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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最远的恋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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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沫盈着泪的大眼睛拼命睁大了些,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狼狈地抹抹脸,“子乔,你怎么也来了啊。”

    高子乔的胸膛剧烈起伏,眼镜背后的一双眸子迸发出难掩的怒气,他将她护在身后,浓眉拢在一起,目光扫向陈以航和杨昱美,咬紧牙关吐出两个字:“够了!”

    而后,他拖着苏沫就要带她走。

    她跌跌撞撞的离开咖啡屋,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车一路都开得飞快,高子乔冷着一张脸。

    苏沫也不主动找他搭话,似乎根本没有解释的想法,她就那样子呆呆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动不动,手里捧着污了一片的丝巾和书签,低头望着它们,像是正在悼念一份真的死去的东西。

    高子乔凝望着前方目不斜视,终于开口质问,“你和以航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苏沫手一颤,眨了眨眼,“能不说么。”

    高子乔皱眉侧目瞥了她一眼,只见她盯着手中东西瞧了好久后忽然就有了疯狂的动作,她的小手抓着车窗摇柄拼命一圈一圈降下窗,而后决绝地从车抽屉里找出剪刀,将丝巾剪碎成一条一条,连带着被撕碎了的书签,一起抛向了窗外。

    一片一片的,淡粉色的、深蓝色的。

    统统都散在了风中。

    车一个拐弯,高子乔眯眸不解地瞧向她。她的长发已经凌乱,全都贴着脸颊,衬得那张脸愈发娇小,她明明坚强地笑着,可他仿佛能看见她的心已经像玻璃一样,被踩碎成一片一片……他捏紧了方向盘。

    她终于开口,近乎喃喃自语,声音静得如一潭死水:“骗人的,骗人的……什么海豚湾,都是骗人的。”

    他骗她的……

    她再也,再也不要相信了。

 
    苏沫疲倦地合上眼。

    窗外的风依旧吹得猛烈。

    又是一季严寒。

 
     4000字看得过瘾不?过瘾就冲杯咖啡、送点鲜花、荷包、留言神马的撒点动力啊亲╭╯3╰╮ 



太阳走丢,冰淇淋流泪 1

    公交车走走停停,弯过了十几条街,终于到了目的地。
    陈以航率先下了车,杨颂荏紧跟着他。
    他说要带她来个好地方,她笑话他是不是不记得地儿了,连公交车都快绕了凉城一圈,还是不见影子。男生也只是笑笑不语,只说到了那家店的时候她一定会很喜欢。
    推开木门的时候,门顶边的一串紫色风铃发出叮叮咚咚似水流的清澈声音。
    男孩子这才摘掉临时起意给她戴上的眼罩。
    这是一间装饰复古的咖啡屋,颇具情调的昏黄灯光在头顶微微摇晃,木质地板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声音,不知是在地下还是墙壁里面,竟然可以听见潺潺的流水声。阿荏怔在原地,陈以航挑眉笑笑,仿佛在说,我没骗你吧。她回头看见木牌用绳子系着挂在门柄上,卡哇伊的字体写着“星期日咖啡屋”,陈以航已经走到正中央的木质圆形吧台里面,跟店主说了些什么,就朝她笑着招招手,示意阿荏过去。
    “这是要做什么?汊”
    阿荏一脸讶异地任凭男生给自己系上围裙,他又扔过来一顶蛋糕帽。
    陈以航帮她戴正了帽子,又点了点她的鼻翼,“手工熬咖啡,还有做甜点!”
    店主已经将他们需要的咖啡豆、咖啡机还有做蛋糕的各类原料悉数放在他们面前,好脾气地笑笑:“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
    说完暧昧地扫了他们俩一眼,就离得远了些。
    这家店虽然刚开业没多久,但在学生和上班族圈子里是极有名气的,大家说起它都会冠上“小资的典范”这样的词语,最温馨和特别的要属店里西侧的一面墙,那上面贴满了前来的情侣合影,以及他们最后许下的愿望。阿荏手里还沾着深褐色的咖啡粉末,吧台上咖啡机“噗嗤噗嗤”直响,她就在墙面前一张一张看了过来,一脸憧憬。
    “以航哥哥。朕”
    “嗯?”
    女生看了一眼他低着头的侧脸,“我们要做什么蛋糕?”
    “巧克力布朗尼口味的。”男生停了手中动作,补了一句:“奶奶喜欢吃甜食。”
    “奶奶?”
    锅中的水已经沸腾,被男生早先放入耐热玻璃碗中加热的黑巧克力也已经融化成了巧克力酱,他将黄油趁热加入搅拌,又伸出手,“鸡蛋给我。”
    “啊!”
    “怎么了?”男生回头,手还伸在半空。
    阿荏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我,我忘记打了。”
    她举双手认错,立刻就要去打鸡蛋,可手忙脚乱中反而蛋清弄了自己满脸满身都是,连十指间都是黏稠无比的丝状液体。没能及时添上一样佐料,就意味着所有工序都得重新再做一遍。阿荏以为以航会怪她,可一抬眸竟看见他眉眼里悉数都是笑意,“没事的,第一遍的味道肯定也不好,我们多做几遍,只要老板不嫌我们浪费。”
    店主也笑着摇了摇头,仿佛这是常态。
    男生重新揉搓着面粉,淡淡说道:“今天是奶奶生日,我想我们自己做的蛋糕带给她吃,她一定很开心。”
    她怔了几秒钟,没有接话。
    “阿荏,你以后长大了,想干什么?”
    女生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我想开一间像这样的小店啊,凉城有情调的咖啡屋太多了,我不要再开了,我想开一间花店,满园子都是花,粉的黄的蓝的紫的,每天都在香香的世界里醒过来。还有还有,我再在屋子里摆几张桌子,也泡泡茶给客人喝,那屋子一定要又大又有味道,我还要自己来设计,挂几副珠帘隔开,哎对了以航哥哥,我觉得你家就挺适合的,你以后让我在那开间店好不好,好不好啊……”
    “真没追求。”
    “这怎么就没有追求了?那你呢,读书考研考博吗,或者再读个?然后回凉城开一间大大的公司,这样就算有追求有理想了?”
    女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男生和店主都笑声不止,“叮”一声,店主帮他们拿出烘烤的模具,巧克力布朗尼蛋糕已经成型,空气中满是核桃和巧克力的淡淡香气。
    “写下愿望吧。”店主递过来两章卡哇伊字条。
    男生的钢笔字极其好看,干净利落又大气,阿荏看过去,一字一字写着:祝奶奶身体健康。
    “奶奶最近身体不大好么?”
    男生点点头,“总是咳嗽。”可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奶奶夜间的手帕上还沾有刺目的血迹。
    二人合了影留念,也将心愿随照片一起也贴在了那面祝福墙上,这才提着蛋糕离开了。
    快要临近中考了,这样相处的时光多一分都是奢侈。
    很快的,他和她就不在一个学校了。
    陈以航刚刚拧开门锁,“奶奶,我们回来了!”
    奶奶却没有反应,只听见厨房间里笑声阵阵,奶奶似乎和客人聊得很是开心,男孩子皱眉走进了屋,将蛋糕放在桌上,一回身才发现杨颂荏愣在门口没进来。她死死盯着门边换下的那双黑皮鞋,跟自己脚上一模一样的黑皮鞋,心里咯噔一跳。
    陈以航显然也注意到了。
    自从上次杨昱美传开了陈以航的身世,四人的圈子一瞬间就变成了三个人。
    午间吃饭的四人桌子总是会缺了一个角,他们也不再跟杨昱美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不再一起做功课。偶尔男生送的小礼物,也不再有姐姐的那份。就连教室里都恰好换了座位,本来姐妹俩紧挨着的两排霎时一排换到了靠门边,一排靠窗,中间隔了整间教室。这样一来,原先连上厕所都要黏在一起的姐妹二人,现在真是冷清的要命。
    阿荏还在失神,杨昱美已经捧着一盘青椒牛柳从厨房间里走了出来。
        
太阳走丢,冰淇淋流泪 2

    奶奶又一次认错人了。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蛋糕尚未拆封,可除了奶奶特别开心,其余三人似乎都各有心事。杨颂荏默不作声地将菜往嘴里送,她的身边坐着陈以航,以航的对面是姐姐。杨昱美低着头,显得很安静,不时抬眸望一眼阿荏和以航亲密的身影,眼中有难掩的落寞。
    “来,荏荏多吃一些啊!汊”
    杨颂荏倏然抬眸,可眼瞧着奶奶笑眯眯将菜夹进了姐姐的碗里。
    陈以航轻轻地说了一句,“奶奶,她不是阿荏。”
    杨昱美忽然手一抖,筷子落到了地上,她赶忙蹲下去捡。奶奶这才朝男孩子身边的阿荏望了过去,“哦哟,这个小姑娘怎么和我们荏荏长得这么像,好像上次也来看过我,你叫什么名字啦?”
    杨颂荏看了一眼男生,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我……我叫……”
    奶奶不耐烦地打断她,“虽然是长得差不多,可奶奶看着,还是觉得我们荏荏漂亮,就像囡囡小时候一样。说起囡囡,小航你还记不记得,囡囡笑起来的时候,那两颗老虎牙,哦哟奶奶我好久没见到过了……”
    这一顿饭似乎吃得并不开心朕。
    二楼阳台,奶奶一直拉着姐姐絮絮叨叨说了好久的话,就像第一次阿荏来到家里的那次。
    陈以航端上蛋糕,奶奶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哦哟,我家小航最有孝心了,来荏荏你也尝尝!”
    杨颂荏站在一边看着她们言笑晏晏的模样,心底忽然泛起无限悔意和自责。说不难过是骗人的,可她无法怨责杨昱美。是她自己不好,最近总和学长黏在一起,都忘了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格外需要人陪伴才是,姐姐在这个关头出现,对奶奶而言,确实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阿荏默默吞下一口蛋糕。
    可她尝不出一丁点的甜蜜,满口都是黑巧克力无边的苦涩。
    ?
    梦里仿佛可以听见许多声音。
    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低低的抽泣声、哽咽的说话声、还有很多纷繁缭乱的身影,一张张不断变幻的脸,从清晰到模糊——为了救自己而弄得满头是血的高子乔、温和安宁的陈以航、像蝴蝶一样的杨昱美、还有忽然就不再喜欢自己的奶奶——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脆脆的、吵吵的,像毒蛇的红信子,搅得睡觉都不得安生。
    杨颂荏坐起身来。
    她抱着抱枕敲了敲姐姐的房门。
    “谁啊?”有点困倦的声音。
    她抿了抿唇,“姐,我做噩梦了。”
    “哗啦”一声,杨昱美拉开房门,揉着眼睛看她。
    小小的、瘦瘦的身影,头发有些微乱,整个人还在发抖。
    杨昱美让开了一条道,“唔,那进来一起睡吧。”
    杨颂荏立刻甩开绒布鞋子爬上了她的床,缩进被子里侧,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外,瞅着杨昱美将鞋子整齐放好,也躺了上来,可她还抖得厉害,杨昱美又“唔”了一声,张开双臂,像小时候任何一次她做了噩梦那样,“过来吧。”
    杨颂荏于是整个人都贴了过去。
    “姐,谢谢你。”
    杨昱美极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她说的“谢谢”指的是晚上的那件事吧。
    就在几个小时前,宋阿姨煮了夜宵酒酿圆子,趁着还有些烫,阿荏就先回着学长的短信,她的唇角还挂着淡淡的笑。
    风萍看入眼,忽地不温不火来了一句,“荏荏最近是不是和哪个男孩子走得太近了?”
    姐妹二人霎时都被这话给吓了一跳。
    “没、没啊。”妹妹否认。
    “是么?可别骗妈妈。”
    杨颂荏摇了摇头,收起手机,“妈妈,我真没有。”
    杨秉文还在看着财经杂志,也不插话,风萍放下碗,直直望着她:“要真是好好的话,怎么小区里其他阿姨见着我,会说最近常常看到你和有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走得特别近?爸爸妈妈在这里可说了,大学之前不许你谈恋爱,心思都得放在学习上,以后这手机也别老发短信,都要中考的孩子了,怎么一点也不懂事。”
    风萍说着就将调羹往碗里重重一搁,该是生气了。
    杨颂荏看了一眼爸爸,他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她咬着唇:“妈,我知道了,您放心。”
    风萍平日里从未用过这样严厉的口气跟姐妹俩说话,连姐姐也有些不适,她刚想走,就被风萍皱眉叫住:“美美我有话问你,你说你妹妹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杨颂荏立刻紧张地看着她。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末了杨昱美扶着桌沿,仰起脸朝风萍灿烂笑着,“妈,荏荏从小到大从来不会骗您和爸爸的。而且我天天和她在一起,也没见到其他男孩子呢,那个小区的阿姨是不是认错人了,就算有男孩子也是高子乔啊,爸妈不会连子乔哥哥也不让来往了吧,他可还得给我们补数学物理呢!”
    杨昱美一番话说得流畅不已,杨秉文终于瞧了她一眼。
    风萍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阿荏这才发现,自己捏着手机的左手掌心,早已濡湿了汗。
    ……
    杨昱美想起帮她圆谎时候自己的紧张,也忍不住笑了出声,她的嗓子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哭过了一样。杨昱美侧目望了望窗外的星光,忽然想要说说话,就像她们小时候那样,常常挤在一张床上扯着被子,天南地北地聊着笑着……杨昱美缓缓开口:“荏荏,其实白天的事情,我之前就解释过了的,可奶奶她记不住名字,她下一次见到我了,还是要叫我荏荏。”
        
太阳走丢,冰淇淋流泪 3

    “你别以为我是骗你的啊,其实我才不稀罕要借着你的名义被别人喜欢呢!还有上次关于以航哥哥身世的那件事情,也是奶奶告诉我的,我没忍住就说了出去。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你跟我说话我也不理你,其实不是我生你气了或者嫉妒了或者怎样,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我觉得很抱歉、很难过、很自责,可有时候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那些埋在心底很久的解释,以及对过往诸多事情的自责,一旦有了合适的氛围,杨昱美便恨不得一股脑儿全部说了出来汊。
    就像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一样,坦诚罪恶后,灵魂便会得到一瞬的升华。
    杨昱美吸了吸鼻子,“荏荏,你们还会怪我吗?”
    杨颂荏没有反应。
    “荏荏?”
    杨昱美低头看了看缩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子,呼吸平稳,身子也不再是刚刚的冰冷。
    她的心底忽然有一种情绪在渐渐复苏朕。
    那种情绪名曰,被需要。
    为什么之前竟会讨厌自己的亲妹妹?
    杨昱美被困在校园单车棚里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
    外面是一片滂沱大雨,电闪雷鸣。杨昱美随身带着的伞居然被呼啸的风吹散了架,她看了一眼支离破碎的伞身,还蜿蜒趟着雨滴,干脆就将伞直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想着来往的同学谁可以捎她一段,可大家见着她都不打算搭理,反而三三两两避之不及,任凭她在身后如何叫嚷也浑然不顾!
    向来高傲习惯了的公主,第一次尝到了所谓的人情冷暖。
    上课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雨下得更大了一些。
    杨昱美狠狠心就要拿起书包遮头,冲进雨雾里。
    一道独行身影却忽然从不远处慢慢走来,撑一把黑色格子伞,伞沿压得很低,盖住了深邃如琉璃的眸子,露出完美如刀裁的下颚,陈以航淡淡的身影像是蒙上了一层金光,仿佛背上生出了天使的翅膀。
    ——妹妹的天使。
    杨昱美的心脏霎时不争气地猛烈跳动了起来。
    “没带伞?”
    “……不是,是伞坏了。”
    “喔,那我这把伞给你吧。”
    淡淡的口气,男生已经将手中的伞递给了她。
    与预想中的“我送你去教室吧”或者“那我们一起走吧”都不同,她眼睁睁瞧着陈以航将黑色格子伞移到自己手上,然后就大步冲进了雨帘,奔跑的步伐还溅起了一路零星的水珠。
    杨昱美站在教工休息室洗手间的镜子前,换上了家里佣人刚刚送来的干净衣服,镜子里的她,还未被擦干的头发柔软地垂落在耳鬓两侧,衬得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又黑又亮,她的目光移到身侧那把长柄伞时,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他不愿意和她一起走。
    他不肯原谅她。
    她承认打一开始,她只是不甘心本来对自己示好的男生忽然间就喜欢上了妹妹,她才应该永远是光芒中心的那个宠儿,全世界的男孩子都该围着自己转才是。可越到后来,她才渐渐发现,她是真的喜欢上陈以航了。
    雨依旧淅淅沥沥下着。
    杨昱美恢复了光鲜亮丽的公主模样,一路客气地说着“不好意思,让一让啊”这样的话,一路穿过人群来到高中部高三一班的教室门前,她定了定身形,唇畔扬起浅浅的笑容。
    有高年级的学长认出了她,捅了捅正在教室里折纸飞机调戏女孩子的高子乔。
    “哈!昱美你怎么来了!”包的男生倒是没再记着之前的是是非非,立刻迎了出来。
    女生低了头,“嗯。”
    高子乔认出了她手里握着的长柄黑格子伞,一时眉头又皱了起来,杨昱美立刻摇着手解释:“子乔你别误会了,是早上我的伞坏了,学长就把伞借给我了,他自己就淋雨走了,我们没什么的。我、我家里人送来了姜汤,还多了好些,我就想着给他送一些过来。”杨昱美说着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保温杯,深蓝色的杯身,像是一片海洋。
    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像是假装。
    高子乔冷着脸不说话。
    杨昱美终是不安地抬头瞅他,却冷不防陡然吃了他一记暴栗!
    “痛!”她轻呼出声,气鼓鼓揉着眉心瞪他。
    陈以航恰好从走廊另一端走了过来,他看见杨昱美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高子乔递过保温杯和伞,“诺,昱美给的。”
    “谢谢。”陈以航接过后淡淡地笑了一下,礼貌而疏离。
    看着他们的笑,杨昱美心中的阴霾忽然散了一些。
    姐妹修好,她又重新走进了四人圈子,有人送饭、补课、接送上下学,周末咖啡馆温暖又宁静的小时光,可以随意将高子乔摁在地上扯着他的头发打,让他学猫猫叫来讨好自己,就像小时候一模一样,被人宠爱的滋味,真好。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多好。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该有多好。
    眨眼就到了中考放榜的时候。
    毫无例外的,姐妹二人都顺利直升本部高中,而就在早些日子,高子乔和陈以航也都相继拿到了北川大学国际金融专业的录取通知书。
    夏天的暑假,一切都风平浪静地按照既定的轨道在前行。
    直到……
    杨颂荏已经整整三天联系不上陈以航了。
    她打电话给高子乔也没人接听,就连爸爸妈妈都在家里奇怪地问姐妹俩,怎么不跟同学出去玩啊。于是杨颂荏径直换了衣服,拿起手机和太阳帽,拦了辆车就往苑薇街奔去。
        
太阳走丢,冰淇淋流泪 4

    太阳光很毒。
    少年的房子大门上上了锁。
    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站在那里,像一朵茫然不知去向的纯白蒲公英。
    隔壁的阿姨忽然间拉开门,“哗啦”一下朝门外倒了一盆水,烈日下的阿荏甚至可以明显听见“嘶嘶”的流水蒸发的声音。阿姨也恰好认出了她,不解地问道:“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等着啊?”
    阿荏抿了抿唇:“阿姨您好,请问奶奶家出了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啊!小航奶奶住院好些日子了,前几天夜里的时候,听说她过世了。今天早上车应该已经把遗体接到火葬场去了,我估计小航现在要么在火葬场,要么就去给奶奶办死亡证明了吧。”
    “哦哟,年纪还这么小,爸爸妈妈都走了,现在奶奶也走了,怪可怜的。”
    “而且听说一个亲戚都没来送终,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哦!”
    …汊…
    是夏天的空气太过闷热了罢,所以才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杨颂荏发了疯一样地打陈以航的电话,接通的时候却是子乔轻轻的“喂”了一声。与以往张扬热烈的嗓音不同,听筒里子乔的声音,竟显得无比沙哑。他回头看了一眼灵堂里跪在奶奶棺木旁边的少年,陈以航的背弓成了让人心里发酸的弧度。
    高子乔走到门边,揉了揉眼睛,“荏荏你记下地址,过来陪陪他吧。”
    她数着步子跑到了孝恩堂。
    一路踩在稀疏的石子路上,头顶上浓密的树荫遮住天光。
    没有太阳。没有水流。没有生命朕。
    四周荒渺而空寂。
    空气中仅剩下她颤抖的喘气声。
    高子乔揽了揽她的肩膀,带着她走进去,这应该是她见过的最朴素和寂寥的灵堂了,花圈仅是殡仪馆配设的一些,没有宾客,没有吊唁的人,只有两个风一样的少年。正中间的位置,是黑色衬衫、黑色长裤的男孩子,陈以航跪在那儿,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祷告的雕像。
    她手抖着放到了他的肩上。
    他没有抬头,眼睛仍旧盯着花团锦簇中躺着的奶奶。
    癌症晚期。
    奶奶比她印象中瘦了太多,脸色因为上了妆的缘故倒还精神,可那高凸的颧骨、瘦弱的手臂无不提示着最后几个月里她所受的痛苦。阿荏还在失神,陈以航忽然张开了口,声音宛如低沉的大提琴,他说:“奶奶临终前,只想再见囡囡一面,她说这么多年她没有将她带大,没尽到一个奶奶的责任,她想最后再见见囡囡,可是我打电话她们都不肯过来。”
    阿荏接不了话,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好过一些。
    她从未见过他悲伤的样子,如今第一次看到,震撼力就如此强大,他的下巴上还有青色的胡茬,他要起来,她去扶他,他朝她望过来,那一瞬间,她想到了挂在风中已近残破的白旗帜。
    她的胸口无端发紧。
    无比简短的遗体告别会。
    之后尸体被封上棺木,工作人员推着棺木走过狭长的通道送进火化室。
    奶奶的脸最终消失于那个狭长的钢铁空间里。
    杨颂荏紧紧盯着合上的铁门,想象里面万丈高的火焰,听说有的人在被火焰吞噬的那一瞬间会直立起来,听说人的心脏是烧不化的,最后还会留有一块小小的疙瘩,还听说最后会剩下好多的骨头,需要工人帮忙敲碎,还有装进骨灰盒的骨灰其实仅有真实骨灰的三分之一,其余的都被扫去了……
    工作人员将他们赶了出去,他又执拗地走进来。
    火光隐隐泛出红色,男生觉得眼眶发胀。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那时奶奶还住在乡下,那里有她最爱的农田、河流和鸡鸭,每年爸妈都会带小航回老家,直到有一次,他拿着菜刀切玩具模型的手抖了一抖,刀跟着落下来切到了他左手的大拇指,顿时鲜血直溅,他疼得哇哇大哭。他记得是奶奶从那时乡下的灶台锅里掏出类似黑漆漆黏黏的东西,一点一点抹在了他的拇指上,他记不得那个药叫什么,甚至他连疼痛都记不真切了,回忆里清晰定格的是那时奶奶低头专注的模样,还有她齐肩的短发和尚未完全伛偻的背。
    阿荏盯着高耸的烟囱发怔,她在想,那里飞走的黑色尘埃不知道带走了多少人的思念和伤心。天空里仿佛有黑压压成群的鸟飞过,有个声音在少年的心底一遍一遍地践踏。如果,如果当初爸爸妈妈刚过世的时候,他能够懂事一些,不那么任性,不常常跟奶奶对着干,非把她气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是不是奶奶现在就不会病得这么严重,甚至撒手人寰。等他好不容易成熟一些,能够用心记住***生日,知道她喜欢红色的衣服、吃甜甜的食物、也喜欢听戏曲,他已经考上大学了,可以让奶奶享享清福了,可他没想到时间这么短,而他来不及去完成的事情还有那么多……
    浑浑噩噩从殡仪馆走了出来,光线灰蒙蒙的,黯淡的天光像是倒过来的海。
    奶奶的骨灰盒还暂时摆放在里面,要等公墓的事情落好后再移走。
    高子乔复述着这些话的时候,陈以航仍旧一语不发。他单手插在兜里,一个人闷闷朝前走着。
    忽然间阿荏听到“啪”清脆响亮的一声!
    视线凝聚之下,高子乔竟狠狠甩了陈以航一个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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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走丢,冰淇淋流泪 5

    “高子乔你疯了!”
    阿荏赶忙跑过去扶他,却被男生淡淡推拒开。被打了一耳光的少年,只是站在暮阳下偏了偏头,他甚至都没有出声,就连眼眶里忍了好多天的泪水也终是没有落下来汊。
    高子乔又作势要挤上来,杨颂荏立刻紧张地张开双臂挡在以航面前,哑着嗓子叫出声来:“高子乔!我不许你再打他,他已经够难过了!”
    高子乔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女生,眼眶也开始跟着泛红。
    “陈以航!”
    他红着眼眶冲无动于衷的少年嘶吼,完全像是一只发怒的豹子,“你可以喝酒、可以打架、可以哭的!你现在一天到晚不吃不喝不说话,要真再憋出病来,你对得起你在天上的爸爸妈妈还有奶奶吗!”
    少年抬起头来,似乎看了他一眼。
    “你其实……可以哭的……朕”
    高子乔的声音弱了下去。
    杨颂荏早已在他沙哑的话语中哭成一片。
    陈以航微微仰起脸看天,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挡住了蒙蒙的视线。他在想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记不得从何时起,他就习惯戴上一副温和安宁的面具,同谁都保持着淡而疏离的距离。性子倔强,不言哭泣,一直努力说服自己所有的经历都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转化为财富……
    可谁能来告诉他,他努力长成现在的这个样子,是不是真的错了?
    爸爸、妈妈、奶奶……所有的亲人都相继离他而去。
    他望了望高子乔和阿荏,他们也看着他。
    陈以航似乎极慢动作地朝正在抹鼻子的高子乔招了招手,口型微张,似乎是“对不起”。高子乔立刻迎上去抱住了他,一边捶着他的背,一边没命地骂着“混蛋”。阿荏也在一边捂着嘴哭,眼泪像关不住的水龙头,没命地“哗哗”直流,直到也被拥进少年的怀里,她的口里才终于得以发出一阵一阵的低低呼唤。
    谁的指甲掐进了谁的背,谁的悲伤不断肆虐和传染,连疼痛都成了连体一般的扩散。
    陈以航似乎是笑了笑:“我好像只有你们了。”
    这是他今天的第二句话。
    ……
    一辆轿车急停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杨昱美隔着深色玻璃窗望见的就是他们三人紧紧抱住一起的画面,她所喜欢的少年,她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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