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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遇上你[出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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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么?人老了,没精神四处乱跑。”
    “啊,对了,我今天见到方总了。”小郑半是花痴半是怅然,“他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呀……”
    “春风得意?这你也能看得出来?”
    “总之就是心情很好啦!看到我还主动打了个招呼。”小郑花痴的笑笑,“……虽然他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正说着,邮箱发出滴的提示音,子矜查看收件箱,是总经办发来的工作邮件。方嘉陵亲自招待贵客,一应接待标准都是按照最高等级进行。子矜刚处理完毕,Elle打电话来,心急火燎:“预定好了吗?”
    “好了,刚要给你回邮件呢。”
    “今晚这一席太重要了,千万别出岔子啊。”Elle又切切叮嘱了一次,“不行,你还是让人再去酒店确认一遍吧。”
    “行。”子矜一口答应下来,又好奇问,“到底什么客人这么重视?”
    “还能有谁?广昌呗。”Elle直直的说,“今晚请对方老总吃饭。明天新闻发布会一开,竞标入围名单公布,总算尘埃落定了,这次我无论如何要跟方总请个年假。”
    “什么尘埃落定?”子矜皱了皱眉,“上维那边没戏了吗?”
    “差不多吧。萧正平还在捣鼓那个股东大会,到现在还开不起来,还能怎么办?”Elle压低声音,“偷偷告诉你,我们已经看到入围的公司名单了,上维压根没见着。”
    子矜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想了一会儿。
    萧致远其实很像他的父亲,工作上再为难的事,从不会带回家中,在她和乐乐面前,总是气定神闲的。渐渐的,她也会觉得没有什么能难倒他,这次也不例外。
    想不到这一次,因为大哥这么一搅局,收购竟真的败北——虽然不是萧致远亲自主持,可毕竟如今的上维重工是他的心血,他向来又都是骄傲好强的人……子矜想了又想,还是拨了电话给他。
    想不到他一接起来,没等子矜开口就说:“急事找我?”
    “不是——”
    “那我挂了,忙着呢,回头再说。”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带情绪,就像此刻电话里的单调枯燥的忙音一样……子矜叹了口气,无奈挂了电话。
    下班高峰期几乎打不到车,子矜索性又等了一会儿才下楼。
    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她拨了电话给Iris:“萧致远在公司吗?”
    “在,今天萧总要加班到很晚……现在还在会议室没出来。”
    “那他吃饭了吗?”
    Iris迟疑了一下说:“等他开完会我会提醒他。”
    “哦,你不用去打搅他。我现在过来。不过我从来都没去过他办公室……”
    “没关系,你到了楼下打电话给我,我下来接你。”
    因为已经过了七点,上维大楼稀稀落落的已经没什么人。Iris果然在楼下等她,见她手里还提着一袋吃的,笑问:“给萧总的?”
    子矜点点头:“……他今天怎么样?”
    Iris大约是琢磨了下她的表情,才斟酌着说:“一切正常啊。”
    她带着子矜坐电梯,偶尔碰到别的楼层有员工一同搭电梯,每个人都疲倦且行动匆匆,和Iris打了招呼,并没有注意到她旁边的子矜。
    “我说了没关系吧。放心,没人认得你。”Iris将她带到办公室门口,“萧总还在里边呢。”
    透过磨砂玻璃,第一眼看到秘书的座位上没有人,Iris猜到她在想什么,微笑说:“萧总的秘书下班了。他一个人在办公室呢。”
    “那我进去了,谢谢你。”
    子矜推开门,绕过秘书室才是萧致远的办公室。门没有关紧,子矜刚要敲上去,忽然听到里边的说话声,提到的那个名字让她的手顿在了空中。
    萧致远的声音许是因为疲倦,带着微哑:“……这个声明稿可以了,后天就发出去。但是绝不能出现乐乐的照片,子矜的信息也不用太详细……”
    似乎是所有的血液刹那间涌入心脏,子矜只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只有一颗心跳得又快又急。她好不容易定了神,听到萧致远还在说:“……首发稿就给《xx日报》吧,上次强撤他们的稿子,这次就算还个人情。”
    “这下董事长总放心了吧?”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笑着说,“又给你哥哥解了围……”
    萧致远轻轻笑了一声,低声说:“总算送走一尊大神。”
    子矜没有再听下去,她慢慢的收回手,镇定的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Iris还在外边,因见她脸色不好,迎过去问:“这么快出来了?”
    她心里乱糟糟的,手足都是冰凉,把吃的往她怀里一塞,说:“我没进去,东西给你吃吧。”
    “子矜——”
    “Iris,拜托你,不要告诉他我来过。”子矜停下脚步,专注的看着她,一字一句说,“拜托你。”
    “……好。”
    子矜勉强笑了笑:“谢谢。”
    她快步走向电梯,拼了命按下按钮,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一样。此刻头脑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子矜回想着听到的那寥寥几句话,莫名的浑身发冷。
    她想到自己这样急匆匆的赶来看他,只是因为怕他心情不好……真是可笑之极。萧致远这样的人,哪怕广昌收购项目彻底失败,他不捞到好处,又怎么会抽身?!
    这样一想,豁然开解,他萧致远真是好手段——这样一场败局,他也能拿来和老爷子做一场交易:保全萧正平的声誉,再姿态优雅的将他彻底踢出上维重工。
    电梯到达底楼,空间轻轻战栗了一下,门缓缓打开。子矜还没跨出大门,就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对方的电话没有彩铃,嘟嘟的声音干净圆润,等待的时候,子矜一直在想,后天……她还剩下两天,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
    “喂?桑小姐?”
    “是我。”子矜回过神,语速很快,“我今晚要见你。”
    “这段时间都没有什么……”
    “我知道。”子矜强调说,“但是来不及了。”
    这一晚子矜很晚才回家。因为没有吃晚饭,胃里空得有些发痛。她随便在厨房里找了一包方便面泡上。一整个晚上,她的手机都关了静音,此刻一看,已经好几通未接来电。她看着那个名字,索性关机。
    这一晚她睡得极不安稳,结果五点多就醒了过来。天还蒙蒙亮,她却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了。咬咬牙爬起来,穿上拖鞋走出房间,谁知一眼看到萧致远歪在沙发上,身边还搁着一台电脑。
    她吓了一跳,后退半步,轻轻撞上房门。
    这样小的动静,竟然也把他吵醒了。
    他慢慢坐起来,眼神从迷惘变得透亮:“几点了?”
    “五点四十。”子矜站在原地,“你怎么回来了?”
    “昨晚怎么不回电话?”他打着哈欠站起来,眉宇间全是倦意,“有点担心你,索性就回来了。”
    “关机了。”她轻描淡写。
    他还穿着昨天的衬衣西裤,现在已经皱得不像样了,下巴上胡渣青茬茬的,子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一些:“你是不是好几没睡觉了?去换睡衣好好休息吧。”
    他笑笑看着她:“忙过这两天就好了。不睡了,一会儿就要出去。”
    “那我不管你了。”她转身去洗漱,走到卫生间门口,又若无其事的回过头,“我真的很想乐乐,拜托你动作快一点。”
    他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安然的对她微笑:“我保证,就在这两天。”
    上班的时候连小郑都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几次提醒说:“老大,签字是签这里。”
    “哦,对。”子矜笔尖一顿。
    “——墨兰水笔不行啦,要黑色。”
    “哦,是啊。”她又换回来,有些心虚,“好了。”
    “子矜,一会儿你把别的安排推一推,出去开个会。”Elle打电话进来说,“你们部门的叶萍病了,方总说让你一起去。”
    叶萍是子矜推荐给方嘉陵的收购小组的,子矜想了想,问:“什么会?”
    “广昌那边的新闻发布会,公布第一轮竞标入选单位。”
    子矜下到一楼,公司的车已经在候着了。她一眼看见方嘉陵坐在后座,于是略略转了方向,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子矜,坐这里。”方嘉陵淡淡的说,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子矜只得走回去,坐在方嘉陵身边,笑着打招呼:“方总。”
    他示意司机开车,子矜有些讶异:“Elle呢?”
    “已经过去了。”他眉梢轻展,镜框之后是一双清亮眼睛,整个人的气质分外温润。
    大约是方嘉陵喜静,车子里没有电台或唱片的音乐声,子矜坐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打破了沉默:“我听Elle说一切顺利,恭喜了,方总。”
    “有人欢喜有人愁吧。”方嘉陵淡淡的说,目光轻轻掠在她脸上,又仿佛在仔细的审度。
    “商场上总是这样的。”子矜却笑了笑,全无芥蒂。
    他抿唇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舒适的靠在椅背上,从公文包里抽出了一张公文,又拿了笔,落笔流畅,不知在写些什么。
    子矜努力侧着头,这个即将步入盛夏的城市。大片大片的繁花盛绽,绯红浅粉,如同一场雪海。她模模糊糊的记得早已过了樱花盛开的时节,那么这些花是……?
    车子停下来,方嘉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是晚樱,这一季开了,就真的没有了。”
    她便回头看他一眼,他一伸手,将手中一张纸片撕下来,刺啦一声轻响,又微微扬着下颌递给她。
    “……是什么?”子矜怀疑的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却浑身僵住,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用短短的十几分钟,画了一张钢笔素描——是一个少女的半身像,半仰着头望向窗外的繁花似锦,长发慵懒松散的披在肩上,阳光仿佛是画家调试许久的颜料,暖暖落进来,光影流洒间,唇角的笑本是若隐若现,却因为那一点梨涡而更添甜美。
    她看了一眼,又不敢仔细的看,只能转开了目光,心惊胆战:“……这是?”
    “送给你。”他眼中笑意极深,利落的推门下车。
    走进发布会现场,子矜已经收起了所有胡思乱想,专注在广昌重工发给每个与会者的资料册上。Elle早就等在那里,等到他们入座,低声说:“一会儿还有个短会。”
    方嘉陵点了点头,子矜从侧面看过去,哪怕是他平日再波澜不惊,此刻眉眼间却有些志得意满的骄傲流露出来,头顶射灯的光亮之下,低调却清贵。她忍不住想起萧致远,到底环视一圈,没有见到上维重工的任何一个人在场。
    广昌的发言人开始宣读声明:“……二十天时间内,总计有五家公司将20亿元订金打入我方账户,分别是光科重工、乔伟投资……在接下去的一个月时间内,我们将采取招标竞价的方式出售股权。当然,我们也设定了一系列的竞购条件,包括价格、对员工的安置等,希望本次收购是双赢的。”
    名单甫一公布,下边的媒体便蠢蠢欲动起来,除了光科重工外,其余四家公司都是名不见经传,此刻上维一出局,光科将广昌拿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有记者迫不及待的举手提问:“请问上维重工出局了么?”
    “很遗憾,虽然最初上维重工的萧总向我们表达了合作的意向,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上维未能进入第二轮筛选。”
    “哪一位萧总?萧致远还是萧正平?”
    发言人却不再回答,微笑着说:“还有别的问题吗?”
    子矜在台下听着,心底五味杂陈。
    上维果然还是失利了。
    不可一世、总是胜券在握模样的萧致远也有这么一天,她忽然觉得有几分快意。
    “方总,郭总在等你开会呢。”Elle凑过来说,“我们走吧?”
    方嘉陵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门外,一边回头,用只有子矜听得到的声音,意味深长地说:“你也听一听,接下来就不用避嫌了。”
    他们走到一间小会议室门口,推开门,里边坐了些子矜还不认识的人,瞧着他们的衣着气派,一个个大约都不是小人物。
    果然,Elle在子矜耳边说:“都是入围的几家老总和负责人。”
    子矜放眼望去,都是陌生面孔,只有广昌的郭总还有几分面熟。
    郭总见人都到齐了,便笑着说:“好了,各位,咱们开个短会,通报下信息。”
    话音未落,会议室门又被推开了——
    进来的年轻男人身形颀长,脸上的笑容温和低敛,他淡淡的扫视一圈,微笑着说:“抱歉,我来晚了。”
    子矜一惊之下,差点没站起来。而同一个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是一样惊愕的表情,连平素不动声色的方嘉陵,亦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来人,仿佛说不出一字来。
    “萧总,那个,贵公司应该受到我们的正式通知了……”郭总有些尴尬,“上维没有入围。”
    ☆、
    “哦,收到了。”萧致远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修长的十指交叠在身前,他今天穿着黑色西服、白色衬衣,连领带都没系,看上去分外随意。
    “那您现在……”郭总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却又不敢直接得罪,只能笑着追问一句。
    “上维的确没有入围。但是我是作为东林投资有限公司第一大股东的身份来的,程宏经理,是吧?”他放松的倚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
    程宏也笑解释:“是,萧先生是我们公司的第一大股东,我想他有权来听一听这个短会。毕竟竞标广昌是我们公司新成立后,做的第一个大项目。”
    萧致远依旧温和的笑着,漫不经心:“程经理执意让我来听一下,我就过来了。”
    郭总额上都冒出了汗珠,连忙说:“这样啊,那是应该的,应该的。”
    萧致远不再说话了,只是在即将收回目光的时候,精准的找到了子矜所在的位置,狡猾、却又不为人知的,冲她眨了眨眼睛。
    子矜只装作没看见,说实话,此刻她也一头雾水,萧致远什么时候成了东林投资的第一大股东?东林投资又是什么公司?她怎么从未听他说起过?上维呢?上维和东林重工又是什么关系?
    她微微锁着眉,发现这些关系越理越乱,耳中却听到方嘉陵清冷的声音:“马上去查东林的背景。”
    Elle立刻弯着腰离开了会场,子矜踌躇了片刻,现在局势大变,她又得“避嫌”,于是跟着Elle离开了。刚走出室外,就收到一条短信:“先别走,一起去接乐乐?”
    子矜的脚步顿了顿,回复:“我还要回公司,你接她回家吧。”
    萧致远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唇角微勾,收起了手机。
    他能够感受到对面方嘉陵凌厉而清冷的目光,于是倒抬起头,微笑着对他轻轻颔首。
    方嘉陵面无表情地坐着,冷冷的与他对视。萧致远忽然想起刚才子矜愕然的神情,嘴巴微微张着,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他真的觉得可爱,若是周围没有人,他一定走上去逗逗她,问她为什么这么张口结舌。
    会上说了什么,他也没认真听,到了散会,周围无疑又有许多人过来寒暄问候,他强打着精神一一回应,直到最后一个人走过来同他握手,笑意温和:“萧总,这一招回马枪令人印象深刻。”
    “运气好而已。”萧致远亦安然笑着。
    方嘉陵又淡淡看他一眼:“难怪一直没有等到您的电话。”
    “你那天的提议……我回家认真考虑过。后来太忙,一时间忘了。”萧致远轻描淡写的说,可唇角却又一丝掩不住的傲然。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四处奔波,近乎呕心沥血,终于还是在最后一刻挽回了整个项目。
    他的确是比萧正平早了数日得知20亿保证金的事,当时自己已经被收购组架空,他自然没有那么好的觉悟,主动去提醒萧正平。但是那个时候,萧致远已经知道召开股东大会在时间上已经太过仓促,只能兵行诡道。
    他假装外出商谈下季度订单,实际上在德城秘密约谈数家关系良好的公司老总,合资注册东林投资有限公司,其中己方作为收购主体,控股32%,其注册资金所需动用的现金额度在董事会审批范围内,并不需要股东大会批准。
    只是既然需要董事会批准,那么一定绕不开萧老爷子。萧致远面对父亲的时候十分坦率,直言可以努力挽救这个项目——以此作为交换的条件是将萧正平一系正式从上维重工剔除,从此不希望大哥再插手。
    至于萧正平在外心急火燎的张罗股东大会,萧致远并没有制止他。是因为这样的举动越高调,方嘉陵反倒不会起疑心,他在暗中操作东林投资进入第二轮,面临的阻力也越小。
    这一个月的时间,萧致远极有耐心的筹划这一切,目标明确、步履清晰,操作得近乎完美,可以说一举数得。
    可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此刻,他才是真正和对手站在第二轮的起跑线上。
    他们两人坐同一部电梯下楼,并未再说些什么。到了停车场,稍稍颔首,便彼此道别了。萧致远去接乐乐,小家伙因为听说可以回家,搂着爸爸的脖子问:“我想吃妈咪做的排骨。”
    “那我们去买菜等妈咪回家做好不好?”萧致远亲了亲她的脸颊。
    “哎,爸爸,那个人!”乐乐却往后伸着脖子张望,一叠声的喊,“爸爸!你看!”
    萧致远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他却只是笑笑,耐心的将小家伙放进儿童安全椅里,然后走到那个人影之处。
    司机已经牢牢抓住他的胳膊:“跟了我们一路,你是哪家的记者?相机呢?相机拿出来!”
    那人拼命挣扎,只是强辩:“我不是记者!误会了!”
    “哦?那你在拍什么?”萧致远讽刺的笑了笑,伸手摘下了他脖子的相机。
    “不能看!喂!我要告你!”那人挣扎得脸红脖子粗,拼命想要夺回来。
    萧致远只是一张一张的浏览过去,果然,都是自己和乐乐的照片,他今天心情好,也不想同记者计较,草草看了几张,打算让他删掉就好,却忽然间看到一两个月前的照片——
    那是远焦拍的,虽不甚清晰,却能清楚的看到自己侧着身倾向童静珊,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上去如同热吻一般。他还记得那晚是陪着静珊去谈大陆专柜的事,地点选得隐秘,又没人知道,究竟是哪家媒体这样神通广大?
    他怔了怔,又往前翻。出乎意料,前边每一张照片拍的都是自己和女伴,最远的时间竟是四年之前。他渐渐冷了目光:“你到底是谁?”
    那人结结巴巴的说:“水果报的记者,萧先生,照片您删了吧,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跟拍你了。”
    他微微抬起下颌,侧脸线条强硬,声音低沉:“我再问你一遍,谁让你拍这些照片的?”
    那人迎上他的目光,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又因为司机还抓着他的胳膊,他一个踉跄,口袋里掉出了一张纸片。
    萧致远弯腰,那人却拼了命的挣开司机,想要抢先拾起来。
    萧致远冷冷笑了笑,一拳将他打得嘴角开裂,重又弯下腰,拾起了那张纸。
    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他只觉得一颗心都冷寂下来。
    被踢出公司也好,收购失败也罢,他从未如此刻般觉得慌乱,仿佛一切是不真实的,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定了定神,仔仔细细的又将纸片看了一遍,每一个字都确认无误,才慢慢的说:“是她让你这么做的?”
    他多么希望眼前这个男人摇一摇头。
    可那人大约是被那一拳打得散了魂,有些麻木的点头说:“是的。”
    “多久了?”他面无表情的问,语调连丝毫起伏都没有。
    “……四年多了。”
    萧致远一言不发,示意司机放开他,转身走向车子。
    许是被他完全铁青的脸色吓到,司机坐车上才小心的问:“萧总,去哪里?”
    他的目光还盯着手机屏幕,收件箱里每一条短信,都来自一个发件人,桑子矜。
    这几年,每一条她发来的短息,他都存着,而那个晚上,他清楚的记得子矜发短信问:“你在哪里?”
    那时竟然以为她在关心自己……萧致远讽刺的笑了笑,额角在一突一突的轻跳,他慢慢的说:“先把乐乐送到我爸爸那里。”
    子矜提了满满一袋东西回家,乐乐今天回来了。许是因为这个念想,她觉得公司之间争权夺利、明天又要面对什么,这些暂时同自己都没了关系。这个世界,只要女儿在身边就好。
    一推开门,她就唤了一声:“乐乐,妈妈回来了。”
    如果同往常一样,乐乐会晃着小短腿乐颠颠的跑来,一边喊着“妈咪抱”。可今天,屋子里静悄悄的,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因为太过空旷,声音都仿佛有了回声。
    子矜放下购物袋,摸出手机给萧致远拨了电话。
    刚刚接通,铃声竟从书房里传了出来,子矜倒吓了一跳,挂了电话,提声问:“萧致远,你在家?”
    她疑惑的推开门,果然,萧致远坐在书桌后,桌上是打开的红酒,高脚杯里也倒了满满一杯,还摊开一大堆文件。
    房间里淡淡的酒味,她能瞧出他脸色极差,却没有多想,只说:“乐乐呢?”
    他慢慢抬起头,看她一眼:“送去我爸那里了。”
    “你不是说送她回来?”子矜皱了皱眉,“脸色那么臭干什么?今天你不该高兴么?”
    萧致远倒笑了,唇角一抹清淡的弧度,只是眼神却丝毫未变,依旧是嘲弄和讽刺,一字一句:“我看到这些,你说,我该高兴么?”
    作者有话要说:
    ☆、
    他随手抓了身前的文件就掷出去,子矜立在原地,有些错愕的看着满天乱飞的纸张和照片,直到有一张,不偏不倚落在自己脚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有些微白。她慢慢弯下腰捡起来,再看看后边的拍摄日期,勉强笑着说:“哎?这不是陈思伊?你们几年前还约会过?”
    萧致远只是冷冷看着她,却不说话。
    子矜一张张的拾起来,每一张握在手里,却仿佛有千般沉重,她低着头,努力深呼吸,试图在这短短的瞬间想出令人信服的说辞。
    萧致远终于笑了一声:“桑子矜,想好没有?这戏怎么演下去?”
    微薄的笑意最终还是慢慢散开了,子矜站起来,眼神渐渐变得清锐:“是我找人拍的。你在外边勾三搭四,我怎么就不能找人跟拍?”
    “这么听起来,桑子矜,你还很在乎这段婚姻?”萧致远不怒反笑,“那么这又是什么?”
    子矜接过他手中的纸,看到第一行字,就已经明白,他什么都知道了。她慢慢抬起头,忽然镇定下来:“是我让律师拟的离婚协议书,本来也是想明天给你的,你发现了也好。”
    他撑着桌角站起来,薄唇轻轻一牵,冷笑着反问:“离婚?”他绕过桌子,一步步走到桑子矜面前:“你凭什么?”
    子矜微微仰起头,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既然你看过我律师草拟的离婚协议,应该不需要我再重复那些条件了吧?”
    他看着她,并不打断,眼神嘲弄。
    “……我不要你的钱、车子、房子……什么都不要,乐乐的监护权归我。”子矜强迫自己与他对视,继续说,“这不过分吧?”
    “一点都不过分。”他勾起唇角,淡淡的说,“只有一点,你没问我同不同意。”
    子矜后退了一步,反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她并不害怕他此刻身上散发出的、冷酷悍然气场,只微微一笑:“你同意是最好。不同意的话,我们法庭见吧。”
    他的黑眸愈发深邃,一探身,抢在她前边关上了门:“法庭上见?子矜,没有我的同意,你觉得文城哪个律师敢替你打这场官司?”
    子矜微微仰起头,并不开口,眼神无声的与他对峙。
    他轻轻“啧”了一声,“不说别的,你凭什么带乐乐走?乐乐是你的女儿么?”
    子矜的心脏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握紧了,血液突突的往脑海里冲,耳朵里嗡的一声,连视线都模糊了。她死死盯着萧致远,过往的那些场景又一次在脑中浮现出来。
    乐乐……那时候,是姐姐亲手将乐乐交给自己的。
    这四年,她几乎忘了,乐乐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这四年……乐乐是自己唯一的支柱。
    而她费尽心机,只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带着乐乐离开萧致远。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要同萧致远谈条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筹备了整整四年,几乎在嫁给他的那一天开始,就雇请了私家侦探取证。
    婚姻法中,配偶出轨是最难求证的一条,有那么一段时间,就连侦探也满怀疑惑:“桑小姐,您的先生并不像在外边花天酒地的人……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并不解释,照样付给对方优渥的酬金,而直到某一天,他打来电话:“拍到了他进酒店……”
    或许是照顾到她的心情,侦探的语气十分委婉:“……还要继续吗?”
    她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轻声微笑:“你以为我在难过?”
    “……”
    “继续跟吧,或许还要好几年呢。”她淡淡的说。
    她一直和文城最出色的离婚律师保持联系,而对方也建议她,如果不介意财产方面的分割,最不济,也可以用夫妻分居、感情破裂的理由申请离婚。她忍耐了四年,策划了四年,至少已经有了信心,能在法庭上面对这个可怕的男人。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忽然对收集的证据、律师保证的话语失去了信心……
    她不是不知道萧致远的手段的,她靠在了门上,背脊贴着冰凉厚实的木门,听到自己愈来愈快的心跳声,勉强镇定:“就算乐乐不是我的孩子,可是萧致远,四年假夫妻,你没觉得厌烦么?从此以后,我们各过各的,不用再冷战、吵架,不好么?”
    桑子矜的声音冰凉,就像此刻她的眼神,一点点的在熄灭他心底的那团温热微着的火焰……他沉默看着她,她此刻的紧张、惧怕以及决绝,他都尽收在眼底。
    这四年的夫妻,只换回她这样一句话,他忽然觉得绝望,仿佛有什么东西真的失去。
    像是手中掬了一把沙,握得越紧……消失的越快。
    四年前他差点失去她,最后是用乐乐胁迫她,她才答应和自己结婚。
    现在呢?
    工作时如山的压力、强敌环饲的险恶,父亲和兄长一再的防备、榨取自己,他也未失去过冷静。
    在遇到桑子矜之前,他做很多事,是为了在父兄之前争一口气,又或者是为了与生俱来的那份骄傲。后来……他的生命里遇到她,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找到了意义。他要让自己更强,更好,她才能更有安全感……但是命运总是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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