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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钢筋铁骨的美人-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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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 ”

他的电话响了,冬冬接起来,对方大概是问他邮件的价格,我看见冬冬轻声嘀咕着重量和两个城市的名字,心算之后立即报出了一个有零有整的准确价格——他已经是一个熟手了。多可爱呀,而且让人尊敬,比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小少爷强多了。

“我得走了。”冬冬挂机,看看我。

“嗯好。保持联系。”我说,“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啊… … ”

冬冬上了自己的小篷车,正要开走的当口,杨总从面馆里面出来,走过来,上下打量他:“你怎么,你怎么干这个了… … ”

冬冬侧头出来看杨总,还是淘气的:“怎么不叫人呀?怎么能这么跟爸爸说话呀?”

“哎,这小孩… … ”杨总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你,我刚才都听见了,照你这样的,打包装做宣传这么重要的时候,张不开嘴说话,”冬冬看着杨总,“我投的钱什么时候才能升值呀?”他原本都是要走的,居然下来跟我和杨总说话了,居然有板有眼地教训起来,“我跟你说,姐姐,这么弄不行。路子不对。访谈就不应该去什么直播间里做,就应该把人,记者,带到厂房去。那

是老杨主场,你看到时候他就能张开嘴说话了。”

对呀,我怎么之前没有想到呀。

第十一章(1)


“另外,讲解演示的时候,尽量语言简单,别以为说的越高深你就越厉害,你要是能把你的发动机怎么回事儿跟小学生也讲清楚,你就有可能从他们手里拿到钱… … ”

徐冬冬几句话把工程师出身的老杨给说的愣住了。

杨总说:“你这么有主意,还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在我公司,你送什么外卖呀?你干脆就来帮我吧。”

徐冬冬看看他:“我去给你帮忙?那我们俩个谁说的算呀?”

“那当然是我了。”杨总翻翻眼睛。

“切。”徐冬冬上车就走了,都没跟我们两人说句道别的话。

一个星期之后,我终于把门户网站科技板块的人从北京请到了上海杨总的厂房,我看见徐冬冬已经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在那里了。

冬冬说的没错,厂房里的杨总自如多了,对自己天才的设计和构想如数家珍,我也在他解释革新技术的时候发现了不少改变,简单点说,原来我都云里雾里的东西现在我能听懂了,我知道这个发动机好,像一个结实却身轻如燕的小马,比日本的好,比德国的好,比美国的也好。

我在角落里偷偷地问徐冬冬:“他说的那些话,是你给串的词儿吗?”

“不是。”他摇头,“但是他先让我听了几遍。”

“哦?你给改了?”

“没有。都是核心技术,我能给他改吗?我就一直跟他说,这里我听不懂,那里我听不懂,反正我就是听不懂

… … 然后他自己就改成这样子了。”

“哦… … ”

“等一下,我得过去一下。”镜头下的杨总正好说道请我的助手把初级产品拿来一下,我给大家做一下演示,徐冬冬应声上前,把东西交给杨总,同时对着镜头礼貌一笑。这个完全无关访谈内容的镜头就因为他笑得太好看硬是被编辑在后期制作的时候给留了下来。

冬冬后来就留在杨总那里帮忙了,共克时艰的情谊居然让曾经大打出手的两个人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和谐,杨总后来去哪里都带着冬冬,好像把他当了半个军师。因为存在业务交往,我跟冬冬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经常见面。很多年之后,我的脑袋里面都会留存有关于他的两个画面。

一个是他穿着已经沾上油渍的工服,认真地给一个熟练的工程师打下手,帮他把一个元件安装在发动机上,他蹙着眉头,因为不熟悉不知道手上应该怎么用力,红嘟嘟的嘴巴也绷紧了跟着较劲,好不容易安上了还不敢确定,擦了汗见机器转动了终于点点头跟着自己的师傅笑了。这场面让我想起自己小时候,有时候我爸周末去厂房里面带徒弟,都会带上我,我看见刚入厂手艺不佳的学徒小哥哥也是徐冬冬这样紧张的慎重的,唯恐错一点就会浪费了厂里的材料就会被师傅训斥,那个小哥哥后来成了很熟练比我爸爸手艺还好的工匠,后来

当了副厂长。这样的冬冬让我想起他来,心里面跟他的亲近感好像又多了一些。

还有一次,当时是傍晚,我下了班去厂房取最新的报告,杨总的孩子发烧他临时去了医院,留下来等我的是冬冬。刨除一些杨总要保密的最核心的技术细节,冬冬对于各种数据及其彼此联系和表征意义的阐释极为简单明确。我们两个当时在杨总的写字台两边面对面坐着,冬冬指着图表问我,这里,你听懂了吗?我听他这么说当时愣了一下,一下子没忍住居然乐了。冬冬可是不高兴了,拧着眉毛,姐姐你笑什么呀?哪里这么可笑?我赶紧摆手说,对不起冬冬别生气,你解释得非常好,就是我觉得太逗了,怎么会真有这么一天,换成是你给我上课了?他也是一愣,看着我也笑了。他没接茬,仍像个尽职的小老师一样把今天的课补完。我收敛起笑容,心里面有赞赏,冬冬当年十五岁拿到耶鲁的录取书不是白来的,他原本就那么聪明,这样的成长对他来说能有多难呢?附属于这个小孩的虚幻财富在一场股灾之后散去了,他的才智和筋骨反而凸现出来。

这时我二十六岁,徐冬冬十九岁。

他对于项目的专注和投入,他对于高新技术的理解力和化繁为简的阐释力已经初步的显示出来一个成功的投资人的潜质。

二十二岁的时候,他在美国修完了两个硕士,在

美国著名的投资公司海曼兄弟的破产清算中,他作为导师的实习生出色的完成了工作,积累了难得的实战经验,成了好几个投行竞相追逐的金童,他没去。他在开曼群岛注册了自己的投资公司,然后回到上海。

我呢?生活里不期然的境遇让我的职业生涯有了几年的停滞。

我后来给他打工了。

此系后话。

仍是回到故事正在发生的此时,对杨总及其节能发动机的访谈和介绍在网站上引起了相当的关注度,我在留言里面也看到有人赞美十二分钟十六秒出现的那个助手小哥长得好看,徐冬冬在一个片段的时间里,有限的范围内小小的当了下网红。有新的也有从前推介过却再没给我消息的投资人打回来电话打算重新考虑合作可能了。

但是我一直记着欧先生的话,我告诉杨总不要轻易跟任何人合作或者允诺任何人,因为我们还要拿到政府的支持。这是欧先生说的第二步。

融资的事情终于见到了些眉目,我们至少心理上都轻松了些,杨总把酒菜带到车间里我们小聚了一下,席间我把欧先生给指的路给杨总讲了,他连连点头。

“您看,您最近也是压力够大了,头发好像又见少了… … ”我当时也是高兴,说话也放肆了些。

“这都不是大事儿,忙完这一段儿我去植发。”杨总笑呵呵的。

冬冬一直坐在我旁边,仔细听着我跟杨总说的话,

然后他看看我:“姐姐,这么好的主意,这么明白的安排,是你自己想出来吗?是你搭上的关系吗?”


第十一章(2)


我放下酒杯,很想告诉他,还真不是我想的,就是那个你一直口口声声的我的那个“老男朋友”在后面高人指路,话到嘴边忽然又咽回去了,嘻嘻一笑:“不关你事。”

冬冬的头侧过去,饮下一口酒,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他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 … 

给杨总办事的那天,我们约在迎宾馆的停车场上见面。

欧先生原本那天在复旦是有课的,他申请窜了课,把时间留给我。我坐在他车子里问他今天要见的究竟是什么人?他慢悠悠地说要办成事情肯定是得找说的算的呀,这个城市谁说的算?我心里面狠狠一动,赶快划动手机找到那个人的照片,是他?真是他?欧先生看看,满不在乎的,是他又怎么了?哎… … 现在是高升了,我得来这里找他了,从前可是守在我门口等着见我的… … 我忽然想起来,对的,从前我在欧先生办公室里实习的时候见到过这位,就是他死乞白赖地要欧先生给飞机上发传真,要求外国政要修改了来访的行程,我想起来了… … 

“他欠您人情的,这事儿肯定得给您帮忙。”这下子我心里面有底了。

欧先生笑笑:“这人是当地方官的,他找我办事情也不是为了自己,我怎么能跟他算人情呢?只不过是认识了,熟悉的,能说上话,把个好项目引荐给他。”

我眯着眼睛点点头,同时感叹着:“…

… 杨总还真是幸运呢… … ”

“跟幸运无关。”欧先生看看我,“非得那么说的话,他的幸运就是能够认识你。”他一直看着我的脸,目光如水,终于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亲热的,温柔的,充满了赞赏,“悦悦呀,你可真是不错,有眼光,做事情还坚持,你前途无量的。你爸妈睡觉的时候得笑醒过来,然后他们应该后悔你小时候用腰带抽你的事情… … ”

我点头打个哈哈,这位先生平时牙尖嘴利的,可是心情好表扬起你来还是颇让人受用,不过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斜着眼睛看看他:“您是不是占我便宜呢?”

“哎呀,这话从哪里说起呢?”

“您说我哪里好就说呀,怎么总是揣测我爸妈怎么想我呢?您是不是占大辈儿?说,是不是?是不是?”

我忍不住推他肩膀,欧先生吊着嘴角轻轻一笑,一只手把我攥得生疼:“我占了怎样?怎样?”

我想把手抽回来却没抽得动:“这位先生您注意影响哈,这里可是政府官员接待外宾的高级宾馆的停车场… … ”


杨总的电话打上来,他到了。

我把欧先生推开,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下了车去接杨总,他后面跟着冬冬。我跟杨总说了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的一位朋友会带我们去见地方官,时间不多,两个会见的间隙,恐怕连十分钟都没有,介绍要简明扼要,技术

革新的点在哪里,生产规模会有多大,能实现多少就业,杨总连连点头,我扭头看了看徐冬冬,我知道他一直在看着我。

“看什么呢?”

“姐姐你找到什么关系了?谁那么神通广大,能带我们去见地方官呀?”冬冬问了我跟那天同样的问题,他似乎一直纠结于此。

我看看他,徐冬冬也紧紧看着我,那一刻我被一种微妙的不安的情绪给抓住了,这孩子在想什么呢?我冲他笑笑:“是谁不重要,等会儿我带着杨总去见人,你就在这儿等着好了。”

“行呀,”他歪着头看着我笑笑,“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 ”

“… … 呵,这我知道。”

“那你知道你鞋带开了吗?”

我刚低头看看,冬冬已经蹲下身去特别自然利落地帮我把高跟鞋的带子系上了,然后他的手从我的小腿一直滑到脚踝,像武侠电影里杀人犯动手之前抚摸凶器一样… … 

我当时只觉得心里面咯噔一下,马上回头去看欧先生的车子,心想但愿他在讲电话吧,但愿他眼睛在看别的地方,但愿他千万别看见这一幕。冬冬站起来,目光迎着我,我之前从来没有害怕过他,我也从来没有把他那些油嘴滑舌的挑逗当过事儿,但是今天,此时,他把我逼出一身冷汗。

站在旁边的人并不完全知情的。

我跟徐冬冬,我们面对面站着,没有说话却已经彼此交代清楚了局面:他那个

聪明的脑袋瓜子可能早就猜出了我背后的高人是谁,谁坐在那辆黑色的车子里,他是诚心的,做作的,他就要在欧先生面前碰一碰我,他恼恨于自己受制于人的地位,也想要争夺对方的所有物,为此不惜代价。我在心里暗恨自己从前的麻木和糊涂,你以为他是童言无忌,却不料他随时可能孤注一掷。年轻人都是脆弱的炸弹。

我的心愿没能实现。

这一幕欧先生看见了。

如果欧先生能够受委屈,能够忍辱负重的话,那这人就不是欧先生。

黑色的车子忽然启动了,咻地一声急停在我脚边,窗子半开,欧先生在里面简短的命令:悦悦,上车。

我看看杨总,又看看那个始作俑者徐冬冬。

… … 全完了。

之后我脑袋里面有点蒙,坐在欧先生的车子上,每五秒钟就要小心翼翼地在反光镜里看看他,他脸色如常一路无话,一直把我送到银行门口。

我扭头看他。

欧先生目视前方。

“您这是要赶我下车了吗?”我战战兢兢地说。

他有一会儿没说话。

“是在生我气吗?”我说。

“… … ”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得说明白,我得替自己辩解,“谁知道那个小赤佬怎么会碰我腿。我躲他都躲不过来的… … 您,您不应该因为这个生我的气呀… …您说句话呀… … ”我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就要哭出来了。

“那是徐家的孩子。”欧先生

还是说话了,“他跟这事儿是什么关系?”

“他是… … 天使轮的投资人。”我回答。

“他是天使轮的投资人… … ”他重复我的话,“你就是这么躲着他的吗?”

“… … ”


第十一章(3)


“你就是这么躲着他的吗?”

“… … ”

“你应该事先告诉我的。”欧先生的眼睛一直看着外面,“… … 他拿钱出来也是为了你吧?”

“… … 不,不全是。”我还是心虚了。

“这事情就算了吧。我们没有私人恩怨。不过他的参与让这个项目的底子不清楚。你知道他爸爸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定论。我没法把它再向官方推介。”欧先生的声音冷静如水,“悦悦你是不是还要做下去,或者还要替他们寻找别的投资渠道随便你,我不管了。”

“… … 明白了。”我乖乖点头。

“我还有事。”他在催促我。

我马上开门下车,站在门口,弯身看里面的欧锦江:“… … 晚上见… … 嗯?”

他一时没动,转头看看我,好像是轻轻地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没有。那天晚上我没有再见到欧锦江。一连一个星期。他不接听我的电话,秘书马太太也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在某天下午四点抱着酒瓶子在地板上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缠着有他身上桃子气味的睡衣,我知道我又陷入了一种曾经经历过的恐惧里,他又走了,无声无息地走了,不给一点转圜的机会。

我躺在床上,跟他交往的情景像过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浮现,我看见数月前的自己,穿着漂亮的单薄的裙子等在人民会堂的门口,等着跟欧锦江一起看话剧。他没来。之后

多少个夜晚,我卷在被窝里泣不成声,自尊破碎一地,衡量着自己得有多丑陋粗俗,让人厌恶。

我也看见另一个自己,手忙脚乱地在厨房里把鱼肉拆下来放在腐皮里做响铃,半成品入烧热的油锅,水分太大,油星四溅,在我手臂上烫出来好几个红点儿,要不是手疾眼快用锅盖子挡住,就烫到脸上来了… … 我在做什么呢?是呀,欧先生回来了,住在我这里,我想给他做一点爱吃的东西,可我原本是最不愿意进厨房的呀。

那不也是我吗?维多利亚湾的酒店,我早上自己醒过来,喝了几口水反应过来他又不见了,我当时吓得麻了爪,我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情,他又不告而别,当下一边哭一边翻港澳通行证,欧先生穿着运动服从外面进来,让我看套间另一边的壁橱里的衣服和箱子——他只是去跑步去了,走之前轻手轻脚地整理了一下… … 

我扶着床站起来,走到镜子跟前看自己,我妈说的对,我是典型的好看的北方女孩,白净,高挑,健康,头发又黑又茂盛,最普通的衣服也能穿出来挺时髦的样子,我在酒吧里总会被陌生的男孩子搭讪,可是我对除了他之外任何一个男人都心怀坦荡,我没有跟欧锦江要过一分钱,我没有利用过他为自己谋利,我甚至从来没有让他去见见我的朋友们,我这么战战兢兢,小心维护,可是

凭什么他能够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样随意处置我的感情?就因为我喜欢他比他喜欢我多吗?这给了他多大的掌握我伤害我的权力?!

我一边流眼泪一边把他放在我这里的衣服书各种用品统统地放进一个大袋子里,心里愤愤地想着,我受够了,现在我要把这个权力收回了,我不会再给他打一个电话,发一个邮件,我甚至都不想再见他一面了。

门铃忽然响了。

我手里那个袋子一下子掉在地上,先从里面滚出来的是他的电动牙刷。

我赶紧跳到浴室里面去,把它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老心乱跳,可千万千万别发现我乱动了这些东西。

门铃又响了一下,我那颗狂喜的心又冷下来了:怎么会是欧先生呢?他有我钥匙的呀… … 

我披了件袍子去把门打开,徐冬冬站在外面。

“… 。。。”啊对呀我光记得记恨欧锦江了,我怎么把这个小赤佬给忘了。

“我可以进去吗?”徐冬冬看着我。

“不行。”

“那就站在门口说?”

我看着他笑了笑,喝了一口酒,欠身让他进来:“冬冬呀,我欠你一样东西,那天我反应慢了,我应该一耳光打在你脸上的。”


2。

椅子上面放着我一摞书,徐冬冬把它们抱到窗台上想要坐下,我说我没请你坐下。他就真站着没敢动。

我看着他,过往掌故一股脑地涌上来,每一笔都是他欠我的债:“有一次你给

我打电话,说你病了,快死了,你爸妈出门旅行,你让我带你去医院。你记得吗?我学校当时开运动会呢,我刚跑完一千五百米,然后在街上拦车奔你们家去,一看你在流鼻血,我怕你真有什么事儿还是带你去医院了,耽了一整天,医生最后给结论,说你可能是前一天榴莲吃多了,有这事儿吗?”

“有的… … ” 

“你说你要看一本英文的漫画,上海市图没有,哪个图书馆都没有,在网上查到就只有我们学校的图书馆有。那个是上个世纪的珍贵版本,只有老师能借,我想方设法给你借到了,你还我的时候把封面给弄破损了,害的我一年之内不能在图书馆借书了,这件事情,我也没冤枉你吧?”

“没有冤枉的。”他抬眼看看我。

“你打我男朋友,修理他,不是我求你的呀。我不需要你替我出这口气,结果你闯了祸,人家要告你,你好悬去不了美国念书,你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她要跳楼,冬冬,是不是我去公安医院给你摆平的?”

“嗯。”

“好的,你承认就好。我当时是你的家教,你叫我姐姐,我收你妈妈每小时一百块,这些事情就当我都该做,我不求你报答我,至少我也没害你呀,我没得罪你呀,你… … 你那天,你当着别人的面儿,当着我男朋友的面儿,你,你,你摸我腿… … ”想起来这一幕,我简直浑身发抖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儿了?… … ”

他看了我一眼,张张嘴要说什么替自己辩解似的,话到嘴边好像又吞回到肚子里去了,眼睛红了,又低下头去。


第十一章(4)


我又气又急,说出去的话又像是打在一个馒头上,莫名其妙得不到一个解释,心里面的火更大了,上前拽他袖子:“我干嘛去了?我去找门路融资,我是要给你和杨总赚钱,你干嘛去了你?!徐冬冬徐冬冬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得罪你了!… … 你,你是要毁了我吗?!”

徐冬冬忽然回头,一下子把我的手甩开,他用了狠劲儿,把我掀倒在沙发上。

“对姐姐,我摸你腿了。我不该!我是故意的。我就是要给人看。给你男朋友看的。你那个,老男朋友,我就让他看的!我告诉你为什么,我爸爸出事被带走之前,给他打了一天一宿的电话都不接!”

我愣了一下,不,这背后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但念头一转,马上就替欧先生辩解:“接了又有什么用?你爸爸的事情通了天,他又不是神仙,他能有什么办法!你恨他不讲情面,不如恨你爸爸自己贪心惹事!”

“不,我不恨他。我要是他可能也不接电话。我也不恨我爸爸,他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没有波及到我。”冬冬飞快地反驳我,他的道理非常清晰,“我,我,我就是恨我自己,转了那么大一圈,又是低人一头,又得求他!我,我也,我也恨你!”

“你有病吧?!”

“对。我就是有病!我恨你!姐姐我恨你!可是,可是我,我,我也喜欢你!”他气急败坏,到底是哭了,

“我喜欢你,可是你是那个老头子的女朋友!我想起来都要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他身上还是T恤衫,只好用胳膊擦满头大汗擦眼泪,“对不起姐姐,那天我昏头了,我不该摸你腿,我太龌龊了,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就想要他知道,你是我的!”

我听他这话真觉得自己眼珠子气得都疼了:“那我找个爱马仕店,我也一个一个摸,那它们就全是我的了!”

徐冬冬愣了一下才明白我的逻辑,忽然抓住我肩膀,咬牙切齿:“你当我开玩笑是吗?江悦你,我喜欢你你早就知道!你就是装糊涂!”

“我没装糊涂。”我就让他抓着,我就直看着他的眼睛,“我早就知道。你明里暗里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告诉我这个了。不过徐冬冬我问你,你喜欢我,我就得喜欢你吗?你喜欢我,我就欠了你的吗?谁… … 不是… … 怎么的… … 谁用你喜欢呀?”

徐冬冬冷哼一声:“你不用嘴硬。你心里有我。”

“我心里只有欧先生。”我马上加上一句,死死瞪着他,“还有你不许再说他老!”

“你心里可以有他,”徐冬冬说,“但你也喜欢我。你会喜欢我越来越多,喜欢他越来越少的。”

我看着他,他那张年轻的笃定的脸,那个自以为有道理的硬脖子,好一会儿好一会儿我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徐冬冬

这个错误的执念。我把他的手扒下去,坐一会儿吧冬冬,我给你倒杯水,真是,我一直没睡好,你这么过来,这么大劲头,吵得我都缺氧了,头疼死了… …

徐冬冬垂手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坐下来,把我给他倒的水一饮而尽,终于好像泄了气,靠在沙发背上半天没动没说话。

“我不喜欢你。”我说。

他马上抬头,完全难以想象似的,这眼神我见过,外国小孩第一次知道圣诞老人是他爸爸的时候就会这样:一个人被挑战了最基本的认知。

“不,不能说不喜欢。”我说,“喜欢你就像喜欢我表弟一样。我表弟上初中都流鼻涕,我们见面我就修理他,不过从小到大都是,他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我都要为他打架给他出头的。你要是非说我喜欢你,那行,但是跟喜欢他没有任何区别。”

他紧紧看着我。

“但是我跟欧先生不一样。我对他是另外一种。”我说,“没有任何人能跟他比。你知道吗?我觉得你肯定不知道,从情感上来讲,女的几乎是不可能一脚踩多船的,哪怕一个最爱玩的女郎,跟很多人约会,跟很多人在一起… … 但是她喜欢的,她心里面的,只能有一个。”我看看他,他的眼睛一眨不眨,我说,“这事情很难接受吗?男的不是这样是吗?男人可以脚踩多条船的,从心里面也可以喜欢很多人的,是吗?你呢?冬冬

,在我之外,有没有其它的女孩儿让你喜欢呢?”

“有。”他点点头。

“哦。”我也点点头,“谁?我认识吗?”

“肯定有。你要是喜欢欧先生,我也应该喜欢别人。” 

“… … ”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出这个孩子在思考消化着我说的话,并力求反驳。

“你也有过别的男朋友。”他说。

“有呀。”我说,“我初恋不就是被你开瓢的那个。”

“那怎么算?”他歪了歪头。

“是我的表达有误吗?”我说,“脚踩多船是说不能同时喜欢很多人,可是韩冰在那个时候是我的男朋友呀,我喜欢他跟现在喜欢欧先生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搔了搔头发,眼睛落在那个大袋子上,那里面装着我刚收拾起来的欧先生放在我这里的东西,“我喜欢欧先生更深。我跟他在一起更快乐。他走了我更想念他。他要是背叛我或者离开我,我会更难过。”我不想再说下去了,我在徐冬冬面前保持着一个说教的姿态,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掉眼泪。

“你这是爱他。”

“你刚明白?我一直在跟你说什么呢?”

“可他也会变成前男友。”

“拜你所赐,也许已经是了。”我转过头,一时没说话,使劲儿瞪眼睛,想把眼眶里的泪水给倒回去。有用。这边徐冬冬有他自己顽固的逻辑,任何人的道理都能被他推导出只有利于徐冬冬本人的结论。把

这样一个人放在老卤汤中熬上九九八十一天也不会进一点儿咸味儿。我再转过来就推了推他肩膀,“快走吧,冬冬。我还要看电视呢。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投资的事儿我反正是尽力了,老杨的项目能不能做下去,你的钱会不会打水漂,从此以后全看天命。”

第十一章(5)


“好。”他也是干脆,起身往外走。

“还有,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说。

徐冬冬开了门,没动地方,也没回头看我。

“我刚才心平气和地跟你说了这么多,是想咱们之间别有什么误会。不是我原谅了你。不是我不记恨你了。以后我也不想再见到你。就这样吧。”

他不置可否,离开,关门。

第二天有人把邮件送到银行里来,我打开看,里面是一本外国小说。翻旧了的痕迹,包着透明的书皮,仍能看出来被精心地保存。我想了半天终于回忆起来,是知道徐冬冬要出国的时候,我送给他的这本原文小说,我怕他那么骄蛮在美国会挨打,告诉他好好读一读这本书,学习怎么尊重别人。数年之后,当年的小胖子徐冬冬现在成了修理别人的行家,可是他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尊重人。不过我想他把这本书还给我,至少证明我说的一件事情他记住了。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为了能够让自己坚持住不去找欧先生,不去跟他联系,我开始在笔记本上写“正”字儿,熬过一天我就添上一笔。虽然没能把杨总的项目跟下去,但是我在银行的其他工作都运转正常,股灾的影响正在渐渐退潮,我过手的好几个项目都拿到了银行的贷款,欧先生说得对,热钱就跟地鼠一样,总要冒出头儿来的,哎,我又想起他来了… …工作之余为了分分心,朋友间的聚

会我有局必到,我又见到了之前见过的故人,聚会上别人都有伴,只有我们两个单独来的,就被凑成了对儿唱歌,之后他给我倒了一杯酒,问我记不记得他了,我说我看上去有那么糊涂吗罗文?我不是在你的录音室唱过歌儿吗?

“那也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说。

“之前黄欣有一次过生日我也见过你。”我说。

“那也不是第一次。”

“再往前我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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