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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祁医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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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不应她,她就要一直叨叨,顾双仪觉得她烦得紧,十分的影响她运针,但又不好意思说什么,灵机一动便想到了以前听老师说起的一个办法。
于是她抬起头极认真的道:“你把舌头伸给我看看。”
女病人依言伸出了舌,耳边顿时清净了,她抓紧时间去定穴位然后下针,待女病人又开始说话且说了几句后,她又抬头道:“你再伸舌头给我看看。”
病人连连道好,还夸这个医生真细心云云。陈琪却看出了门道来,顿时对顾双仪刮目相看起来,等扎好了针又交代陈琪的学生什么时候来取针及注意事项后,出了门,陈琪就低声道:“没想到你还能这样对付这类人,这个方法好,改天在门诊我也试试。”
顾双仪不置可否的笑笑,路过之前看见那群学生的病室,他们已经围在了走廊上,中间是祁承淮正在讲中枢性面瘫和周围性面瘫的鉴别诊断,她看了一眼就走了过去。
写了会诊意见后她下楼,又碰见了这群学生,她和他们站在一处等电梯,他们纷纷开始脱白大褂,这时不知道他们里头哪个突然说了句:“感觉好像一群传销的骗完了人在脱白大褂啊。”
其他同学都笑了起来,顾双仪也忍不住弯了弯嘴唇,忍住了想要笑出的声音,只觉得他们有趣。
第六十九章
这个星期非常巧; 顾双仪与祁承淮的值班在同一天,第二天下了班,祁承淮说许久没去看过傅小宝了,下午要去一趟傅家,问顾双仪要不要一道去。
顾双仪想到十月里傅琛的祭日时已经去过,加上又已经一个月没回过家了; 于是便有些犹豫道:“可是我已经许久没见我妈了……”
“那便回家去,要不要在家吃了饭再回来?”祁承淮摸了摸她的头发; 很能理解她想念母亲的心情,毕竟她惯来恋家。
顾双仪因为不陪他一道去傅家探望沈颜和傅小宝而觉得有些愧疚; 便道:“吃的; 到时候我自己回去吧; 你不要去接我了。”
“还是去接吧,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放心。”祁承淮知她心里想什么,心里为了她的小心翼翼而有些叹气; 但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笑着坚持道。
他做的决定顾双仪一向都很尊重,此刻他这样说了; 顾双仪也就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道:“那你晚点来,我们一起回去。”
祁承淮嗯了一声,将车开上了刚过早高峰没多久道路渐渐通畅的马路。
因不是周末,傅小宝要上学; 傅家只有沈颜一个人在,她见了祁承淮; 觉得有些惊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上班?”
她顿了顿,又问道:“你过来,双仪知道么?”
祁承淮点头解释道:“早上刚下夜班,想着有段时间没来看你和小宝了,就过来一趟,双仪本来也要一起过来的,但她许久没回过父母那边了,就没有一起。”
他一面说,一面将将带来的礼物放在茶几上,沈颜弯腰给他倒茶,看见袋子里露出的玩偶的头,顿时了然道:“东西是双仪买的吧?”
祁承淮笑着抿了口茶水,然后道:“她比我懂小朋友喜欢些什么。”
沈颜一哂,又和他说起了其他家常话,她望着祁承淮微带笑意的脸孔,脑海里闪过前几日王永宁与她说过的话,又想起亡夫,也想起如今自己身边这个复杂如泥潭的家,一时竟不知要不要将事情告诉他。
她沉默了片刻,回过神看见祁承淮面前的茶杯将要空了,她添了一道水,轻声问道:“要不要去给傅琛上个香?”
祁承淮点点头,起身轻车熟路的往供了傅琛牌位的阳台去,那里早就被封了起来,只能透过密密匝匝的爬山虎看见外面投进来的日光。
他燃了香,恭敬拜过后,一面将香插到香炉里,一面问站在后面的沈颜:“老傅的抚恤金下来了么?”
傅琛的遗体是在维和部队回来时一道带回来的,盖着国旗风光又哀恸的回归,殓葬之后,烈士称号授予、抚恤金发放认定以及傅琛的其余身后事,林林总总纷至沓来。
距离他们回国已经过了半年多,死的哀荣渐渐消褪,生活也慢慢回归平静,但有些事却永远也回不到过去。
沈颜愣了愣,半晌才声音发涩的道:“发下来了……我打了一部分给他老家的爸妈,剩下的……留给小宝了……”
祁承淮闻言怔了一下,傅琛在乡下尚有老父老母,但他却从未听他提起过,遗体回国后举办的葬礼上也未见他们路面,现下突然听沈颜提起,他多少觉得有些奇怪。
他回头看了一眼沈颜,想问什么,却见她低着头,好似直勾勾的盯着脚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顿了顿,将想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小阳台里飘满了檀香的气味,祁承淮侧头看了一眼小小的龛笼,小香炉后方是一碟时鲜瓜果,果盘后面是傅琛的遗像,绿色的军装,浓眉大眼的男人爽朗的笑着。
祁承淮觉得眼睛有些发涩,忙将头扭开,看着防盗网上攀着的绿藤,温声问起沈颜以后的打算,“工作怎么样,你上班还要带小宝,顾不顾的过来?”
沈颜点点头道:“倒还好,上两个星期开始我就不再上班了,家里的事并不很多。”
“嗯?是辞职了?”祁承淮闻言惊愕的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
沈颜苦笑了两声,叹了口气,“哪里是辞职,是被炒鱿鱼了。”
说罢她看见祁承淮仍旧有些疑惑,便又道:“公司效益不好,下半年就开始裁员了。”
“那……需要我们帮忙吗?”祁承淮先是恍然大悟,继而有些担忧的询问。
沈颜闻言立时变得有些犹豫,看着祁承淮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不用了,多谢你。”
祁承淮想再劝,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才不会伤人,有的时候,一句话说不好,原本的好意帮助就会变成高高在上的施舍。
要不还是让顾双仪来劝,祁承淮以为她只是不好意思麻烦自己,于是便如是想,也许女人和女人之间更好说话。
但沈颜却又立刻道:“我总不能什么都靠你们,我只是成了寡妇,又不是断了手脚,再说,要是实在不行了,再找你们也是可以的,并不是跟你们见外的意思。”
祁承淮听她说完这几句话,眼皮跳了一下,心里叹了口气,傅琛一个当兵的,不在家的时候比在家的多,她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不硬气坚强些,好似生活的确不如何好过,难怪会是如今这个要强性子。
当下他便点点头,不再劝说下去。
顾双仪下午独自回了家,父母都在,顾父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顾母则一边看电视一边绣着十字绣。
见她回来,顾母便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打量了几番她的身后,纳闷的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承淮呢?上班?”
“去看一个朋友了。”顾双仪轻描淡写的将傅琛的事一笔带过,不欲多告诉父母这些她都不甚了解的事,“晚上会过来,我和他一起回去。”
“在家吃饭么?”顾母殷殷的问道,面上全是希冀,大约是不住在一起了,母亲对她更多了几分热切,有几分以前在外地读书每个寒暑假刚回来的那个星期时的样子。
顾双仪想了想,便点点头,“吃的。”
顾母便乐颠颠跑去厨房拎她的购物篮,“那我们一起去买东西啊?”
顾双仪先是愣了愣,随即失笑道:“才几点,会不会太早了?”
但话是这样讲,她还是站起了身,一手挽着父亲一手拉着母亲,满面笑容的出了门。
也许冬季的阳光什么时候都是温暖而不灼烈的,顾双仪走在日光里,心情十分的晴朗,听到母亲絮絮叨叨的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祁承淮,便连声应是。
父亲倒是惯常的寡言,在顾双仪印象里这个因为祖父极爱老庄而取名太极的父亲深谙清静自守无为而治那一套,清心寡欲的守着一份工作钻研,从青年到垂暮,却又偏偏曾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寄予厚望。
只是他的厚望在后来被顾双仪的懒散和不争气渐渐磨去,变得不再指望她出人头地。
再后来他希望顾双仪能嫁得好些,他到底还是有些旧思想,觉得女孩子嫁得好便成功了一半,所幸祁承淮这个未来女婿很合他意。
“爸爸在家待多久,不会还要回工厂去罢?”顾双仪看着面前的滚滚车流,随口的和父母聊着天。
“过两天去,差不多要过年了就回来。”顾父应道。
顾双仪便又劝,“还回去做什么,又不是没了你就做不成了,一把年纪跑来跑去,还要带着我妈,不累呀?”
“不累,做自己喜欢的事哪里累。”他笑呵呵的,额头上的皱纹一跳一跳的,像是在跳舞。
顾双仪知道劝不了,便收了口不在说这个话题,转而去和母亲讨论晚饭的菜色。
买了东西回家,走到楼下时听见附近有人家传出了一声清脆响亮的“砰”声,好似有玻璃砸在了地上。
顾双仪吓了一跳,拍着心口一面往上走,一面好奇的四处张望,“妈,这是谁家?”
“怪我!什么你都能怪我!我难道不是为你好?还不是为了不让你被别人骗?”顾双仪话音才落,就听见一阵女人的大吼传进耳膜,声音高亢而尖利。
她啧了啧舌,又问了一遍,“妈,哪家的?”
“小孩子家家怎么那么好奇。”顾母拍了拍她的手臂,嗔怪道。
顾双仪闻言刚要笑,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就从楼里飘了出来,有好些年头了的老房子没电梯,隔音效果也一般,让人将里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紧接着,她又听见先前那个女声喋喋不休道:“钟灵,我是为你好,你别这么不识好人心,越大越不听话,你看看人家……”
这下顾双仪知道是谁家传出的吵闹了,顿时愣了愣,顾母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这下知道是谁家了吧?”
“怎么是她家?”顾双仪疑惑的皱了皱眉,“妈,钟灵不是在B市工作定居的么,上次都听钟家阿姨说她要结婚了的,怎么回来了?”
顾母闻言叹了口气,张嘴就道:“还不都是她那个妈害的……”
顾双仪一听就来了精神,“怎么回事,妈,妈,快给我讲。”
看着她一副等着听故事的神情,顾母有些哭笑不得,正想出口教育她不要议人是非,顾父就道:“不要站在门口讲,有什么话回去关上门随便说。”
他一面说,一面就“咔嗒”一声拧开了门锁。
第七十章
顾双仪从小就是个很听话乖巧的孩子; 她的父母亦乐于向人提起女儿的听话,每每提起,周围人都会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顾父顾母。
因为她的听话,所以总是被人拿去做比较,诸如“你看看顾双仪,多听话; 你再看看你……”仿佛就是个固定句式。
在很多人的成长过程中,“别人家的孩子”一定是个魔障; 无论何时何地它都存在,只要一听父母提起就会不高兴。
顾双仪就是这样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兴许是因为被拿去作比较多了; 周围的很多孩子都不爱和她一起玩; 她又不是那种静不下来坐不住的,没人和她玩就自己玩,久而久之就更玩不到一起去了; 青梅竹马的情谊是未曾有过的。
但直到她长大,再想起这些旧事,她惊讶的是她并不是孤例; 和她们家住同一幢楼的钟灵亦是如此。
她甚至比顾双仪更加听话懂事,在顾双仪小时候,也曾被母亲拿去和她作比较,却不得不承认; 是不是会别扭一下的顾双仪还是不如别人家的孩子。
顾双仪和钟灵并没什么交情,点头之交直到后来读大学就彻底变得陌生; 她只知道钟灵出国去了,研究生读的是斯坦福,毕业后回国进了一家顶级的战略咨询公司,年薪优厚,还是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
她交了一个男朋友,和她是斯坦福的校友,顾双仪从顾母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说该君是B市人士,家境极优渥,高大帅气又有才华,今年年初才刚订婚。
这本该是个很完美的结局,顾双仪记得过年的时候见过她一次,看起来成熟稳重,善良努力,想来应当是那种人生赢家式的人物。
只是她突然回来,她母亲又是这样怒气冲冲痛心疾首的责备,动静大得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但是顾双仪没想到会从顾母那里听到她订婚之后的后续,令人啼笑皆非的后续。
在钟灵与男友订婚后,钟母去了一趟B市,为了彩礼的事去的。
本是无可厚非,毕竟大环境是这样,千百年来国人的嫁娶无论如何都绕不开聘礼和嫁妆多少这个永恒的话题。
但钟母兴许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这样优秀的一个女儿,决不能吃一丁点儿的亏,开的彩礼价码那不是一般的高,除了高额礼金之外还要房要车,顾母转述的原话是:“房子车子必须写我女儿一个人的名字,算婚前财产。”
而且对房子也有诸多要求,要在三环以内,面积不少于一百五十平,如今房价涨成这样,满足钟母条件的房子没有千万根本不可能买下来,顾双仪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这哪儿还是嫁女,简直是卖女罢,男方家里肯哦?”
“怎么可能!”顾母嗤了一声,又讲了起来。
因钟母的要求过分,尽管男方家里的确有千万身家亦有四五套房产,但终归是不肯答应这样的要求,更何况钟灵出身普通,本就是高攀,这样一来,男方家里就劝她未婚夫干脆分手算了。
钟灵没法阻止母亲,同样没法挽留住未婚夫,伤心欲绝,只好终日以泪洗面。
然而她的母亲却并未就此打住,反而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找到了她的公司去,问能否给钟灵预支三年的工资和奖金,主管领导当然说不可能,毕竟奖金多少与绩效是挂钩的,钟母不死心,又说她女儿心情不好能不能请三个月的假,领导当时脸就绿了,她甚至找过大小所有领导,都说不能才罢休。
钟母悻悻而归,她是没得到任何好处,但钟灵却因她母亲的所作所为失去了即将拥有的婚姻和已经稳定且前途看好的工作,跟着她母亲回到了这个老旧的小区。
顾双仪听得瞠目结舌,“以前可没发现钟家阿姨是这样的人啊。”
“谁知道,大约是觉得自己女儿太好了,不管提什么要求人家都会全盘接受的,自信心膨胀过头了。”顾母一面喝水一面道,语气颇为嘲讽。
末了又问,“你说她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是不是病?”
顾双仪愣了愣,撇撇嘴摇头道:“我哪里懂这些。”
“承淮不是懂么,你不是说他是看神经科的么?”顾母有些疑惑的望着她。
顾双仪立刻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头,“妈,他看的那个神经病和你们平时说的那个神经病不一样,平时说的行为和智能障碍、思维不正常之类的是精神科看的。”
顾母半懂半不懂的哦哦两声,注意力又被其他事情吸引过去了,顾双仪摇摇头,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晚间她吃晚饭,祁承淮来接她,顾母殷勤的问他:“吃饭了么?”
祁承淮道吃过了,她便又道:“那喝碗汤罢?今晚炖了当归生姜羊肉汤,弯弯教我的,喝了很补的,你工作辛苦,很应该多喝一点。”
说着她又催顾双仪带祁承淮去喝汤,到底是长辈的好意,祁承淮便点头应了下来,顾母看着他们两个手拉手去厨房的背影,再想想乱成一锅粥的钟家,顿时觉得自己家这一对小年轻怎么看怎么好。
羊肉汤还是热的,在空气里飘出一丝白烟,羊肉炖得酥软,浸满了药材的味道,汤里有点姜的味道,喝下去热乎乎的,在冬天里有着别样的温暖。
祁承淮喝了半碗汤,望一眼坐在对面的人,她正迫不及待的跟他分享才从她母亲那里听来的故事,恍惚间竟想起了很多年前还读中学的时候,下了晚自习他和兄长回家,祖父坐在摆了热牛奶的桌前笑着等他们的场景。
竟是觉得恍如昨日,又觉得日月如梭。
“你说,好好的事,怎么就成了这样呢?”顾双仪托着下巴叹了口气,眉眼间有一抹淡淡的疑惑。
祁承淮将口中的羊肉咽下去,开口道:“因为她太听话了。”
顾双仪本是随口一问,没料到他会回答,一时间又来了兴致,追问道:“怎么说?”
“这还不简单,据你所说,一个能上斯坦福能进世界顶级公司的人,怎么也该是成熟稳重,能力十分强才对,但是她的母亲一出现,她所有关于独立思考的优秀品质统通不见,任由她母亲操纵她的人生,任由她母亲提出那些不合理的要求,她未必是无法阻止,只是下意识的不去阻止,因为在她的世界里,就是该听妈妈的话的,无底线的‘听话’在小时候或许是优秀品质,长大了却毁了她。”祁承淮握着筷子侃侃而谈,末了又叹一口气,“所以才说教养孩子是件难事。”
顾双仪听完之后深以为然,忍不住拍拍胸脯有些后怕,“幸亏我妈不这样。”
祁承淮闻言就弯了弯眼睛,心里觉得她的庆幸未必没有道理,早前顾双仪要住到他那里去的时候她母亲就试图用自己的意见去支配她的行为,只是被他说服了,此后在他刻意的锻炼下,顾双仪已经渐渐不会什么都寻求父母的帮助了。
并不是要将她从父母身边夺走,更不是教她不孝,而是要让她独立起来,毕竟父母不可能陪她一世,所幸顾母虽然要求女儿听话,但随着顾双仪年龄渐长,她的要求也不那么严格了,又是个能听得进别人意见的人,否则他与顾双仪绝不可能是如今这种状态。
祁承淮一面在心里暗道幸好,一面跟顾双仪玩笑道:“这样的金凤凰,等闲人都娶不起。”
顾双仪闻言笑着点头应声是,又问起他在傅家时如何,“颜姐好不好,买的礼物小宝喜不喜欢?”
祁承淮便将跟沈颜的对话转述给她,末了道:“你抽个空跟她联系一下,问有没有我们能帮忙的地方,你们都是女的,应该比较好讲话。”
顾双仪点头道好,又絮絮说起其他芝麻蒜皮的小事来,大都是她说,祁承淮和往常一样静静的听,时不时附和一两声,两人倒也聊得尽兴。
喝过了汤又在顾家盘桓了一阵,祁承淮见夜已渐深,第二天又还要上班,便拉着顾双仪同顾父顾母道别然后出了门。
楼道里有些黑,他谨慎的看着脚下的台阶,不停的提醒顾双仪要注意看路,她笑嘻嘻的应是,却又道:“这个楼梯我走了二十多年,闭着眼都不会摔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祁承淮淡淡的回了一句,仍旧紧紧抓着她的手,生恐她一不小心就跌倒。
回到家后各自去洗漱,本来这一天该就这么过了,可祁承淮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心里像有点什么堵住一样,隐隐的有些不适,好似失落又好似压力过重,一时竟有些忧心忡忡。
到了夜里,兴许是受到白日的事影响,他又梦到了久违的场面。
驻地简单的住处里,傅琛和王永宁与他坐在一处,面前是难得的一瓶啤酒,分成了三杯,一人也就一口,都舍不得喝,就看着它干聊了一晚,聊人生理想,聊家人朋友,也聊回去之后的以后。
他们约好以后有空要常在一起聚聚,傅琛喜欢欣赏画,但却不会画,约好了去祁承洲和陆晗的画廊里看看,要是能学到一星半点就好了。
然而却未能成行,祁承淮站在手术室里,举着手无措的看着,简单的手术台上浸满了血变成暗绿色的手术巾,突然就铺天盖地的盖住了他的眼睛,他听见“嘀嗒”的一声,也不只是血还是泪滴了下来。
“祁承淮,你快醒醒。”他被摇醒,睁眼看见床头灯发出的柔光才发觉这是在自己家里。
他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有些疲累的笑了笑,“吓到你了?”
“做噩梦了吧?”顾双仪体贴的摸了摸他额头,顺便擦去沁出的薄汗,关切的问道。
他略微闭了闭眼,点点头算是肯定她的猜测,却并不愿意告诉她自己梦见了什么。
顾双仪不疑有他,安慰道:“没事,梦都是反的,说不定是好事。”
她熄了灯躺下,很快就又睡着了,祁承淮翻了个身环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背上,心里头苦笑,但愿如她所言罢。
第七十一章
每一年的三九天都会有很多市民按时来贴天灸; 每个人贴完之后,医生总是要例行告知对方许是会留疤但不用太担心,若是担心不美观就再考虑一下尤其是疤痕体质的患者云云。
同样的话一天不知要说多少遍,遇到纠结的病人更要耐心应对,几乎一模一样的问题亦不知回答了多少次。
然而尽管他们已经谨慎至此,也还是免不了有事找上门来; 如同在河边行走的人,总免不了要湿鞋。
这天下午刚上班没多久; 顾双仪才从值班休息室慢吞吞踱出到办公室门口,就碰上了火急火燎的纪念; 她愣了愣; “怎么了这是; 有狗在后面追你呐?”
“……哎呀,老师你别开玩笑了,楼下出事了!”纪念嗔了她一眼; 忙不迭的解释道,“我刚才去前面药房找我同学,回来的时候在楼下看见一群人围着; 好像是有个病人说医生给她用了不好的药,皮肤都烂了……”
顾双仪正勾头去看她背后,闻言立刻就顿了顿,刚想问到底怎么回事; 就听见护士长在护士站那里喊她,“双仪; 准备收病人,有一个从门诊收上来的。”
“哦哦,谁收的,怎么回事?”她将心里的疑问咽回去,转头去问护士长。
护士长冲她招了招手,等她走近了才压低声音道:“老冯收上来的,说是贴天灸贴的,留了疤,来找老冯算账来了。”
顾双仪闻言嘴角抽了抽,“……不是都告诉病人可能会留疤但是过段时间会消褪的么,怎么还来找麻烦?”
“可能是过敏体质不好褪,一会儿你看着就是了。”护士长无奈的摊摊手板,有些同情的望着她。
顾双仪叹了口气,这种病人十个有八个都是很难搞的,动不动就要将投诉二字挂在嘴边,虽然最后可能也是发发怨气,但听了总是让人觉得不舒服的。
“什么时候上来,现在?”顾双仪伸手揉了把脸,有些无精打采的问道。
护士长点了点头,她就又叹了声,还未说话,就看见楼梯处出现了章主任的身影。
病人是章主任亲自送上来的,是位衣着考究的知识女性,盘着工整的发髻,手上戴了玉石手镯,挽着小坤包,看起来十分的端庄得体,如果不是她面上的神情怒气冲冲,应当算得上一位十分有韵味的妇人。
顾双仪打叠起精神来,章主任此时指着她对病人道:“罗女士,这位是顾医生,有什么问题可以同她讲,她会给你解决。”
女人在护士站前的椅子上坐下,又顺着章主任的话看了顾双仪一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嗯了一声,态度十分的冷淡。
章主任门诊还有一堆病人等着她去看,将人交给了顾双仪之后就离开了住院部。
因对方是要办住院,顾双仪虽然并不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从刚才听说的只言片语来看,这件事兴许并不简单,于是她便问道:“罗女士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女人哼了一声,“我哪里都不舒服!”
说着她不等顾双仪问就开始噼里啪啦一通说,“你们这个破医院,用的药都不知道是不是正规的,说是留疤几天,我都一个多星期了还没有消,还痒,喏喏喏,你看,都烂了!”
她一面说一面扯着领子让顾双仪看,顾双仪轻轻的拉了下她的衣领,接过纪念很有眼色的递过来的小手电往里照,发现她的背部一片大面积的发红,有些地方还被抓得破了皮,留下一道道指甲痕和血痂。
顾双仪看了片刻后道:“你这是抓成这样……”
“你不是废话吗!”女人的怒气愈发高涨,抬手用力的拍了拍桌面,声音抬高得尖尖的,“你要是痒会不抓吗,你给我试试看?”
“你要是没有抓它,早点来找医生开药,就不会拖成现在这样了,贴天灸谁都会留个痕迹,要不是疤痕体质一个星期左右也就好了。”顾双仪皱了皱眉,忍不住要据理力争。
“我就是疤痕体质啊!”女人理直气壮的顶了回来。
顾双仪怔了怔,“你贴的时候难道医生没告诉你疤痕体质的人要考虑清楚么?”
因为天灸贴揭下来时是会留下一个圆形或类圆形的浅褐色的疤痕,而疤痕体质的人通常疤痕难以消除,所以医生一般在开始之前都会问患者是不是疤痕体质,如果是,则会将可能产生的后果一一说明,然后由患者本人来做决定。
顾双仪以为是冯舸当时没有告知病人这些事项,一时竟有些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的感觉,哪知对方不等她继续想就大声应道:“说了啊,可是你们说这个东西好啊,而且没说会变成这样啊!”
顾双仪被她噎了一下,顿时更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哪个不手贱去抓挠那几个疤的会成她这样?
“你知不知道有多丑,留这样的疤有多丑你知不知道?”女人愤愤的,对着顾双仪一通发泄,“你知不知道我老公看了会不会觉得我丑,如果因为这样我老公不爱我怎么办,你们赔吗?”
顾双仪愣了愣,回过神后忍不住腹诽,我哪里知道你老公看了什么感觉,我又不是你老公。
她一面想,一面侧头对当班护士道:“蓉姐,入院办好了么?”
“办好了。”李蓉一面应,一面低头将粉色的信息带子扣在女人手上,然后立即收了手站到一旁去整理病历夹。
顾双仪亲自将女人带到病房去,那是个三人间,另两张床的病人都是颈椎病的女性,此时出门去散步了,并不在病房里。
“罗女士,28床是你的,你先休息一下,等下我让学生来问一下你的基本信息,希望你能配合。”顾双仪耐心的指了指靠墙的那张病床,温声的解释道。
女人皱了皱眉,“怎么是三个人住的,我从来没住过这样的地方,你们没有单间么?”
“抱歉,单间都住了人,是脑梗后瘫痪的病人。”顾双仪摇了摇头道。
“那……”女人顿了顿,似是在想什么,片刻后眼睛一亮,“那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一个房间,双人的,好像只住了一个人,我要到那里去。”
顾双仪愣了愣,有些想不起来是哪间病室,她便接着道:“就是对门那边的,中间的,门口旁边墙上挂着牌子宣传针灸的。”
顾双仪还是未能及时想起她说的是哪里,倒是纪念回过神提醒来提示了一句,小小声的道:“老师,叶长生那间。”
“哦。”顾双仪这时才想了起来,转头对女人解释道,“那间你住不过去,叶先生是领导的亲属,他那间病室只住他一个是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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