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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遇上你[出版]-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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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致远却没有再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电梯上不停跳动的数字,依旧带着那丝难以捉摸的恍惚。
整整有三天时间了。
桑子衿没有再见到乐乐。她从未像这样,疯了一般给萧致远打电话,可他都不接,最后只是听到冰冷的语音留言箱提醒。挂上电话的那一刻,她忽然间明白了,萧致远是铁了心,不再让自己见到乐乐了。
她定了定神,开车去老爷子家。王阿姨将她迎进来,笑着说: “哎哟,真不巧,你们可赶着堆儿来了,老爷子出去打球了呢。”
桑子衿这才发现大嫂也在,她倒不好意思立刻转身就走,只能坐下来打了声招呼。
宁菲平素是十分重视形象的,妆容精致,加上质感上好的名牌洋装和手袋,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真是名门少奶奶的气派。可是今天她有些憔悴,只看了桑子衿一眼,就“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大嫂,你怎么了?”桑子衿看见她红肿的眼眶,到底还是不忍心,问了一句。
宁菲很快抓起手边的墨镜戴上了,闷闷地说: “没事。”
“那......我走了。%桑子衿也无心同她多说,然而走到门口,身后的宁菲忽然开口,“子衿,有时间吗?一起喝个咖啡吧?”
桑子衿停下脚步,想了想: “也好。”
桑子衿本想在萧家的后花园坐一坐,宁菲却不愿意,找了一家路边的咖啡店,当先走了进去。工作日的下午,店里没什么人,弥漫着柔缓旋律的音乐,店员们放松地靠着吧台,不知在聊些什么。
宁菲觉得桑子衿有些晃神,她便做主叫了两杯焦糖拿铁。店员下单的时候,桑子衿却忽然说:“我要Espresso好了。”
咖啡端上来之后,桑子衿盯着那个小小的杯子,突兀地说了句。“物价真的高了呢、”
宁菲有些莫名其妙,“什么?”
“哦,没什么。”桑子衿用小银勺拨弄深褐色滚烫的液体,笑笑说,“大嫂,很久没见了。”
她们是真的很久没见了。这段时间兵荒马乱,萧正平爆出不雅照片和私生子丑闻之后,老爷子就再也没有召集大家一起吃饭。而桑子衿和萧致远也是矛盾重重,自然更加顾不上别人。
“子衿,以后可能做不成一家人了,不知道再见面还会不会是朋友。”宁菲喝了口咖啡,淡淡地说。
桑子衿有些吃惊,她和萧致远准备离婚的事,想不到已经被她知道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做不成一家人,自然也就不用忍受对方的冷嘲热讽了。
“也不知道你的新任大受啊,会不会像我一样刻薄呢……”宁菲自顾自地把话说完。
“你……和大哥要离婚?”桑子衿更加惊讶。她不是不知道宁菲和大哥的关系的,假如说萧致远娶自己是完全排除了门第背景的障碍,那么萧宁两家的联婚,更多的是带有了商业合作的色彩。他们一旦离婚,两家公司可能都要受到波及。她实在难以想象,自小被作为名门淑女来教育的宁菲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如果是我,会不会离呢?老公都被爆出这样的照片了,甚至私生子都有了,对方赤裸裸地向我挑衅,你说,离不离?”宁菲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是两家的玩偶或者发言人,爸爸妈妈让我说什么,我就得说什么。我也不想儿子将来长大,别人告诉他……你的妈妈是一个懦弱的‘大房’。”
桑子衿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忽然生出一丝同情。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烦恼与苦痛,平素那样跋扈的宁菲,其实这六七年的婚姻里,亦不知吞了多少苦水,却还要强壮欢颜。
“子衿,知道我为什么老是针对你吗?”宁菲轻轻叹了口气,鲜艳的指甲映在素色的马克杯上,妖治非常,“我只是不服气,为什么老二可以对你那么好。明明是一样的父母,为什么儿子之间差异这么大?
“你或许还不知道,在你嫁进来之前,当时有不少人希望孙明茹和致远能够交往,双方长辈也都觉得合适。你知道的,孙明茹的外祖父就是广昌的创始人,以及孙家在工业方面的实力,这场联婚的影响,不亚于我家和萧家的结合。如果致远点头答应了,他远不用像前几年那么辛苦,还得一点点地去拼自己的事业。
“他哥哥一直觉得他傻,这么划算的交易都不做,却又暗自庆幸,假如他答应了,如今在萧氏集团,哪有他说话的份儿。后来致远千方百计地去欧洲找客户拉订单,去了半年,真的被他拉了个大客户来。然后他就把你带回家了,还有乐乐。带回来就带回来,还这么藏着掖着,生怕外边的媒体影响到你们的生活——
“我一直在看他什么时候会对你厌倦,可是等了又等,自己快要离婚了,他反倒不隐婚了,大大方方地和你站到一起。”宁菲讽刺地笑了一声,“现在想起以前我对你说的话,真觉得丢脸呐。”
为什么萧致远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这些内幕?桑子衿哑口无言,内心深处有些不安,却也有几分好笑:若是几天之后,宁菲知道自己也要离婚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大嫂,你别这么说……”
很久之后,桑子衿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然而宁菲却径直打断了她,“不用安慰我。我实在是找不到人说话了,才把你拖出来。”她看看腕表,站起来说,“走吧,时间差不多,我也得回去了。”
“那你今天……是去见爸爸吗?”桑子衿还是问了一句。
“总得去和他谈一谈啊。”宁菲笑着说,“对了我看到新闻了。本来想去看乐乐,后来王阿姨说没什么大事,就没去医院。”
“她是没什么事。”桑子衿有些不自然地回答。
两人走到门口,各自上车前,桑子衿忽然问:“大嫂,你坚持要离婚,那大哥呢?”
宁菲无所谓地笑了笑,“到现在我才明白,不断挽留你的男人,才是真正唉你的。可他没有。”
自从那一天之后,桑子衿甚至没有再让阿姨过来打扫清洁,地板上蒙了一层看不见的灰,踩上去都变得沙沙的。桑子衿一进门,就将屋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又开了电视,让家里显得热闹一些,这才坐在沙发上,捧着温水发呆。
其实是午饭时间了,桑子衿却全无饿意,随手从姐姐的檀木盒中抽出了信,打开慢慢地读。从某一封开始,夏子曼的信里就开始提到一个男人。她并未具名,字里行间却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情谊。桑子衿看到最后几封,却发现信中语气变了——姐姐不再像开始那样乐观而甜蜜,反倒带着迟疑,仿佛不知道路该如何走下去。
“我觉得他变了……和许诺的不一样,他真的变了。阿燕,或许是我多心吧——我总觉得,订单的结果出来 ,无论他能否如愿,我们的关系便会结束。可是我知道,为了帮他,自己已经尽力了。”
自始至终,姐姐都在保护“他”,连名字都不曾写出来。桑子衿这样想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一封封将信拆开。直到某一封,那是她第一次提到那个男人——彼时姐姐尚未回国,还在国外读书,那么她和萧致远是在国外认识的?
可是不对啊……姐姐和萧致远并不是一个学校的,甚至不在同一个州。
桑子衿从沙发上做起来,动作一急,手肘碰到了檀木盒,盒子边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想不到里边还有一个小隔层,因为暗锁摔坏,又露出一张纸片。
桑子衿小心地抽出来,只看了一眼,便怔住了。
普通的A4纸大小,纸张已经泛黄了,上边是一张少女的素描像,里边的女生长长的卷发,背着书包,回头冲画者大笑,笑容肆意明媚,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那是年轻的姐姐,是桑子衿从未见过的姐姐。
这样的画……似曾相识。
桑子衿疯了一样冲去书房,找出了从光科辞职离开时带回来的整理箱,翻找许久,终于找到了那一次方嘉陵给自己的速写。两张画面上的人影渐渐重叠起来,明明是两姐妹,却又是那么相似,仿佛是同一个人。
或许……那只是因为……画者是同一个人吧?
整理箱里还有一张报纸,新闻还是当时的头条,媒体猜测凌燕私生女的父亲是方嘉陵,且刊登了他们大学时的照片。
看到那群人的时候,桑子衿刹那间醍醐灌顶——如果姐姐和凌燕是同学,那么……她一定也和方嘉陵是同学啊!会不会……她爱的人,一直是方嘉陵呢?
许是被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惊呆了,桑子衿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可是思维却又前所未有的敏锐,正用看不见的速度,将一条条晦暗不明的线索串连起来。
姐姐,上维,光科,ESSE的巨额订单,萧致远……方嘉陵。
姐姐从不在自己面前提起恋人的名字,总是说:“还没到时候。”
什么才是那个时候呢?
是到ESSE的订单公布的时候?
心头那个想法正在迅速地发芽,壮大,恐怖得令她难以承受,桑子衿有些麻木地走出书房,客厅里电视正好在播放财经快讯。
“经广昌方面确认,东林投资已经递交标书,东林第一大股东方嘉陵先生今天向外界承认,竞标如常进行,不会如之前传言一般撒资。这也意味着,尽管经历了股权风波,上维和光科依然并驾齐驱,究竟广昌落入谁手,还得看竞标结果。而此前一直回避接受媒体采访的上维重工总经理萧致远,今天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丝毫未受传闻困扰的他,表示收购按照计划执行。据悉,受传闻的影响,上维股票一度大幅跌落,而今天发生的一切,令投资者们重新对其燃起信心……”
接下来,金融专家开始侃侃而谈,大约是在说方嘉陵应该是和萧致远私下达成协议之类的……桑子衿不耐烦再听下去,径直拨了电话给凌燕。她不顾寒暄,劈头就问:“你和我姐姐还有方嘉陵都是同学对吗?”
“是啊。”
“他们……关系怎么样?”
“还好吧。方嘉陵出身太好,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你姐姐也心高气傲,两个人平时也不怎么往来。”凌燕大约是觉得奇怪。“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桑子衿没有说话,各种心思杂念横生,却听见对方顺口说:“本来你姐姐去世那一年方嘉陵就要回国来发展的,后来却没有回来……挺可惜的吧,老同学,他得知你姐姐的噩耗,当时也是难以接受呢。”
桑子衿呆呆地挂了电话,只觉得身上一阵寒一阵热,过了许久,手机又一次响起来,却是三天未接自己电话的萧致远的声音。
“下午有空吗?”他的声音如常,“我们谈谈。”
“好,去哪里?我正好有话要问你。”桑子衿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回家来找你吧。”他随口问了句,“吃饭了没?”
“没有……”
“那你等着吧,我带回去。”
这个城市依旧在接受高温的炙烤,从汽车进入楼道的瞬间,依然能感受到温度差带来的不适感。萧致远开门进去,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中央空调嗡嗡的换气声。
没有乐乐满地乱跑,也没有桑子衿的温言细语,这座公寓,似乎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暖和活力了。萧致远刚把吃的放在桌面上,就看见桑子衿从卧室走出来。
三天没见,她又整整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好,眼睛下边两块黑青色,显然并未睡好。她抬头看看他,欲言又止。萧致远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抽了一下,很轻微。但他很清楚——那是一种很明确的疼痛。顿了顿,他若无其事地说:“先吃东西吧。”
他手里拿着一罐刚打开的啤酒,易拉罐壁上凝成许多细微的冰凉水滴,那种凉意从掌心直触心底,他却只是觉得热,几口就喝完了酒,然后面对着桑子衿坐下。看着她小口地吃东西,萧致远明显能察觉出她没什么胃口。
只吃了几口,她就抬头对他笑了笑,“我有点冷。”然后走到墙边,调了调室温。
“你怎么做到的?”重新坐下来之后,桑子衿把食物推开了,直视他问,“方嘉陵没有理由这样放弃在东林和你作对的机会。”
萧致远似乎早就猜到了她会这样问,平静地说:“我和他做了一个交易。他将在东林的股份全部转让给我,给上维第二轮竞争的机会。至于最后广昌花落谁家,就看竞标的结果——他不算吃亏。”
“你——能给他什么?”桑子衿屏住了呼吸,心脏却越跳越快,那种不安几乎要从血液中溢出来,迫得她难以呼吸。
萧致远一双眼睛幽黑得像是深渊,一字一顿,“一个女儿。”
最后一丝血色从脸上褪去了,桑子衿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站起来,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那个答案其实就在心里上下沉浮,可她只是不愿去相信,带着最后的希望,声音嘶哑地问:“谁?”
“乐乐。”
心底最深最暗的地方,始终燃着的那丝小小火苗,终于还是被轻轻一声叹息吹灭了。
这个世界由五彩变成了黑白,桑子衿呆呆坐下来,喃喃地说:“乐乐……乐乐是你的女儿啊。”
萧致远亦微垂着目光,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翻涌的情绪,只说:“她是你姐姐和方嘉陵的女儿。”
忽然之间,桑子衿觉得自己这么可笑。
这个世界,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如果乐乐真的是姐姐和方嘉陵的女儿,那么自己算什么?萧致远算什么?
“我不懂。”她有些木然,艰难地问,“为什么……你一直这样瞒着我?”
萧致远的解释却极冷静,“一方面是因为你;另一方面,是因为方嘉陵。”
“从一开始,我就是用乐乐把你留在身边,如果我说她不是我的女儿,你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另外,对付方嘉陵,乐乐是我最后的筹码。”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桑子衿只觉得自己耳朵里都在嗡嗡作响,望出去的人影也有些虚幻,她毫不犹豫地站起来,用尽全力甩了一个耳光过去。
清脆的啪的一声。
反震的力道让她的掌心变得麻木,瞬间失去了知觉。桑子衿看着这个不避不让的男人,“这才是你真正的理由,是不是?”
他一动不动地回望她,声音却依然让人冰彻入骨,“桑子衿,那天我没提醒过你吗?你若部把消息透露给方嘉陵,我们本不用走到这一步。”
他说得没错……一点都没错……桑子衿后退一步,伸手扶住了桌子,是呀,该怪谁呢?
怪萧致远的城府,或是怪他的残酷?
不……不……本来不用走到那一步的。
只怪她自己的,自作聪明。
总以为这一次能真正地逃离,可其实她是自己瞎了眼。一直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跌跌撞撞,她不过是靠着旁人的怜悯,才残存至今。
她重新抬起头,强忍住即将落下来的眼泪,“那么,乐乐呢?”
“方嘉陵接走了。”萧致远眼窝深处的汹涌一闪而逝,“方嘉陵会好好照顾她的。不然——他也不会答应这场交易。”
“可是萧致远,她……也是你的女儿啊。”桑子衿眨了眨眼睛,终于有什么东西再也接不住,扑簌簌落下来,滚烫地滑过肌肤,“你就这么把她送走了……这四年……你们之间没有感情吗?”
他定定回望她,似乎听到了再好笑不过的话,唇角勾起来,“是啊,四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你给我感情了吗?”
那抹凉薄的笑像是磨得尖锐的冰锥,轻轻地一下刺进去,鲜血就渗出来染得满眼血红。桑子衿看着他已经变得模糊的轮廊,轻声问:“那么……我还能见乐乐吗?”
“过几年再说吧。”萧致远淡淡地说,“方家部希望这件事有太多人知道,要把乐乐送出去几年。”他走上前几步,蹲下身子,轻轻擦了擦桑子衿的眼泪,声音却是依然没什么温度的,“乐乐本就不是你我的,想开点。”
想开点……她要怎么想开呢?
萧致远已经走了,桑子衿靠在沙发上,却始终在想这句话。
四年的时间,从背叛的打击,到姐姐的离世,是乐乐让自己重新活过来。她的一切希望,都是在那个小丫头身上……她还要看着女儿去上学了,她要去参加女儿的家长会,她要看着女儿恋爱,她要送女儿出国读书,她要看着女儿出嫁……
可是现在,乐乐的人生,或许再也不会有她了。
又或许,再过两年,乐乐看到自己的时候,不会亲热地扑上来叫“妈咪”……
“不行!”桑子衿半梦半醒中坐起来,慌乱地去摸手机,然后拨出方嘉陵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她颓然挂断,想了想,转而拨给前同事Elle。
倒是很快接了,声音中透着一丝促狭,“萧太太,现在想起老朋友啦?”
桑子衿没空与她说笑,只低低地说:“方总在吗?”
“方总这几天都没上班呢。”Elle听出了几分异样,“你怎么了?找方总有事吗?我帮你留言给他。”
桑子衿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匆忙将电话挂断了。她坐起来,恰好看见手边的相框里放着乐乐两岁时的照片:那个时候,她的头发还稀稀疏疏的,她一直担心呢,没想到过了半年,小家伙的发质就变得黑亮了……这个屋子里,每个角落……都藏着女儿的点点滴滴。她环顾四周,忽然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萧致远则是在两天后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老爷子低低喘着气,似乎被什么气到了,径直说:“萧致远,你给我回家!现在!”
他多少猜到了是为什么事,疲倦地闭上眼睛,敲了敲驾驶座椅背,“去老爷子那里。”
刚到家门口,就见王阿姨正在收拾满地的玻璃残渣,看上去是老爷子摔了杯子。萧致远脚步不停,跨过碎片,直接上楼。身后王阿姨踌躇着叫了他一声,低低地说:“致远,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老爷子刚才气得——”
“我知道,我这就去见他。”
书房的门敞开着,老爷子却是背着手在踱步,一看见他,顺手就抓起烟灰缸砸过来,“萧致远!我当你多有本事!你居然拿我们萧家的孙女去换生意!”
萧致远沉默着闪开了。
他从有记忆到现在,父亲对自己大多是严厉的。可老爷子因为极强的自控性,并不常发火。甚至上一次因为乐乐的血型来找自己的时候,他也远比此刻镇定。
萧致远等他喘息的时候,慢慢地说:“爸爸,乐乐既然不是我的女儿,就更加谈不上是萧家的孙女了。”
“你——”老爷子总是理得整整齐齐的雪白头发此刻也乱了,额角爆着青筋,断断续续地说,“你去把乐乐给我接回来!你不要这个女儿,我来养!”
“那么您就不要上维了吗?您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就这么放弃吗?”萧致远平静地说,“她是方家的孙女,而你不过养了她四年。她……总是要回到亲生父亲那里去的。”
“你——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什么要把她带回家?”老爷子固执地说,“子衿呢?子衿也答应了?”
“这是我做的决定。”萧致远轻描淡写。
萧老爷子背着手,又踱了几步,情绪似乎稍稍平复下来了,“萧致远,你告诉我,就算收购最后成功了,这件事要怎么收场?”
萧致远只是站在那里,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影,落进书房里的时候已经被筛过好几层,他的侧脸隐匿其中,无声无息。
“乐乐不在了,你和子衿怎么办?”老爷子见他不答,问得更具体些,“能继续过下去?”
萧致远抬起头,光斑落在倔强的脸上,咬着牙,那样的表情……
老爷子忽然有些恍惚,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因为丢失了珍贵的东西,所以那是一种孩子气的失落和倔强。
老爷子蓦然语塞。
沉默并未维持很久,萧致远接起了电话,是银行经理打来的。
“萧先生是吗?是这样的,刚才您的副卡上发生了几笔消费——因为这张卡从开办到现在已经四年了,一直没有人用过,所以想要和您确认一下,数额分别是XXXX和XXXXX,持卡人桑小姐,不过我们暂时联系不到她。”
“嗯,我知道。”萧致远怔了怔才说。
“那就没事了。”
对方还未挂电话,萧致远淡淡补充了一句,“给她提个额度。”
“好的,我立刻去办。”
挂了电话,萧致远转身,看见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发呆。他的目光却是落在小花园里。这么热的天气,锦鲤都钻在浮萍下边乘凉。老爷子忽然说:“当初为了养这些鱼,特意引了个活泉水进来,结果乐乐一抓,什么都没用,一条条地老往外蹦。”
老爷子闭上眼睛,拿手支着额头,叹了口气说:“孩子被接走了,你要提醒人家,她的伤口还没好,不行就让一声跟着过去看看。”
萧致远点点头,“我知道。”
“方嘉陵不是还没有结婚吗?”老人忽悠又说,“要是他家容不下乐乐,你就把她接回来。”
此刻的他并不是一个曾经雷厉风行的实业家,只是一个挂念着小孙女的老人,神色间无奈苍凉。
可是萧致远并未给父亲承诺一个简单的“好”,只是转身离开了。
偌大的商场,桑子衿已经徘徊很久了。
在家里昏头昏脑睡了数日之后,她不愿再待在家中。物价飞涨,口袋里的零钱只够在商场里买个帽子,她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一层层地往上走。
周围所有人都是结伴来的,没人像她这样落单,熙熙闹闹的人群中,心里似乎更加空落落的。桑子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黑白色调的橱窗里展示的女士海军蓝衬衫,配着线条剪裁利落的黑色小脚裤,都市女性干练的气息扑面而来。
以前找工作的时候,真的做梦都想要一套这样的衣服呢!
桑子衿停下脚步,有些怔忡……比起现在的死气沉沉,那个时候,虽然只能穿着蹭破了皮面的鞋子,每天在公交车上来回奔波,却那么有活力。
她这样想着,双脚已经难以控制地走进了店里,目光搜寻着女性柜台。
“小姐,想要买什么?”服务小姐的笑容十分职业化,依稀还缺少一些人情温暖。显然,光凭眼前桑子衿的打扮,她多少已经估摸出,又是一位光看不买的。
“我想要这套,还有这一件,还有那个。”桑子衿胡乱指了指,“小号。”
服务小姐怔了怔:“抱歉,我们不能一次性携带这么多衣服试衣。”
“我不用试,帮我包起来吧。”桑子衿轻轻眯起眼睛。
“那……请您跟我来埋单。”
立刻有人过来将她选定的衣服包装起来,桑子衿看着小姐开票,输入金额,忽然觉得有一丝爽快,放佛这样挑选货品能让自己忘掉心已经变得空落落的感觉。
“您是付现金还是刷卡?”
“哦,等等。”桑子衿低头去翻包,半响找出一张信用卡,有些不确定地递过去,“试试这张吧。”
您……确定能用吗?”小姐的笑容甜美,可并没有掩饰起那丝怀疑。这笔金额,远远超过了一个小白领信用卡的额度。
“嗯。”桑子衿有些心不在焉,不能用就不买了吧……况且,萧致远给的卡,应该不会不能用。
嘀的一声,刷卡成功。迎上对方真正喜悦的表情,桑子衿揉揉鼻子,心底竟一阵失重般的轻松——依稀是人生走错了方向,于是只能在细枝末节的地方一再地修正。
“小姐,帮您拿到地下车库吗?”
“哦,不用,我留个地址,你们帮我送回家吧。”桑子衿摇头说,“我没开车。”
“好……”
一连进了三四家店,每次都是满载而归,甚至到了最后,桑子衿不过是想试试,手里这张卡,它的额度究竟是多少。
几乎同时,在上维大夏,萧致远摁下了办公桌上的内线。
等Iris走进来,萧致远头也不抬,只说:“麻烦把这个交给子衿。她在XX大夏一楼的咖啡店。现在过去应该还能找到她。”
拿起那张信封,里边是张薄薄的卡片,她有些疑惑,“信用卡?”
“嗯。”萧致远的笔尖顿了顿,“银行一直打电话来,懒得再提额度了。”
有些吃惊,“子衿买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逛街买的吧。”萧致远伸手将签完的文件整理整齐,放在一边,“你去吧。”
然而过了很久,他再度抬起头,看见Iris没有离开,神色有些古怪地盯着自己,表情竟不知是悲是喜。他怔了怔,“怎么了?”
“萧总,你……这样对她,值得吗?”她有些不安地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终于还是开口问,“你明知道的,现在的事不是她买东西发泄能解决的。”
萧致远显然不想与她说这个,只是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所以说为什么要挣钱呢?就是为了让老婆花的。幸好她也只是偶尔这么抽风。”
“我只是想问一问,你觉得值得吗?为了桑子衿……她不爱你啊!”
即便化了妆,此刻Iris的脸色依然苍白得可怕,她看着萧致远的时候,目光不再隐忍平淡,充斥着一种炙热的情感,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
萧致远隐隐有些心惊,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试图抚慰眼前得力的助手,声音和缓,“最近很累吗?需不需要我放你一个长假?”
“不——我不用!Sean,我认识你七年了,我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样的人能配上你。可是任何人我都能接受,除了桑子衿……”Iris两额上出现了蔷薇色的红晕,她的胸口轻轻起伏着,语气异常激动,“是她!是她一直在和方嘉陵联系,是她……把信息透露给光科!这些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你还这样宽容?”
萧致远的神色萧然,因为繁忙与压力而日益消瘦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疑惑,“七年?”
“呵……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啊……我是徐慧啊。读大学的时候是你的学妹,你果然从来没有注意到我。”Iris扯出一个近乎虚无的笑容,眼神分外空洞,“你每次代表学校参加商业模拟赛,在图书馆准备通宵……我都会悄悄给你准备海鲜粥。”
荒凉的记忆深处渐渐浮起了几丝线索,萧致远看着与自己相处四年的助理,回想起国外读书的时候,似乎真的有人悄悄送宵夜来。可他那时候忙着课业,追求者众多,从来不曾留意还有这样一个女孩。
“我熬了那么久的海鲜粥,你吃到嘴里,只会问我是哪里买的……可是桑子衿呢?她煮焦的粥,你也能不皱眉头地喝下去——只是因为这么意见小事,你能暗自高兴一周。Sean,你不喜欢我,我不强求,可你告诉我,你究竟爱她哪点?”
萧致远轻轻折了折眉,那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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