妇我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凭她是谁,就是皇帝的女儿来了我也是不肯换的。”
盛太太听了,只是但笑不语。
两家太太在上房闲谈这会工夫,那老妈子已经一路出来到了外客室,远远就看到一个时髦的少女在沙发上坐着,那模样似是有些眼熟。
待到走近了,不由得“哎呦”一声叫了出来,一面笑道:“这不是盛三小姐吗?刚才太太还在说,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盛小姐,可没想到是您回来了?我这就引您过去!这几年没见,出落得这样漂亮,我可都快不敢认啦!”
亦笙连忙站起来说道:“不必麻烦了,我找纪桓哥哥的,他在不在?”
那老妈子笑道,“少爷在书房办公,我们可不敢去打搅他,三小姐,我先带您到太太屋里,您府上的太太和小姐正巧也在呢,准能让她们大吃一惊!”
一面说着,一面便殷勤地往前面带路去了。
亦笙跟在她身后,本来纪家她自小便常来,早就是走熟了的,如今整个宅子如同自己家一样,也是修葺装扮一新,自有一派喜庆气息。
而她过去每次来,又何须人引领通报,他的书房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不许擅闯的,但那旁人却从来都不包括她,每次她进去,他连头都不抬便叫出她的名字,她问,你怎么知道是我的,他便笑笑,说,除了你,就没人敢闯我的书房。
想着想着,便不由得心酸,一切都不同了,物是人非。
她想要自己去找,却到底是在旁人家里,又是经年骤归,又是这样不明朗的局势,自己实在是没有立场再在这里横冲直闯。
待要回去,又不甘心,况且那老妈子已经热情地朝前带路了,她想着可以见到姐姐,又能等他出来,当下便不再做声,只管跟在她身后走着。
“太太,您瞧是谁来了。”那老妈子兴高采烈地说着。
纪太太一看,心里立时“咯噔”一声,再去看盛太太,只见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于是心里音乐明白了她方才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
尚未开口,便见身旁的亦筝一下子站起来扑了过去,紧紧拽着妹妹的手,“小笙?真的是你?竟然是你!真的是你!”
她激动得连话也说不全了,拉着妹妹上上下下打量,又是抱又是亲,又是哭又是笑,那一种激动和欢喜的神态,简直没法用语言来形容。
而亦笙亦是仅仅搂着姐姐,姐妹俩的眼泪全掉到了一块。
盛太太冷眼看着,却并不出言阻止,半晌,方才笑道:“亦筝,好了好了,这还当着纪伯母的面呢,你看看你又笑又泪的,成什么样子?我知道你成天挂念亦笙,如今她回来了,你们两姐妹见面叙旧也不个在这一刻,快别让人笑话了。”
亦筝有些难为情,拉了妹妹的手走进来,却是紧紧拽着不愿意放,而亦笙亦是不舍得放开姐姐的手,只是擦了擦眼泪,上前唤道,“龄姨,纪伯母。”
落座以后,下人将茶水端了上来,亦笙刚道过谢,便听盛太太淡淡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往家里来个信?”
亦笙轻道:“今天刚到的。”
盛太太又问:“来找你纪桓哥哥?
亦笙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说。
于是盛太太笑了起来,对太太开口道:“才刚一回来就赶着过来了,这情谊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你就快让人去请慕桓出来罢。”
纪太太本来就不喜亦笙,又听到盛太太这样含义不明的话,当即只是不疼不痒地道:“那孩子办公的时候不许人打搅,就连亦筝来了我都没去叫他,现在又何必,等一会儿罢。”
于是盛太太一笑,又将话题引到亦笙出洋的事情上来,一连问了亦笙几个问题,亦笙虽隐约猜到她的意图,然而此情此景,在纪太太跟前,一只手又被姐姐疼爱的握住,于是只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顺从作答。
盛太似是感到满意,问了一会儿,便对亦筝笑道:“你看看你妹妹,学了那么些东西回来,可不像你,什么也不懂,这可比下去了。”
亦筝心实,听见母亲夸赞妹妹,一点儿也不生气,握了妹妹的手,只管微笑。
盛太太心内叹了口气,面上却还只是微笑,“也还好你算是许了人家了,不然我还不得愁死,只不过往后呀,你婆婆可就得操心了,什么都得教你。”
一面说这,一面转向纪太太笑道,“原来还不觉得,这一比较,才发觉我们亦筝正的是什么都不都不懂,又没见过世面,你可得费心啦!”
纪太太听了这话,如何还能不出声,当即走道亦筝身边坐下,亲亲热热地握了她的手,“我老早就说过了,我能有亦筝这个儿媳妇,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其实女孩子,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最重要的是能管家,相夫教子,服侍公婆,管制下人,这就够啦!我看这些呀,谁也不能比亦筝做得更好!”
亦筝脸一红,直把头垂下,不肯再说话。
而纪太太笑一笑,又继续说道:“现在风气变了,都想上学,不管男女,都把出洋当做时髦。男孩子还好,见见世面也是应该的,可是姑娘家的,念书回来还不是一样找个人嫁了,学的东西还不是一样没有用处,依我看哪,倒是钱废了,心也野了,得不偿失。。。。。”
“说什么呢,老远就听得你在这里高谈阔论。”
纪太太的话没说完,便被一道男子的声音打断,她连忙站起来,笑着迎了出去,“慕桓来了,你也真是的,亦筝都等你好久了。”
纪桓淡淡看了她一眼,虽是笑着,可是眼底,却是一丝温度也没有。
第三十二回
亦笙站了起来,看一年多未见的纪桓,一身白色西服穿在身上,说不出的熨贴妥当,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丰神俊朗,气宇轩昂,只是,却仿佛瘦了许多。
她突然觉得鼻头有些酸,连忙低下头,眨了眨眼,将那一阵委屈强自压下,然后看着他走了进来,先唤了一声“盛伯母”,又对姐姐微微一笑,说,“我不知道你来了,等很久了吗?”
他一眼,也没有看她。
亦筝脸色绯红,轻轻摇摇头,又如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心笑起,“慕桓你看,小笙回来了。”
亦笙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却仍是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微笑的颤抖,她唤他,“纪桓哥哥。”
纪桓唇边的微笑一滞,过了片刻,方低下头去握亦筝的手,他仍是不看她,只管注视着他与亦筝交握的双手,笑了笑,“你应该要改口叫我姐夫了。
盛太太眉心一松,自含笑低头喝了口茶。
亦筝却是满面通红,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这个即便是在私下里她与他之间也从未有过的亲密动作,让她一颗心,止不住的“怦怦”直跳。
可是,他却并不放,他握得那样紧,手心当中甚至都覆上了一层薄汗,她微微挣了一下,挣不开,也便柔顺的任他握着了。
“我有些话想和你谈谈,现在可以吗?”亦笙默默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周身发冷,过了好一会,她才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长长的指甲深嵌进掌心,仿佛只有这疼痛,才能提醒她要站住了,不能倒下去。
他缓缓摇头,“恐怕不行,我和你姐姐正要出门。”
亦筝眼底闪过小小惊诧,正想问“要上哪儿”,却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纪柏侨带着愉悦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我听说亦笙回来了,是真的吗?”
当年那个活泼乖巧的小女孩,他一直是喜欢的,他也知道老友与她母亲的旧事,所以不免对这个孩子总是心疼了些。
亦笙连忙强压下自己的心伤,对着这个慈爱的长者迎了上去,“纪伯伯好。”
“好好,”纪柏侨看着亭亭玉立的亦笙,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美丽极了,心中很是欢喜,于是不住赞道,“你看看你,几年不见,都出落成大姑娘了,这样漂亮的小姐,要在街上遇到,纪伯伯都不敢认了。”
而亦笙看着他步履矫健,声音中气十足,虽知不该,却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纪伯伯您身体还好吧?”
纪柏侨却只当她这话是晚辈很平常的问候,并不在意,只是笑道:“再好也还是老了,往后可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亦笙垂下眼睛,月来越沉的悲哀缠绕着她,几乎就要站立不住。
纪柏侨却没有发现她的一样,事实上,除了显得沉默和面色苍白,她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异常。
于是纪柏侨只管兴致高昂地去对夫人开口道:“告诉厨房加几道菜,咱们好好为小笙接风。”
纪太太虽不情愿,然而丈夫已经发话,情面上又下不去,只得笑着应了。
亦笙却深吸了一口气,对纪柏侨微笑道:“纪伯伯的好意,我原不该推辞的,只是我刚刚回来,今天的晚饭得先陪爸爸才行。我是恰好有点儿要紧的事所以过来找纪桓哥哥,说完便要回去了,等一下次带上礼物了再来看您。”
“你人来纪伯伯就很开心了,还带什么礼物?”纪柏侨笑呵呵的开口,“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你姐姐都快嫁到我们家来了,你这孩子还讲什么客套。”
亦笙低下头,淡淡笑了笑,没有做声。
纪柏侨又道:“虽然纪伯伯不愿意放你走,可你说得也对,刚回来是该好好陪陪你爸爸的,你不知道他有多挂念你…………对了,你要找慕桓的事情谈完没有?”
亦笙仰其脸来看纪柏侨,半是玩笑半带委屈地摇头,“他不肯理我,纪伯伯你帮我的忙好不好?”
委屈是真的,却是可以不再隐藏,又不敢尽情宣泄,只是微笑着,如同玩笑,可那眼泪,全流到了心底。
纪柏侨呵呵笑了起来,想起了他们小时候,每当儿子要用心念书不去理会这个小人儿的时候,她便会跑过来找自己,抱着自己的腿,将炼丹靠在他膝盖上,委委屈屈地说,纪桓哥哥不肯理我,纪伯伯你帮我的忙好不好?
她方才那一句,仿若又回到了从前,一瞬间拉回了纪柏侨对于过往美好的怀念,于是也像从前一样,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小笙等着,纪伯伯去替你教训他。”
然而还不待他说话,儿子便已先一步开了口,“爸,我真还有事要处理。”
纪柏侨笑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笙刚从法国回来,你做哥哥的不去码头接她不说,现在还在这里推三阻四的,我自问没那么苛待你,连这一点时间都不给你。”
纪太太闻言笑着开口:“你这人也真是的,你当慕桓像你一样只晓得公事,他是要和亦筝出去,他们年轻人的事你就少操些心罢。”
纪柏侨听夫人这样说了,呵呵一笑,也不再勉强,就把这件事情放下了,转头对亦笙微笑:“那你就跟你姐姐他们一道玩去,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让你纪桓哥哥付账。”
亦笙还是摇头,笑了一笑,“我不去了,我是真有事要找纪桓哥哥,说完走了,不会耽误太久的。”
“既是如此,”纪柏侨道,“慕桓你就先把小笙的事情办了吧,这一时半刻的也耽误不了什么事,亦筝相比也不会介意。”
纪桓仍是不说话,他面色极为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亦筝连忙说道:“小笙真有事找你呢,你快去吧,我等着你就是了。”
盛太太看着女儿,心底又是一叹,却只好开口笑道:“慕桓你这孩子要再不答应,可真就不近人情了。”
又转向亦笙笑道:“亦笙你有什么事情就快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你纪伯伯纪伯母都在,准能押着慕桓替你办得妥妥当当,若是他不答应,我也是不依的。”
亦笙淡淡笑着去看盛太太,“谢谢龄姨,有您和纪伯伯这么说了,纪桓哥哥必然是不会敷衍我的了。”
于是强迫自己上前几步,走道纪桓和亦筝跟前,“走吧,纪桓哥哥,我们到你书房去说好不好?”
“你这孩子可真是的,这么不懂事,”纪桓尚未有所反应,盛太太已经笑着开口责备了起来,“你都那么大的姑娘了,不比小时候,怎么还好这样单独叫着你纪桓哥哥去书房?他可是订了婚的人了,虽然订婚对象是你姐姐,可也不能这么不避忌。若是你爸爸知道了生你的气,又怪我不提点你。”
倒是纪柏侨笑了起来,“我们两家什么关系?孩子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没那么多避忌,仲舍决不会说什么的,倒是你多心了。”
他早年留过日,思想新派,并不一味守古法,况且,在他心里,也就当亦笙是自己的女儿一样,所以并不在意这些。
盛太太于是笑道:“倒是你惯着她,本来这里又没外人,还怕谁听去了不成?”
纪柏侨又是一笑,“这不还是刚才秀芬说的那句话,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说,我们几个老家伙就少掺和罢!”
盛太太有些无可奈何,然而话已至此,又不好再多说什么。
“慕桓,带你妹妹去吧。”纪柏侨见儿子仍是没有动静,出言催促道。
而纪桓终是慢慢松开亦筝的手,不发一言,率先往门外走去。
亦笙看着他的背影,耳边却听着姐姐温柔的笑语,“快去呀,我在这里等你们。”
她突然伸手紧紧抱住姐姐,“二姐,我只是问他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问清楚了就好了。。。。。二姐,我一定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亦筝却浑然不知妹妹心底的脆弱彷徨和痛苦挣扎,她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没关系,我就是等久一点也不要紧的,反正你们总会出来就行了。”
亦笙听着姐姐的无心之语,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那泪珠子滚入亦筝肩膀的华裳里,很快便消失无踪。
没有人看到,就连亦筝自己,也是浑然不觉。
她只是微笑着松开妹妹,然后看着她与纪桓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长廊的转角处。
第三十三回
亦笙关上门,看书桌前背立着的纪桓,轻轻开口,“你就那么不愿意面对我吗?”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他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声音听来极其冷淡。
“因为我想不明白呀,”她微微笑着,像是回答他,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们在法国的时候那么好,为什么一回来,就全变了呢?”
她见他仍不做声,于是自己轻轻的又问了起来,那声音在空气中飘荡,一碰就碎,“纪伯伯的身体好好的,你说要回来照顾他,是骗我的,是不是?”
“是。”
“你回来是为了要娶姐姐,你就快要娶她了,是不是?”
“是。”
“那么,你写给我的那些信又是为什么?”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自己却并不查去,只是看着他,“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现在这样,又是为什么?”
他放在桌上的右手,慢慢的握紧成拳,越来越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在隐约的跳动,半晌,才极其缓慢地开口,“不为什么,只是一个男人不愿放弃送上门的温柔,如此而已。”
“我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她一面流泪,一面摇头,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那你转过来,看着我,再说一次。
他顿了顿,缓缓地转过身来,唇边带着悲悯又玩世不恭的微笑,一双眼睛似在看她,却又仿佛什么都没看。
“你还太小,还不了解男人。”他这样说。
“可我了解你,”她还是那样看着他,固执地摇头,“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轻轻嗤笑了下,“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么能说了了解呢?若是了解,你又怎么会在我就要娶你姐姐的情况下,还自欺欺人的认为我是爱你的呢?”
她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将身子背靠在门上,寻找着一切可以支撑自己的力量。
垂下了眼睛,还是轻轻的、极其困难的说了出口,“我在法国的时候有看报纸,你和曼祁舅舅合伙投资的新银行正在筹备过程中,我知道,我没有那样的舅舅,可是爸爸疼我,他也会帮我们的。。。。。”
她说的话,每一句都那么艰涩,每一句,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小刀,凌迟在他心上,那一种痛,简直令他窒息。
他的亦笙,他无论怎样呵疼保护都嫌不够的宝贝,竟然是他自己,将她逼到这样卑微的境地。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缓过气来,藏于身后的手死死地握着,却慢慢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种决然的冷漠,“你爸爸同样也是亦筝的爸爸,小笙,原谅我,我所要投入的事业,容不下你。”
“你做了什么事情要我原谅?”她突然抬起头来看他,笑着流泪,一步一步走近他。
她伸出手转过他的脸,而他退无可退。
“纪桓哥哥,你甚至都不敢看我。”她说。
他硬下心肠拉下她的手,“不要这个样子,你姐姐还在外面。”
她强撑的坚强一下子全然崩溃,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往下掉,整个人也簌簌地发抖,“你说你要投入的事业容不下我,那你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姐姐?你告诉我,你娶她是因为孙家,还是因为你爱她?”
他几次强行可知,方才死死地抑制住想要上前抱住她的冲动,艰难地开口道,“我娶她自然是因为我爱她,还是说你就这样觉得你的姐姐不如你,不值得我爱?”
“我不是这样想的!”她哭道。
而他继续冷然开口,“况且,你说的也并没有错,我娶了她之后孙家自然会全力助我,这样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做?”
“那么我呢,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还是一切只是因为,“不愿放弃送上门的温柔”?
她并不比谁勇敢,她只是想要知道,究竟还是怎样的痛,才能让自己彻底死心。
他别开眼睛,“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我从法国回来,我到你家找你,我放下了矜持,放下了自尊,什么都放下了,只是因为,我放不下你。”她流着眼泪,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可是现在你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那么那天晚上,七夕那天,那个吻,也是假的吗?纪桓哥哥,你告诉我,那个吻,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她的话没有说完,被他的吻止住了。
他的唇是那样薄凉,没有丝毫温度,冷冰冰地覆上了她的,一触即离。
他看着女孩子惊呆了的神情,美丽的脸上全是眼泪,他想起了那个夜晚,她如花朵一般在他怀中绽放,忽然头痛排山倒海一般汹涌袭来。
为什么要逼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死心?
他将自己身体的重量,不动声色地停靠在后方的书桌上,强自撑着,面上却带上了一个薄幸又满不在乎的笑,“步入你告诉我,现在这个吻,又算什么?”
她是惊呆了,怔怔的,半晌反应不过来。
而他继续那样可有可无地笑着,开了口,“我说过,男人总是抗拒不了女人主动投怀送抱的,送上门的软玉温香我若不要,不是成了傻子了么?既然你这样放不下我,虽然父亲不会许我娶姨太太进门,但我可以另找一处房子,只要你安分,不要让你姐姐察觉到,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轻佻的伸手捧过她的脸,就要吻下去。
她不敢置信,只能本能地一偏头,却根本还来不及再有任何反应,整个人便已经被他重重的压倒到了地上。
书房内铺了厚厚的地毯,所以她并没有感觉到很疼,然而这一下撞击,却已足以让她清醒,开始挣扎,“你放开我。。。。”
他的眼神迷离,唇边却还是带笑,颤抖着伸手去解她大衣的扣子,“为什么,你不是放不下我吗,这样有什么不好?”
她太过震惊,又是气又是急又是伤心又是痛,根本没有察觉到他此刻惨白的脸色和手心细密的冷汗,不知从哪儿陡然生出一故力来,她抬手重重搧了他一个耳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拼尽全力推开他,然后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去。
第三十四回
一直在书房附近徘徊的白爷,眼见得亦笙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冷眼看着,却并不理会,只是快步向纪桓的书房走去。
书房内的景象却叫他大吃一惊,纪桓整个人蜷缩在地毯上,连坐起身来都不能够,他一手死命捂着自己的头,一手伸向西服口袋掏出一个小瓷瓶,然而他的手那样抖,费了半天劲儿也没法把瓶盖打开。
他面色苍白,额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往下滑,有些滑进了他眼里,火辣辣的疼,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丁点儿声音。
最初的惊乱过后,白爷很快便镇静了下来,他知道他疼,更知道这种疼法是可以让很多人哭爷爷告奶奶恨不能立刻去死的,可是这些人里面却决不会包括纪桓。
白爷愣愣看着费力开着药瓶的他,就为了不让那女子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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